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珍大奶奶,敬老爷系玄教中吞金服砂,烧胀而殁。”王太医回过话儿,便拱手退在一旁。


    尤氏脸面铁青。贾蓉不知所踪,尤氏本道谋算着设计其身死,奈何先是贾珍不肯,跟着陈斯远又自个儿否了此策,她便只好听命行事。


    公公素来在玄真观避祸,不理家中庶务,活似泥胎木雕,乃至于贾珍父子愈发恣意妄为。可就算是泥胎木雕,但凡有一口气在,贾珍都会顾忌几分……如今公公一去,只怕往后贾珍愈发没了管束。


    眼看尤氏面色不好,一道士慌得回说:“原是老爷秘法新制的丹砂吃坏事,小道们也曾劝说‘功行未到,且服不得’,不承望老爷于今夜守庚申时,悄悄的服了下去,便升仙了。这恐是虔心得道,已出苦海,脱去皮囊,自了去也。”


    这话三岁小儿尚且不信,更遑论是尤氏?她只是不听,依旧命仆役锁了众道士,一面打发人去催请贾珍。


    又见玄真观逼仄,实在不好停灵,便吩咐先将贾敬装裹了,挪去铁槛寺。此时时值盛夏,外间酷暑难耐,尸身不好停放。


    管事儿的婆子提点一句,尤氏便打发管事儿的四下采买冰块。


    忙忙活活好半晌,眼看外间暮色四合,贾敬尸身方才挪至车架上,便有贾珍领着众仆役打马而来。


    那贾珍跌跌撞撞掉下马来,哭嚎半晌,立时要寻众道士的晦气。尤氏劝说了半晌,方才将暴怒的贾珍劝下,随即夫妇两个一路护着贾敬先行往铁槛寺而去。


    京师但凡大户人家,大抵都有冬日采冰积存地库,以留待夏日消暑之用。便是如此,夏日里也大抵不够用,总要去市面儿上采买。


    贾敬虽不曾袭爵,可丧事却不好简慢了,起码要停灵五七,算算靡费的冰块只怕合东西二府之积存也不够用。


    不拘是真孝顺,还是孝顺给外人瞧的,贾珍都掏出大笔银钱采买冰块,待翌日贾琏来铁槛寺帮衬,贾珍又打马往关外而去——老太妃入地宫之后,圣人听了医嘱,便提前月余往关外北巡而去。


    贾敬虽是白身,却出身宁国府,从前又是东宫属官,其人殡天,于情于理都要奏请圣人给些哀荣。


    亏得圣驾此时走的不算远,贾珍往返七八日,到底请了圣旨来:贾敬虽白衣,无功于国,念彼祖父之功,追赐五品之职。令其子孙扶柩,由北下之门进都,入彼私第殡殓。任子孙尽丧,礼毕扶柩回籍外着光禄寺按上例赐祭。朝中自王公以下,准其祭吊。钦此。


    另一边厢,尤氏留在铁槛寺治丧,因放心不下宁国府,便请了邢夫人、尤二姐代为打理。


    待贾珍请了圣旨回转,挪棺回宁国府,料理停灵事宜自不多提。


    ……………………………………………………


    却说这日小祭之时,陈斯远留心观量。惜春依旧不曾往宁国府来,大老爷贾赦也只在前头帮着答对宾客,却一步也不曾往灵棚来。


    而贾珖、贾珩等竟习以为常,陈斯远便暗自思量,看来自个儿琢磨的没错,惜春八成是贾赦的种。


    至申时过半,陈斯远施施然从会芳园回转清堂茅舍,谁知方才换过一身砍袖衣裳,邢夫人便寻上了门儿。


    晴雯还张罗着伺候陈斯远更衣,谁知邢夫人自个儿已经进来了,抬眼只瞥了一眼便道:“远哥儿是我外甥,也用不着这般避讳。你们暂且退下,我有些事儿与远哥儿计较。”


    苗儿、条儿两个低眉顺眼,香菱、晴雯不疑有他,告退一声儿便一并退下。


    内中只余二人,邢夫人一屁股落座椅上,禁不住一边打扇一边略略扯开领口,蹙眉抱怨道:“真真儿热死个人,你可知东府单是买冰就抛费了上千两银子了?”


    陈斯远附和着应了一声儿,见邢夫人脸面、脖颈上沁了一层细密汗珠,便将冰盆挪过来,抄起一柄芭蕉扇为其纳凉。


    当下笑着问道:“珍大嫂子回了府,还用得着你继续看顾着?”


    邢夫人道:“尤二姐到底年轻,看顾孩儿还算妥帖,旁的事儿哪里指望得上?再说她三天两头过府来寻晴雯,我怎么听着这二人好似合伙儿做了买卖?”


    陈斯远笑着点头,便将尤二姐与晴雯合伙开喜铺的事儿说了。


    邢夫人听罢便有些期期艾艾,半晌才道:“总听你说晴雯那小蹄子的女红极好,听说还绣了屏风?”


    陈斯远闻弦知雅意,便道:“如今她也不得空,倒是有个现成的炕屏。你若是得意,回头儿我给你送去。”


    邢夫人顿时心满意足,禁不住蹬掉绣花鞋,探出丰润菱脚在陈斯远腿上蹭来蹭去。


    陈斯远本就燥热难耐,探手便擒在手中,抓痒几下,痒得邢夫人咯咯笑着往回抽腿,这才叱道:“少作怪,这会子门窗都开着,你还想让人瞧了去不成?”


    邢夫人媚眼如丝,哼哼两声儿这才作罢,显是心下想的紧了。端起凉茶呷了一口,这才凑过来道:“哎?这几日我怎么瞧着蕹哥儿不大对?”


    陈斯远面上一僵,旋即神色如常问道:“哪里不大对了?”


    邢夫人思量着道:“我瞧着珍哥儿媳妇也不大亲近那孩儿,蕹哥儿长的与珍哥儿媳妇不大像,反倒与她那二妹妹有些挂相。”


    废话,尤二姐才是尤老娘的亲女儿,尤氏不过是继女,丑哥儿自然与尤二姐更像一些。


    这事儿不好与邢夫人说,免得回头儿她再传扬出去。于是陈斯远便道:“外甥像舅……没舅舅就像姨娘,这有什么可稀奇的?”


    邢夫人总觉得有些不大对,一时间却想不出哪里不对,于是只得揭过此事,转而说道:“二房这几日往王家跑得勤快,也不知心下憋了什么坏呢。凤丫头也真个儿不中用,连个琏儿都拿捏不住,反倒落在二房手里成了把柄。


    我看凤丫头是抵不住了,你不若帮着出两个好主意,总不能任凭偌大的荣国府落在二房手里吧?”


    王夫人往王家跑,为的是宝玉吧?怎么到邢夫人嘴里就成了图谋荣国府了?


    陈斯远叹息一声儿白了邢夫人一眼,说道:“有娘娘跟王子腾在,如今就算老太太、二嫂子都帮着你,你也奈何不得二房太太。我劝你还是消停消停吧。”


    邢夫人面上不满,嘟嘟囔囔几句干脆别过身去。


    陈斯远哪里不知邢夫人所想?不过是撺掇着王夫人与凤姐儿继续斗下去,最好将贾琏斗死了,如此一来四哥儿正好承袭爵位。


    人心不足蛇吞象,大抵便是如此。


    邢夫人又来哄陈斯远,可见其一直不接茬,顿时心下着恼,很是腹诽了一番‘没良心的种子’,惹得陈斯远变了脸色,这才悻悻止住话头儿。


    过得须臾,转而又说道:“大老爷昨儿个与我说,这几日便要寻老太太商议二姑娘的嫁妆事宜。”


    荣国府不曾分家,姑娘出阁的嫁妆自然打公中出。可如今这情形,王夫人掌家只能勉力维系,四下拆东墙补西墙,哪里还出得起嫁妆银子?说不得便要动用老太太的体己。


    陈斯远顿时心下悚然,蹙眉道:“大老爷要算计嫁妆银子?”


    邢夫人鄙夷道:“说是那劳什子蕺菜须得大量囤积,前两日还问我存了多少体己呢,我看八成是银钱又不凑手了。”顿了顿,又道:“罢了,这事儿你不好出头,回头儿我与迎春提一嘴,总要知会老太太一声儿,免得遭了算计。”


    陈斯远颔首应下,邢夫人眼看时辰不早,这才起身别过,领着丫鬟回了东跨院。


    陈斯远无心研读,干脆起身往院儿中游逛。出了房便见香菱、晴雯两个并排坐在墙角下,院儿外的梨树枝繁叶茂,投下的树荫刚好将二人遮掩了。


    晴雯挽了袖子,裙裾撩起,便露出白生生的小腿与臂膀;香菱手托香腮犯了瞌睡,领口裂开,正露出内中丘壑萤柔。


    陈斯远正觉有趣,便有五儿从西厢房里行出来见礼。陈斯远扭头观量,却见五儿气色极好,面上不见半点汗珠,不禁心下惊奇。


    待问出口,五儿就笑道:“我身子单弱,如今觉着正好,反倒不觉闷热。”


    陈斯远笑着打趣道:“不想身子单弱反倒有些好处。”


    话音刚落,便有芸香风风火火跑了进来。入内随手一抹额头汗珠,凑到陈斯远跟前便嚷道:“大爷大爷,甄家来了两个女人,也不知送了什么物件儿来,这会子二奶奶正答对着呢。”


    甄家又来人了?且出面儿答对的是凤姐儿……或许是因着老太妃故去,甄家也觉情形不对,这才加紧了与贾家互典之事?


    陈斯远还在思量着,芸香又道:“还有啊,宝二爷回来了。我眼瞅着太太往仪门处去迎了!”


    “嗯?”这是王子腾出面儿,将宝玉从北静王府接回来了?


    陈斯远心下纳罕的紧,随手丢给芸香一枚银稞子,叫过五儿匆匆换过衣裳,他便往前头去瞧。


    当下三步并作两步,一路出了大观园,上夹道绕过梦坡斋,过了一重穿堂,陈斯远这才停在另一重穿堂里。他方才站定,遥遥便听得喧嚷声打绮霰斋而来。


    俄尔,便见丫鬟、婆子簇着王夫人与宝玉往荣庆堂而去。那王夫人泪眼婆娑,扯了宝玉的手儿‘儿啊’‘心肝’叫个不停,宝玉却笑吟吟安抚道:“不过是去王府做客一些时日,母亲何必抹泪?”


    王夫人欲言又止,道:“总计是吃了苦了。”


    谁知宝玉却笑道:“我既为座上宾,又哪里会吃亏?母亲不知,王爷此番还将琪官邀了来。错非国丧之际不好宴饮,还不知如何快活呢!”


    王夫人顿时面上一怔,审视宝玉半晌,到底没说什么,叹息一声儿只道:“罢了,还是先去见过老太太吧。你祖母这几日见天念叨你。”


    眼见一众人等乌泱泱进了垂花门,陈斯远这才抹着额头汗水往回走。心下想起王夫人神情,立时玩味不已。


    只怕王夫人那会子是想起了当日的秦钟吧?秦钟、蒋玉菡也就罢了,如今又来了个北静王,只怕王夫人再傻也知道宝玉这个龙阳之好不大对头了吧?


    撇撇嘴,陈斯远安步当车过了穿堂,自夹道一径进了大观园。谁知才过沁芳亭,便见雪雁、藕官扯了手儿说笑而来,手里还提了一匣子点心。


    瞥见陈斯远,两婢紧忙上前厮见,待陈斯远问二人往何处去,雪雁就眯着一双笑眼道:“蟠大奶奶送了半车西瓜来,宝姑娘一早儿冰镇了,方才邀姑娘们去吃用。这会子听说宝二爷回府了,大家伙便要去荣庆堂热闹热闹呢。”


    那藕官方才还与雪雁有说有笑,这会子见了陈斯远却是拘谨得紧,只垂了螓首不言语。


    陈斯远便与雪雁点点头,道:“也好,回头儿让你们姑娘少贪凉,免得又坏了胃口。”


    雪雁笑吟吟答了声儿‘知道啦’,这才敛衽一福,又扯了藕官别过陈斯远,往潇湘馆而去。


    陈斯远回首观量一眼,心下对那藕官纳罕的紧。忽而回想起小丫鬟芸香曾说过,那藕官自打菂官故去后便郁郁寡欢,几次说过要绞了头发去做姑子,为菂官守一辈子……


    啧,无怪对自己避如蛇蝎,敢情是百合花心有所属。


    陈斯远不再驻足,拔脚往清堂茅舍回转。谁知甬道才转过省亲别墅,遥遥便见凹晶溪馆里一抹红影,正胡乱地将鱼食丢进水池里,引得内中锦鲤疯抢。


    是小惜春!


    因夏日炎炎,姑娘家在自个儿院儿中都穿着清凉,陈斯远倒是不好再四下探访,是以陈斯远也好些时日没见惜春了。


    他既已猜到惜春出身,哪里还不知小姑娘这会子正郁郁寡欢?略略犹豫,快行几步扭身就上了沁芳闸桥,恰此时惜春瞧了过来,陈斯远便遥遥冲着惜春摆了摆手。


    小惜春绷着小脸儿,缓了会子好似才醒过神儿来,这才踮脚朝着陈斯远也招了招手。


    陈斯远绕过水池,不一刻到得凹晶溪馆里,便见惜春敛衽一福,低低地唤了声儿‘远大哥’。


    陈斯远负手笑道:“好几日不见四妹妹了,怎地,四妹妹也在苦夏?”


    惜春含混道:“酷暑难耐,连宝琴都没了精神头,每日家多是躲在房中乘凉,实在无趣的紧。”


    陈斯远哈哈一笑,道:“真个儿让人艳羡,我倒是想闭门不出,奈何总有杂事要处置。”


    说话间已与惜春并肩而立,探手抓了惜春托着的碗中鱼食,随手抛洒,便有二尺来长的大号锦鲤翻腾着挤走旁的鱼儿,大口吞食鱼食。


    “好大一条锦鲤!”


    二人异口同声,赞叹罢了又纷纷沉寂下来。惜春叹息一声儿,因素来与陈斯远亲近,当下也不遮掩,瘪嘴道:“远大哥……大抵是猜到了吧?”


    “嗯。”陈斯远不好跟小姑娘装傻。


    惜春深吸一口气蹙眉道:“怎么尽是些烦心事儿呢?总在眼前晃悠,苍蝇也似的惹人厌!”


    陈斯远不知如何劝说,只得灌鸡汤,道:“人选不了自个儿的出身,却能选怎么个活法儿。”顿了顿,他温声劝慰道:“四妹妹如今自是烦恼得紧,可若依着我……这眼光不若放长远些。待过上十年、二十年的,有些事儿总会淡去,回首观量,不过是过眼云烟。


    四妹妹品格清贵,便是那些奴才腹诽几句,也攀诬不上。若真有那不开眼的胡言乱语,四妹妹只管与我说,我替四妹妹出口恶气。”


    都道四姑娘惜春性子冷,自小别府寄居,名义上的父亲、兄长全然不管,实则东西二府人尽皆知惜春乃是孽生的!若无陈斯远与之亲近、照拂,只怕连个说体己话儿的人都没有。


    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莫怪惜春性子清冷,换了旁的人,只怕早就生生被吐沫星子给淹死了。


    惜春鼻头一酸,不禁啜泣有声儿,却强忍着没让泪珠子掉下来。扭头泪眼婆娑地瞧了陈斯远一眼,又低头瓮声瓮气应了,心下这才稍稍熨帖。


    又开解了惜春半晌,陈斯远情知惜春心结难解,再是劝说也无用,想必只有离了贾家,惜春才会撂下此事吧?


    因是几句契阔之后,他便转而说道:“宝兄弟回来了,大伙儿都去荣庆堂瞧热闹,四妹妹不想去?”


    惜春瘪嘴道:“她们整日里热热闹闹的,我却只盼个耳根清净。”


    见陈斯远面上莞尔,小惜春又道:“莫看我小,那些糟烂事儿我也知道。争来争去的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何必呢?”顿了顿,想起二姐姐迎春明年出阁,那会子陈斯远也会搬出去,惜春顿时沮丧道:“也不瞒远大哥,我心下巴不得这个家彻底败了呢,到时候我便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呸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刮去!”


    陈斯远蹙眉探手将惜春的发髻揉做鸡窝,肃容教训道:“小小年纪少说这些不吉利的。你当做了姑子就真个儿六根清净了?想想智能儿!”


    惜春顿时身形一缩。过得须臾方才说道:“也是,如今这世道,姑子庙里也不清净。”感叹一声儿,又压低声音与陈斯远道:“远大哥不知,先前智能儿偷偷来寻了我一回。”


    “哦?”


    惜春道:“是彩屏报的信儿,说是智能儿身无分文过不下去了。我与她相交一场,便送了一对儿金镯子与二十两银子……也不知她如今怎样了。”


    陈斯远摇头不语,他也不知智能儿下落。


    惜春又期期艾艾道:“姑子庙去不得了,只盼来日我落了难……远大哥能收留我。”


    陈斯远哈哈一笑,道:“四妹妹这话儿说的,莫不是拿我也当了那等薄情寡义的?凭着咱们的情谊,这些话还用宣之于口?”


    惜春也笑将起来,抬起小手悬停半空,道:“有些事儿总须得击掌为誓才好,不然我哪儿来的脸面去求远大哥?”


    “好,那就一言为定。”


    啪——


    一大一小两个巴掌击在一处,惜春面上果然松快了几分。恰此时遥遥有宝琴招呼,惜春应了一声儿,又朝着陈斯远吐了吐舌头,道:“才想起来,应了宝琴一道儿用晚点。远大哥,我先走一步。”


    陈斯远笑着应下,目送小惜春一路快行,终与宝琴聚首,二人又嘀嘀咕咕往这边厢观量,陈斯远便朝着二人摆了摆手。宝琴摆手相应,这才扯着惜春往前头而去。


    ……………………………………………………


    转眼到得晚点时分。


    凤姐儿早已答对过甄家两个女人,这会子正歪在炕上蹙眉思量,一旁小丫鬟丰儿不住地打着扇子。


    外间传来脚步声,却是平儿挑了珠帘入内。凤姐儿回过神来,见丰儿满头满脸的汗水,便道:“行了,你也一身汗,且下去歇着吧。记得看着巧姐儿多用些点心。”


    丰儿应下,提着扇子交给平儿,扭身往东梢间而去。


    平儿凑上前为凤姐儿打扇,规劝道:“奶奶还说巧姐儿,自个儿也没见用多少晚点。”


    凤姐儿道:“闷热得实在吃不下。”


    平儿不好再说,过得须臾,才试探着道:“奶奶,上回我说的事儿……奶奶思量的如何了?”


    凤姐儿立时眉头紧蹙,说道:“我如今瞧着他就作呕,哪里还有心思想什么孩儿?”


    平儿道:“可如今奶奶只一个巧姐儿傍身,难不成眼瞅着张姨娘回头儿生下男孩儿?”


    凤姐儿嘴硬道:“她便是生了,也是养在我膝下。”顿了顿,乜斜平儿一眼,道:“你倒是个不嫌脏的……罢了,你我主仆这些年,我心下早拿了你当姊妹。回头儿与你二爷提一嘴,往衙门走一趟,将你身契放了。”


    平儿心下激动,赶忙就要下跪道谢。


    凤姐儿探手拦住,道:“做这个样子给谁瞧呢?我既是许了你,便总会作数。”


    平儿本就是姨娘,来日放了身契,再被凤姐儿认为姊妹,论身份可就比张金哥还高了一筹。


    平儿心下犹豫半晌,到底从汗巾子里翻出个纸包来,悄悄递给了凤姐儿。


    凤姐儿扫量一眼纳罕不已,道:“这是何物?”


    平儿面上讪讪,咕哝着道:“奶奶不是说作呕嘛,我思来想去,便托人从水月庵里求了药来。那老尼姑说了,再是贞洁烈女,用了此药也难保……”


    凤姐儿愕然眨眨眼,忽而低声骂道:“脏了心肝的小蹄子,我拿你当姊妹,你竟给我拿了这等腌臜物什?”


    平儿立时跪在炕上,道:“奶奶!天可怜见,我若不是为了奶奶,何至于舍了脸面去求这等腌臜物?但凡奶奶有孩儿傍身,咱们又何必理会二爷如何?”


    眼见平儿言辞恳切,凤姐儿不禁红了眼圈儿,忽而就想起了上回老太太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为了平息贾琏惹下的祸端,宝贝疙瘩也似的宝玉巴巴儿送去北静王府大半个月,方才那会子王夫人的目光好似刀子一般,恨不得就将凤姐儿千刀万剐了。


    再有,凤姐儿是吐出了不少好处,老太太更是话里话外点拨,规劝凤姐儿尽早养好身子骨,生个男孩儿。


    可是……凭什么?


    是贾琏自个儿弄坏了身子骨,生不出男孩儿与她凤姐儿何干?


    凤姐儿心下恼火,幽幽道:“就算我闭了眼当被野驴压了一回又如何?他什么身子骨你还不知?”


    平儿道:“二爷不用那加了料的点心好些时日,前日太医诊看过,说并无大恙。奶奶且试一试,万一就有了呢?”


    凤姐儿心下委屈,却也知再没旁的出路,于是也不作声了。平儿察言观色,便知凤姐儿是默认了下来。


    因是赶忙落地道:“二爷这会子还在东府,珍大爷留了二爷吃酒。等过会子我便将二爷引过来。”


    凤姐儿哼哼两声,也不知是不是应了,平儿便笑着赶忙去等贾琏。


    晚点还不曾撤下,凤姐儿呆呆发怔。待回过神儿来,一眼便瞧见炕桌上的纸包。略略咬牙,凤姐儿拆开纸包,眼见内中是红褐色的粉末,嗅之味道古怪。


    又暗咬银牙,将那粉末和在茶水中。


    不一刻外间日沉月升,随即隐隐传来平儿吩咐声儿。又俄尔,才有平儿打了珠帘,两个粗使婆子哼哼着将一滩烂泥也似的贾琏搀扶了进来。


    凤姐儿抬了衣袖遮掩口鼻,厌嫌地往一旁挪了挪身子。待平儿送过两个粗使婆子,凤姐儿才道:“他这般模样,哪里还生得了孩儿?”


    平儿低声道:“奶奶莫急,我有法子。”说话间便见平儿自汗巾子里寻出个小巧瓷瓶,倒出一丸丹药来,撬开贾琏牙关便塞了进去。


    回过身朝着凤姐儿点点头,平儿就拾掇了晚点便要端下去。


    凤姐儿眼疾手快,紧忙将那一盏茶抄起,趁着平儿退下,紧忙一饮而尽。入口滋味颇为古怪,回味苦涩异常。


    凤姐儿强忍着才不曾吐出来。端坐半晌,忽觉身上燥热,凤姐儿一咬牙便凑过来解贾琏的衣裳。


    此时醉过去的贾琏忽而说起了醉话:“小蹄子,你是奶娘,我怎地就不是奶爹了?”


    凤姐儿身形一僵,顿时面色大变,抬手给了贾琏一耳光,起身下地往外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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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消息:穿越到斗罗大陆圣魂村,有金手指。坏消息:金手指不是我一个人的。 林羡鱼穿越到圣魂村,喜获天幕系统,结果高兴不到一秒钟,系统飞到天上,开始播放斗罗大陆动漫。 自此,所有人的命运都发生了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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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从拜师黄裳开始

杨承业穿越南宋,拜师黄裳,练就绝世神功,走进了一个不一样的武侠世界。 本书Q群1131170722新书《开局得到赏善罚恶令》已上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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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之军师崛起

穿越战国,身处战场前线。连鸡都没杀过的白晖有三个选择,砍人、被人砍,不战被秦律砍。 如何逃脱砍与被砍的命运? 惊闻兄长姓白名起! 白起:幸得吾弟!再无后顾之忧! 秦王:秦有白氏兄弟,乃是秦之大幸! 秦国士兵:白将军是个大好人! 白晖:王上,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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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心中种莲花

一枚天机硬币,截取他人机缘!清莲图说在手,种下一朵清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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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仙主

(传统修仙,凡人流,无cp)姜悯本是农家女。只因身怀灵根,有幸成为仙宗的杂役弟子。 仙路难,仙路难,如何争仙竞机缘!千难万苦仍高歌,笑拈桃枝作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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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爷他不可能惧内

《世子爷他不可能惧内》 顾淮之救驾遇刺,死里脱险后染上恶疾。梦中有女子的嗓音怯怯唤着淮郎。 此等魔怔之事愈发频繁。 顾淮之的脸也一天比一天黑。 直到花朝节上,阮家姑娘不慎将墨汁洒在他的外袍上,闯祸后小脸煞白,战战兢兢:“请世子安。” 轻软甜腻的嗓音,与梦境如出一辙。 他神色一怔,夜夜声音带来的烦躁在此刻终于找到突破口,他捏起女子白如玉的下巴,冷淡一笑:“阮姑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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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竞大神暗恋我

《电竞大神暗恋我》 三年前,帝盟解体,游戏天才莫北,低调隐退。三年后,她女扮男装,埋名回归,从被人唾弃到重登神坛,引来了全民沸腾!他俊美禁欲,粉丝无数,电竞圈无人不识。入队一开始他对她说:“安分点,不要有非分之想。”后来她身份暴露,他从桌前抬眸,缓身站起:“游戏里结完婚就想始乱终弃?嗯?”临近耳边的嗓音,让她莫名心虚:“不然你说怎么办?”他倾身将她抵在了桌上,气息逼近:“把婚姻关系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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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气复苏,老祖带我开拓世界

【灵气复苏】【慢节奏】【微群像】【偏日常】【无CP】【科技飞升vs传统修仙】某年,全球各地突然开始出现迷雾,这些迷雾以迅雷之势席卷了整片大地,全世界除了华夏国都被迷雾所笼罩,导致华夏国与其他国家全部失去了联系,一时间人心惶惶。 在被迷雾包围不久,华夏国内的许多古老之地都相继出现了许多自称上古纪元修士的存在,向全世界宣布地球正处于天道升格完成、灵气完全复苏前的过渡期! 不久之后,华夏的科学家们也宣布在空气中发现所谓的 “灵气”是一种堪称完美的全新能源!于是华夏国开启了全新的纪元——返灵纪,走上了修仙和科技发展的新时代。 而随着世间灵气的不断充盈,一些更为强大的修士也陆续开始从沉睡中苏醒,并开始重新建立起自己曾经的宗门,将新修仙时期了推到了一个更高的热潮;返灵纪300年,地球的天道升格完成,灵气完全复苏。 同时,围绕着地球的迷雾逐渐散去,人们却惊讶的发现外面的一切都已经变得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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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年代做团宠大佬

《重生年代做团宠大佬》 【空间+年代+甜宠】末世研究院大佬重生成了70年代小村花。 几年后,京都上层圈子轰动了,桀骜不驯的顾家太子爷竟看上了一名村花。 听说,这村花还是个村霸,又懒又凶没文化,全家都是极品! 村姑怎么能和上层圈子里的女孩相提并论?众人齐齐嘲讽宋楚。 然而…… 养殖、种植大咖;餐饮业大亨;教育机构创始人;全国首富……争先恐后表示:“能有今天的成就,全靠我妹妹宋楚!” 众人集体懵逼:真的吗?我不信! 谁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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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仙大人不会败

寺里供着一条小白龙,塔下压着一条大白蛇。道观埋着一块凌字匾,井里捞出一块小破布。 那条狗每到夜里就脑门发光;后山的野猴从黄昏开始就叫个不停;池塘里的莲花拼命追逐月亮。 豆腐西施的尾巴比腿还长,老书生披十张皮也遮不住鱼腥味,城主府后花园里骨头比乱葬岗还多。 玉香楼的狐臭隔着十里都让人反胃,对比起来云雨阁的阴气也不是不能接受。 那个贵妃像是玉香楼里的头牌,皇后不就是昨晚云雨阁那个姑娘么?王鲤提笔,不知该写封神演义、西游记、白蛇传还是聊斋。 想了想,将笔一折,提起剑来。……世间苦海无穷尽,御剑作舟。万丈红尘鼎炼心,弹剑作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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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冷校花软又甜?她黏上我了!

前世,江成拼命工作,养宠老婆养小舅子。 临死前才知道。 自己所有财产都被老婆拿走,给了娘家。 一无所有的他,带着满心愤恨,被小舅子撞死。 重活一世。 这恋爱与他再无半点关系。 江成只想赚钱,带父母过上好日子。 走向人生巅峰! 多年后。 他抱着校花接受采访。 江成:什么?你说不恋爱啊。 江成:高冷校花主动黏上来的,我也没办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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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水流年,时光微漾

【大神温柔女医生和菜鸟傲娇男影帝的甜甜小故事】(前期女主宠男主,后期男主宠女主)这天游年又带着自家经纪人连跪了几把,最后被忍无可忍的经纪人拉进了一个直播间,谁能告诉她这个为了游年掏心掏肺的经纪人,为什么看了这么久的直播,她家的大明星游年菜鸟还是菜鸟,人却变成了那个主播的!等等……那个主播怎么还是自己的邻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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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不是妖道呀

听从师父遗言,楚昀只想安安静静地回破道观里修仙,不曾想,竟然被只小妖占了老窝。 看在这只小妖过分可爱的份上,楚昀决定要用心来感化她!自此,也开启了他快乐修仙的生活,破破案,除除妖,生活很充实。 大梁兴宁五年,皇帝驾崩,太子年幼,皇后摄政,正值天下大乱,天灾四起,妖魔作乱,朝廷需要佛道两教出手,楚昀受人举荐,被卷入其中。 兴宁六年,女帝当朝,改元永安,楚昀被尊为国师,不知从何时起,一个关于女帝身边有个叫楚昀的妖道祸乱朝纲的传言很快流传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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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仙文里的炮灰女配

【无CP、女强】 蔡萤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穿书,还是修仙文里的炮灰女配 还是炮灰中的炮灰 原主因为没志向被炮灰,蔡萤为保命当即发誓: 我要成为九天之上的神明 有违此志,天诛地灭 胸无大志的蔡萤被迫立下鸿鹄之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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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流放后,我在边关卖火锅

林昭昭一睁眼,发现自己成了官家小姐,死爹贪污被斩首,娘还是个三姨娘,身后跟了个鼻涕虫小弟。 一天的荣华富贵都没享,就被官差打包,全家齐齐整整去流放了。路上的日子不好过,窝窝头配凉水,一吃一个不吱声。 好不容易找点好吃的,嫡姐闻着味儿就过来了。 “林昭昭,不给就抽你!”贱人就是矫情!林昭昭不惯着,上去就干。人是吓跑了,自个儿也晕倒,却发现她的火锅店跟过来了! 到达边关的那一天,众人忍不住哀嚎。林昭昭丝毫不慌,手握火锅店,带着姨娘和小弟吃香喝辣!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草原就是她的家!种田,改造草场,驯化牧羊犬,最后重开火锅店! 隔壁的匈奴人都馋哭了!百年和平协议,签。互惠马市,签。一不小心成了边关和平大使,某人捧着圣旨而来。 “昭昭,我欲聘你为妻,你可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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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心日记

记录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书写内心的悲悲喜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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