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有伊人兮

　　李煜刚刚行到书桌边便已被那女子发现，看着她那张精致而又陌生的脸蛋，他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呵呵，是不是很失望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不过我倒是很高兴呢！”女子将手中的《庄子》轻轻搁下，站起身便往屋子的一角走去。很快，腾腾热气之中，她竟是端了两杯茶水过来。“请喝茶，陌生的客人！”

　　闻着淡淡的茶香，李煜结果还是将那茶水接了过来，下意识地吸了口气。接着便在女子对面坐下了，这里本来便是他常用的座位。

　　“噫，你也喜欢喝茶么？”女子饶有兴趣地看着李煜的动作，询问道。

　　李煜轻抿了一口，舌尖之上的触感让他感觉到了茶水中的不凡。“不喜欢，倒是喝过几次。”

　　“嘻嘻，现在喜欢喝茶的人可不多呢，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招待客人。”天真浪漫的表情再加上那番倾述般得言语，直接便给了人一种无邪的纯净。“你可不可以陪我说说话呀，在这里真的好无聊。”

　　李煜摇了摇头，将只是尝了一口的茶水搁回桌上，起身道：“我要走了。”

　　“是吗，真是可惜呢！”女孩子的声音变得低低的，眼看着李煜作势欲走，心中一动已是脱口而出，“你，你能再坐一会吗，等茶喝完再走吧！”

　　回头看着女孩儿清亮的秀眸中满是期待，正准备推辞之时，眼角一下子便瞥见了铺在桌面上的纸张，行行秀美的字迹让人赏心悦目。不过当他的眼睛顺着瞥到另外一张上时，顿时脸色变了变。“这些都是你写的么？”

　　女孩儿本来都已经要失望了，谁知道转眼得到了这般的询问。看着那年轻人从桌面上拿了一张纸细细看了起来，暂时没了离开的意思，低落的心里顿时又雀跃起来。这人给他的感觉很奇妙，具体是怎么样也说不上来，不过只要和他说话便会觉得高兴莫名。

　　“是呀，这些都是我抄写的，我可是废了好大的功夫呢？”女孩儿说到这写字方面似乎有种天然的自豪。

　　李煜将一页纸都看完后，点了点头，“写得很不错呢，这好像只是其中几页呢，剩下的还有吗？”

　　女孩儿瞄了一眼，想了一会后，摇了摇头，“这《道德经》我只是随便抄了几页，我不喜欢这本书，抄着抄着就不想抄了呢！”她说着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就像李煜是来检查她学业的先生一般。

　　“那，能不能帮我把它抄完呢！”李煜刻意压制住心底的兴奋，小声对女孩儿说道。这，可是他再次能看到笔墨下的《道德经》，如何让他不喜。“它，对我很重要。”

　　女孩儿本来是准备拒绝的，她说的都是实话，她不喜欢这书，也不愿意继续去抄。不过这样的决心却在李煜的一个眼神中败下阵来。“好，好吧！不过我要你陪着。”或许是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过于大胆了，她白皙的脸蛋上已满是红晕。

　　在得到一些情报之后，李煜是不准备在此多做停留的，不过这突如其来的《道德经》顿时让他改变了主意。无论是杭城外那前途未知的两兄弟，还是武当山上的纯言，暂时都被他按下了。“好，我就坐在这里，你抄吧！”说着又重新坐到那椅子上，对女孩儿说道。

　　“好！”女孩子举着笔管，有些兴奋地挥了挥拳头，“呀，我开始了。”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一般，她翻开了桌面上那本《道德经》。不过可惜，光光只是打气是赶不走发自心底的厌恶的，仅仅只是瞄了一眼书上的内容，她本来欣然的脸蛋瞬间便垮了下来。

　　李煜在女孩儿翻开《道德经》的时候也望了过去，如预料中一般，出现在他眼中的，只有一页页的白纸。“怎么了？”看着女孩儿有些黯然的脸色，他迟疑着问道。

　　女孩儿连忙摇了摇头，手中再次舞动起来，只是那节奏，迟滞而又笨拙，毫无李煜进来时见到的灵动。

　　看着素净的白纸上出现的一个个小黑字，李煜觉得这可能比看到神功秘籍还要来得稀奇。

　　※※※

　　“纯贤师兄，纯阳师兄进去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出来呀！”一名武当弟子忍不住说道。

　　纯贤在李煜进屋之后没多久便回来石桌边闭目养神起来，有些事情他也是有心无力啊！听到师弟的询问，他只能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己除了年纪和阅历比他们高上一些外，修为上却是相差无几的。

　　那名武当弟子心中也是清楚得很，之所以这么问也只是下意识而已。“师兄你说，我们要怎么练才能达到他那般的高度啊！”梦呓一般的声音，心中恐怕也是浮想联翩了吧！

　　“无量寿佛！”纯贤断然一喝，不仅将那名有些落入魔障的师弟唤醒，便是其余两名正在自修的师弟也惊扰到了。“纯义，《道德经》一百遍，马上背。”言语中却是丝毫不放松，外放的真气也没有收回来，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一时间便让被惊扰的武当弟子瞧出了不对劲。

　　“喂，我休息一下再抄，可以吗？”女孩儿在坚持抄了两页后，轻声对李煜询问道。羞赧的神色中伴着一丝不自然，或许是对自己今天的言行不自在了吧！

　　李煜的视线一直都在那游走的笔端之间，一瞬都未曾离开。一开始，女孩儿抄写的速度虽然不快，但也还算得上正常，但是随着内容的一点点增多，她笔端迟滞的感觉越加明显起来。到她开口说话的时候，她已是举笔十息未曾落下了。这中间，看来并不是她自己说的不喜欢那么简单啊！

　　“真好，嘻嘻！”女孩儿得到李煜的许可，直接将笔丢掉，便是那《道德经》也是第一时间被她盖上了。

　　仅仅只是两页纸竟然已用了一个时辰，听着窗外未断绝的沙沙竹叶声，李煜心底升起了一丝不忍。就在女孩儿停笔难落的那些时间里，他分明看见女孩儿的脸上凝结着痛苦，与她的脸蛋是那般的格格不入。

　　这一休息直接又是半个时辰过来，女孩儿在喝了一杯茶还转悠了一下后，不经李煜催促又坐在了书桌前。这是一种勇气，也是一种坚持。

　　“再休息一会也是没关系的，我，可以等。”

　　“我觉得可以了，相信我。”女孩儿说完朝李煜笑了笑，重新落笔书写起来。

　　这一次似乎比上次要顺利得多，一页书稿很快便被抄写完毕，中间都没有什么间隔停顿。正当女孩儿想要铺另外一张纸时，她提着纸张的手忽然一抖，那页纸一时没有拿稳，飘摇中掉在了地上。李煜见状心中一惊，一股不好的感觉油然而生。当即便出手将那《道德经》覆上，接着一把握住那只捏笔的小手，将那杆普通的毛笔取了下来。

　　“怎么了，我只是不小心而已。还有一页便能抄完了，我可以的。”女孩儿对李煜笑了笑，说着又准备去取另外一张纸。

　　李煜看着那张惨白的脸蛋，心中不由自主地一酸，“够了，不用抄了。”说着将那些已经抄好的书稿理好叠在手中，“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女孩儿见状，当即便是一喜，她喜欢写字读书的感觉，但又实实在在不喜欢那本《道德经》。“咦，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吗？”看着迟疑中的李煜，她换了一种说法。

　　“是啊，天已经黑了。”李煜看着窗外漆黑一片，慢慢说道。

　　女孩儿沉默不语。

　　李煜对于心中升起的留恋之感倍感惶恐的同时，却不得不告辞而去。武当这边的变故一下子便改变了他本来的预算，无意中救下的那两兄弟也是顾不得了，他现在只是一心想回荆州城做完要做的事，再上武当去。

　　“呵呵，你不是还有事要做么，快去吧，记得有空要来看我哦！”女孩儿细细的声音中有着一丝变音。“还有，等你下次再来时，我定要把这《道德经》抄完！”说到最后已是平静了下来。

　　这是一个性格坚强的女孩儿，李煜这般念想着走了。

　　“婉儿姑娘送饭来啦！”纯贤和煦的声音响起。

　　听着门外传来的声音，本来还有些黯然神伤的女孩儿一下子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噔噔便往门外跑去。“呜，婉儿姐姐，你终于来啦！”女孩儿声音哽咽地扑入来人的怀中。

　　感受着怀中少女低落的情绪，婉儿轻轻抚了一下她的头发。眼前这熟悉的一切，还是让她每来一次便会发上一会呆，脑海中浮现的都是同样一个身影。只是那个人也不知道现在何处，是否会如她这般时时回忆起过去的事。许是想到了什么事情，她本来有些惋惜的面容瞬间变得苍白起来，抱着女孩儿的手也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可惜，这一切都被李煜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