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二人重新落座,非但是薛姨妈,便是陈斯远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他心下杂乱,似有些烦扰,可更多的则是欣喜。


    于陈斯远而言,这世间唯有三者可催其奋进,一则青史留名、万民传颂;二则姑娘家床笫之欢力尽时的瘫软;三则……便是女子不经意的脸红。


    此三者单拿出来一样,都可催生男子万丈豪情,他又怎能不欢喜?


    至于宝姐姐,刻下又不曾做什么,他便暂且不去理会。


    强自恢复清明,陈斯远仔细思忖了一番,眼见薛姨妈兀自攥着帕子不作声,陈斯远便说道:“姨太太所请实在让人为难,而今我不过是监生,只听了外间传言,能不能寻到门路尚且不可知。既然姨太太实在不知托付何人,那我就勉为其难试一试?”


    薛姨妈羞怯着欢喜起来,道:“远哥儿去操办此事,定是妥当的。”顿了顿,又道:“若远哥儿真个儿为蟠儿恢复了清白,我……来世定当报还。”


    陈斯远面上忽而玩味起来,这报答又岂用等到来世?这一世就好啊……就比如将宝姐姐许配给自个儿。


    就听薛姨妈说道:“不过此时最好年底前操办妥当。二房叔叔过世,那皇商差事此前一直落在他头上。他这一去,年底内府盘点,总要让蟠儿顶上才好。再有,那曹郎中本就是内府郎中,想必纳彩前总要查明薛家底细。”


    陈斯远不禁蹙眉道:“这般说来,此时宜急不宜缓啊……我明儿个先寻人扫听一番,不管有没有门路,定会回姨太太一声儿。”


    “哎,好。”薛姨妈应下,心中暗自舒了口气。


    二人一时间又没了言语,薛姨妈如坐针毡,偏生还不想走。抬眼瞥了陈斯远两回,因听得外间丫鬟嬉笑声,她生怕被外人瞧了去,这才咬牙起身道:“如此,我就先回了。”


    “好,”陈斯远起身相送:“我送送姨太太。”


    “远哥儿留步就是,左右也不远。”


    陈斯远笑着没答话,径直将薛姨妈送出院外,方才纳罕着回返。进得正房里与香菱、红玉、柳五儿几个言说一番,旋即钻进书房里抄起书卷来翻阅。


    他心不静,半晌也不曾看进去。想想近来也真是古怪,先是宝姐姐丢直球,跟着薛姨妈又来了这么一出……变化之快,真真儿让人目不暇接。陈斯远心下自是更属意宝姐姐的,可薛姨妈若是自个儿送上门来——他观薛姨妈也是风韵犹存啊,此事还是日后再说吧。


    因着心下杂乱,陈斯远勉强翻了几页书卷,干脆早早洗漱,与香菱、红玉一道儿相拥而眠。


    待转过天来,陈斯远晌午时单寻了魏钊高,其父乃是陕西巡抚,正儿八经的官宦子弟。


    因着薛蟠一事隐秘,不好传扬开来,因是陈斯远干脆领着魏钊高去了晴雯处。


    晴雯还是头一回见陈斯远领了人来,小脸儿略显局促,慌忙招呼两个婆子招呼着,又亲自沏了香茗奉上。


    待陈斯远命其退下,这才与魏钊高道:“魏兄,前一回魏兄说那刑部衙门里的门道……不知可能寻到路子?”


    魏钊高哑然失笑,指点着陈斯远道:“我道枢良为何单拉了我来,敢情是为这等事儿。怎地,莫非枢良也要撤案卷?”


    “正是,我有一远亲,在金陵发了案子。”这等事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陈斯远当下便略略与魏钊高说了。


    那魏钊高听罢讶然不已,道:“薛家可是得罪了贾化?这等案子论理不过赔几个烧埋银子罢了,怎么断成了薛家的罪过?”


    陈斯远便笑道:“薛家大房孤儿寡母啊。”


    魏钊高顿时会意,道:“敢情是家贼难防啊。”


    可不就是家贼?那背后出力的不拘是薛家其余几房,还是王子腾,总归与薛家大房粘亲呢。


    魏钊高思量着道:“如此就好办了。贾化如今圣眷正隆,我听闻此人在开埠一事上处置得当,引得圣人连番夸赞,说不得不二年便要高升。有此人压着,料想来日也无人敢翻旧案。


    枢良若想撤案卷,只消砸了重金,买通那司务与库大使便可万无一失。”


    刑部司务乃是从九品的官职,勉强还能算是官;到得库大使这一级,属于不入流的杂官,说是官,实则更像是吏。


    陈斯远便道:“薛家孤儿寡母,唯独有个男丁薛文龙,还是个浑人。还请魏兄从中引荐、奔走转圜。”


    魏钊高笑道:“此事容易,枢良可听过高仲勋其人?”


    眼见陈斯远面上茫然,魏钊高就道:“此人本是前任天官门下清客,此人八面玲珑、能说会道,于京师各处衙门颇为吃得开。枢良只管让薛家寻此人料理,不出月余光景必有好信儿。”


    陈斯远大喜,当下以茶代酒敬了魏钊高一杯。随即便有小厮庆愈提了两个食盒来,二人便在房中用了饭食。


    魏钊高用罢饭食,抬眼便见那晴雯杵在庭院里不时的往房中张望。他本就是衙内出身,自小也是脂粉丛中打混过来的,哪里不知陈斯远金屋藏娇之意。


    当下打趣几嘴,施施然便告辞而去。


    陈斯远起身将其送出院儿,待回转身形,晴雯便凑了过来,纳罕着道:“大爷今儿个怎么带了外人来?”


    陈斯远笑着说道:“魏兄既是同学,又与我有私谊,算不得外人。”顿了顿,又道:“再说,莫非晴雯想躲在房里一辈子不见外人不成?”


    晴雯顿时嗔怪道:“我不过是心下纳罕,偏大爷往旁处想。”


    陈斯远笑着没言语。晴雯虽不曾明说,可陈斯远哪里不知其心思?这处毗邻国子监的小院,原本就是用来安置晴雯的。起初晴雯许是还当自个儿是丫鬟,可架不住两个婆子与老苍头每日奉承。


    晴雯又是个心气儿高的,从不觉得自个儿比那些姑娘差了什么,时日一长,可不就当自个儿是这处小院的半个主人了?


    且那一回赖大家的说了一些有的没的,晴雯正值情窦初开,时常便与陈斯远晌午时相拥小憩,与先前拿宝玉当朋友不同,只怕晴雯心下早当自个儿是陈斯远的姨娘了。


    晴雯话音落下,见陈斯远只是笑,并不曾驳斥了,便扯了陈斯远入内,说道:“大爷赶紧眯一会子,不然下晌又要犯困。”


    “可不是?春困秋乏夏打盹,这晌午不小憩一会子,下晌还真就没精神头。”


    二人到得内中,晴雯吩咐婆子送了温水来,伺候着陈斯远洗脸、净手。二人一并到得西梢间里,陈斯远方才落座炕头,晴雯便矮身为其褪去了鞋子。


    那晴雯心细,拿着鞋子探手比量了下,说道:“大爷脚码好似又长了些,这鞋子瞧着有些顶脚,来日我寻了鞋样子再给大爷做一双。”


    陈斯远应下,晴雯撂下鞋子,起身又翻腾箱笼,寻了做得一半的团扇来。


    待其偏腿坐在炕头,陈斯远思量着问道:“还没走?”


    晴雯红着小脸儿应声道:“今儿个就差不多了。”


    陈斯远躺下道:“那咱们一道儿眯一会子。”


    晴雯立马摇头道:“不好不好,没得污了大爷。大爷下月可是要下场的!”


    此时世情认定女子天癸污秽,因是前三日晴雯只在厢房里应声,关门门窗都不见陈斯远。今儿个走得差不多了,这才垫了草木灰包伺候陈斯远。


    陈斯远便叹了口气,为这事儿他没少与身边儿的女子掰扯,可哪怕是尤三姐那等泼辣豪爽的,也不肯月事时候与其同床共枕。指望着一己之力移风易俗,简直是痴人说梦。


    因是陈斯远也不强求,打了哈欠,卷了锦被便小憩起来。


    晴雯守在一旁,一针一线地绣着团扇,时而瞥向陈斯远,便会抿嘴一笑。


    许是坐得久了,晴雯有些腿酸,便褪去鞋子上了炕,又哈欠连天地绣了几针,晴雯便困乏得睁不开眼、捣头如蒜。


    过得许久,陈斯远倏然转醒,眼见晴雯靠在炕柜上外头睡去,紧忙自枕边摸出怀表来瞧了眼。


    好好,距离上课还有一刻之久。陈斯远舒展了下筋骨,见晴雯娇俏的小模样,顿时心生戏谑。探手轻轻将那一只菱脚上的袜子扯下,伸出食指在足心挠了挠。便见晴雯蹙起眉头来,脚趾屈伸两下又停了下来。


    陈斯远又挠了挠,晴雯顿时缩了菱脚,迷糊着睁开眼来。


    “大爷?”


    陈斯远起身膝行过去,打横抱起晴雯来嘟囔道:“困成这样还要硬挺着,你睡吧,我去国子监了。”


    说话间将其撂下,又为其覆了锦被,这才落地穿了鞋子。


    晴雯挣扎着要起来,便被陈斯远一指头点在眉心:“安心睡着,我每日都来,哪里就要你每回都送了。”


    晴雯含混着应下,目视陈斯远起身出了梢间,又撑起身形扒着窗户眼见陈斯远与两个婆子招呼一声,施施然领着庆愈出了小院儿。


    晴雯重新躺下,抿嘴笑着将被子蒙在头上。须臾又掀开被子,一双水润眸子眼波流转,恨不得立时扑在大爷怀里。


    如今想来,那日赖大娘所言果然有几分道理……只可恨她一直鄙夷袭人、碧痕等作狐媚子状勾搭宝二爷,心下自然不知那些床笫上的手段。


    晴雯便想着,若是赖大娘再来就好了,到时也好问上一嘴。


    ……………………………………………………


    这日散学,陈斯远径直回了自家小院儿。甫一入内,便有红玉道:“大爷,头晌时芸二爷来了,撂下一些辽东土仪便回去了,说等大爷休沐时再来拜访。”


    贾芸回来了?算算一来一回足足五个月,算时日贾芸是夏末方才从辽东回返,料想定是将辽东庄子各项事宜处置妥帖了。


    陈斯远点点头示意知道了,进得房中略略休憩,换过一身衣裳便要往薛姨妈院儿行去。


    谁知方才出了正房,便有金钏儿寻了过来。


    那金钏儿上前见礼道:“太太掐算着哥儿也该回来了,便打发我请了哥儿往太太处走一遭。”


    陈斯远纳罕道:“姐姐可知太太寻我何事?”


    金钏儿摇头道:“太太的心思,我又哪里敢忖度?不过下晌时二奶奶来了一回,说了夏粮入库的账目。二奶奶说今年旱了些,夏粮比往年少了一成。”


    这就扯淡了,今年入夏时虽雨水少了些,可也算得上是难得的风调雨顺,这夏粮又怎会比去年还少一成?只怕是各处庄头与戴良蛇鼠一窝,贪占贾家便宜。


    这般思来,王夫人这是打算对粮仓动手了?若果然如此,此番必是寻陈斯远沟通往来,与东跨院的大房计较了,两房方才好一道儿发力,逼得贾母认下此事。


    陈斯远思量清楚,便颔首道:“不好让太太久等,咱们这就走吧。”


    金钏儿应下,转身引着陈斯远往王夫人院儿而去。


    不多时,陈斯远进得正房里,抬眼便见王夫人正殷切看过来。


    二人见过礼,王夫人耐着性子说了些闲话,这才将几个丫鬟打发了下去。


    待人一走,那王夫人就道:“远哥儿,这夏粮账目送上来了,比去年还少了一成。”


    陈斯远蹙眉道:“蛇鼠一窝,须得好生整治了。”


    王夫人也颔首道:“我也是这般想的,公中在这京畿周遭的田庄不多,加起来却也有几千之数。公中用度尚且打不开点,偏肥了那些底下的奴才!若依着我,不若比照远哥儿的法子来处置田庄,趁机再将那戴良也拿下。”


    陈斯远会意道:“太太所言极是,不过事涉公中,不好绕开东跨院。晚辈这就往东跨院走一遭,与大老爷分说利害,想来大老爷定会鼎力支持。”


    王夫人顿时笑将起来,说道:“是了,这又不是我自个儿的事儿,可不就要大伯那边厢出出力?”顿了顿又道:“远哥儿秋闱在即,本不该劳烦你,奈何实在无人居中奔走。”


    陈斯远摆手道:“我不过传个话,又能劳烦到哪儿去?如此,太太稍坐,晚辈这就去寻大老爷。”


    王夫人应下,又打发金钏儿去送。


    陈斯远自王夫人院儿出来,绕行出府,又从黑油大门进了东跨院。赶巧,邢夫人临盆在即,今日贾赦请了太医来诊治,陈斯远便随着苗儿进了正房里。


    他入得内中,抬眼便见邢夫人歪在软榻上,王太医业已诊治过了,正与贾赦交代着:“……大老爷容禀,大太太月份已够,想来再有月余光景便会临盆。如今大太太与腹中孩儿身子都康健,就是……大太太身子略微丰腴了些。往后须得少食,免得胎儿过大引发难产。”


    邢夫人闻言顿时蹙眉道:“我这两月一直管着嘴,也没多吃什么,怎么就发了福?”


    那王太医笑道:“许是大太太劳动得少了些。”


    贾赦心下欢喜,摆手道:“来呀,放赏,代我送送王太医。”


    当下便有丫鬟送了两枚银稞子来,王太医连连谢过,这才被丫鬟送走。


    陈斯远这时才上前见礼,贾赦以为又是来瞧邢夫人的,便道:“你们姨外甥且说着,我往外书房去了。”


    陈斯远赶忙道:“姨夫且慢,外甥此番有要紧事相商。”


    “哦?”贾赦眨眨眼,忽而欢喜道:“莫非那丹丸营生要分润出息了?”


    陈斯远面上一怔,心下直翻白眼。这大老爷果然是钻进钱眼里了!


    当下说道:“还请姨夫屏退左右。”


    大老爷摆摆手,便挥推了丫鬟。


    待内中只余下三人,陈斯远便将王夫人之请说了出来。


    本道贾赦手头银钱紧,定会鼎力相助,谁知贾赦听罢竟抚须思量了须臾,这才道:“底下奴才不像话,是该整治一番了。不过那戴良是做老了粮仓的,一竟革除,只怕一时间寻不得妥帖人手啊。”


    陈斯远暗自思量,贾赦自是乐不得掀翻了戴良,只是这掀翻之后,管粮仓的差事归在谁门下,这就要仔细计较了。


    大房、二房如今合则两利,合起伙来方才能斗得过贾母,可彼此之间也是龃龉不断。这不,事儿还不曾办成,贾赦就想着事后分润好处了。


    陈斯远道:“姨夫心下可有妥帖人手?”


    贾赦眯眼道:“老夫以为单大良不错。”


    单大良?单家夫妇为府中内外管家,惯会欺上瞒下、捧高踩低……嘶,这单大良莫非暗中投靠了大老爷贾赦?极有可能啊。


    贾赦此议一出,只怕王夫人定不会答应,那此事岂不就无疾而终了?


    陈斯远便思量着道:“单大良原本只管着买办一事,与粮仓事宜不挨着,只怕甫一经手,难免慌手慌脚。二房太太以为周瑞管着粮仓最为合适。”


    周瑞是贾家老人,周瑞家的却是王夫人陪房。


    贾赦闻言顿时蹙眉摇头道:“不可,周瑞差着年岁,如何服众?我看还是单大良好一些。”


    陈斯远思量着道:“若依着我,单大良、周瑞二人,都比不得另一人合适。”


    “哦?还有这等人?远哥儿且说说。”


    陈斯远笑着吐出两个字:“贾芸。”


    贾赦眨眨眼,说道:“是了,芸哥儿今儿个回来了,头晌时老夫还见了一面儿。”


    当下贾赦暗自思量,这贾芸往辽东走了一遭,将辽东庄子处置得极为妥当。剔除了乌家这等欺上瞒下的庄头,非但主家满意,便是下头的庄户、仆役也满意不已。


    此人能说会道、实心任事,又是贾家子弟,倒的确是个好人选。只是贾家素来没有子弟充任奴才差事的惯例啊。


    此时就听陈斯远道:“若依着外甥,这粮仓差事让那周瑞担个名儿,命贾芸督办,查办京畿庄头、戴良事宜,自是姨夫亲自出面为好。”


    陈斯远此议看似和稀泥,实则抓住了主要矛盾。王夫人为夺权,自是要将粮仓差事拢在手中;大老爷贾赦一心为银钱,先前所言不过是得寸进尺,说白了就是有枣没枣打三竿子,能占便宜就绝不吃亏。


    依着陈斯远处置,周瑞得了粮仓管事,有贾芸督办,自不好上下其手;贾赦稽查庄头、粮仓管事戴良贪占事宜,来日抄捡的美差自然也是大老爷的。如此,正好一举两得。


    大老爷贾赦思量半晌,一直没放声。一旁的邢夫人与陈斯远递了个眼色,咳嗽一声便道:“老爷,我看远哥儿说的在理。”


    “唔,”大老爷就坡下驴,说道:“既如此,那远哥儿去回了二房弟妹,就说这事儿我应承了。”


    陈斯远赶忙起身拱手谢过。大老爷兀自板着脸,心下思忖着如何寻那些庄头与戴良的晦气,交代几句便匆匆离去。


    他人一走,邢夫人赶忙道:“二房总算有了动静,前些时日他私底下还嘟囔着怎么还不动手呢。”


    陈斯远上前扯了邢夫人的手儿,自是好言抚慰了一番,只道待过了秋闱,定时常来看她与孩儿。


    邢夫人便道:“你三五日来一回就是了。”顿了顿,又道:“我原想着有了孩儿就好,却不敢奢望着与你一直厮守。”


    陈斯远嗔道:“哪里的话?你当我是什么了?”


    邢夫人不禁掩口咯咯咯笑了一会子,这才道:“便是出了月子我也要顾着孩儿,只怕没空顾着你,你到时若是憋闷了,干脆寻苗儿、条儿那两个小蹄子去。前儿个我小憩,那两个小蹄子当我睡着了不曾听见,为着你嘀嘀咕咕险些撕破了脸呢。我瞧着啊,如今你勾勾手指那两个就乐不得的爬了你的床。”


    陈斯远道:“我如今哪里管得了这些?只盼着赶紧过了秋闱才好。”


    二人说了会子私密话儿,陈斯远便起身离去。不一刻到得王夫人房中,便将先前之议说与了王夫人。


    王夫人果然大喜,浑不在意那抄捡的美差落在了大老爷头上。当下将陈斯远好一番夸赞,临别之际又送了两盒茯苓霜。


    陈斯远自王夫人院儿出来,兜转一番寻到薛姨妈院儿前,与门前婆子交代一声儿,须臾便有丫鬟同喜引着其进了内中。


    二人又见面,薛姨妈自是心下异样,只是挂着薛蟠的案子,这才强压住心事。


    招呼陈斯远落座,待上了茶水赶忙就问道:“远哥儿,那事儿……如何了?”


    陈斯远笑着颔首:“幸不辱命,倒是扫听得了一些门道。”


    “啊——”薛姨妈自是惊喜,赶忙细问起来。陈斯远便将友人魏钊高所言细细说来。


    临了,呷了口茶水道:“此事不好张扬,姨太太为女眷,只怕不好与那人打交道。不若寻了手下妥帖掌柜的,寻了那人仔细计较。到时只消舍了银钱,此事定会办得妥当。”


    薛姨妈听得颔首连连,道:“哥儿说的极是。蟠儿经此一遭,我是不大信得过了。”旋即又思量道:“我家中有一老掌柜名张德辉,处事老道,为人最是忠心,我便将此事托付给他?”


    怎么什么事儿都要问过自个儿?这是拿自个儿当依仗了?


    陈斯远心下古怪之余,笑着说道:“姨太太既说此人妥当,那想来是妥当的。”


    眼见薛姨妈直勾勾瞧过来,陈斯远便不经意地往屏风瞧了一眼。薛姨妈顿时回过神来,这才想起宝钗还在房中。


    当下轻咳一声儿,说道:“好,我明儿个便寻了他交代下来。远哥儿……这是才回来?可用了晚点?若不曾用,我干脆吩咐丫鬟多拿一些回来,就在此处用吧。”


    陈斯远起身拱手道:“不了,秋闱在即,晚辈还要回去温书,就不多留了。”


    薛姨妈赶忙吩咐丫鬟去送,自个儿又起身将陈斯远送到正房门口,瞧着其身形出了小院儿,这才叹息一声回转身形。


    谁知扭头便见宝钗不知何时绕过屏风停在了堂中。


    薛姨妈心下一惊,赶忙笑道:“我的儿,你哥哥那事儿可算有了着落。”


    宝钗不禁感叹道:“男主外、女主内,古来皆如此。于我和妈妈而言,简直是天大的难事儿,谁知落在远大哥手中,竟如此容易。”


    薛姨妈搂着宝钗坐在软塌上,点头道:“也是远哥儿能为,换了旁的哥儿哪里知道这些?”


    宝姐姐心下一动,说道:“妈妈也以为远大哥有能为?”


    薛姨妈便笑道:“哪里是我以为?这府中上下谁不说远哥儿有能为?”


    宝姐姐便道:“既如此,想来远大哥先前所言也是金玉良言了?”


    “自然是——”薛姨妈方才应下就觉不妥。


    果然,就听宝姐姐说道:“妈妈也知哥哥是什么情形,既如此,何不信了远大哥一回,将外头的营生尽数兑了,皇商底子也转出去,如此……方才能保得哥哥周全。”


    “这……”薛姨妈顿时为难道:“旁的且不说,这皇商可是祖上传下来的,怎好拱手让人?若是其余几房知道了,还不知如何闹呢……不妥不妥。”


    宝钗道:“其余几房想要,只管拿了真金白银来,咱们让渡出去便是了。”


    薛姨妈蹙眉道:“浑说,若真个儿让与了其余几房,来日九泉之下我又如何与你父亲交代?”


    宝姐姐略略蹙眉,便不说话儿了。心下不禁暗忖,这话落在不同人口中,效用自是不同。自个儿与妈妈太过亲近,因是妈妈哪怕明知此言有理,只怕也先存了几分疑虑;若换个让人信服的说来,只怕妈妈心下疑虑便会去了几分。


    如今妈妈正倚重远大哥,若这些话远大哥再说一回,说不得会有奇效?


    宝姐姐便拿定心思,待得空寻了陈斯远说说,总要劝着妈妈转了心思才好。


    不然的话,家中出息愈少,抛费居高不下。哥哥又是个浑的,说不得哪日又闯了祸。长此以往,薛家家业哪里还维系得了?


    ……………………………………………………


    却说陈斯远自薛姨妈院儿出来,一径进得园子里,本道穿行而过回返自家小院儿,谁知半路便撞见了司棋。


    问过才知,却是司棋才将食盒送去后头的小厨房。那司棋说过便定定瞧着陈斯远,一双眸子好似沁出水儿来一般。


    二人春风一回,往后再没独处之机,司棋自是心下哀怨。陈斯远极得意司棋高大丰壮的身形,眼见如此,少不得扯了司棋往没人处好生抚慰了一番。


    奈何周遭人来人往的,陈斯远只得硬挺着不曾真个儿入了巷。


    待事毕,司棋窸窸窣窣拾掇齐整,咬着下唇,一双眸子愈发水润。凑过来低声道:“哥儿……等过了秋闱,我择一日告了假可好?”顿了顿,又道:“我爹妈素日都在府中当差,白日里家中无人的。”


    陈斯远顿时意动不已,笑着道:“好,待过了秋闱便是你不寻我,我也要来寻你。”


    司棋心下欢喜不已,正要说些什么,忽而听得绣橘远远招呼有声,这才撇下陈斯远去了。


    陈斯远略等片刻,待从园子后门出来,行不几步正撞见自后门回返的薛蟠。


    “远兄弟!”薛蟠那厮热络招呼,哈哈笑着到得近前,一巴掌拍在陈斯远肩头:“本道回来便寻远兄弟出去耍顽,谁知妈妈、妹妹都不准,说远兄弟要下场秋闱,不好搅扰。啧,远兄弟这才情,哪里还能搅扰得了?想来那秋闱也是手到擒来啊,哈哈哈——”


    陈斯远笑着拱手:“借文龙吉言,实则我如今心下也忐忑不已啊,秋闱之事,谁也说的准一定能过?是了,文龙这是——”


    薛蟠咧嘴道:“久不在京师,各处朋友自是要走动走动。今儿个柳湘莲做东,咱们便在外城寻了个羊肉铺子好生吃喝了一通。”


    柳湘莲?薛蟠到底跟此人兜搭上了……就是不知来日会不会被其暴揍一通了。


    与薛蟠言语一番,二人就此别过。陈斯远行了几步,扭头看着薛蟠那货昂首阔步沿夹道而去,心下顿时古怪起来。


    这来日若真个儿与薛姨妈有了什么,薛蟠这货岂不成了自个儿便宜儿子?


    到时候怎么说?


    文龙兄,咱们往后各论各的,我管你叫文龙兄,你管我叫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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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级漂哥》下岗潮中的高考考生,进入中国最好的道口大学,一路漂泊,从北京漂泊至世界各地,再回到北京,漂泊中练就的各种生存本领,品味人生百味,亲历酸甜苦辣,一事无成,却成为顶级漂客,是为顶级漂哥。

医海沉浮

医术为医者之本,医德乃大医之道。一个刚走出医学院校园的毕业生,究竟要经受怎样的历练,才可以成为医术与医德双馨的医生。 男主陈浩,用他的亲身经历,演绎了一出在时代的变迁下, “名医是怎样炼成的”。全书没有穿越,没有重生,没有修仙,没有玄幻,没有系统,没有AI......有的,只是一名年轻医生在医海中的沉浮史。

医武至尊:女总裁们哭着求我别放手

小小实习生秦阳偶得神尊传承,无敌人生从此开启!古武高手?无敌宗师? 地下世界王者?不好意思,在我面前都是渣渣!

无敌兑换

李亚林中奖了!他成了某大神的继承人,拥有了兑换游戏中的技能,血统,职业,道具的能力,还拥有了创造动漫或者游戏中的人物的能力,又拥有了选择动漫副本的能力,不过最可气的是这家伙居然还有升级练功的能力。   于是李亚林发达了,看他如何玩转现实与异界之间,玩转于各个动漫副本之中。   看我的《暗黑》中技能!《英雄无敌》中的各种兵种!   出来吧!我的天使——伊卡洛斯!   啊?冴子,丽,还没到你们出场呢,...

超级掌柜

神说:求求你,把神格卖给我吧……   在众神都不知道具体所在的某处,有一条街,任何时代的任何人,只要得到相应的机缘,就可以来到这条街上,选购各种各样的宝物,无论天材地宝、龙肝凤髓、神器神格,甚至财运福运桃花运,都能购买的到。   徐超做了天街上淘宝店的掌柜,他感觉自己可以开始为所欲为了……

三重门

主人公林雨翔自幼天资聪颖,活泼可爱,加上其父的影响,从小就被誉为“神童”。   然而这个极具才气的少年却在初中严重偏科,也因此遇上了影响他一生的老师马德保,还有占据他整个情感生活的女同学Susan。   青春年少朝气蓬勃的他们,与所有同龄人一样有着情窦初开的情怀。   有意无意的接触间,爱情的萌芽逐渐开化……   在这个恋爱的季节里,充满幻想的男孩女孩能否找到那把钥匙,去打开人生的门、心灵的门、爱...

与婠婠同居的日子

男猪楚河某天回家的时候,发现家中多了一个美如精灵一般的白衣少女。   白衣,赤足,她说,她叫做婠婠……   反穿越!婠婠和师妃暄穿越到现代!   ……   “你们别打了,现在是法制社会……大家有什么分歧坐下来好好谈一谈……最多我吃点亏,带你们逛街买衣服好不好?”   劝解无效。   无奈的楚河拿来零食,边看打斗边吃零食边喝啤酒,看得眉飞色舞。   ……   楚河上起点看午夜场更新,MM们战况激烈。...

混元剑帝

“地球华国,我一人一剑,败国内十位武道大师,人称剑圣青墟!”   “神荒大地,我持三尺青锋,纵剑天下,剑锋所向,有我无敌,被称为青墟剑尊。”   “混沌神域,我剑道大成,剑气十万里,万剑朝宗,登封混元剑帝……”   ……   大道争锋,有死无生!   回归无路,青墟唯有杀出一条血路!

仙域记

此世彼世,大道永恒!太古杀劫,轮回再起。一位凡间帝王凭借一块羁绊仙石飞升仙域,从此鱼跃大海,龙腾穹苍。 从最卑微的下仙做起,历经重重血火洗礼,立誓要成为这片浩大仙域中真正的强者。 然而强者之路上光影与灰暗并存,天才济济,波诡云谲,欲望比天高! 当凌云大志崩溃,当搏天之翅折断,唯有破而后立方能绝地反击,而他......的回归也正式拉开了仙域终极大秘的序幕! 【展开】【收起】

剑圣的星际万事屋

本书又名《我在十里星砍怪五百年,终成剑圣!》《刚成剑圣就要我去征服宇宙?你知道这五百年我怎么过的吗!》《我不做任务啦,系统!身为剑圣的我只想及时行乐》简介:穿越到一个科技、武道和神秘并存的未来宇宙,李遥在刷怪系统的鞭策下,于十里星砍怪五百年终成剑圣,还没休息片刻,马上又接到系统要他征服银河的新任务。然而在星际时代,个人的力量是有极限的,刷个剑圣都花了五百年,称霸银河系又得多少年?更何况,身为剑圣的他已经有了绝对人身自由,为什么要费力的征服宇宙呢?厌倦为系统打工的李遥,拒绝了征服银河的任务,决心享受生活,于是开了家面向全银河的星际万事屋,给富婆找找猫,帮农妇开开荒,给少女教教剑,旅旅游,散散心……然而系统还是传来了该死的提示音——征服银河任务完成度1%!【轻松日常无敌流,戾气重的请自觉绕道,另有万均狗粮文《最强孝心系统》和六千均无敌文《女大三千位列仙班》可略解书荒。】

古代试婚

重生古代农家女,家徒四壁穷的慌,嫂子贪婪无情义,哥哥老实少主张,逼我做妾没商量,拉个秀才来顶缸,倘若是支潜力股,你我合力奔小康,只怕烂泥扶不上,拟个合约将你防。   做富家妾还是穷人妻?   嫂子说:那个李秀才穷的叮当响,跟着他吃苦受累不说,哪天日子过不下去,他就把你给典了。   哥说:你嫂子说的对呀!   嫂子说:嫁到张家,你就一辈子不愁吃穿,享福了。   哥说:你嫂子说的对呀!   林兰:李秀...

大明之五好青年

万历四十七年,当萨尔浒之战的悲歌落幕,一头怪兽踏上了战争的天平……   我们是害虫!   我们是害虫!   呃,错了。   我们是正义的五好青年,我们要用正义的铁拳砸碎旧世界!

梦回大唐

穿越以后做什么?拯救万民?征兆沙场?富甲一方?不不不,老子只想吃好,穿暖,自由自在。 新人第一次写书求推荐。

落魄药女养家日常

德医双馨的太医院院首肖太医,卷入了贵妃假孕一案被斩首。 十二岁以上男丁流放,女眷和幼童得太后恩典回了祖籍蜀地。 没想到一直得肖太医庇护的族人却将一群妇孺拒之门外,霸占她们的祖产并将其除族。 一群养尊处优的妇孺要啥没啥,从不显山露水只爱看书捣药的肖春暖成了全家的顶梁柱。 教家人学洗衣做饭保生存; 教妹妹们挖野菜,炮制药材; 教幼弟学经商练武术强身健体,三代不能科举也要学文识字; 努力挣钱还要救济流放的亲人; 祖母为春暖寻得一门亲事,结果族长之女还找上门来闹事。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老恨新仇一起算,肖春暖从来不是手软之人,文斗武斗都可以应战!

鬼案法医

这世上的大部分职业,都是可以放在阳光底下晒的。但是,也有些职业,只能躲在阴暗里。   就拿救死扶伤的医生来说,大家知道的大致分为两类,一是中医,二是西医。其实,还有一种医生,这种医生听说过的人不多,见过的就更少了,那就是鬼医。   我是一名鬼医,因为那无法侦破的灵异案件,被招进了专案组。不过,因为鬼医是一个见不得光的职业,所以我在专案组里的身份,是法医。

大腕崛起

2013年,内地总票房怒破200亿大关!   2012年,华语电影单片票房首次突破12亿!   2011年,华语电影单片票房首次达到一亿美元!   2010年,内地总票房强势突破100亿!   2009年,内地市场有三部电影票房过4亿!   2008年,内地票房过亿电影共计12部!   ……   2005年,怀揣明星梦的何沐从横店影城走出来,并成为娱乐江湖的一个变数,所以上面的数据都做不得准,未来...

万夫

曹安民,一个历史上少有记载的人物,一个宛城之战中与曹昂一起殉职的曹氏子孙。   前世青年曹鑫,就这么进入到了曹安民的身躯当中,在汉末浑浑噩噩般活了10年。   什么?再有三年自己就要死了?   什么?几天后祖父曹嵩父亲曹德就要去徐州了?就要被陶谦部下杀死了?   正当曹操与百官为老太公曹嵩大摆筵席之时,正当众文武欢声笑语的刹那,曹安民却是在宴席中突然放声大哭,并哭道:老太公(曹嵩)命不久矣。   ...

白矾惊梦录

五代乱世,天下多苦,大好的河山之上,手足相煎,尸积如山,血流成河,整个中国,陷入了无休无止的战争当中。   同时,契丹王耶律德光在得到晋国石敬瑭相割让的幽云十六州后,又开始南下中原,讨伐晋国,掀起了一段风起云涌的了历史场景。   王仁,目睹了流血牺牲,目睹了朝不保夕,目睹了种种惨不忍睹的悲剧,从一个不知世事的少年,成了肩负起救国大任的侠客。   且看那段发生在乱世之时,亦幻亦真的故事。   王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