尤氏脸上的笑意一闪即逝,迎春眨眨眼,心下狐疑之余只当自个儿瞧错了。


    软榻上的贾母又发了话,说道:“珍哥儿媳妇到底差着年岁,两府还须得留个老成持重的看顾着才好。”略略思量,又道:“我看不若将姨太太请了回来。”


    贾母思量的多,尤氏为继室,名义上掌了宁国府的家,实则能管得了自个儿的东路院就不错了。余下庶务,或是分摊给内院媳妇子,或是交给外院的赖升。有时候管事儿的径直越过尤氏这个主母,将话儿递到贾珍跟前,说白了尤氏就是个摆设,两府交给尤氏,贾母还真不放心。


    另则,尤氏也不比凤姐儿年长几岁,薛姨妈回来好歹能看顾着宝玉等,起码不会在她们随祭时让宝玉闹出祸事来。


    这话一出,众人都赞‘有理’,唯独尤氏隐隐蹙眉、心下不喜。只是这等事儿没有她发话的余地,只能全凭贾母吩咐。


    诸事停当,众人各自散去。这会子也顾不得是二姑娘管家的,凤姐儿亲自操持,将府中各处大红灯笼摘下,又开了库房准备搭建祭棚。二姑娘迎春不曾经过这等大事儿,只得随在凤姐儿身边儿四下帮衬。


    邢夫人随着尤氏去了一趟宁国府,说了会子体己话这才从大观园东角门回转。路过清堂茅舍,邢夫人自然便来瞧了陈斯远一回。


    “亏得小定是昨儿个下的,不然这婚事只怕就要拖上一年了。”邢夫人落座后唏嘘一番,这才与陈斯远说道:“那日二房宴请甄家夫人,我先走了一步,却不知后续情形。珍哥儿媳妇一直陪到最后,我方才听珍哥儿媳妇说,好似二房有意让宝玉娶了甄家三姑娘。”


    甄宜修?此女陈斯远只闻其名、不见其人,那日探春瞧过,据说生得明媚娴雅,惹得宝玉好一番献宝。


    陈斯远使了个眼色,红玉便扯了苗儿下去打络子,待人一走,他这才说道:“老太妃这一去,任是太太再有什么心思也没了指望。”


    邢夫人愕然道:“怎会?老太妃虽然去了,可甄应嘉好歹是金陵织造,甄家也算是高门大户,二房岂会瞧不上眼儿?”


    陈斯远撇撇嘴,说道:“甄家在金陵横行惯了,吃穿用度奢靡无度,也就是今上仁孝,冲着老太妃颜面这才不曾发落甄家。老太妃这一去,你且瞧吧,二三年光景甄家必败!”


    邢夫人将信将疑,陈斯远却也不多解释。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太上在位时甄家很是风光了几十年,若是甄家聪明,就合该在今上登基后韬光养晦。奈何甄家上下没那个脑子,又或者是恃宠而骄,以为有太上庇佑,今上就不敢拿甄家开刀。


    这般作死,又岂能不落得个抄家籍没的下场?


    甄家事与邢夫人无关,她说过几句闲话,便又说道:“方才珍哥儿媳妇提了一嘴,说若不是老太妃去的突然,这几日蓉哥儿便要下聘提亲了。”


    “贾蓉要娶续弦?”


    邢夫人颔首道:“秦氏去了二年有余,蓉哥儿也合该再娶了。”顿了顿,又压低声音道:“我听说要娶的姑娘姓许,甄家帮着说的媒,其父乃是海州知州。”(注一)


    陈斯远心下一动,道:“想必珍大嫂子必苦恼不已。”


    邢夫人撇嘴道:“可不就要苦恼?谁都知道蓉哥儿伤了命根子,他这会子娶个续弦给谁瞧呢?”


    若没这一遭,来日贾珍给贾蓉报个病,往礼部打点一番,自然而然便将爵位传到丑儿手上。


    如今贾蓉闹着要娶续弦,甭管贾蓉使什么手段,但凡续弦有了身孕,这爵位花落谁家可就不好说了。


    别看尤氏素日里唯唯诺诺,可事到临头却胆大包天——不然新宅里的大姐儿是哪儿来的?


    陈斯远生怕邢夫人被尤氏蛊惑了,少不得反复叮嘱了一番。谁料邢夫人极为不耐,翻着白眼道:“我虽与尤氏亲近,却不好为了她不顾四哥儿吧?我看你就是瞎操心。”


    陈斯远一琢磨也是,邢夫人如今一门心思扑在四哥儿身上,余下的心思都花在怎么弄死贾赦上,连跟都不怎么亲近了,又怎会受了尤氏蛊惑?


    二人契阔半晌,邢夫人嚼了半天老婆舌,待用过两盏茶这才心满意足而去。


    送过邢夫人,陈斯远甫一回转房里,香菱就叹道:“可惜了,三姑娘的生儿怕是不能过了。”


    今儿个是三月初二,明日正好是探春的生辰。赶上老太妃薨逝,贾家上下都忙着入宫随祭,自然没工夫理会探春的生儿。


    陈斯远思量一番,吩咐红玉寻了二十枚玫色南珠来,又自行研墨题了一阙减字木兰花,待墨迹干涸,这才打发红玉往秋爽斋而去。


    却说秋爽斋里,宝琴才去,四姑娘惜春正陪着探春说话儿。


    小姑娘送上一副画像,工笔虽显稚嫩,却也将探春的模样画出了七、八分。探春欢喜不已,禁不住赞叹连连。


    惜春就道:“若不是突然出了事儿,我还想着明儿个一早送来呢……这下倒好,三姐姐只怕过不好生儿了。”


    探春洒然笑道:“不过是散生日,有什么要紧的?虽说朝廷不许筵宴音乐,可咱们关起门来吃顿可口的,总不至于让人传扬出去。”


    惜春叹息一声儿,想到下个月就是自个儿生辰,顿觉心下不快,于是便瘪起了嘴儿。


    恰此时侍书入内来回话,道:“姑娘、四姑娘,红玉姐姐来了。”


    惜春眨眨眼,立时合掌笑道:“定是远大哥提前打发来送生儿贺礼的。”


    探春便笑着道:“快请进来吧。”


    侍书敛衽应下,扭身便引着红玉入内。


    二人扫量一眼,便见红玉果然捧了个锦盒,入内朝着二人笑吟吟一福,闲话几句便将贺礼奉上。


    其后也不多留,告退一声儿便匆匆而去。


    红玉一走,惜春便催着探春开了锦盒,瞧瞧陈斯远到底送了什么贺礼。


    探春心下五味杂陈,只因自个儿也纳罕得紧,便将锦盒打开来观量。二人往内中一瞧,便见整整齐齐码着二十枚玫色南珠,又有纸笺一封。


    惜春眼疾手快,抄在手中铺展开,扫量一眼便忍不住诵读起来:“柳丝长短。约住春阴人意懒。夜雨凄凄。不许催归杜宇啼。


    清明时候。料峭轻寒偏迤逗。九十春光。花信才传到海棠。


    ”


    读罢略略纳罕,问道:“好生古怪,三姐姐可知这是什么词牌?”


    探春思量着道:“好似是减字木兰花?”


    惜春点点头,又揶揄着笑道:“那三姐姐可知此一阙为何题?”


    探春虽不知晓,可瞧见惜春脸上的揶揄之色,顿时就红了脸儿。趁着惜春不注意,探手便将纸笺夺了过来,抬眼一扫量,便见其上赫然写着《探春》一题。


    探春心下一荡,随即又酸涩起来,暗忖:远大哥题了一阙词取名探春,只怕心下一直拿自个儿当做妹妹那般看顾吧?


    惜春只当三姐姐因着明日不好庆生而心绪低落,当下便打趣道:“早知远大哥送一阙词,就合该我们二人合在一处,我作画他题词。”


    探春收摄心绪,强笑着道:“这有何难?四妹妹帮我研墨。”


    惜春乖顺应下,寻了笔墨纸砚来为其研墨,探春提笔凝神,待仔细观量过陈斯远的字迹,便学着其模样将这一阙词在那画作上誊写了一遍。


    待书罢,惜春凑过去观量,禁不住赞道:“冷眼瞧上去就是远大哥题的,就算仔细分辨也有个七八分相似呢,三姐姐好能为。”


    探春珍而重之吹干墨迹,将那画卷收好,强压下心绪,又与惜春嬉闹了半晌,旋即宝钗、黛玉等纷纷来送贺礼。众人计较一番,都说明日不好操办,择日不如撞日,干脆今日便在秋爽斋里摆了席面,为探春庆贺一番。


    惜春还闹着要去请了陈斯远来,谁知话音落下二姐姐迎春脸上顿时满是不自在。惜春得了宝琴提醒,这才想起来二姐姐方才与陈斯远小定,便是同住在大观园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也不好这会子就聚首。于是乎讪讪然止住话头,再不提邀陈斯远之议。


    当下诸姊妹往小厨房点了一桌席面,吃吃闹闹,至酉时便各自散去。随即便得知薛姨妈得了信儿,这会子已到了荣国府,宝钗、宝琴等一并往东北上小院儿与薛姨妈问安。


    陈斯远自然也得了信儿,他心下暗自提心吊胆,生怕薛姨妈漏了行迹。旁人也就罢了,宝姐姐早慧,若被其察觉出来,此事哪里还能善了?


    一夜惴惴,自不多提。


    转天不到寅时,自贾母以下,贾赦、邢夫人、王夫人、凤姐儿等纷纷按品大妆,随即乘车马往皇城而去。


    随祭一事虽与陈斯远无关,他却早早醒来,借口习练桩功往东北上小院儿窥探。奈何隔着院墙什么都没瞧见,只得怏怏回转清堂茅舍。


    用过早饭,陈斯远心不在焉地抄起书卷来研读,临近巳时红玉来回,说是宝姐姐来了。


    陈斯远心下一颤,面上却不动声色,扮做欢喜之色笑吟吟迎至堂前。随即便有宝姐姐身着一身素雅衣裳款步行来,陈斯远仔细端详宝姐姐神色,见其面上并无异色,这才略略舒了口气。


    陈斯远心下有鬼,禁不住愈发亲近起来,当着几个丫鬟的面儿便扯了宝姐姐落座。


    宝姐姐羞赧不已,待丫鬟退下这才嗔怪道:“让人瞧见了!”


    陈斯远故作大咧咧道:“瞧见便瞧见,左右咱们的事儿早就传出去了。”


    宝姐姐略略红了脸儿,想着红玉、莺儿等也算不得外人,这才不与陈斯远计较。随即开口说起昨日提前为探春庆生之事,语笑嫣然间,好似浑然不曾察觉薛姨妈已然有孕在身。


    陈斯远这才将心揣进肚子里,契阔一番才问道:“姨太太昨儿个下晌进的府,我寻思着下晌得空总要去拜见一番。”


    二人婚事过了明路,此为应有之意。


    宝姐姐这才说道:“昨儿个天黑才进的府,我去的时候妈妈正用晚点呢。”顿了顿,略略蹙眉道:“只怕哥哥的死,妈妈一时半会是难以释怀了。我昨儿个去的时候,见妈妈所用饭点不见半点荤腥。”


    薛姨妈哪里是不沾荤腥,分明是怕沾了荤腥后干呕不止,惹得众人生疑。


    陈斯远赶忙转圜道:“佛道一说虚无缥缈,可好歹算是个寄托。姨太太诚心礼佛,精神头可好了些?”


    宝姐姐这才释然颔首道:“虽说瘦了些,可瞧着精神头比正月里强了许多。”


    陈斯远顺势就道:“既如此,妹妹也不用多事。许是过上一二年,姨太太自个儿就想通了。”


    宝姐姐点头应下,想起来年要与陈斯远成亲,没准儿生下孩儿来,自个儿妈妈便能从丧子之痛中解脱开来,顿时便红了脸儿。


    陈斯远不知宝钗所想,只道二人几日不曾亲近,宝姐姐也心有所想。当下便扯了柔荑,牵着宝姐姐入怀,不待其嗔怪便朝着朱唇印去。直到宝姐姐娇喘着险些闭过气去,这才将其放开。


    二人正是蜜里调油之时,或是温声细语,或是彼此亲昵,不觉便临近午时,宝姐姐想起要去瞧薛姨妈,这才急急忙忙拾掇了衣裳告辞而去。


    这日用过午点,陈斯远掐着时辰本要去东北上小院儿拜会薛姨妈,谁知正要出门,便有尤氏身边儿的大丫鬟银蝶来寻。


    陈斯远暗自蹙眉不已,本心并不想与尤氏过多纠缠。当下按捺住心中烦躁,命红玉将银蝶引入内中,那银蝶见过礼便道:“远大爷,宫中来了信儿,说是老太妃停灵二十一日后要挪入先灵,再停灵十四日请入地宫。我们奶奶打发我来请远大爷过去,议一议往慈安县落脚事宜。”


    陈斯远问道:“知道了,珍大嫂子如今在何处?”


    银蝶回道:“这会子正在辅仁谕德厅呢。”


    陈斯远暗自松了口气,那辅仁谕德厅人来人往,料想尤氏也不会做出出格之事。打发了银蝶先行去回话儿,陈斯远换过一身衣裳,这才挪步往大观园外而去。


    不想眼看到得沁芳亭,遥遥便见二姑娘迎春领着绣橘转过翠嶂而来,迎春瞥见陈斯远顿时脚步一顿,随即脸面臊红,又有一旁绣橘掩口而笑,迎春扭头叱了一嘴这才迟疑着挪步前行。


    好巧不巧,二人正好在沁芳亭撞见。陈斯远遥遥拱手作礼,二姑娘羞怯地不敢看人,紧忙敛衽一福。彼此招呼一句,眼看迎春说不出话儿来,陈斯远便笑着别过迎春。


    谁知错身之际,陈斯远便觉丰润的柔荑轻轻在自个儿手背上拂了下,陈斯远顿时被勾得心猿意马,忍不住停步回首观量。偏生二姐姐好似一无所知一般,只闷头领着绣橘快步而去。


    陈斯远面上莞尔,半晌方才压下心中旖旎,朝着辅仁谕德厅而去。


    俄尔进得内中,遥遥便见尤氏端着茶盏落座高堂之上,丫鬟通报一声儿,顿时惹得尤氏目光怪异地瞧过来。


    陈斯远挪步进得内中,银蝶、金娥两个得了吩咐,忙守在厅前。


    尤氏也不急着发话,只以眼神示意让陈斯远落座。


    “珍大嫂子寻我商议往慈安县发引之事?”


    尤氏叹息一声,说道:“我自知对不住你,可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又何必这般对我?”


    见陈斯远无动于衷,又道:“我也是没了法子,不然也不会求到你跟前。”


    陈斯远一声长叹,蹙眉道:“你且说说,到底是何事?先说好,作奸犯科那起子事儿我可不干。”


    谁知话音落下,尤氏立时啜泣起来,说道:“蓉哥儿这回从金陵回来,性子愈发古怪。回家那日便死命盯着丑儿瞧,你是不知那副模样,只怕恨不得丑儿生吞活剥了一般!


    他又闹着要娶许知州的女儿,存的什么心思谁人不知?只怕来日新妇进门有了孩儿,我跟丑儿只怕就活不成了!”


    说罢啜泣不已,再没旁的话儿。


    陈斯远挠头不已,暗骂自个儿此前鬼迷心窍,明知尤氏不好招惹,却耽于美色到底遂了尤氏之意。如今麻烦找上门来,却是再不好置身事外。


    陈斯远深知尤氏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错非万不得已,也不会寻上门儿来。可他如今不过是个举人,又寄居荣国府,哪里好插手宁国府的事儿?


    思量半晌,想起新宅还安置了两个武婢,陈斯远便道:“这样吧,你打发两个粗使丫鬟,回头儿我安插两个武婢进去。有这二人护佑着,总能防个万一。”


    尤氏忙止住哭泣点头连连。


    “至于贾蓉……如今那父子二人相看两厌,只怕贾珍比你还关切孩儿呢,你只消将此事与贾珍提一提,又哪里用得着寻我帮衬?”


    尤氏讶然道:“平素也不见他待丑儿有多上心,十天半月也不来我房里一回,寻他说道……管用么?”


    陈斯远皱眉道:“你公公还在城外道观呢,再说贾珍哪里还生得出孩儿来?但凡丑儿有个三长两短,宁国一脉就得绝嗣!”


    尤氏将信将疑,陈斯远又道:“再者说了,贾蓉去了半年,我就不信你没收拢几个仆妇。回头儿得了贾珍授意,除非贾蓉内外勾结,否则哪里能动得了你一根毫毛?”


    尤氏思忖一番,心下略略熨帖,说道:“那,那我就寻他说一说?”


    陈斯远道:“且提一提吧,若是不管用,回头儿咱们再议。”


    尤氏正要再说什么,外头银蝶回道:“奶奶,周瑞家的来回事儿了。”


    尤氏赶忙擦干眼泪,陈斯远不好多留,便顺势别过尤氏。


    出了辅仁谕德厅,须臾到得角门处,陈斯远上前叩门,自有大丫鬟同喜将其引入后院儿。入得内中,便见刻下薛姨妈正歪在软榻上,见了陈斯远立时挺起身形来,眼中满是希冀之色。


    “你且退下吧。”薛姨妈吩咐一声儿,同喜应声去到门口守着。


    内中只余二人,陈斯远也不客气,径直大马金刀挨着薛姨妈落座,问道:“你孕吐可好些了?”


    薛姨妈苦着一张脸摇头不已,说道:“这可如何是好?原本定好了明日往香山去礼佛,谁知出了这档子事儿,我想躲都躲不开。”


    陈斯远道:“无妨,宝钗昨日没瞧出来。”


    薛姨妈急切道:“防得了一时,又哪里防得了一世?老太妃发引起码要月余光景呢。”


    又是个棘手的难题,这回陈斯远可怨不得旁人了,谁让当日是他先勾搭的薛姨妈呢?


    冥思苦想半晌,陈斯远心生一计,说道:“方才宝钗提及你一直茹素,我看不若顺水推舟,只说为文龙诵经消业,明儿个就搬进栊翠庵。如此一来,你身子爽利时,想见便见;身子不爽利,干脆就不见。总能将这月余光景对付过去。”


    薛姨妈寻思一番也觉此策极佳,便舒了口气,随即乜斜一眼,探手轻轻抽打了陈斯远一下,嗔怪道:“都怨你!”


    陈斯远能说什么?赶忙凑过来好言安抚。薛姨妈复又抚摸起了小腹,脸上愁苦之色褪去,渐渐露出慈爱之色。


    这日未时过半,贾母等随祭归来,薛姨妈赶忙去了王夫人院儿。想起横死的薛蟠,情真意切地痛哭了一场。王夫人早起随祭,正是心力交瘁之际,劝慰起来难免就有些心不在焉。


    哭过一场,薛姨妈顺势提起要搬去栊翠庵。王夫人被其哭得头疼,劝说两句见其执意如此,只得应承下来。


    薛姨妈得了准信儿,回去后便打发丫鬟婆子拾掇物件儿,晚饭时便搬去了栊翠庵。


    宝钗、黛玉、宝琴等听闻此事,俱都愕然不已,纷纷结伴往栊翠庵去探视,偏赶上薛姨妈这会子孕吐不止,于是便有大丫鬟同喜拦了门,与众人说道:“太太心里苦,这会子正为蟠大爷诵经消业呢,姑娘想见不如明日再来。”


    宝琴心下厌嫌薛姨妈,此番前来不过是做做样子;黛玉因着宝钗之故,倒是真个儿挂心起来。眼看宝姐姐忧心不已,逮住同喜问起来没完,赶忙扯了宝姐姐劝慰一番,这才拉了心不甘情不愿的宝姐姐回返。


    转过天来,薛姨妈孕吐止住,苍白着一张脸儿见了宝姐姐一回。因生怕再孕吐,是以薛姨妈神色恬淡、言简意赅,宝姐姐心下大惊,以为薛姨妈从此要青灯古佛常伴,寻了陈斯远哭过一场方才罢休。


    一连数日,陈斯远焦头烂额,亏得他身手愈发利落,这才得以每日偷空去瞧薛姨妈。瞧过了老的,又要安慰小的,幸好塞过去两个武婢之后,尤氏再没来寻他。


    倏忽到得三月初十,许是茹素之故,薛姨妈逐渐安稳,孕吐逐渐稀少。宝姐姐时常得见薛姨妈,试探之下并无察觉薛姨妈有出家之意,这才放下心来。


    却说这一日下晌,陈斯远读书烦闷,便往大观园中游逛。及至凸碧山庄,陈斯远登高望远,便见满园芳菲、春意盎然。


    正出神之际,忽而听得身后传来细碎脚步声。扭头一瞧,便见绣橘快步而来,瞧其神色凝重,便知是有事儿来寻自个儿。


    待到得近前,绣橘敛衽一福轻声说道:“远大爷,我们姑娘邀大爷往榆荫堂一叙。”


    二姐姐迎春相邀?这倒是稀奇。


    想起此前种种,陈斯远不禁心下玩味。这二姐姐胆子大起来,真个儿是不管不顾的锐意进取;可羞怯起来,又是见了面儿连话儿都不敢说。想起那日沁芳亭里轻轻拂过自个儿手背的指尖,陈斯远便不禁心神一荡。


    当下扭身随着绣橘下了凸碧山庄,从石洞出来不一刻便到了地方。绣橘上前开了门儿,待陈斯远入内,又紧忙关了门。


    堂中略显昏暗,陈斯远适应了下方才瞧清二姑娘迎春这会子早已起身相迎。


    陈斯远笑着招呼道:“二姐姐。”


    “远兄弟。”迎春声线依旧赧然,欲语还休地瞧着陈斯远。落在陈斯远眼中,自是别样的勾人。


    陈斯远笑着探手相邀,二人便隔着一方小桌一并落座。迎春双手绞着帕子不敢瞧陈斯远,嗫嚅一番才道:“远兄弟,司棋今儿个来回,说是他爹爹已将聘金双倍返还了。”


    陈斯远道:“姓孙的没说旁的?”


    迎春笑着道:“姓孙的有世职在身,这会子还不曾得了缺儿,哪里敢纳妾进门?”


    陈斯远暗忖,不想老太妃这一去还有这等好处。


    迎春顿了顿,又说道:“这事儿我没跟司棋提,打算放其出府。”


    陈斯远问道:“那二姐姐打算补谁进房里?”


    迎春道:“还没想过,打算过些时日问问母亲、太太。”


    陈斯远立马蹙眉不已。问邢夫人?只怕苗儿、条儿两个立马开撕;问王夫人?只怕更不妥,万一王夫人安插个眼线进来怎么办?


    陈斯远便道:“既如此,不若将我身边儿的红玉调到二姐姐身边儿吧。”


    迎春讶然道:“红玉?不可不可,红玉是个周全的,离了她远兄弟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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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岁长安》 世家贵女林锦颜,被倾心的渣男骗的家破人亡,立下毒誓:“生生世世都要让恶贼得尝恶果!”万念俱灰下,一心求死。 不曾想竟然还魂重生回到十二年前,这世她定要保至亲平安!以茶治茶,以莲治莲!不就是撒娇柔弱飚演技?老娘两世为人能输给你? 真心交付?不过贪图她背后势力!威胁她至亲?她便让这天下换个人做!

除邪老祖燃翻天

作为上古老祖座下最小最受宠弟子,黎小九除了混吃等死,惹是生非的本事之外什么都没学会。 原本以为在师父和八个师兄的庇护下,就算不能得道升仙也能平安顺遂的过个几千年,但黎小九瞎了狗眼的在一次探宝中,错把时空裂缝当成闪着金光的异宝… 结果悲催的她直接穿越到灵气稀薄的现代! 后来黎小九发现,上古时最低微的法术、咒语、符咒、丹药竟然在这里都变成至宝般。 黎小九是忙的不亦乐乎,可越来越多的人上门拜师是几个意思? 越来越多的人求她出面办事是几个意思? 还有这个一看就长的“不正经”的男人为什么老是跟着自己又是几个意思!

耕耘贞观

李世民:“老子要修洛阳宫!”张玄素:“圣人!阿房成,秦人散;章华就,楚众离;乾阳毕功,隋人解体,您请慎重啊!”李泰:“老子要建万象神宫!”房玄龄:“魏王殿下,只要钱不是从朝廷拨款的,人不占徭役负担的,您请随意。”李世民:“……”注:本文战争采用神三体系,战力大约为第一颗陨石落下的灵气稀薄时期为水准。

他与繁花共生

许问微信上的签名,至死都没有变过:吾日三省吾身,宠林笙否,依林笙否,爱林笙否。 直到死去,他的墓碑上也写上了墓志铭:我许问,爱了林笙一辈子。林笙:愿与许问,看花开遍野,安与繁花共生。 许问:荒野茫茫无际,许问爱林笙亘古无期。核物理学家许问vs娱乐圈影后林笙

寒门农女修仙记

【正统修真+无cp】 一朝穿越,林珞简直过得堪比小白菜。 父亲失踪,母亲改嫁,她成了个拖油瓶,连饭都吃不饱。 好在前世的她是修仙之人,在这里也能修炼,改变现状指日可待。 怎奈,她长得黝黑又没营养,即便是家族联姻轮不到她,终被厌弃。 无妨无妨,咱专注事业便是。 男人只会影响我出剑的速度! 扮猪吃老虎,隐藏灵根,她以符师身份拜入寻仙宗,又被凌云阁抢夺。 他日归来,林珞竟已一骑绝尘,扶摇直上青云。

请君问取月倾城

她是月宫小仙使,调皮好动爱惹事,常常弄得月宫鸡飞狗跳,人仰马翻,偏生月宫主对她宠爱有加,犯了错不过是重重拿起,轻轻放下。 月宫众人百思不得其解,也没什么怨言,毕竟这小仙使生的灵动可人,还都是大家看着长大的,性子是活泛了些,却并未有什么原则性的错误,也就皆睁一眼闭一眼。 直到……那日许是小仙子冲撞了天后,被天家请了去。严加管教!好,学规矩就学规矩吧,为什么让她整天面对一张冰块脸。

极品农妇重生后,将全家宠上天

前世,谢宁听信娘家谗言,欺辱夫君,虐待儿女,瞧不起夫家人。 还将病重的婆母送上山,害婆母惨死山野。 最后,夫君怨恨她,儿女疏离她,联合夫家人虐杀她。 她终究自食其果,跟婆母一样落得个惨死山野的下场。 重生后,谢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请郎中给婆母看病,并竭尽所能对夫家人好。 她支持小叔子去经商,掏银子给小姑子读书,精心培养一双儿女,还带着夫君和公婆一起逆袭致富。 皇天不负有心人,小叔子成了第一富商,财力雄厚。 小姑子成了女状元第一人,官至宰相。 一双儿女成了名将和神医。 公婆也成了发家致富的领路人,带着隔壁村和隔壁隔壁村赚赚赚。 而谢宁的夫君周子正则把生意做到了外邦,人脉扩广,名声远扬。 所有人都变了,周子正对谢宁的爱也变得越来越深。 他跟谢宁谢宁房间里的烛火总是摇曳的,到天亮才停歇。 “娘子,我们再要一个孩子吧。” “其实我已经怀上了,好像还怀了两个。” 周子正:“!!!”

江湖尘事

诡秘的江湖,荒诞离奇的传说,刻画着武林中不为人知的一面。绝世剑客,名门闺秀,武林大豪,空门隐士,独行大盗,江湖浪子,形形色色的人物,在庙堂,在闹市,在深山,在沙漠,在怒海,上演了无数惊心动魄而又扣人心弦的精彩故事。

被夺气运,小福宝带全家逆天改命

前世,苏夏被穿越女夺了气运,害的全家惨死!她没想到一睁眼,自己竟然回到刚出生的时候! 这时父母都还在,两个姐姐也没被拐卖,一切悲剧都没发生……当奶奶和小叔一家,再次向她们伸出魔爪,父母竟意外听到了苏夏的心声。 从此包子父母决定奋起反抗,绝对不让女配和小叔一家吸血!这一世,苏夏不但护住了自己的气运,一家人的日子还越过越好~苏夏心里瞬间乐开了花:我果真是天运小福宝。 听见苏夏心声的一家人疯狂点头~重生归来,苏夏打极品,斗渣男,顺便养条小狼狗,带领一家人发家致富,奔小康……

我彼得三世,鹅国六边形皇帝

穿成彼得三世,绑定六边形无短板帝王系统,开局即皇储。 从皇储到登基,发展了时尚、文化、经济、创建皇家品牌,点亮了轻重工业。 他广受爱戴,获得了一系列称号: -女皇钟爱的时尚达人; -风靡世界的文学之父; -十三大皇家品牌的拥有者; -开启轻重工业的伟大先驱; -农奴解放者、上帝的选候; -贵族和平民共尊的永恒帝王 -六边形全能皇帝之神!

万灵召唤师

《万灵召唤师》 顾千星误入混沌界,好不容易走出却发现惊天大秘,并获得人生外挂,从此命运之画卷缓缓展开…… …… 神问苍天,“如何诞生似人类感情?” 苍天答,“神无心。” “若我非要呢?” “那就身入无间地狱,感受无尽痛苦遗憾,以永恒绝望,向死而生。” “好。” “此间九死一生,你可决定了?” “与其毫无波澜存在,不如放手一搏。” (苍天无言,只是无声的叹……天命……开始了) …… “君上,虽然不知道您为何选择化

在仙界0元购,景区把我奉为神明

方一暻:“什么??我0元购的玉佩,是玉帝的玉玺?这是串剧了吗?隔壁剧组并不是拍的神话剧啊?都说红气养人,难不成网购一块玉佩,也值得玉帝亲自发货?”没错! 红气不但养人,还能胁迫方一暻乱入神仙阵营。方一暻站在三清山。遇到三个男人。 第一个男人,郎优仙。他是玉帝的第二十三个外甥。顶着一副仙侠剧男主的脸,居然是个恋爱脑。 郎优仙:“快将我舅舅的玉玺交出来,饶你不死!”郎优仙:“只要你跟了我,别说玉帝的玉玺,就是舅舅的私房钱,我都捧到你的面前。”方一暻:“恋爱脑,多少钱一斤?”第二个男人,张天石。 受红尘羁绊,尚有一事未平,难以飞升成仙。 “什么??你是我爹?”方一暻血脉喷张,上下打量,这个爹并无什么实惠可捞啊。 “想平了我!你还嫩了点。”第三个男人,白芒。准确的说法,应该是白芒小姐姐。 白芒毕生致力于相夫教子,贤良淑德。生得,那叫一个肤白貌美,珠圆玉润,必能三年抱俩。 可惜,她的情郎对他无意,白瞎了她这颗好白菜。

我在仙界种田苦

本文无CP!!! 柳忆香被认为天煞孤星,命里克亲,史南飞两兄弟怕她影响儿子拜入仙门,逼她把家搬上山,这仇等着的啊! 只是这红薯刚挖完,脑海“滴”的一声。 “滴——检测完毕,宿主柳忆香是否绑定仙界种田系统?” 柳忆香:“???” 从此史家两兄弟,成了莫得感情的化肥产生机器,便过上吃了拉拉了吃的没羞没臊的生活…… 整治了两**之后,柳忆香觉得有些不对劲…… 怎么这种田系统不是很正经的模样…… 每天日常便是,练功、炼丹、挖田、种地、浇水,以及收集粪便??? 她一个小仙女为什么要收集粪便啊喂!随身携带一储物戒的粪便??? 本文种的灵植非吃一株立马变筑基那种,种田系统只是辅助,女主脚踏实地一步一步变强的那种……

陈胜的人生推演

我这一生,困圣皇,败始皇,伏霸王,压汉王,镇兵仙。三十年间败尽天下群雄,挟泰山压北海,上镇九天,下动幽冥。 只为踏上属于我的理想神座。我叫陈胜,是个挂逼。

小福宝被偷人生后,成全京城团宠

《小福宝被偷人生后,成全京城团宠》 妞妞刚出生就被坏人偷偷掉包,扔在野外被生不出孩子的张家夫妇捡了。 养到五岁张家得了宝贝金孙后嫌她晦气,任由她高烧不退。 回娘家的大姑子急了:谁说我们妞妞晦气,她明明是小福妞,你们不养,我养了!。 妞妞再没有干不完的家务,还能吃得小肚滚圆,一家人把她捧在手心宠。 张家婆媳俩天天等着看大姑子的笑话,盼着妞妞将养母一家全克死。 但她盼着盼着。 养母家起房子,买田产,日子一天比一天红火,养父还一路科举,

变身异界大法师

游戏宅男在异界的幸福生活。哈哈哈哈!终于轮到我穿越了!诶??我怎么变成女的了???当初真不该创建女角色啊!!!!!!!各位书友要是觉得《变身异界大法师》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变身异界大法师最新章节,变身异界大法师无弹窗,变身异界大法师全文阅读.

大唐之我太上皇绝不摊牌

李世民的嫡长子李牧,五岁遭人陷害,罹患癔症。 李世民为了不影响皇位的争夺,狠心将李牧送出宫处理掉,并对外宣称李牧早夭,不记史册。 而当时的皇帝李渊不忍,便让心腹大臣裴寂找到李牧,寄养在了长安城附近的平安县城郊,一户姓秦的老兵家里。 从此改名秦牧。 直到有一天,已经是太上皇的李渊找到秦牧。 从此,一发不可收…… …… 经历了玄武门事变,李渊对天起誓:我,太上皇,绝不摊牌! 直到秦牧:李老头,要不我们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