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棋捧了水瓶自小厨房回返,眼见自家姑娘还在场中顽乐,便寻了桌案依次为倒了温热茶汤。眼见黛玉香汗淋漓下来,便笑道:“林姑娘喝一些温茶吧?”


    紫鹃却笑道:“我们姑娘如今可喝不得半点茶水。”


    司棋纳罕道:“这是怎么个说法儿?”


    紫鹃含糊道:“太医诊治过,说我们姑娘有肺疾,胃也弱,便喝不得茶水。”说话间雪雁已从潇湘馆回返,同样捧了水瓶,内中是遵了丁道简医嘱炒制的麦茶。


    紫鹃就道:“你瞧,如今只能喝这麦茶。”


    司棋笑着应下,抬眼四下观量,眼见不曾瞧见陈斯远与宝钗,顿时暗自蹙眉。待伺候着新下来的惜春喝了茶,便寻了绣橘过问:“怎么没瞧见宝姑娘?”


    绣橘只顾着瞧热闹,闻言就道:“方才被球砸中,好似转去后头了。”


    司棋闷声应下,悄然便往玉皇庙东面绕行而去。


    甬道旁满是竹篱栏杆,玉皇庙与栊翠庵之间有几级青石铺就的台阶,连着一条石子甬道。司棋缓步来寻,方才过了玉皇庙正门,隐约便听得轻声言笑。司棋顿时抿嘴放缓脚步,到得墙角略略探头观量,便见丫鬟莺儿在长廊曲洞尽头的八角亭旁折着花枝,远处那高大桃树下,一男一女二人好似一对儿璧人般并肩站在一处。


    那远大哥说了些什么,顿时惹得宝姑娘嗔怪着白了其一眼,旋即又忍不住掩口噗嗤一声儿笑出声儿来。


    司棋眨眨眼,心下愕然不已。这远大哥不是与薛姨妈……如今怎么又跟宝姑娘搅在一处了?


    司棋咬牙思量,俄尔便在心下谩骂道:好个不要脸的薛家!当妈妈的放浪行迹,当女儿的也学了那狐媚子,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


    前一回陈斯远只道待来日问邢夫人讨了她去,可司棋又怎会甘心?这般过去,不过是个没名头的妾室,随着迎春嫁过去,那可是通房大丫鬟!瞧瞧平儿,再瞧瞧赵姨娘,二者可谓天壤之别。


    错非实在没法子,司棋又怎会甘愿做个没名头的妾室?


    她心下本就瞧不上薛家,如今更是母女两个全都瞧不上,哪里容得下宝姐姐与陈斯远这般柔情蜜意?


    略略思量,司棋折身回返几步,瞧见湘云与翠缕也下了场,正往栊翠庵游逛而去,顿时来了主意,旋即便拢手说道:“云姑娘慢些,这四下便有桃花,又何必舍近求远去看那一株?”


    话音落下,八角亭前原本数蚂蚁的莺儿腾的一下起身,四下观量一眼紧忙往宝钗处跑去。临到近前急切道:“姑娘快躲一躲,云姑娘来了!”


    宝钗唬了一跳,抬眼瞧了陈斯远一眼,不舍道:“那我先去了。”


    见陈斯远点头,这才与莺儿赶忙往清堂茅舍一边厢绕去。


    陈斯远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观量一眼,忽而扭身拔脚便追,须臾追上宝姐姐,说道:“送你个小物件儿。”


    宝钗脚步不停,低声道:“什么物件儿?”


    陈斯远笑道:“你伸手。”


    宝钗娇嗔着瞧了其一眼,赶忙探出手来。谁知陈斯远先是将右手拢在袖笼里,随即一把扯了她的柔荑,那温凉略显丰润的柔荑触及一只炽热大手,顿时羞得宝姐姐红了脸儿。正待嗔怪几句,谁知陈斯远忽而撒手,便有一物套在了宝姐姐手指间。


    陈斯远笑了笑,也不停留,扭身便进了清堂茅舍。宝姐姐顾不得羞怯,随着莺儿紧走几步,眼看转过石垣,众姊妹嬉闹声近在耳边,这才探手观量起来。却见手腕上不知何时套了个彩圈儿,外边绕着五彩线,略略拉扯还有松紧……料想也是胶乳做出来的?


    一旁的莺儿瞧在眼中,纳罕问道:“远大爷送了个什么?”


    宝姐姐娴静着浅笑摇头,俄尔又道:“许是绑头发的?”


    莺儿略略思量便合掌赞道:“每回绑头发都要彩绳,这物件儿瞧着有松紧,倒是比彩绳合用多了。姑娘,那胶乳营生一准儿能赚银子!”


    宝钗轻声道:“莫说了,咱们快回去吧。”


    主仆二人又往西行,宝姐姐却一直摸着那胶皮筋,只觉心下分外熨帖。许是因着二人一直见不得光,每回都要处心积虑的相会,相处短暂,又心惊胆战生怕被外人瞧了去,是以每一次过后宝姐姐都念念不忘,能回味上好久。


    再者,比照那等精贵的贺礼,她素来更喜这等不经意的小物件儿。单看此物,便知他时常便在想着自个儿。


    思量间主仆两个绕到甬道上,这会子三春、黛玉、湘云尽数下场,换了绣橘、雪雁、香菱等丫鬟在其上耍顽。宝姐姐扫量一眼,见湘云果然不在,便凑坐黛玉身边儿,接了莺儿递来的茶盏小口啜着。


    黛玉扭头戏谑瞧着她,低声打趣道:“怎么这就回了?还道你与他须得开席才回呢。”


    宝姐姐顿时绷不住嗔道:“我好心撮合你们两个说会子话儿,你倒反过来打趣我!”


    黛玉咯咯咯笑道:“哪个要你撮合了?你啊,还是想想如何见光吧。”


    宝姐姐叹息一声,蹙眉苦恼不已。奈何想要扭转薛姨妈的心思又谈何容易?说不得须得水磨工夫,慢慢磨。


    一盏温茶饮尽,宝姐姐好似不经意随口问道:“怎么不见云丫头?”


    黛玉不知内情,只回道:“好似往后头庵堂去了。”


    宝姐姐若有所思颔首,再没旁的话儿。


    过得半晌,陈斯远先行回返,香菱便笑着邀陈斯远一道儿耍顽,说:“大爷快来帮衬着,我们眼看输了两回了。”


    因此时都是丫鬟在顽,陈斯远便笑着应下。他猿臂蜂腰,本就是长身体的时候,又日常习练桩功,这到得场上又哪里是一众丫鬟敌得过的?一时间大杀四方,片刻光景便将绣橘等尽数打下场。


    场下众姑娘彼此观量,纷纷面面相觑,小惜春心有余悸道:“无怪方才远大哥不下场,敢情是怕自个儿上了场,咱们就没下场了!”


    四姑娘说得有趣,探春也附和了两嘴。


    因临近午时,探春便张罗着往晓翠堂回转。须臾光景,侍书寻了湘云、翠缕主仆回来,众人便一道儿往晓翠堂去。


    路上,惜春、探春、湘云凑在一处,探春就问道:“云丫头方才往哪儿去了?”


    缀后的宝姐姐闻声顿时留心倾听。


    就听湘云道:“往栊翠庵去了一遭。”


    探春说道:“那妙玉师傅瞧着是个孤高的,她让你进去了?”


    湘云摇头道:“她不在,内中只两个婆子守着,我过些歇歇脚,又吃了一盏茶才回。”


    宝姐姐抿嘴顿时动了心思:这云丫头本要来看那一株高大桃树,怎么转而去了栊翠庵?莫非是瞧见自个儿与远大哥说话儿了?


    宝姐姐心下惴惴犯了思量,待到得晓翠堂,便撇下黛玉与湘云言说了半晌。眼见湘云神态自若,宝姐姐却拿不住到底是云丫头扮得好,还是真个儿不曾瞧了去。又见一众小戏子扮上了妆容,便在堂前咿咿呀呀唱将起来,这才熄了心思重回黛玉身旁。


    待开席时,又有李纨过来笑说自个儿也来凑趣。实则众人都知,这是老太太生怕短了人看顾再生出厄事来,方才打发了大嫂子过来看顾。


    这人一多便不好再私谈,小惜春又一直缠着陈斯远,因是陈斯远便只能东一嘴、西一句的与众人言说。也不知为何,席间他总觉着李纨时不时瞧过来。待其看过去,李纨又故作无事瞧起了戏码。


    陈斯远心下暗忖,莫非李纨是担忧那胶乳营生亏了去?料想过几日胶乳行情涨起来,李纨便能安心了吧?


    因着没了长辈在旁,众姊妹都放开了许多。一向木讷的二姑娘都妙语连珠,探春几杯水酒下肚,更是红了小脸儿凑过来与陈斯远斗酒。


    嬉闹间,戏码一折折过去,转眼杯盘狼藉,已临近申时。


    此时方才有丫鬟来回:“宝二爷来了。”


    湘云就笑道:“你们且瞧着吧,他一来定要懊恼。”


    果然,须臾便见宝玉蹙眉而来,进得内中眼见小戏子们纷纷退下,又有众丫鬟拾掇碗碟,顿时顿足道:“哎,迟来一步,都怪万先生压堂!”


    湘云顿时合掌仰头而笑:“哈哈,瞧,果然被我说中了!”


    大笑间身子后仰,忽而双手双脚挣扎起来,奈何却搬不回后倾之势,便‘诶唷’一声儿仰倒在地。偏生她自个儿又捧腹乐个没完。


    此举自是逗得众人纷纷掩口而笑,眼见几个丫鬟将湘云扶起,黛玉便笑道:“云丫头每回说顽笑话,旁人还不曾怎样,偏她自个儿笑得打跌。”


    李纨眼见湘云无事,连忙邀宝玉落座。湘云又一口一个‘爱哥哥’,说着早间耍顽手球的趣事。


    宝玉原本还笑着听着,只是越听越不是滋味儿。


    他原想着待进得园子里,每日只和姊妹、丫头们一处,或读书,或写字,或弹琴下棋,作画吟诗,以至描鸾刺凤,斗草簪花,低吟悄唱,拆字猜枚,想来定然十分快意。


    谁知园子他是进了,每日却要随着个老学究研读功课,十分不自在。那先生食古不化,每每宝玉有惊人之语,过后先生必寻了贾政说道。贾政得知此事还有好儿?轻则训斥,重则打手板,只两回宝玉就不敢了,每日家装模作样熬时辰,唯有过了申时方才能自在几分。


    想着这园中的热闹与自个儿无关,顿时不自在起来,只觉这也不好、那也不妙,面上竟生出几分意兴阑珊来。


    宝二爷素来是想什么做什么的性儿,心下觉着不对味儿,干脆便蹙眉起身道:“眼看晚饭口儿,我去瞧瞧老太太去。”


    撇下一句话,起身领了麝月等便走,直把众人瞧了个面面相觑。


    湘云纳罕道:“爱哥哥怎么才来就走了?”


    探春笑着道:“许是急着去瞧老太太。”


    惜春却道:“我却以为宝二哥是因着这会子散了场有些不大高兴。”


    惜春话音落下,顿时惹得又是一番嬉笑。这内中的姑娘家正是天真烂熳、情窦初开之时,坐卧不避,嘻笑无心,因是并不在在意宝玉心下落寞。


    唯独林妹妹、宝姐姐别有思量,一个因着逐渐疏远,只心知,却不好言说;一个碍于薛姨妈与宝玉表面来往,实则哪里理会宝玉心下想些什么?


    临近辰时众人方才散去,香菱、五儿簇着陈斯远说说笑笑而去暂且不提。却说宝姐姐与黛玉一道儿出得晓翠堂,黛玉便邀宝姐姐往潇湘馆小坐。


    两女一径进得内中,许是耍顽时散乱了发髻,宝钗头上的簪子忽而掉落,一头乌髻散开,惹得黛玉笑道:“亏得这会子才散,不然可不就被他瞧了去?”


    雪雁招呼道:“宝姑娘快坐,我给姑娘编头发。”


    宝姐姐心下一动,忽而探手一拢,试探着将那皮筋绕了几圈儿,竟将发髻挽了个别致样式来。随即笑吟吟道:“不急,咱们说会子话儿再说。”


    黛玉瞧着其头上那五彩皮筋,顿时心下若有所思。


    ……………………………………………………


    一夜无话,众人自然好眠,偏生宝玉一夜辗转反侧。


    待临近辰时才被袭人催着梳洗了往绮霰斋而去。宝玉才走,袭人拾掇房间,旋即便在桌案上寻见一张纸笺。


    她拾起来观量一眼,见其上好似写了诗词,便随手迭放齐整,转头儿又去忙旁的。


    正待此时,便听得外间说话声儿渐近,旋即便有宝钗与莺儿一道儿来了。


    袭人紧忙笑着相应,宝姐姐噙笑明知故问道:“宝兄弟又去读书了?”


    袭人道:“可不敢懈怠了。如今莫说是老爷,便是先生也能打手板。”


    宝钗便耐着性子扯了袭人过问宝玉起居情形,袭人一一回了,这才道:“旁的都还好,只是不知为何,昨儿一回,宝玉就改了模样,茶饭不思的,只关在书房里写字儿。”说罢起身便将纸笺寻了来:“喏,这不就是。”


    宝姐姐接过来观量一眼,便见其上是一首诗:春夜即事霞绡云幄任铺陈,隔巷蟆更听未真。枕上轻寒窗外雨,眼前春色梦中人。盈盈烛泪因谁泣?点点花愁为我嗔。自是小鬟娇懒惯,拥衾不耐笑言频。


    以宝姐姐的才情,哪里瞧不出这诗写的是黛玉?她心下顿时嗤之以鼻,心道林妹妹早有所属,你如今写了这诗稿又给谁瞧?


    略略思量,宝姐姐忽而笑着赞道:“这诗极好,正好我要往姨妈处去,容我誊写一遭也给姨妈瞧瞧。”


    袭人不知缘由,赶忙研墨伺候。宝姐姐誊抄一遍,心下暗自计较,姨夫贾政最厌嫌宝玉摆弄这等浓词艳赋,姨妈又是没读过书的,定瞧不出内情来。到时姨妈说不得便要与姨夫炫耀,那姨夫瞧了,定会严加管束宝玉。


    拿定心思,略略坐了片刻,宝姐姐便拿了纸笺去寻王夫人。


    谁知宝姐姐出得绮霰斋,才过得粉油大影壁,迎面便撞见邢夫人、凤姐儿领着一群丫鬟婆子气势汹汹往大观园而来。


    宝姐姐上前见礼,邢夫人冷淡以对,便是凤姐儿也因着心事重重,略略招呼一声儿便急切进了大观园。


    宝姐姐停步目送一行人远去,心下纳罕不已,暗忖这莫非又出了什么变故?


    存着心思,又不好跟过去观量,便打发莺儿去扫听,自个儿挪动莲步往王夫人院儿而去。


    她却不知,今儿个一早邢夫人便将凤姐儿提了来。当着凤姐儿的面儿,好一番阴阳怪气,道:“——如今你管着家,不求你照顾迎春、岫烟,便是一碗水端平也不能?”


    凤姐儿心下莫名,问道:“太太,到底出了何事?”


    “何事?你表妹被两个粗使婆子欺负了去,才搬进园子几日,就被杨、柳两个婆子讹去了一两多银子!”


    这荣国府的下人素来生着富贵眼,如陈斯远那般的,一众仆役虽心下鄙夷其家世,却因其出手阔绰,见了面儿没有不奉承的。就好比余四、余六这兄弟俩,哪一回不都好生答对了?算算这几年下来,单是陈斯远便赏了兄弟俩二、三十两银子!


    财帛动人心,余下仆役、仆妇自然有样学样。


    如邢岫烟这等家世不好又精穷,仆妇伺候起来自然便会心生怠慢。有些事儿便是如此,不上称三两三,上了称重万钧!


    邢岫烟再如何也是姑娘,竟被两个粗使婆子勒索了去,凤姐儿闻言顿时大怒:“还有这等事儿?太太容我去查,若杨柳两个果然勒索了,今儿个我便打了板子撵出府去!”


    邢夫人与凤姐儿两个年岁差不太多,偏生一个是婆婆,一个是儿媳。此前又因凤姐儿没少帮着老太太让邢夫人下不来台,是以二人积怨颇深。


    此时情势改易,老太太势微,王夫人不声不响当了大半个家,便是邢夫人也因着生了儿子,又有个好外甥做依靠,说话也硬气了几分。


    反观凤姐儿,先前一心跟着老太太,与姑母王夫人本就有了隔阂。眼见情势改了,方才重新转头投靠王夫人。正月里巧姐儿出了痘,凤姐儿本想顺势歇息几日,也好让王夫人知道没了她凤姐儿府中便会乱作一团。


    谁知王夫人竟搬出了三姑娘探春来协理!探春虽生疏,可性子爽利,又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有王夫人撑腰,这上下人等竟各司其职,并无太大错漏!


    凤姐儿听闻此事顿时坐不住了,其后方才有趁着药性犯冲,重新挪房出来管家一事。


    凤姐儿心知肚明,若果然被大太太拿了痛脚,说不得王夫人顺势便会推出更听话的探春来管家。方今之时凤姐儿一直小心翼翼,又岂肯让人得了话柄?


    一旁的平儿也道:“太太也知,我们奶奶忙里忙外的,可不好管到姑娘们屋里。也是我们是在不知,如若不然,不用我们奶奶,我自个儿便将那两个没起子的打发了!奴几辈儿的,还敢欺负到主子头上,真真儿是作死!”


    眼见主仆两个怒不可遏,邢夫人一时没多想,便道:“好,你既这般说我便信你一回。咱们这就去缀锦楼查个清楚!”


    话说如今,一行人等进了大观园,一路到得缀锦阁。此时二姑娘迎春往前头小抱厦与李纨学女红去了,内中只有邢岫烟、绣橘、篆儿与两个粗使婆子。


    眼见大太太、二奶奶气势汹汹而来,两个婆子顿觉不妙,紧忙将一行人等迎了进来。


    邢夫人高坐堂上,凤姐儿陪坐下首。待邢岫烟等见了礼,凤姐儿便发话道:“表妹莫多礼,快坐下说话儿。”


    邢岫烟娴静落座,眨眨眼,便扭头看向篆儿。眼见篆儿面上得意不已,哪里还不知是这妮子搞的鬼?


    她寄居荣国府,实在不想因着这等事儿闹得人尽皆知。只是事已至此,又如何由得了她?


    当下凤姐儿就笑着道:“你搬来园子里几日,我也不得空过来瞧,如今来了,便是要问一问妹妹可有为难处?”


    邢岫烟正思量着该如何答话,那篆儿便道:“二奶奶,我们姑娘被那两个婆子欺负啦!”


    杨、柳两个婆子唬得一惊,赶忙辩驳道:“你这小丫头莫浑说,我等何曾欺负过姑娘?”


    篆儿啐了一口,骂道:“扯你娘的臊!每日家撞尸、挺床,全将姑娘的话儿当了耳旁风。上一回姑娘要沐浴,你们两个抬了两桶热水就嚷着腰疼,到底勒去了一串钱,这才打了水来;还有上上回,姑娘屋里的银霜炭没了,央你们去库房取,你们便取了黑炭来唬弄人!”


    杨、柳两个婆子本就胆战心惊,眼见篆儿将一桩桩一件件龌龊事儿都说将出来,又见大太太面色冷峻,二奶奶面上冷笑,顿时吓得跪伏在地,求告道:“这……冤枉啊——”


    凤姐儿一拍桌案,震得茶盏叮当乱响,三角凤眼瞪视,柳眉倒竖:“好一对儿脏心脏肺的奴才,让你们进园子是伺候主子的,你们反倒骑在姑娘头上拉屎撒尿,谁给你们的胆子!”


    杨、柳两婆子支支吾吾,知道辩驳不得,便只能跪地磕头,祈求凤姐儿宽宥。又有杨婆子道:“二奶奶,不是我们……是那王嬷嬷——”


    凤姐儿心下一跳。王嬷嬷乃是迎春的乳母,是大老爷原配选进府的,便是在老太太跟前也有几分颜面……大太太一早儿便兴师动众逼迫自个儿下狠手,莫非便是冲着王嬷嬷?


    思忖间紧忙看向邢岫烟与篆儿。


    邢岫烟原本垂着螓首,眼见一提王嬷嬷,凤姐儿便观量过来……又见邢夫人竟面上噙了笑意,心下思量半晌,眼见邢夫人并不曾说话儿,这才摇头道:“王嬷嬷并不曾勒索我钱财。”


    这倒不假,那王嬷嬷只是撺掇杨柳两个勒索邢岫烟,她自个儿又哪里瞧得上邢岫烟的穷酸劲儿?


    一旁平儿立时呵斥道:“少攀扯旁的,只问你们篆儿所说是真是假?”


    柳婆子起身便开始扇自个儿嘴巴,求告道:“是奴才贪嘴,眼见别处搬来园子都赏了酒钱,这才催逼着姑娘给了赏钱。”


    凤姐儿冷声道:“反了反了,奴才辈儿的贪嘴便要勒索主子,天下哪儿有这般道理?来呀,拉出去打二十板子,即刻开革出府!”


    话音一落,立时有粗壮婆子呼喝而上,拖着杨柳二人便往外走。


    待杨、柳二人求告声逐渐远去,凤姐儿这才舒了口气,扭头赔笑与邢夫人道:“太太,这般处置可还合意?”


    邢夫人轻哼了一声儿,教训道:“自个儿家人都不知照料了,也不知你管的什么家。”顿了顿,又与邢岫烟道:“你也是,被人欺负了也不知言语一声儿,若不是——”


    若不是陈斯远来求,邢夫人便是知道了也懒得管。这话不好说出口,邢夫人便叹息一声儿,道:“你啊——”


    凤姐儿这时也笑着凑坐过来,扯了邢岫烟的手儿道:“再如何说妹妹也是亲戚,往后那没起子的为难妹妹,你只管来寻我,我定给妹妹做主。”


    邢岫烟赶忙道谢:“谢过二嫂子。”


    说过半晌话儿,邢夫人、凤姐儿这才起身离去。邢岫烟将二人送至楼下,那邢夫人忽而停步道:“你爹妈昨儿个还与我说,往后从你那月例银子里扣下一两给他们花用。”


    邢岫烟面上依旧恬淡,篆儿却眉头紧蹙,若不是碍于身份,早就开口叫屈了。


    却听邢夫人道:“你那爹爹,便是再多银钱也败了去。他们所说我尽数驳了回去,回头儿你别自个儿巴巴儿将银钱送了去。”


    邢岫烟心下纳罕,盖因她一来荣国府,便知邢夫人对其一家子并不待见。寥寥说过几回话儿,那邢夫人每回都带着古怪的审视,怎地这会子又善待自个儿了?


    她却不知,一则邢夫人如今每月能得百多两的百草堂出息,邢三姐也出阁了,不用再四下搜刮银钱;二则,邢夫人也是想卖个好儿给小贼。


    当下邢岫烟敛衽一福道谢,邢夫人与凤姐儿这才去了。


    目送一行人等远去,邢岫烟回神提了篆儿的耳朵道:“你老老实实与我说,那日与表弟都是怎么说的?”


    篆儿‘诶唷诶唷’踮脚歪头呼疼,一边厢委屈道:“那日回来便原原本本与姐姐说了,至于过后陈大爷如何处置的,我又不是陈大爷肚子里的蛔虫,又哪里知道?”


    邢岫烟蹙眉撒手,又在其眉心一点:“你啊。不过一二年光景,这又不是自个儿家,咱们仔细些过活就好,何必惹这等是非?”


    篆儿情知辩驳不过,便干脆闭嘴不言。


    少一时,主仆两个拾阶而上。邢岫烟才得了柳五儿昨日送来的书稿,便去书房里研墨誊写起来。因只是初稿,陈斯远所写文字自然存了不少错漏、不通顺之处,有些拿不准的,邢岫烟还会寻了红笔圈红;拿得准的,方才会改易过来。


    方才誊写了片刻,忽而有篆儿噔噔噔跑来。


    “姐姐,姐姐!”


    邢岫烟停笔嗔怪着瞧过去,篆儿便嬉笑道:“陈大爷在芦雪庵等着姐姐呢!”


    缀锦楼名为楼,自然四面开窗。邢岫烟眨眨眼,撂下笔墨便往北窗而来,推开窗扉,果然便见芦雪庵前有一天青身形昂然伫立。


    好似瞥见了楼上的她,还扬起折扇摆了摆。


    虽心下嗔怪陈斯远小题大做,可被其回护了一回,邢岫烟心下又怎会不熨帖?且昨日匆匆一回,也不曾说过几句话,邢姐姐这心下也想陈斯远了。


    她嫣然一笑,回身便往楼下来。篆儿心下惊奇,亦步亦趋追问道:“姐姐不怕被人瞧了去?”


    邢岫烟笑着乜斜其一眼,道:“我掩耳盗铃又为哪般?”


    不待篆儿反应过来,她已飘然下了楼。自紫菱洲出来,过了蜂腰桥,行不多远转上小径,须臾便与陈斯远相会在芦雪庵前。


    “表姐,一向可好?”


    邢岫烟嗔笑着道:“托你的福,今儿个只怕上上下下都要议论我一番了。”


    陈斯远哈哈一笑,道:“不被人说是庸才。表姐这般品格,如锥处囊中,不过遮掩一时,又岂能遮掩一世?”


    邢岫烟笑着道:“若是可能,我倒莫不如遮掩一世。”


    于她而言,自个儿的品格、才情,只他知道就好,世上那般多庸人,他们知道了又有何用?


    眼见二人凝眸对视,篆儿只觉心下熨帖,想着来日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便笑道:“陈大爷、姑娘,外间风大,你们进内中叙话,我在外头把风。”


    此言一出,顿时惹得邢岫烟嗔怪:“我与表弟说说话儿,何至于这般见不得人?”


    篆儿顿时哑口无言,邢岫烟这才噗嗤一笑,见陈斯远探手相引,这才与其一道儿进了芦雪庵。


    篆儿呆愣半晌,不禁吐槽道:“说得好听,还不是进去了?”


    虽是这般腹诽,可篆儿还是老老实实守在芦雪庵左近——为了自个儿来日吃香的喝辣的,可不好让外人搅扰了陈大爷与姐姐的好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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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零:冷面硬汉被凝脂美人硬控了》 李映棠穿成了八零年代的三无人员,睁眼就看到了貌美村医在保护自己! 猿背蜂腰男模腿,完全符合她审美。 好帅!想睡…… 可初来窄到,囊中羞涩,人微言轻。 他会搭理她吗? 再三思考,设计出一个完美的圈套等着他上钩。 先装柔弱,登堂入室住进他家。 忽悠人家做饭给她吃,挣钱给她花,最后把人忽悠进被窝,矫揉造作的撒娇:“老公~~我明天想吃兔子。” 男人眸光深沉:“好。” 次日李映棠捂腰唾骂,真是上了贼船!

我!小江誓死守护少爷的绝美爱情

《我!小江誓死守护少爷的绝美爱情》 江裎穿书了。 穿书后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的消息。 好消息是她穿成了男主的管家,工资是她之前的三倍!。 坏消息是她穿成了书里女扮男装的男二,并且一直在被男主各种找茬扣工资。 不仅如此她还被一个叫绝美爱情的系统绑定了,只要她成功守护好男主的绝美爱情,保证一路甜甜甜,系统就可以满足她的三个愿望。 江裎看着面前的修罗场有苦说不出。 女主满脸通红的拿着一封粉色朝她和她那霸气侧漏每个月准时给她放工资的财神爷

豪门后妈在娃综被崽崽反向贴贴

《豪门后妈在娃综被崽崽反向贴贴》 黎漾刚穿书就碰上角色被黑。 原身被爆出虐待儿童,为了澄清签约亲子综艺。 然而女主光环太重,原身成了反面对照组。 不仅澄清失败,还坐实罪名,最后狼狈退圈。 穿书后的黎漾表示:不慌,摆烂。 节目官宣黎漾带继女参加的那天,全网嘲笑,骂声一片。 【黎漾能不能要点脸,都被捶烂了还想洗白?】 【众所周知,后妈最毒,黎漾当后妈,剧毒!】 【恶心,想拿温柔后妈的剧本忽悠观众?省省吧,谁不知道黎漾是个无恶不作的烂

选秀爆红后,被偏执大佬明撩暗宠

《选秀爆红后,被偏执大佬明撩暗宠》 【女扮男装/娱乐圈/男团/爽文架空】 一睁眼,重生成顶替兄长的练习生。 人渣顾家:违约金五百万!你哥没了你来顶上! 黑粉痛骂:花瓶废物滚出娱乐圈! 权贵敌人们嗤笑:还想当明星?简直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前世界顶流.神级ace.舞台之神顾南辞:“……” 真是“谢谢”哥啊! * 新世界重视实力艺人,却人才荒漠。 为了生活,前顶流重拾老本行。 结果一不小心又登顶国民爱豆。 黑子1(摇旗呐喊):辞神!我是

以她饲虎

《以她饲虎》 小狐狸和老男人的高手局 ** 那一晚,她说她叫肉丝,他说他叫杰克,就像一场天亮就散场的午夜电影,再精彩又怎样,都与现实无关。 ** 一年后,金融大佬简之雷的妹妹,学成归国,正式进入名利场。 人人皆知,简家家风森严,如今一见,简之颜果然乖巧端庄。 她跟在哥哥身后,与宾客寒暄,时刻保持得体笑容。 直到看见那张半生不熟的脸。 在哥哥引荐下,简之颜硬着头皮叫了声,陆先生。 男人眼风深沉,上下滚动的喉结,

重生八零:成为糙汉知青的小祖宗

《重生八零:成为糙汉知青的小祖宗》 现代白手起家女总裁穿成八零小渔女? 开局体胖貌丑没人疼?还硬蹭老实人婚事? 许秋秋可不干这种事!先义正严词退了婚,你我都是清白儿女! 再断了亲,自立门户搞事业不香吗? 等等!这是什么?现代的手机?还能随时下单,随叫随到? 不对劲!出门有海?水货丰腴?这是圳市?不出一个月必定高价拆迁?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发家致富全不费功夫! 小日子过得风生水起之时,那退婚的男人竟然追上门来! 许秋秋扶额长叹“知

假千金被读心后,真千金疯狂贴贴

《假千金被读心后,真千金疯狂贴贴》 楚沐穿书了,成了反派家的假千金。 她一来就遇到真千金回家。 【这就是真千金啊!好看!就是可惜了,爱上男主,恶毒女配就是你的命啊!】 【没想到身为电竞男神的四哥这么喜欢绿毛!太非主流了吧!话说四哥这个模样就很花心!可是人家内里是只纯情小狗啊!不过这个发色还真挺配他,喜欢上一个海王,绿色和他就是固定搭配!】 【社恐三哥,活脱脱一个国风美少年,就因为女主小跟班喜欢他,他拒绝了,就被小跟班放到网上利用舆

夫人打脸又酷又飒

《夫人打脸又酷又飒》 【强强联合】 整个雍城都知道,苏家大小姐生性恶毒,声名狼藉,整日作天作地,家人对她百般厌恶。 渣爹:我可没有这样的女儿,我的女儿只有心妍一个。 老太太:丢人现眼的东西,苏家的脸都被你给丢尽了。 白莲花妹妹:对不起姐姐,我们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渣渣:上不得台面的废物,身份低贱的人不配进入我们的圈子。 然而…… 苏家大小姐还没有表态,各大佬忍不了了。 某影帝:“欺负我老大,活得不耐烦了?” 某

我外星人的身份快藏不住了

《我外星人的身份快藏不住了》 母星被毁,被迫流浪到蓝星的桑桑,沉睡亿万年后苏醒,意识体附身在一具刚死亡的少女身上。 刚巧,据说因为抢继姐的未婚夫,被亲爸赶出了家,身无分文。 面对众人的指责,桑桑瑟瑟发抖。 后来,为了养活自己,桑桑决定开一间杂货铺。 欢迎来到桑桑的杂货铺,你想要的我这里全都有。 伐筋洗髓的美容丸,去肿消瘤的强身液,飞天小翅膀,光速风火轮,恒温保暖小内衣,亮晶晶护体项链….. 物美价廉带回家,199,通通199

三国之龙图天下

汉室落日,黄巾乱世! 关东诸侯,京华董氏! 诸侯争锋,神州烽火! 武将纷起,谋士扬名! 三国乱世,谁可为皇! 北魏东吴,牧明为尊! 大好天下,舍我其谁! ——牧氏龙图。

穿侯府短命长嫂,她带飞反派全家

【熊孩子+主母日常】谢芷柔在打了自家上司三巴掌后穿越了,成了长平侯府的当家主母,看着眼前的金丝楠木锦塌,衷心剔透的奴仆婢女,她笑了。 早知如此,她的三巴掌应该在狠些。上没有婆母,下没有子嗣,至于男的……据说尸骨未存,这日子摆烂着也就过去了。 岂料一朝落水,她恍惚发觉她不仅是穿越了,还穿书了,而她是书中恶毒女配的早死寡嫂! 三个萝卜头一一站在谢芷柔面前喊嫂子时,她两眼一黑。要是没记错的话———这头上叮叮当当,身上花红柳绿的便是恶毒女配,妥妥恋爱脑被人利用而不自知,落得个五马分尸的下场。 中间那个看着人模人样温润雅致的便是绿茶大弟,利用所有女孩对他的喜欢行事,落得个百年凄苦的下场。 最矮那个圆圆呼呼看着人畜无害的便是纨绔小弟,做事不过脑子能动手绝不逼逼,落得个手脚尽断的下场。 至于百年侯府,全族流放,奸臣娘家,全族斩杀。想到这,谢芷柔攥紧了拳,摆烂个鬼,一二三,都给老娘看过来! 至于肚子里的娃……多一个不多!

绝品修仙指南

一位现代妖修穿到十万年前,附身在又丑又可怜的废柴身上,竟因怕死而重新踏上修仙之路。 命运这般捉弄,然她不忘本心,得以逆天改命,一朝仙成百花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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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到神探狄仁杰的世界,成为狄仁杰的专属仵作。狄仁杰:“元正,此尸必有蹊跷。”元正:“大人,让我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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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婚厚爱: 傅总,今天离婚吗?》 沈非晚和傅时筵家族联姻,隐婚三年,双方都不满意。 在傅时筵看来,沈非晚胸大无脑还拜金,空有美貌一无是处。 在沈非晚看来,傅时筵不学无术还是个重度恋爱脑,徒有家世毫无用处。 后来。 傅时筵发现沈非晚身份并不简单,还是他一直在找的人。 沈非晚也渐渐发现,傅时筵好像不只是会玩女人,还会玩事业。 再后来。 说好的隐婚不爱,某人却每天都想要官宣……

红楼蓉大爷

魂入宁府,在贾蓉的新婚夜里醒来,开局就娶秦可卿!

崇祯欠了我十亿两

崇祯:许义商,真乃义商也,借朕的100万两,朕一年内定会归还。 许远:陛下不用急,可以慢慢还。 崇祯:贼寇卷土重来,许义商,借朕1000万两,灭了这些无君无父的贼寇! 许远:可以,年息1%,给我江南地区的武装行商权。 崇祯:鞑子又入关了,许义商,借朕3000万两,采买燧发枪十万杆,子药千万发,杀尽可恶的鞑子。 许远:年息2%,给我广州、扬州、南京、天津、杭州等十八城的永久租界权,给我全国的自由修路权。 崇祯:贼寇打完了,鞑子也灭了,可欠许义商的银子,居然高达10亿两,别说本金,连利息都还不起,朕该怎么办? 许远:坤兴公主快满十六了吧,内阁首辅的位置,可以给我坐坐,帝国军队也让我的人带吧,去海外打下更多的殖民地。 崇祯:许远你这逆贼!你骗了朕,借钱给朕,全是你的诡计阴谋,朕上当了,朕要杀了你这逆贼! 许远:陛下你不想办法还钱,还想要造反么?

重生宠妻:时光盗不走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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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糟糕,我爹是扶苏

有一个在作死路上越走越远的老爹是何种体验!赢城体会到了!始皇三十二年末! 距离始皇驾崩不足五年,距离扶苏流放不足三年。身为扶苏嫡长子,年仅十岁的赢城走上了拯救老爹扶苏之路! 始皇帝:“禁足公子扶苏五月,朕东巡期间,由长孙赢城……监国!” “禁足公子扶苏三月,立长孙赢城为……大秦太子!” “朕决定,传位给……嫡长孙赢城!”面对老爹扶苏的不断作死,拯救老爹的赢城发现,画风有点和他想想的……不太一样了! 书友群:7664005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