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初秋,风乍起,裹挟了丝丝凉意自园中吹拂而来。宝钗今儿个换了藕荷色短袄,月白绫裙下露出银红绣鞋尖,微风抚动发丝,宝钗便定定的瞧着陈斯远。


    陈斯远言去根留枝,宝姐姐心下对薛蟠失望至极,自是生出同一般的心思来。


    先前只觉陈斯远所言略失偏颇,薛家再如何落败,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谁知亲哥哥薛蟠本就是个浑的,如今连丁点小事儿都处置不明白,这来日家业若果然落在其肩上,说不得一着不慎便会将家产败个精光!


    也是因此,如今再想起来,此前陈斯远所言果然句句都是金玉良言。与其将家业交给薛蟠,莫不如趁着还值些银钱,将各处营生发卖了,再寻机将皇商底子兑了出去。


    此后将薛蟠严加看管,为其娶妻纳妾,将薛家重振之望寄托在后辈子侄身上。一代不成就两代,总能选出个出色的后辈来,如眼前的陈斯远一般,‘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薛家大房蛰伏起来,自是再不用寻高门大户联姻以自报,自个儿也就不用违心与宝兄弟往来。


    比起宝兄弟来,眼前的陈斯远更符合自个儿的心意。且他与黛玉不过是行兼祧之礼,自个儿若是先过门,说不得便是正室大妇呢。


    想到此节,宝钗心下羞怯起来。


    宝钗略略恍惚,待凝神看过去,便见陈斯远面上先是惊愕,继而是纳罕,跟着目光又变得玩味起来。


    玩味?因何玩味?


    宝钗猛然转醒,是了,这等事儿又岂是她说了算的?不拘是姻缘,还是蛰伏,都要过了妈妈那一关才好说。


    只是妈妈本就是内宅妇人,前番陈斯远揉开了、掰碎了与其分说了一通,过后妈妈还不是依着原先的谋算行事?


    宝钗心下茫然,也不知说服薛姨妈能有几分成算。


    陈斯远负手而立,瞥得宝钗眸中闪过茫然,隐有退缩之意,忽而肃容正色道:“人教人百言无用,事教人一次入心。经此一遭,来日姨太太必不敢放文龙兄单独办事。


    这有一就有二,妹妹焉知来日姨太太不会心灰意懒,舍了那皇商底子?是以若我说,妹妹心下也不用太过急切,待过得一些时日,姨太太总会转过弯来。”


    宝钗眸中茫然褪去,垂了螓首道:“远大哥所言甚是,只是不知下一回家中又要折损多少了。”


    说话间又屈身一福:“多谢远大哥指点迷津。”


    陈斯远忽而玩味道:“妹妹总不好这般红口白牙的谢过吧?”


    “嗯?”宝钗纳罕着抬起螓首,对上陈斯远那戏谑中带着炽热的目光,顿时心下一惊偏过头去。


    不料陈斯远忽而探手自其腰间一拽,抬手便将其原本悬在腰间的薄荷脑香囊攥在了手中。


    “近来读书困乏,多谢妹妹相赠。”


    说罢略略拱手,竟笑吟吟而去。


    宝姐姐呆愣了下方才缓过神来,只觉心下羞怯得紧!女子贴身的物件儿,又岂能随意送人?且此番还不是送的,分明便是他明抢了去。


    也不知为何,每一回与其相处,都会撩拨得自个儿心绪不宁。拔脚正要往荣庆堂而去,却见负手而行的陈斯远忽而抖了抖手中的薄荷脑香囊,宝钗都能想见陈斯远这会子得意洋洋的模样,顿时掩口嗤的一声笑了起来。


    宝姐姐不禁放缓脚步,瞧着陈斯远转过翠嶂之际朝着其笑吟吟颔首,又掩于翠嶂之后,她方才加快脚步。不自查地面上带了笑意,暗自腹诽了其人戏谑顽劣,又不禁暗忖,想来那书中所言‘知世故而不世故’说的便是他这等人吧?


    不提宝姐姐乱了芳心,却说陈斯远雀跃着转过翠嶂,本想径直回返自家小院,换了衣裳便往小花枝巷去寻尤氏姊妹。谁知才过沁芳亭,便隐约听得有笛声自西面儿传来。


    陈斯远顿时放缓脚步,仔细听得那笛声略显生涩,便知定是小惜春在演练。想起好些时日惜春不曾寻来,大抵是生怕耽搁了自个儿读书?


    小姑娘方才八岁,虽有些懵懂,却懂事儿的让人心疼。陈斯远便暗忖,既与小姑娘结了善缘,来日总要护佑其一番才好。


    拿定主意,当下调转方向,过得两道桥往笛声方向寻来。


    过得蜂腰桥,行不多远便见水榭之中有个娇小身形横笛吹奏,一旁的流苏穗子随着其身形来回摆荡。


    陈斯远停步笑着观量,那小惜春好似隐有所觉,待瞥将过来,笛声顿时为之一歇,随即高高举起晃动道:“远大哥!”


    “四妹妹!”


    陈斯远招呼一声,迈步便进了水榭之中。内中只有入画、彩屏两个丫鬟侍立一旁,惜春虽面上带着欣喜,却依旧规规矩矩福身一礼,道:“见过远大哥,远大哥月考可放榜了?”


    陈斯远摇头笑道:“怕是要后日了……四妹妹瞧着已熟悉了笛子,只待再过些时日便能精通了。”


    惜春撇嘴道:“远大哥就会哄人,单这一支曲子我翻过来调过去的吹奏,可不就熟能生巧?便是这般还显得生涩,真个儿也学会笛子,只怕还要几年功夫呢。”


    此时彩屏挪了凳子来,笑道:“远大爷快坐。”


    陈斯远撩开衣袍落座,笑着说道:“丝竹本就是风雅之事,四妹妹又不是乐工,自个儿听着满意就好,又何必苛求?”忽而瞥见小惜春右手腕上多了一串佛珠,陈斯远顿时蹙眉不已,道:“这佛珠——”


    小惜春探手摸了下才道:“是妙玉姐姐送的。”


    陈斯远蹙眉便道:“丝竹陶写,何必在哀。”


    惜春眨了眨眼,她才多大年纪,自是不曾听懂陈斯远暗指。陈斯远正思量着如何旁敲侧击劝说,惜春却已懂了其心思。


    当下抿嘴与左右吩咐道:“我与远大哥说说话儿,你们先下去耍顽吧。”


    因着惜春年纪实在太小,是以入画、彩屏也不曾说旁的,只屈身一福便告退而出。


    待人走了,惜春便凑近陈斯远,瞪着眼睛低声道:“远大哥方才是劝我莫要学佛?”


    “是啊。”陈斯远惆怅道:“上回劝了四妹妹一回,本当你改了心思,谁知转头儿又与那妙玉凑在了一处。”


    惜春忽而玩味道:“其实远大哥也不用挂心的……妙玉姐姐虽自诩槛外人,可我每回去她都要扫听宝二哥两句。我看她啊,怕是身在槛外,心在槛里。”


    陈斯远听得哈哈大笑:“四妹妹看人果然准。”顿了顿,又纳罕道:“既如此,四妹妹又何必——”


    惜春竖起食指在唇边,又回头观量了眼,见入画、彩屏离得远了,这才嬉笑道:“远大哥恁地小看人,我就不能是扮的?”


    “扮的?”陈斯远面上愈发纳罕。


    惜春便道:“我观荣宁二府如今好似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不过是仰仗了老祖宗与大姐姐庇护。可老祖宗上了年岁,还不知剩下多少时日呢;大姐姐处在深宫,都说伴君如伴虎,那妃子又岂是好当的?


    所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贾家富贵绵延至今,已有入不敷出之相。跟着只怕就是盛极而衰。”


    陈斯远心下凛然,暗忖到底还是小瞧了惜春,谁能想到这般年纪的小姑娘心思竟这般深?


    就听惜春又道:“再者……入画虽瞒的好,我却知道她时常往宁国府去,还不知东府存了什么诡心思呢。我自然要防着一手!


    我扮做性冷喜佛,便少了许多烦扰。待来日事有不谐,也能顺理成章遁入空门。”


    她说这些时脸上罕见带了些许得意之色,偏生这般掏心掏肺的话说出来,惹得陈斯远心下酸涩,不禁对惜春愈发怜惜起来。


    眼见陈斯远不言语,惜春便道:“我都说与你知道了,远大哥可不要外传……这事儿我连三姐姐都不曾告知呢。”


    “好,出得你口、入得我耳,绝不让第三人知晓。”陈斯远郑重说过,又探手揉着惜春的小脑袋说道:“四妹妹也不用这般费心,来日旁的我许是管不了,却总要护得四妹妹周全。”


    小惜春认真与陈斯远对视一眼,旋即笑着颔首,又伸出右手尾指来勾了勾。陈斯远先是不解,随即恍然,赶忙也伸出自个儿的右手尾指,与惜春勾在一处,大拇指又印了印。


    待惜春松开手便笑着道:“远大哥可要记得今日所说。”


    “嗯,一准儿牢记心中。”


    惜春又道:“好。诶呀,咱们莫说这些烦心的了,上回你教我的曲子我习练的熟了,不若远大哥再教我一曲?”


    “好啊。”陈斯远应承下来,探手接过惜春递送过来的竹笛,略略思量便放在唇边吹奏起来。


    他只吹了半阙,曲风欢快,听得惜春合着拍子不住的点头。


    待半阙吹罢,惜春便急切问道:“好听,这是什么曲子?”


    陈斯远吹的是双面燕洵,自是不好与惜春说,于是便信口胡诌道:“没名字,自个儿胡乱想的,是以只有半阙。四妹妹天性聪颖,待过上一二年,说不得便能补全此曲,到时候咱们一道儿商议着起个名儿?”


    “好呀好呀。”


    当下陈斯远便教着惜春吹奏起来,恰此时彩屏快步行进来,到得近前拢手俯身低声与惜春耳语了几句。


    惜春讶然道:“又要闹起来了?”


    彩屏说道:“听说赵姨娘这几日被折腾得不轻,可不就要寻厨房那些婆子计较一番?”


    见陈斯远纳罕不已,惜春就道:“也不知怎了,赵姨娘与环老……三哥这几日上吐下泻的,赵姨娘便说是得罪了厨房里的婆子,这是变着法的整治她呢。可各处的饭菜虽有增减,却是大差不差,旁处都好生生的,不知为何唯独赵姨娘处上吐下泻的。”


    陈斯远略略思忖便知晓了缘由……大抵是因着赵姨娘挑唆了一嘴,这才有了柳燕儿盗通灵宝玉之事?


    真算起来,王夫人与凤姐儿顶多教训赵姨娘胡乱嚼舌,可又如何解得了姑侄二人心头之恨?是以这才变着法儿的折腾赵姨娘?


    说来也是赵姨娘求锤得锤,若不是她嘴欠,何至于招了无妄之灾?


    陈斯远眼看天色不早,便与惜春道:“四妹妹先自个儿习练着,明儿个我休沐,四妹妹到时再来寻我。”


    “好。”


    惜春应下,陈斯远便点点头,负手出了水榭。


    他一路往北行去,过石洞、盘山道,须臾到得后园门左近,偏生一旁便是园子里的五间厨房。遥遥便见得赵姨娘一手叉着腰,一手攥着帕子来回挥舞,口中滔滔不绝将内中厨役骂了个狗血淋头。


    忽而自内中出来一人,正是柳五儿的母亲柳嫂子,那柳嫂子强压怒火道:“姨娘少说两句吧,为何旁的主子都好端端的,唯独姨娘吃了饭菜上吐下泻?再说那饭菜太医都查验过了,并无不妥之处,姨娘可骂不着咱们!”


    “呸!”赵姨娘骂道:“好个下作娼妇,打量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奴才秧子背地里的勾当?不过是捧高踩低罢了!环儿也是老爷的种儿,但凡吃出个好歹来,看看你们可还有命在!一帮子眼皮子浅的,只知道舔人家裹脚布,你娘老子在阴司里数铜板,倒教你学那起子挺尸的做派!唬弄谁呢!”


    柳嫂子气得脸色铁青,顿足道:“我,我与你说不着!快来人,去请了二奶奶来评理!”


    赵姨娘兀自不肯罢休,叫骂道:“谁来也没用!骑在我们娘儿俩头上屙屎撒尿,想瞎了你的心!”骂道此间,忽而捧腹‘诶唷’一声儿,赵姨娘面上一变,转头竟快步而去。


    边走边回首叫骂不已:“你且等着,这事儿没完!诶唷唷……快走,又要憋不住了!”


    陈斯远停步瞧了个稀奇,暗忖这赵姨娘骂起人来果然厉害啊。随即便见不远处探春领着丫鬟转过省亲别墅,与赵姨娘撞了个对向。也不知母女二人说了什么,那赵姨娘捧腹而去,探春便蹙着眉头往这边厢寻来。


    陈斯远心下叹息,知道只怕探春定是来寻柳嫂子等来道恼的。他便遥遥与探春对视了一眼,旋即扭身出了园子。


    须臾回转家中,红玉、香菱等迎了其入内,香菱与柳五儿便往书房里一道儿研习诗词,红玉捧了温茶来,禁不住说道:“大爷……有些话也不知当不当讲。”


    陈斯远逗弄道:“我若说不当讲,你待如何?”


    红玉瘪嘴笑道:“那得空也要说的。”


    陈斯远哈哈一笑,道:“这就是了,那你说就是了。”


    红玉就道:“近来姨太太总来寻大爷,大爷如今一心攻读,可不好总因着旁的事儿分心。”


    “嗯。”陈斯远随口应了一声儿。


    那红玉嗫嚅半晌,凑近说道:“莫非大爷……相中了宝姑娘?”


    噗……方才呷了一口茶水的陈斯远径直喷了出来,抬头纳罕看向红玉道:“谁说的?”


    就见红玉撇嘴道:“还用谁说?薛家除了那位宝姑娘,只怕也没什么值当大爷挂念的了。”


    陈斯远笑道:“宝妹妹不好?”


    红玉抿着嘴摇了摇头,说道:“大爷只待过了秋闱,便能定下与林姑娘的婚事。至于旁的,眼下瞧着个顶个的好,可只怕过后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陈斯远情知红玉有心劝其上进,便笑道:“你且宽心,不过是出出主意结个善缘,耽搁不了什么事儿。”


    “大爷自个儿有主意就好。”红玉不再劝说。


    ……………………………………………………


    夤夜时分,水浮葫芦也似的尤二姐忽而扬起脖颈,一声吟唱缠绵悱恻,花雨流沥,浑身凉液,旋即停车住辔而卧。


    待其滚落一旁,陈斯远左右观量,但见这一个,光身如玉欺瑞雪;那一个,遍体香姿赛兰麝。由是陈斯远不禁心下得意非常,暗忖那喜来芝果然效用非凡。待来日寻了三位好哥哥学了桩功,耐心习练三两年,往后便是夜御十女也不在话下。


    此时尤三姐缓过气儿来,探手便轻轻拍了陈斯远一巴掌,飞着媚眼儿道:“哥哥今儿个怎地这般下力气?”


    另一边的尤二姐也道:“我这会子腰酸腿软,你,你若还要,便去寻三姐儿吧。”


    尤三姐也蹙眉道:“我实在困乏的紧……要不明儿再说?”


    尤三姐如今白日里打理丹丸营生,夜里又与陈斯远颠鸾倒凤了好些时辰,自是疲乏不已。


    陈斯远哈哈一笑,说道:“那就明儿个再说。”


    当下左拥右抱,享那齐人之福。许是尤三姐的确困乏的紧了,缩在其怀中不一会便呼吸匀称,睡将过去。


    那尤二姐却辗转反侧,几次欲言又止。陈斯远察觉尤二姐好似有话要说,便问道:“二姐儿有话?”


    尤二姐就道:“今儿个白里,妈妈与大姐又来了一回。问了我一些事儿,我都遮掩了过去。妈妈便说张家之事,说来日寻了你再行计较。三姐儿便将那长命锁拿了出来。


    妈妈噎了一回,转而赞你本事了得,又催问何时摆酒纳我过门。”


    陈斯远思量道:“你妈妈又短银子使唤了?”


    尤二姐可怜巴巴地点点头,又低声小意道:“好歹生养了我一场,我也不好不管她……临走前便塞了一百两银子。”


    陈斯远蹙眉道:“你妈妈为了些许体面四下撒银子,只怕便是送了金山银海也不够其花用的。”


    尤二姐赶忙找补道:“我又何尝不知救急不救穷的道理?过往有我跟三姐儿在眼前,好歹还能拦一拦。如今我与三姐儿都离了她,可不就没人看顾了?”顿了顿,又道:“我也想着长此以往不是法子,不若……不若接了妈妈来此。”


    接尤老娘来小院儿?开什么玩笑!


    陈斯远便道:“此事莫要再提,瓜田李下的,好说不好听。”


    那尤老安人才多大年纪?虽因粘着亲称一声老安人,可实际年岁还没薛姨妈大呢。此人又是个为了银钱不择手段的,陈斯远生怕来日闹出尤老娘勾搭自己被尤三姐窥破的戏码来。


    尤二姐闻言不禁蹙眉道:“可是……我也不好瞧着妈妈没了生计。”


    陈斯远思量道:“往后再不好一次给你妈妈太多银钱,回头儿你们姊妹计较了,每月或三十或五十,奉养着安人便是了。”


    尤二姐略略抬头瞥了一眼尤三姐,瘪嘴道:“三妹妹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因着你,她早与妈妈闹翻了。”


    陈斯远笑道:“母女之间哪儿有什么深仇大恨?料想你妈妈眼见三姐儿如今过得如意,心下早已生出悔意。你从中撮合一二,此事不就成了?”


    尤二姐便犹疑着点头应下。好歹陈斯远给了主意,总比妈妈因着银钱一两个月来闹上一回要强。


    陈斯远又道:“我给了出路,二姐儿待如何谢我?”


    那尤二姐性子柔顺,素来慕强。若是那等对她千依百顺的,说不得她便要得寸进尺;反倒是陈斯远这等处处拿捏她的,她倒是反过来会乖顺不已。


    眼见陈斯远又生出心思来,尤二姐便缩了身形往下钻去……


    待转过天来,尤二姐、尤三姐姊妹两个如何计较暂且不提,陈斯远如今一心考取功名,是以早间用了饭便回返自家用功温书。


    一径过得十几日,这日晌午时陶监丞将陈斯远叫了过去,除去提前将月考题目透露出来,还问了陈斯远是否有意下场秋闱。


    陈斯远自是求之不得,当下自是好一番千恩万谢。


    那陶监丞有心劝说,奈何陈斯远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这到嘴边的话就没法儿说了。


    自大顺设国子监,监生历来都是混了肄业,也要留待来日选官。秋闱下场者也有,可如陈斯远这般砸了重金,迫不及待下场秋闱的,真真儿是蝎子粑粑独一份。也不知这陈斯远的底气是打哪儿来的。


    当下陶监丞只道让其好生攻读,余下事宜自有国子监处置。


    待这日回返自家小院儿,旋即又有薛姨妈领着同喜到访。


    自那日与宝钗别过,宝姐姐转天便与薛姨妈说道起来。奈何薛姨妈如今一门心思想着两桩事,一则是为薛蟠脱罪;二则是早日定下与曹家姑娘的婚事。


    是以任凭宝钗掰开来、揉碎了仔细分说,薛姨妈也是左耳进右耳出,略略几句话便敷衍了过去。


    宝钗心下沮丧,又想起陈斯远分别时所说,便只好耐着性子静待其变。


    薛姨妈四下找寻门路,到底找了曹家的近亲。舍了银钱求着其给曹郎中递了几句话,不过是有意出手手中的丹丸股子。


    往来勾兑几日,薛姨妈到底将股子转给了曹郎中,隔两日又抛费重金赎买回来,这就变相给曹郎中送了两万两银子。


    曹郎中正是焦头烂额之际,得了银钱紧忙将账目理清。待转头儿媒妁复又登门,果然便和颜悦色起来。


    于是转天薛姨妈登门拜访,与曹郎中之妻相谈甚欢,又见了那曹家姑娘一面儿。薛姨妈眼见曹家女生得虽只俏丽,却端庄大方,言谈举止颇有大家风范,隐隐竟有自家女儿的影子在,自是大喜过望!随即便与曹郎中之妻商议起了纳彩事宜。


    这婚事顺遂,奈何脱罪一事却半点进展也无。


    薛姨妈寻了王夫人求肯,王夫人虽当面应承了,可面上却难掩搪塞之意。只道求着老爷贾政操办着,又说贾政一直在工部行走,与刑部并不熟悉,只怕此事不大好办。


    薛姨妈等了两日不见回信,情知王夫人定没将此事当做正经事儿操办。又想起陈斯远说不妨寻了大老爷帮着操办,随即又自个儿大摇其头。


    那大老爷贾赦是个什么性子,薛姨妈又岂会不知?此人贪鄙无状,若果然寻了贾赦,银子泼水一般撒出去,事儿却未见其办成。若果然如此,因着贾赦经了手,薛家还不好再另行托付人去处置。


    薛姨妈惆怅不已,思来想去便又想起了陈斯远来。因与曹家的婚事顺遂,薛姨妈心下愈发依赖陈斯远,又因着好些时日不曾见了,薛姨妈难免心下难耐,这才掐着时辰寻上门来。


    陈斯远起身出来迎了薛姨妈入内,待二人分宾主落座,薛姨妈便愧疚道:“我也知远哥儿这会子须得用心攻读,实在不好分心搅扰……错非实在不得已,我也不好今日求上门儿来。”


    陈斯远便道:“姨太太可是遇到难处了?莫非曹家有反复?”


    薛姨妈赶忙摇头道:“曹家倒好说,倒是另一桩事儿——”


    说话间薛姨妈瞥了香菱一眼。


    陈斯远心领神会,便与香菱道:“你与红玉先出去耍顽,我与姨太太说些话儿。”


    香菱应下,领了柳五儿等一并出了正房。


    待内中只余下二人,薛姨妈便大倒苦水:“真是不办事不知办事难,我这几日可谓荆棘塞途、举步维艰。远哥儿也知,我不过是内宅妇人,又哪里识得官面上的人物?


    起先求了太太、老爷,奈何老爷一直在工部办差,与那刑部并不熟识,托了几日关系,也不曾寻到妥帖之人。”


    陈斯远点头道:“老爷素来清高,这等事儿素来不屑一顾。是以我那日才说,姨太太合该去寻大老爷。”


    薛姨妈蹙眉道:“快莫提了,你那姨夫是什么情形我还不知?若求了他去料理,只怕事儿没办成,银子几千、几万的就花用出去了。只怕薛家还有余钱,这事儿啊,就办不成。”


    陈斯远心下暗笑,大老爷贾赦贪鄙无状,若薛家求上门,说不得就会敲骨吸髓。


    思量着颔首道:“是了,原是我想差了。那姨太太可去东府问过?”


    “嗨——”薛姨妈蹙眉叹息,道:“我与西府粘着亲,东府又与我何干?冒然求上门去,只怕也得不了准信儿。”


    “这——”陈斯远道:“姨太太这般说,我倒是没了法子。”


    谁知薛姨妈却道:“怎么没有?远哥儿既指了门路,料想必能寻到门路。今儿个我算是豁出这张脸面了,好歹看在亲戚一场,远哥儿定要帮我这一回。”


    说话间薛姨妈见陈斯远面上为难,干脆咬牙起身,竟朝着陈斯远拜了下去。


    陈斯远哪儿敢接?赶忙起身避过,又上前虚扶。谁知薛姨妈直挺挺拜下来,这虚扶就成了搀扶。她身子丰腴,远非尤二姐、尤三姐可比,陈斯远虽转过年来长了气力,却一时不查被其拖得身子往下一沉。


    二人好似角力,偏此消彼长,这力气始终使不到一处。于是薛姨妈‘诶唷’一声跌坐地上,连带着陈斯远身子前倾竟扑在了薛姨妈怀中。


    许是母女二人朝夕相处之故,那薛姨妈身上竟也沾染了些许宝姐姐的气息,闻着凉森森、甜丝丝的,自有一股子别样的幽香。


    此时不过初秋,正房门窗大敞四开,便连院门都不曾关了门扉。陈斯远倒是不曾多想,紧忙挺直身形道:“姨太太这是做什么?”


    谁知薛姨妈却呆愣愣地瞧着他,须臾霞飞双颊,忽而偏了头去含混道:“我,我也是实在没了法子。”


    陈斯远又不是吴下阿蒙,眨眨眼便知薛姨妈的心思,继而心下古怪起来。暗忖自个儿莫非体质特殊不成?这贾家的姑娘不见得待自己如何,怎么太太、夫人都对自己生出别样心思来?


    也不对啊,那邢夫人是自个儿要挟着用了强,眼前的薛姨妈他可什么手段都不曾用过啊。


    眼见陈斯远说不出话来,薛姨妈心下一动,只道这远哥儿竟也与自个儿一般心思,又情知二人此时情形不妥,便半是欣喜半是赧然地开口道:“远,远哥儿,不,不若咱们还是起来说话吧。”


    “啊?”陈斯远霎时间回神:“啊……姨太太说的是。”


    陈斯远赶忙爬起来,又犹豫着探出手,不知该不该去扶薛姨妈。谁知薛姨妈竟偏了头去,抬手搭了陈斯远的手,撑着身形,脸面羞红的起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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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趟夏令营,你成六星上将了?

“一元抽取毛熊国夏令营???尊嘟假嘟”张岩欧皇加身,以一元价格抽中毛熊国夏令营活动却不想,因登错飞机奔赴战场,开始了一段奇妙的体验张岩:“哇,刚来就跳伞,这么刺激的吗!!!”张岩:“来着了,竟然还能体验真人CS,好真实啊,看我一枪一个小朋友。”张岩:“这地儿叫什么?二毛国都?厚礼蟹”张岩:“兄弟们,完蛋啦,我好像真的上战场了,哎?对面怎么投降了啊”最后的最后,身穿毛熊军装的张岩带上了上将军衔,受到了大帝接见大帝:“你表现的非常不错,是哪个团的?”张岩:“呃...旅游团算团吗?”简介无力,请看正文

大魏芳华

三国后期,统一的晨曦下暗藏着阴霾。曹魏大权正被日渐架空,人皆能猜司马氏之心,谁又能猜天下之势?

兵贼

波澜壮阔的隋唐风云,跌宕起伏的英雄传说,穿越时空的花花公子,争霸天下的雄心壮志。   如何在阴谋中掌握权力?如何在乱世里厚黑的生存?如何面对感情纠葛?又如何摆脱杀戮带来的愧疚?   一个花花少帅成长为乱世兵贼的演义故事,每日更新,敬请关注。

海贼之成就系统

意外来到海贼世界,被十四岁的娜美救下,获得成就系统,觉醒法神职业。成就:小有资财(持有1000万贝利)成就:克己自律(修行时间达到1000小时)成就:修炼狂魔(修行时间达到10000小时)……某处海上,望着那毁天灭地的巨大蘑菇云,娜美目光呆滞。“那就是罗恩你说的……五阶魔法?”“是的,它叫做——末日审判。”

人在无限,开始速通

本书为元祖无限恐怖同人。队长队长,你的念动力点线魔眼速通中确实很强势,但还是太吃操作了,有没有更加简单又强势的兑换推荐一下?有的兄弟,有的!像这么强的兑换还有九个,都是主神空间t0.5的强势BD牢九门中掌握上限的一门——正统修真牢九门中掌握爆发的一门——恶魔猎人牢九门中掌握军势的一门——轮回军牢九门中掌握瞳术的一门——写轮眼血统牢九门中掌握心光的一门——斩魄刀血统牢九门中掌握预感的一门——蜘蛛侠血统牢九门中掌握成长的一门——召唤上古八岐大蛇牢九门中掌握中庸的一门——内力牢九门中掌握均衡的一门——双能量循环被邀参与【无限世界】新版本内测的高玩方歌,却突发意外真的穿越到了主神空间当中。不知道这一切的方歌自以为可以读档,带着老板的【牢九门】速通委托,用最莽、最刁的顶级手法杀穿轮回世界,疯狂地带队进行离谱构筑、阴间邪道、无休止的挖掘支线剧情!活过生化二?六场打不了终战算什么速通?直到有一天……方歌:布什鸽们!我退出游戏怎么没了?

灵剑情缘

三界无安,犹如火宅。众苦充满,甚可怖畏。常有生老病死忧患,如是等火,炽然不息……

特种军医

萧凛,一个大学校医院的小医生,却有着不为人知真实身份——华夏龙魂特种部队的军医。   自认为很低调的态度,伴随他的却是高调的人生。   一场令人啼笑皆非的一夜情,原本以为再也不会相见,却发现原来是自己的同事;无意中得罪的暴龙女交警,摇身一变却变成了特警;自己印象中一直很天真可爱的小妹妹,却当起了小飞妹……这一切的一切,将给萧凛带来怎样多姿的生活。

无敌黑拳

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一个武者的世界。   ……   生命的潜能在于自身的发掘。   武道的追求……是自身的超脱。   追寻真正的武道,追寻业已没落的武道。   这是一曲高山流水遇知音。   当有一天叶天云得到一本关于《金钟罩》速成法的书后,他的生活开始改变了。   现实中的武者、传说中的门派、千年的秘密,一切一切都随着这本书的到来而到来!   ……   钢刀响处人头滚,宝剑挥时热血流!

边关兵王:我靠杀敌养妻女!

【杀敌就变强】+【诙谐幽默】+【权谋激斗】+【美女如云】 “什么...我被强塞了一个媳妇?” “什么...你要让我娶公主...???” “什么...我都有十八房媳妇了,你们还不满足?” 以武服众,用铁血手段震慑八方宵小! 刀锋所指,便是敌人噩梦的开始.... 边关苦寒,朝堂激斗,妻妾如云,请君入坑....

无职转生:剑,魔法帽与恋爱系统

《无职转生:剑,魔法帽与恋爱系统》

入侵娱乐圈的骗子

嫌犯:麦小余,专业骗子,常年以星探之名,行诈骗之举。   事件起因:一场梦和一个女孩。   违法事件:入侵娱乐圈。   造成恶果:娱乐圈从“贵圈真乱”,变成“贵圈更乱”。   受害者:筷子兄弟(黄,邓)、F4(胡,霍,冯,邓)、傻白甜组合(陈,唐)、五朵萌花(杨,刘,舒,赵,刘)……   PS:受害者排名不分先后,名单持续增加中。

无耻妖孽

刁小四,是个常常令人愤怒抓狂的人,不管是对付正道领袖还是魔道大佬,他的座右铭尽显十六字箴言真义:天行贱,君子当自贱不息,人至贱则无敌;   但有时候,刁小四也会短暂回归正常人状态,因为他有一群和他一样年轻、一样热血、一样外表嬉皮、内心正义的铁杆兄弟团。

末世之无字金书

夏梦经历了可怕而悲惨的一世,重新回到这个令人绝望的时代。   她发誓,要改变自己,改变人类生存的世界。   世事万千,不过书中一页。   末世之后,读一本无字金书。

春云暖

《春云暖》 徐春君开局手握一把烂牌:家道中落、父亲流放,嫡母专横…… 偏偏主事的二哥被人陷害,家族又遭灭顶之灾。 为求得生机,她只身进京寻求门路。 诚毅侯夫人正为侄子的婚事发愁,这个万里挑一的败家子早已名列京城士族“不婚榜”之首,没有人家愿意与之结亲。 看到送上门来的徐春君,侯爷夫人眼前一亮,如意算盘敲得劈啪作响…… 殊不知徐春君的眼睛更亮,小账本笔笔精细…… 京城士族纷纷叫好,大赞这门亲事旗鼓相当。两个家

权门贵嫁

《权门贵嫁》 新书《冠上珠华》已开,求收藏推荐。 朱元一朝重生,从百病缠身郁郁而终的变成了未嫁的少女。 如何从烂饭粒蚊子血变成朱砂痣白月光, 这条路任重道远。 好在她有一身医术护体。 可是号称包治百病之后,她发现事情渐渐有些不对了----某人挑眉问她:“我的相思病什么时候帮我治?” -----老书《名门闺战》《春闺密事》已完结

法医恐怖事件

我叫准正,是一名法医,从某一天开始,我困扰于各种离谱的案件,灵异,悬疑,让我心力交瘁。   当我致力于一步步揭开这些案件本质的时候,却突然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那就是,我不是人……

这个地球有点凶

天地灵气复苏,一个前所未有的神话时代扑面而来!   一个少年在灵气复苏的前夜重生!   我重生了,也变强了!   你们统统都别想跑!死亡如风,常伴汝身! 卷一 灵气复苏

洪荒:袖珍罐把圣人都馋哭了

一次次量劫下,洪荒戾气越来越重,为了气运、资源,时刻都在上演着勾心斗角和尔虞我诈。<br/><br/>一个平平无奇的袖珍罐,为了攒积分开袖珍罐,圣人变得和蔼了,道祖变得可亲了,妖族也变得可爱了,地府也不在阴森,反而成为了5A级旅游打卡圣地了。

还好分身可以投放万界

穿越而来只能依靠捡垃圾而生,三天后就是清理垃圾的时间,如果没钱连带着人一起清理!淦!我都捡垃圾了,哪来的钱!不过还好....【宿主:李宇】【分身数量:1(投放中)】【变形金刚世界:分身生存时间–7天】【路线选择:接近主角】【第一天:作为一名黑户,在NY市,您成功被抓了起来。】【第二天:拘留的生活总是枯燥的…】【第三天:地上的肥皂充满了诱惑性,但你成功的守住了节操】【获得白色称号-节操守护者,是否提取?】【第四天:您的谈吐并不似一个偷渡客,所以被一个马仔看上,并与您交了朋友。】【第五天:您与他攀谈,言及自己是琛哥的手下,过来开拓销路的。】【获得普通天赋-随机行事,是否提取?】【第六天:马仔相信了你的话,并告诉了背后的老大,老大很愤怒,认为琛哥居然敢抢他的生意,于是把你保释了出去。】【第七天:老大见到了你,把你折磨了半死,你终于透露,自己说了谎话,根本没有琛哥这个人,老大恼羞成怒,把你和那个马仔一起封在了水泥里。】【生存奖励-七天,新手加成,获得磁能离子狙击枪】怎么回事?不是变形金刚吗?威震天呢?擎天柱呢?都没见到就死了?

我在古代养学霸

二十一世纪的医大研究生夏薇,莫名其妙穿越到一个架空的朝代,不仅无痛当妈,还是一个体重近两百斤的龙凤胎母亲,且看她如何带着相公和孩子发家致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