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抚须言罢,面上不无得意之色。往远了说远哥儿那是自个儿外甥,往近了说亲上加亲,来年就是自个儿女婿了。


    贾家自今上御极之后便日渐颓败,先前的贾半朝到如今想要谋个指挥使的缺儿都不得。远哥儿简在帝心,来日前程不可限量,有这么个好女婿在,大老爷自忖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贾母闻言也露出笑意,赞道:“远哥儿的确是个有能为的。”


    再如何说也是孙女婿,来日贾家说不得还要陈斯远助力方才能渡过难关呢。


    反倒是王夫人面色不虞,心下极为不耐。


    贾赦与贾母说过一会子话儿,贾赦顺势便道:“母亲也知,枢良业已下了小定,按说这嫁妆也该准备起来了。”


    王夫人立时回神道:“这……按说迎春出阁,合该公中出这笔银子。只是老太太也知,如今公中用度不足,只怕难以为继啊。”


    贾母自是知晓贾家情形,自打与甄家互典之后,明面上的家产转移了大半,亏得王夫人吞了薛家大房的那些营生,不然只怕今年公中用度就不足了。


    贾母便道:“左右还有一年光景,我自有思量。”


    贾赦还要再说,忽而想起王夫人还在,这才悻悻住口。心下琢磨着,回头儿寻机私下与贾母说说,总要哄了老太太先将嫁妆银子拨付出来。


    既无旁事,大老爷便起身告退,大步流星回了东跨院里。不一刻到得正房,正瞧见四哥儿与两个丫鬟疯玩着。


    贾赦甫一入内,四哥儿瞥了一眼,立马收敛笑意怯生生躲在奶嬷嬷身后。便是先前掩口而笑的邢夫人也止住笑意,冷淡地招呼一声儿,赶忙让奶嬷嬷带了四哥儿退下,这才招呼丫鬟为贾赦上茶,问道:“戴权又来做什么?”


    贾赦道:“送赏赐来的。”


    邢夫人略略蹙眉,泛酸道:“二房真是好命,当了那么些年女史竟也能封了妃子。怎地?莫不是大姑娘又有了身子?”


    贾赦抚须一乐,道:“你这却猜错了……戴权此来不是因着大姑娘,而是因着枢良。”


    “小……远哥儿?”邢夫人瞠目不已,愕然道:“远哥儿近来一直闭门读书,好端端的怎么就得了赏赐?”


    贾赦有意卖弄,便将先前从戴权处听来的信儿说了一通,惹得邢夫人好一阵欢喜。


    “诶唷唷,可了不得,不想远哥儿竟然入了圣上的青眼!这般说来,来日入了仕岂不要平步青云?”


    贾赦颔首连连,心下早就拿陈斯远当乘龙快婿了。


    邢夫人高兴了一会子,又想起要嫁人的是二姑娘,心下顿时酸溜溜。可转念想起小贼素来对自个儿与四哥儿大方,又安下心来。


    便是二姑娘为正室又如何?二丫头、宝丫头、林丫头……有一个算一个,还不是让她这个‘姨妈’喝了头汤?


    此时贾赦又提起嫁妆之事,听闻方才大老爷在老太太跟前儿提起此事,邢夫人顿时关切不已,立马问道:“那老太太是如何说的?”


    贾赦蹙眉道:“只说时候还早。”


    邢夫人哼哼两声,眼珠乱转不休,思量着过会子须得往荣庆堂去一趟,免得老太太真个儿将嫁妆给了大老爷。


    吃过一盏茶,贾赦又往前头书房而去。邢夫人立马领了丫鬟往荣庆堂而来。


    此时申时已过,贾母早已用过晚饭。听闻邢夫人请见,贾母顿时蹙眉不已。


    谁知待邢夫人入内,期期艾艾好半晌,竟说自己带着四哥儿实在不得空,因是二姑娘的嫁妆还请老太太另寻人手置办。


    贾母人老成精,心中一转便知邢夫人之意。老太太顿时玩味不已,心道这大太太对自家外甥还真是好啊,连大老爷都要防上一手儿。


    当着邢夫人的面儿,贾母也没问缘由,只等邢夫人一走,老太太便点过鸳鸯问道:“东跨院近来月例银子可还足数?”


    鸳鸯回道:“这却不好说……往常发的都是铜钱,近来却换做了银子。不过那银子成色不大好,听说东跨院上下都埋怨不已呢。”顿了顿,又道:“听闻大老爷近来在折腾什么营生,往里头没少砸银子,东跨院这才用度不足。”


    贾母点点头,心下了然,由是愈发不待见贾赦。连亲女儿的嫁妆都要算计,这个大儿子实在上不得台面儿!


    此世可不比陈斯远前世,嫁妆便是一个女子的脸面。嫁妆越丰厚,婆家越不敢轻慢;反之,便是嫁过去为正室,也不受人待见。


    远哥儿简在帝心,眼看着前程远大,这会子不给迎春置办一份体面嫁妆,反倒算计着从中克扣……哪儿有这样的爹爹?


    贾母便道:“他既有营生要忙碌,那给二丫头置办嫁妆的事儿,便让凤丫头办吧。”顿了顿,又道:“是了,凤丫头还没回?”


    鸳鸯摇摇头,说道:“二奶奶许久不去工坊,想必积压了不少账目要清理,耽搁一时半刻的也是寻常。”


    话音才落,便有大丫鬟琥珀入内,敛衽一福道:“老太太,前头婆子回话儿,说是二奶奶与远大爷一道儿回府了。”


    鸳鸯立时笑道:“我看二奶奶合该改姓曹,老太太才一念叨二奶奶就回了。”


    贾母大笑不已,却也不急着去催凤姐儿来见。


    ……………………………………………………


    却说陈斯远与凤姐儿一行进了荣国府,陈斯远方才交还马匹,便有余六上前道贺。


    陈斯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待听闻余六仔细说过,这才知晓自个儿竟得了皇帝赏赐。


    陈斯远心下玩味不已,略略思量便知定是因着铁路之事。只是那浮光锦虽贵重,可于陈斯远却并无大用,与其如此,莫不如提前泄露一下恩科考题呢。


    陈斯远心下腹诽不已,却也知抡才大典再不好偷奸耍滑。那边厢凤姐儿下了马车,偷眼见陈斯远与门子言谈甚欢,心下只当其有贼心、没贼胆,暗自冷哼一声儿便领了丰儿进了角门。


    她这会子身心舒爽,因是进得自家小院儿,在正房里见贾琏也在时,凤姐儿竟只是横了其一眼,却并无旁的怪话。


    贾琏愈发不敢面对凤姐儿,悻悻与其说过几句,便往后头去寻张金哥了——张氏虽性子烈,可到底是个妾室,贾琏又惯会哄骗女子,因是那夜过后二人又恢复如常。


    平儿送过贾琏,回身进得内中,抬眼端详,眼见自家奶奶面色白里透红,一双凤眸惫懒不已,刻下正端着茶盏好似回味不已……哪里不知自家奶奶今儿个定是又与远大爷厮混在了一处?


    想起这几日凤姐儿目光中的古怪,平儿心下惴惴,许是上回与鸳鸯说过半晌之故,平儿这会子别扭之余又隐含希冀——她陪嫁丫鬟出身,凤姐儿、张金哥还能与琏二爷发发性子,她却是断断不敢的。可贾琏接连做下那些没起子的事儿,平儿心下又怎会无感?


    若她是个正经主子,就算不敢学了自家奶奶那般,只怕也会对琏二爷冷淡几分吧?


    “奶奶?”


    平儿一声低唤,凤姐儿这才回过神儿来,将手中茶盏撂下,只随口道:“今日府中可有事?”


    平儿道:“倒是没旁的事儿,就是大明宫戴总管来了一遭,是给远大爷送赏赐的。”


    “哦?给……他……远兄弟送了赏赐?”


    “送了六匹浮光锦,还有六匹上等蜀锦。”平儿捡知道的说了一通,却也没说清楚圣上为何要赏赐陈斯远。


    凤姐儿却愈发目眩神迷。她心下早已对贾琏厌嫌不已,如今又与陈斯远行了鱼水之欢,身心通透之下,自是愈发偏着陈斯远。


    凤姐儿心下不禁暗忖,真真儿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的扔啊,仕途经济比不上远兄弟也就罢了,好歹也算有些家世,可为人处世……乃至床榻之上都比不得,真个儿是半点用也没有!


    想起今日与陈斯远提起平儿,陈斯远看似心不甘、情不愿的支支吾吾半晌,可到底还是应承了下来,凤姐儿便饶有深意道:“工坊积压的账目繁多,我今日只清理了半数,下回还是你随着我去吧。”


    平儿身形一颤,抬眼与凤姐儿略略对视,又赶忙垂下螓首,只声如蚊蝇地应了声儿‘是’。


    又问过凤姐儿,听其还不曾用过晚饭,平儿扭身自去往大厨房提食盒。只是身形甫一出了凤姐儿院儿,平儿立时眉头紧皱,双手绞着帕子,轻移莲步之际满是犹疑。


    另一边厢,陈斯远大步流星回了清堂茅舍。


    今儿个倒是齐全,于是香菱、晴雯、五儿、芸香一道儿来迎,几个丫鬟笑意盈盈,道贺连连。


    因不知缘由,小丫鬟芸香还追问个没完。


    陈斯远随口解释了一番,几个丫鬟却面面相觑,闹不清楚铁轨是何物,为何马车行走其上会俭省许多运费。


    芸香存心卖弄,想不明白就不想,全然是一副不求甚解的模样,扭头便蹦蹦跶跶出了院儿,寻了亲近的丫鬟、婆子四下卖弄。


    香菱、晴雯、五儿迎了陈斯远入内,一个打了水来,一个替陈斯远更衣。略略擦洗,换过一身细葛布道袍,又有五儿提了浮着冰碴的酸梅汤来。


    陈斯远咕咚咚牛饮了一盏,这才觉着自个儿活了过来。


    晴雯就道:“果然是内造之物,那浮光锦极好,先前我在宝二爷房里,只瞧过太太得了娘娘赏的一匹。”


    身为陈斯远的丫鬟,晴雯、香菱几个锦缎不缺,每日家穿金戴银,可这等浮光锦她们莫说穿戴了,平生也不得几回见。


    香菱就道:“大爷,这赏赐如何处置?莫不是要送去新宅?”


    陈斯远不喜锦缎浮华,素日里都是穿细布衣裳,夏日里则换成细葛、细麻等织物。略略思量,陈斯远便道:“都是六匹,干脆一分为三,香菱往蘅芜苑送,晴雯送去潇湘馆,五儿走一趟缀锦楼吧。”


    晴雯纳罕道:“那表姑娘、琴姑娘呢?”


    陈斯远笑着没说话儿,香菱却已知其心思,笑着扯了扯晴雯道:“大爷自有思量,哪里用得着你操心?”


    晴雯一琢磨也是,纵使心下想不明白也先行应了下来。当下三个丫鬟各捧了四匹锦,分别往各处而去。


    因离着近,晴雯先行到了潇湘馆。


    两个武婢与王嬷嬷守在门前,生怕宝玉那厮再来冲撞了自家姑娘。见来的是晴雯,王嬷嬷赶忙招呼一声儿,又起身亲自将其引入院儿里。雪雁挑了珠帘出来,见来的是晴雯,立时笑道:“你怎么来了?方才我们姑娘还说你家大爷呢。”


    晴雯道:“我家大爷这回又做了过路财神,呶,才得的赏赐,巴巴儿的催着我给林姑娘送了来。”


    雪雁笑着接过四匹锦,引着晴雯进得内中,晴雯抬眼便见黛玉只一身轻纱,内中小衣可见,这会子正从东梢间的书房行出来。


    晴雯紧忙敛衽见礼,起身笑道:“林姑娘,我家大爷打发我来给姑娘送些浮光锦、蜀锦。”


    黛玉扫量一眼,眼见是两匹浮光锦、两匹蜀锦,顿时心下熨帖。一正两兼祧,难免相互比较,陈斯远将赏赐一分为三、不曾厚此薄彼,黛玉便已心满意足。


    可转念想起邢岫烟、宝琴等,黛玉便道:“他自个儿怎么不留些?”


    晴雯瘪嘴歪头道:“不瞒林姑娘,我也纳罕着呢,奈何大爷不说。”


    黛玉本就聪慧,心思略略一转便知陈斯远之意。暗啐陈斯远奸滑之余,当下就笑道:“大热的天儿,可不好劳烦你白走一趟。雪雁,拿一匹蜀锦给晴雯裁一身衣裳。”


    “啊?使不得,这是大爷送给林姑娘的,我哪里——”


    黛玉却不管那些,上前抽出一匹蜀锦便交在了晴雯手里,故作嗔恼道:“你我本就投契,莫非旁人给的就能收,我给的反倒收不得了?”


    晴雯眨眨眼,顿时笑着一福道:“那便多谢姑娘了。”


    黛玉这才转嗔为喜,当即拉着晴雯说了半晌,又命紫鹃端来一盏雪花酪赏了晴雯,这才放其回返。


    晴雯捧着蜀锦蹦蹦跳跳往清堂茅舍回转,待临近沁芳闸桥忽而往后头观量,便见紫鹃捧了一匹蜀锦正与园子正门前的鸳鸯说着什么,那鸳鸯喜滋滋、羞答答,好半晌方才半推半就收了去。


    晴雯眨眨眼,这才心下恍然——敢情大爷自个儿不留,是将示恩的机会留给几位姑娘啊。


    转过心思来,晴雯又看向手中捧着的蜀锦,顿觉心下暖融融一片。


    缀锦楼。


    五儿本就不是个能说会道的,这会子鹦鹉学舌一般将陈斯远方才所说的由头说了一遭,顿时惹得二姑娘迎春若有所思。


    迎春自然不知铁轨为何物,心下却信极了陈斯远。联系起此前所看邸报,便知陈斯远此举一举两得:一则解决了身毒生铁入境导致大顺铁价日贱的难题;二则修了铁轨,方便了陆运。


    赞叹陈斯远心思精巧之余,二姑娘吩咐绣橘端了茶点来,又仔细问起旁的事儿来。旁敲侧击一番,待听闻五儿、晴雯、香菱分别往三处送了物件儿,心下哪里不知陈斯远的心思?


    只是迎春也有难处,她身边儿如今只有绣橘、红玉两个大丫鬟,红玉又是从清堂茅舍来的,给了红玉就不能不给绣橘。于是迎春略略思量,便吩咐绣橘开了箱笼,寻了一对镶碧玺的耳坠送与了五儿。


    那五儿推却不得,只得红着脸儿收下。待用过一盏茶,紧忙起身告辞而去。


    等绣橘送过了五儿,迎春便道:“浮光锦挑一匹给邢姑娘送去,余下两匹蜀锦你们两个分了吧。”


    绣橘兀自懵懂,红玉却早早笑着道谢。当下捧了一匹浮光锦便往隔壁而去。


    蘅芜苑。


    宝姐姐亲自将香菱送出来,香菱手中自是也捧了一匹蜀锦。临别之际,宝姐姐笑道:“咱们也不是头一回打交道,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香菱笑着一福,道:“既如此,那我就不与宝姑娘客气了。”


    宝姐姐笑着颔首,香菱这才起身别过。瞧着香菱远去,宝姐姐扭身回了房里,叫过莺儿道:“你得空给琴丫头送一匹蜀锦去。”


    莺儿眨眨眼,闷声应了,撅了嘴有些不大高兴。宝姐姐乜斜一眼,立时笑道:“不过是蜀锦,我那箱笼里又不是没有,哪里就值当多想?你送过了,回头儿自个儿开了箱笼选一匹就是了。”


    莺儿这才欢喜起来,笑道:“就知道姑娘不会厚此薄彼,那我先给琴姑娘送去。”


    目视莺儿远去,宝姐姐这才笑着摇了摇头。探手抚过浮光锦,正思量着要不要去看看陈斯远,谁知恰此时湘云叽叽呱呱吵嚷着入内。


    “宝姐姐可知,远大哥将所得赏赐送……呀,原来宝姐姐也得了浮光锦!”


    湘云目不转睛地盯着浮光锦,三两步凑过来探出手,又生怕弄脏了,只弯着腰盯着瞧个没完。啧啧赞叹之余,湘云不禁艳羡道:“真好!也不知我这辈子能不能穿上浮光锦做的衣裳。”


    话音落下,宝姐姐想起湘云的婚事来,顿时心生怜惜之意。略略思量,便笑着道:“什么好物件儿也只得云妹妹这般说?你若稀罕,我分你一匹便是了。”


    “果真?”湘云先是雀跃不已,随即又眉头紧蹙摇头道:“不好不好,我便是给宝姐姐做一辈子鞋子,只怕也换不得这匹浮光锦。”


    宝姐姐愈发怜惜湘云,上前扯了其手,又将一匹浮光锦撂在其手中,笑着道:“你我姊妹一场,又何必计较那般多?我既说了送你,你只管拿着便是。”


    湘云顿时红了眼圈儿,隔着浮光锦便扑在宝钗怀中,哽咽着道:“宝姐姐,还是你最好。”


    宝钗哭笑不得,只得拍起背脊安抚道:“好啦,又不是什么要紧的。”


    湘云吸了吸鼻子,心下有些为难。她陪着宝琴住了一些时日,隐隐听闻宝姐姐对宝琴极为苛待,心中便有些同情宝琴,正待寻个时机说和一番呢,谁知这就得了宝姐姐的好处。


    湘云自觉拿人手短,这有些话就不好再说出口了。费心思量半晌,心下觉着总归二人是堂姊妹,常言道清官难断家务事,既如此,自个儿还是少掺和为妙。往后各交各的,她与宝姐姐好,也不耽误与琴丫头投契啊。


    想明此节,湘云如释重负,虽心中仍觉着有些对比起宝琴,可也能与宝姐姐好好儿说话儿了。


    另一边厢,得了浮光锦的邢岫烟自是语笑嫣嫣,任凭小丫鬟篆儿极尽夸赞之语,她却只似清风拂面;宝琴得了蜀锦,歪头咬牙切齿一番,干脆将蜀锦赏给了小螺。


    丫鬟小螺大气儿都不敢出,情知自家姑娘与宝姑娘只怕是没完没了啦。


    ……………………………………………………


    倏忽过得几日。


    陈斯远一心读书,只在今日赶上宁国府小祭,这才随着邢夫人往东府走了一趟。


    回程时二人捡着会芳园往大观园而来,邢夫人自是知晓陈斯远将赏赐分了,当下便朝着苗儿、条儿使了个眼色,二者便略略驻足,待陈斯远与邢夫人走出去十来步这才继续跟上。


    邢夫人忍不住腻哼一声儿,乜斜一眼,蒜味儿十足道:“你倒是不偏不倚,二丫头、宝丫头、林丫头一视同仁。真真儿是新人娶进门、旧人丢过墙!只可怜我的四哥儿,也不知来日还有没有人护着。”


    陈斯远哭笑不得道:“吃的哪门子醋?每月给你的分润可还少了?你又不差衣裳,犯得着这般拈酸吃醋?”


    邢夫人冷哼道:“凭什么她们有,我却没有?”


    陈斯远道:“给了你,二房太太处给不给?老太太给不给?拢共就这么些,怎么给都不合适。如今这般,却是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道理是这般,奈何邢夫人就是心中不爽利,于是乎哼哼唧唧很是没给陈斯远好眼色。陈斯远情知邢夫人上不得台面,哪里比得上李纨,人家大嫂子前一回与自个儿在玉皇庙私会可是什么都没说。


    二人一路无话过了东角门,陈斯远拱拱手便进了清堂茅舍。邢夫人略略踯躅,琢磨着方才是不是自个儿太过了?转念又想,当爹的总不能不管四哥儿了吧?于是挪步惴惴往前头东跨院而去。


    谁知方才到得沁芳桥,正撞见迎面儿而来的平儿。


    那平儿心事重重,也不知思忖着什么,直到邢夫人到了眼前方才回过神,赶忙敛衽见礼。


    邢夫人心绪不佳,便冷着脸道:“瞧你这魂游天外的模样,可是琏儿又惹祸了?”


    平儿赶忙道:“回太太,是我想着我们奶奶的交代呢,怕耽搁了奶奶的事儿。”


    邢夫人冷哼一声儿,领着俩丫鬟与其错身而过。平儿不敢怠慢,朝着邢夫人背影一福,待其去的远了方才起身。


    略略舒了口气,这才闷头复又往清堂茅舍而来。


    这些时日凤姐儿一直没说什么,平儿胡乱思忖了两日,干脆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再不想旁的。


    谁知今儿个凤姐儿忽而吩咐其来清堂茅舍,问远大爷何时得空去胶乳工坊。


    平儿闻言心下咯噔一声儿,抬眼与奶奶对视,眼看凤姐儿眸中绕有深意,平儿哪里不知此番自个儿在劫难逃?因是往园子中来时便不免有些神思不属。


    可该来的总会来,平儿自知此番躲不过去。奈何她心下不似凤姐儿那般拿得起、放得下。远大爷风姿俊逸、才干上佳,得以委身这等人物自是幸事一桩,奈何她早就委身了琏二爷,哪里又能一女二嫁?


    因心下过不去这个坎,平儿便悲从心来,不觉便红了眼圈儿。


    待到清堂茅舍前,平儿方才勉强拾掇心绪,与芸香言语一声儿,这才随着其入内面见陈斯远。


    待入得内中,平儿道:“远大爷,我们奶奶打发我来问大爷一声儿,何时得空往工坊盘账。”


    陈斯远沉思一番,道:“三日后可好?”


    平儿点头应下,正待告退,陈斯远惊疑一声儿,道:“平儿姑娘怎地哭了?”


    平儿强笑着遮掩道:“远大爷不知,方才风沙迷了眼,这是我自个儿揉的。”


    “是吗?”


    平儿对上那双清亮的眸子,觉着陈斯远好似将自个儿看穿了,慌忙便垂下了螓首。道:“远大爷若没旁的话儿,那我就先去回奶奶了。”


    “嗯。”陈斯远应声而起,笑道:“正巧,有些时日没去东跨院了看姨妈了,我与平姑娘一道儿吧。”


    平儿犹豫着应下,二人便一先一后离了清堂茅舍。


    平儿谨守着本分,始终辍后陈斯远半步。待行至甬道上,陈斯远忽而驻足道:“平儿姑娘既然不乐意,我看也不必违心而为。”


    “嗯?”平儿纳罕地看向陈斯远。


    陈斯远思量着道:“胡乱哼哼几声,将你们奶奶瞒过去就好了。”


    送上门的凤姐儿,陈斯远自是笑纳了。可买一送一,送的又是心有不甘的平儿……陈斯远如今又不缺女人,又思量着平儿也存了自个儿的小心思,这万一来日要是背后使坏,他陈斯远一世英名可就付之东流了。


    平儿对着那清亮的眸子心下略略熨帖,旋即苦笑着摇头道:“远大爷也知我们奶奶行事素来狠辣,她哪里会让我欺瞒过去?”


    陈斯远一琢磨也是,凤姐儿可不是那等粗心大意的,说不得到时候还要亲自在一旁旁观呢。


    正琢磨着另寻法子,就听平儿呼出一口气道:“奶奶待我不薄,我……我自是要听奶奶的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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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至简。对于彭淼来说,如果一剑劈不死敌人,那就两剑。如果两剑劈不死,你就三剑,四剑……千万剑! 就好比这鲲鹏,一锅是炖不下的,总得多炖几锅。后来,后人传唱彭淼的传说,说她是个吃货,连龙都要煲汤喝。 跟她同时代的大佬们听了这个传说,叹息摇头,愤世嫉俗的道:”这帮小兔崽子懂什么! 光记得吃!不记得她横扫万界无敌手的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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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佬请签收

《大佬请签收》 “你好,这里有你的快递,方便接收一下吗?” “快递?我最近没有网购……一定是到付吧,拒签!” “不,对方已经结清了快递费。” “嘶……从哪儿寄来的快递?” “幽冥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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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时:从签到墨家开始

嬴天原本是蓝星的大学生, 五年前穿越到秦国,成为秦候三公子,开启了系统。 第一年,签到了墨家,成为墨家钜子,耳目遍布天下! 第二年,签到了罗网,掌控了秦时明月世界的江湖,罗网所在咸阳。 第三年,签到了三万玄甲军,被安排在了咸阳。 今年已经是第五年了,签到了九千万石粮草,储存在咸阳粮仓之中。 虽然我名义上是咸阳城主,但是我没赴任啊,你总是签到在咸阳,这不是坑爹吗? 这一天诏令道:上命,调三公子赢天即刻赴任咸阳,总揽咸阳军政大权! 在乱世之中,面对天子威压,诸国虎视,为了生存,不得不气吞万里如虎,奋六世之余烈,志在东出,智斗天子,北灭百戎,横扫诸国,一统寰宇。 成为秦国大帝的嬴天登上九丈高台,向天下振声宣布:波澜壮阔的战国时代,至朕而终。 历史架空,历史党请勿细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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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研不努力只能在霸总文里当顶流

新书来啦《翟爷的小撩精可甜可飒》,苏爽甜!!!去看!!! 乔西穿书后,瞬间制订了五项计划。 1.摆脱原男主 2.找男主五叔做靠山 3.脱离原生家庭,给自己找个新爹 4.把欺负自己的人送到千里之外 5.绝不掺和男女主之事,以免被剧情炮灰 … 做完这五件事,就能完美将自己从原剧情中摘离。 以后的日子,种种菜,养养花,喝喝茶,偶尔搞个发明造福一下人类,提前过上种田的养老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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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劫失败后我被影帝捡回家了

【新书《渣了上神后我被反攻略了》已发】 白柒渡劫失败了,被天雷一把劈回了原形,还被一个凡人捡回家当狐狸养了。 一开始白柒是拒绝的,堂堂上仙,被当宠物狐狸养这就是奇耻大辱! 所以在面对某美男朝她招手要喂她吃肉时,白柒:谢邀,已辟谷,勿扰。 俗话说得好:真香永远不会缺席,只会迟到。 事实证明,哪怕是上仙,也躲不过真香定律。 白柒被容大影帝养多了几两肉后,为了报多出来的这几两肉之恩,特地下凡,开始勤勤恳恳地当起了容大影帝的贴身生活助理。 —— 容大影帝身边最近多了一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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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宠空间:首辅悍妻忙种田

秦慕瑶穿越成古代农家女。 好不容易到了许配人家的年纪,偏偏她相貌丑陋,性格粗鄙,还好吃懒做, 众人:傻子才会娶她。 结果…… 她路边捡来的疯孩儿是当朝太子。 四个哥哥:一个是首富,一个是权臣,一个是将军,一个掌管天下粮仓。 就连她的便宜相公,未来的首辅大人也非她不娶。 太子:姐姐,有本王给你撑腰,天高海阔任你飞! 四个哥哥:谁欺负我们的妹妹,我们就弄谁! 某个以高冷著称的首辅大人:我娘子天下第一美,敢欺我娘子者,死! 众人:你们有眼疾!得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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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灰嫁给了她的谢先生

《炮灰嫁给了她的谢先生》 真千金归来,莫鸯鸯这个假千金被扫地出门。 真千金要好名声,莫鸯鸯就得恶毒愚蠢做陪衬。 直到她以为自己得了绝症,她不忍了,炮灰也要死的有尊严。 为了不留遗憾,莫鸯鸯对自己惦记十年的白月光下了手。 谁想祸害成了白月光他叔,那个全夏城女人挤破头都想见一面的谢家五爷,谢西泽。 莫鸯鸯:不怕,我快死了。 三个月后,莫鸯鸯:我怎么还没死,肚子里还揣了一个?谢五知道会弄死我吧? 于是,她溜了。 …… 五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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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师妹靠发疯文学带飞全宗门

《小师妹靠发疯文学带飞全宗门》 现代社畜云晓吃包子噎死穿成一本修真小说里的怨种炮灰师妹。 好消息是她所在的大宗门不愁吃穿,坏消息是宗主要挖她灵根帮助女主变强! 云晓当即好家伙,这是群什么牛马! 她当机立断下山苟进其他宗门。 入门后才发现,宗门从上到下实力爆表结果全是后期被女主忽悠弄死的炮灰! 云晓决定拯救他们! 师尊社恐,女主算计他杀害仙门修士,背负满身污名身死道消。 云晓肃然抓住他的手:“师尊,去山下买菜,跟大娘讨价还价,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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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零娇知青,抱着崽崽去随军

【年代+重生+穿书+金手指】木之遥落水后重生了,重生到一本小说当中,成为书中的女配。 好消息,得到了一个金手指,空间。坏消息1,刚穿越没多久,就因为流言蜚语,要嫁人了。 坏消息2,未来的老公公在自己新婚的一年内生病去世。坏消息3,未来大嫂第一个孩子被拐,第二个孩子胎死腹中。 坏消息4,新婚丈夫一年后,任务受伤成为植物人,自己成为人们口中的扫把星。 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安个鬼啊,靠着书中的先知,抢原文女主的机缘。 采摘灵芝,赚钱救公公。带着崽崽去随军,让丈夫避开剧情。随军后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但老天看不下去。 在家属院中,一个又一个的极品邻居上门找麻烦,一个又一个的想靠近自己丈夫的女人不断出现在自己面前要求自己离婚。 这是在找打啊,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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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妇那咋了?我酒楼开遍全国

【美食种田+女性群像+日常叙事+金手指不大】成亲那夜,夫君匆匆离去,扬言要做生意,一晃三年分文没挣,还带了个外室归家。 阿玫质问,夫君却言外室美貌温柔还有银子,是她比不过的。她不愿受此委屈,果断和离。 夫君说得没错,她确实没有那外室美貌、温柔,但有一点错了,她有银子。 在阿娘临终前留给她的书铺里,阿玫寻到了一本奇特的食谱,从此过得风生水起,从食铺开到酒楼,从澄县开遍全国,惊动了皇宫,就连邻国也有人专程跑来一品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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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天之拈花笑看

主角重生到笑傲江湖成为弃婴,被游历的泉州镇国东禅寺和尚无难带回,恢复记忆后发现竟然有武功这种东西,他兴致大起,勤修苦练,成为一代宗师。 然而在走出最后一步时失败,辗转重生射雕天龙,终于发现长生之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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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级大佬穿成炮灰女配

小雪莲精谈墨眼看就要化形却被人摘走,转世投胎成谈家备受宠爱的小女儿。直到她发现,自己竟成了前世从师尊的世间镜中看到的那个悲催炮灰,被绿茶表妹当做嫁给魏刻礼的踏脚石后,更被害惨死。父母一夜白头,三个哥哥为她报仇反落得身败名裂,下场凄惨。 但这辈子既然有她在,谁都别想伤她家人分毫! 谈墨:跟我玩儿绿茶?今儿就让你见识见识满级大佬的茶艺! 记者:魏少,您最欣赏您夫人哪一点? 魏至谦:善良可爱,好清纯不做作。 记者:谈导,您的新片被观众奉为神作,您是怎么创作出这么牛的剧本的? 谈大哥:没有没有,剧本其实不是我写的,只是她要低调,不肯署名。 记者:谈天王,您的新歌已经问世,立即横扫全球榜一,词曲创作简直神了。 谈二哥:哪里哪里,词曲其实是一个对我非常重要的人创作的,要是没有她,根本没有这首歌的成功。但她低调,不肯署名。 记者:谈画家,您这幅画一问世就被拍出了十位数的天价,不知道灵感源自哪里? 谈三哥:都是因为她。 记者:…… 谈大哥、谈二哥、谈三哥:妹妹从来都是这么帮我们,不求回报。 魏至谦:谈墨这么单纯,没有我的保护,她还不得被那些绿茶白莲欺负死啊。 众人:摔!到底谁欺负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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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男主和反派都养歪了

《我把男主和反派都养歪了》 [表里不一大佬女主?高级绿茶白切黑] [考究党慎入] 扶桑是因死人怨气而生的阴物,机缘巧合下得了再世为人的机会。 绑定了一个只会发布任务的辣鸡系统,统子告诉她,必须要将男主和反派细心的养育成人,要让他们根正苗红、好好相处,未来不会因为女主自相残杀、反目成仇。 但扶桑眼里只有怨气两个字。 养崽=纯正怨气。 不亏。 于是扶桑看着面前的两个小孩,笑意逐渐扩大。 男主楚燕绥未来会成为一手遮天牛哄哄的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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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侯总是被打脸

世人只知,威名赫赫的燕候魏远从不近女色,甚至背负克妻之名。却不知,魏远视女人如猛兽……直到,壳子里换了个人的陈氏娇女嫁进了燕候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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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门悍妻

芊芊素手握坚铁,千娇百媚战沙场。裴枭然出身将军世家,三代忠烈,父兄全部战死沙场,她以女子之身、皇后之尊坚守一方边疆,最后竟落得个通敌叛国、谋朝篡位的罪名,遭满门抄斩! 重活一世,裴枭然如那些想要构陷她的小人们所愿,真的通敌叛国了。 还和敌人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男女双洁,一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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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声暴露!文武百官忙着吃瓜

叶清绝从胎生穿越而来,成了叶丞相家最偏爱的掌上明珠。二哥叶清欢刚成为新科状元,便昏迷不醒。 无奈之下,她便女扮男装替哥哥上朝,意外下觉醒了吃瓜系统。金銮殿上,鸦雀无声,纷纷都盯着她。 【什么,你说陛下他不行】【什么,你说户部侍郎富可敌国?】【什么,你说威武的大将军是痴情种? 】【还有,你说太子殿下有一个白月光?】………金銮殿上,一个瓜接着一个瓜爆出,文武百官震惊,大家跟着一起吃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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飨桑

桑下闻异语,出入人鬼间。穆小午,它还在吗?嘘,它来了。***悬疑灵异,单元文,古代架空,剧情为主,感情线辅助。 尽量稳定更新,有事会提前请假,请多多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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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对着大佬撒个娇

纪啾啾,天界小锦鲤,但她是只兔子。 为了恰饭,她终于记起了自己的本职工作,收拾收拾下凡了。 第一次见到傅祈,她对他说:带我回家吧!我能给你转财运! 被他当成小算命的。 于是纪啾啾仗着自己颜(脸)值(皮)高(厚)就赖着傅祈混吃等死【没有】 后者十年如一日的觉得她就是个傻子,懒得理她。 所有人都惋惜,觉得好好一白菜非想不开主动去拱猪。 直到有一天,纪啾啾追着别人跑了。 傅祈伸手把人揪回来,在众人疑惑的目光里直起身,面无表情的问——“今晚吃什么。” 一向喜欢窝在他怀里撒娇的小姑娘第一次严肃的甩开他的手。 “你让开!我今天一定要那欠揍的狗崽汁喊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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