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序幕
天亮了。
那抹金色的光刺破了首都上空厚重的铅云，给这座沉睡的钢铁城市镀上了一层虚幻的暖意。
医院门前的广场上空无一人。
冷风卷着几片枯叶打着旋，刮过赵凡的衣角，他身后是秦家三姐妹，三个女孩的脸上还残留着风暴过后的苍白与震撼。
空气里除了消毒水那挥之不去的味道，似乎还多了一丝血腥的铁锈味，那是旧秩序崩塌时发出的哀鸣。
“就这么结束了？”
秦语然先开了口，她的声音有些干涩，那股燃烧了一整晚的怒火此刻竟化为了几分不真实的茫然。
两个曾经压得她们喘不过气的庞然大物，两个权倾朝野的旧贵族……
就这么被几段视频，几份文件，几句话……摧毁了，像两个被戳破了的肮脏气球。
“结束？”
赵凡没有回头，他的目光依旧望着天边那轮初升的旭日。
“不！这只是开始。”
秦语嫣的心脏猛地一跳，她看着赵凡的背影，那道身影在晨光下拉得很长，却并不伟岸，反而透着一种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孤绝。
这一刻，她忽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
眼前这个男人根本不是什么皇夫候选人，也不是什么天才学生。
他是一柄出鞘的利剑，一柄足以斩断龙国百年枷锁，也足以将整个世界拖入血海的神兵。
而她们，秦家，皇室已经握住了这柄剑的剑柄，再也，无法松手。
赵凡转过身，脸上那股足以冻结灵魂的冰冷已经散去，恢复了往常的平静。他走到悬浮车旁，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一个再自然不过的绅士动作，可落在三姐妹眼中，却让她们的呼吸微微一滞。
那个刚刚还在宣判着诛九族死罪的冷酷神祇和眼前这个为她们开门的温和少年，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上车吧。”
“我们得赶在十点前回学校。”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清晨的凉意。
三姐妹默默地坐进了车里。
车门关闭，隔绝了外界的寒风，也隔绝了那些窥探的目光。
车内温暖如春，却安静得可怕。
“设定路线，皇家工业学院，B-1实验室。”
赵凡下达了指令。
【路线已确认，预计行驶时间一小时二十三分。】
【现在是，龙国新元48年，10月27日，上午八点零五分。】
车载AI那毫无感情的电子音在车厢内回响。
秦语涵蜷缩在座椅的角落里，双手抱着膝盖，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她一闭上眼，脑海里就是魏岚和慕容博那两张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脸。
还有赵凡那句……
“诛九族的那种。”
太可怕了。
那种将人的尊严、希望、乃至整个家族的存在都彻底抹去的宣判。
那种感觉，比直接杀了他们还要残忍一百倍。
“赵凡……”
秦语涵终于忍不住，用带着哭腔的蚊蚋般的声音开了口。
“那份名单上的人都……”
她问不下去，她怕听到那个答案。
车内的气氛瞬间又凝固了几分。
赵凡的目光从舷窗外的街景收回，落在了秦语涵苍白的小脸上。他的眼神很静，没有不耐，也没有安抚，只是一种纯粹的陈述。
“一棵树如果从根就开始烂了，修剪枝叶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它连根拔起，烧成灰。”
“然后，才能在原来的地方种下新的种子。”
“那些盘踞在烂根上的蛀虫，你觉得它们无辜吗？”
秦语涵不说话了，她把头埋得更深了。
她知道赵凡说的是对的，可她还是感到一种源自心底的寒意。
秦语嫣一直沉默着，此刻却忽然开口。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多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
“议会那边怎么办？”
“慕容博和魏岚倒了，他们背后的那些人绝不会坐以待毙。”
“整个旧贵族的体系都会反扑，那股力量……足以颠覆国本。”
这才是最核心的问题。
打倒两个人很容易，但要摧毁一个盘根错节了上百年的利益集团……那无异于向整座大山宣战。
赵凡笑了。
“一座建立在谎言和罪恶上的大山，内里早就被蛀空了。”
“你以为它坚不可摧，其实只需要一阵风，就能让它轰然倒塌。”
赵凡转过头，漆黑的瞳孔直视着秦语嫣的眼睛。
“而我，就是那阵风。”
“至于你说的反扑……”
赵凡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当他们发现，自己坐着的椅子随时会爆炸，脚下的地板随时会塌陷，头顶的天花板随时会掉下来砸死自己的时候……”
“你猜，他们是会选择团结起来跟我拼命，还是会选择……先互相捅刀子，抢一张能活命的船票？”
秦语嫣的呼吸猛地一窒！
她明白了，赵凡抛出的那些证据，不仅仅是针对魏家和慕容家。
那是一张巨大的网，网上的每一个人都和其他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利益勾连。
现在，赵凡把这张网的两个核心节点给扯了出来。
整张网都将因此而陷入疯狂的内乱！
“新的秩序，需要一个新的地基。”
赵凡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记重锤砸在秦语嫣的心上。
“国母，你，还有语涵和语然。”
“你们才是龙国未来的地基。”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你们……清理地基上那些碍眼的垃圾而已。”
秦语嫣的身体僵住了，她看着赵凡那张平静的脸，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这一刻，所有的恐惧，所有的疑虑都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战栗与激动！
“滴！”
车载光幕上，忽然弹出一条来自天网的推送新闻。
【皇家学院之耻！赵凡暴力行凶，旧贵族议会联名要求启动司法审查！】
鲜红的标题，刺眼无比。
下面配着一张赵凡在学院门口与刘青对峙的照片，角度刁钻，把他拍得嚣张跋扈，不可一世。
评论区已经彻底炸开了锅。
【滚出龙国！他不配！】
【严惩凶手！还魏公子和慕容公子一个公道！】
【皇室必须给民众一个交代！三位公主殿下为何与这种人渣为伍？！】
污言秽语，铺天盖地。
秦语然看了一眼，那张刚刚缓和下来的俏脸又冷了下去。
但这一次，她没有愤怒，只有……怜悯。
她抬起头，看着赵凡。
“这些人真可怜。”
赵凡笑了笑，没说话。
悬浮车穿过清晨的薄雾，在无数人还在为天网上的“正义”摇旗呐喊时，平稳地降落在了B-1实验室的专属入口。
车门打开，一股夹杂着金属臭氧与高能粒子味道的热风扑面而来。
苏沐雪和刘博士正站在门口，她们两个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脸上却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亢奋。
“赵总管！”
苏沐雪快步上前，她将一块薄如蝉翼的数据晶板递到赵凡面前，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Z-1理论模型的完整报告！经过学院最高精度智脑的三轮交叉验证，逻辑闭环完美度百分之百！”
“这是划时代的奇迹！”
另一边的刘博士也冲了过来，她献宝似的捧着一个散发着幽蓝色寒气的金属保温箱。
“第一块样品！”
“物质打印机刚刚完成冷却！纯度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
“它比数据模型里推演的还要完美！”
这位一向不修边幅的技术狂人，此刻看着那只箱子的眼神就像在看自己的孩子，不，比那还要狂热！
赵凡接过数据晶板，看都没看一眼，他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辛苦了。”
他的目光越过两人，看向实验室内那依旧在高速运转的庞大机器。
仿佛眼前这两个足以让整个材料学界疯狂的成果，在他看来本就理所当然。
秦家三姐妹看着这一幕，内心再次被巨大的震撼所填满。
她们终于明白，当全世界都在唾骂他的时候，这个男人却在她们看不见的地方，悄无声息地……创造着一个足以改变世界格局的未来。
“苏教授。”
赵凡开口了。
“把C-13合金和慕容博叛国的所有证据，通过皇室的最高加密渠道，分别发送给最高法院、监察部，以及军部纪律监察委员会。”
“不要公开发布。”
苏沐雪猛地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骇人的亮光！
她明白了！
舆论是民众的武器，但对付那些真正的大人物，需要的是来自国家机器的……致命一击！
“我马上去办！”
苏沐雪转身就走，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泥带水。
赵凡又看向秦家三姐妹。
“去休息一下，换身衣服。”
“一个小时后，学院大礼堂。”
“你们要站在我身边。”
那不是商量，而是陈述。
秦语嫣看着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
赵凡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墙壁上的电子时钟上。
上午九点整。
距离那场注定要载入龙国史册的发布会，还有一个小时。
“通知李倾城大法官和学院院长。”
赵凡的声音在空旷的实验室里响起，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平静。
“告诉他们。”
“旧时代的葬礼，马上就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