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续婚后
周末的清晨总是来得更从容些。
秦凡醒时，阳光已经漫过窗帘缝，在地板上投下道金晃晃的光带。
身边的位置空着，被褥还留着浅浅的凹痕，他侧耳听了听，厨房传来碗碟碰撞的轻响。
趿着拖鞋走出去，看见沈白苏正踮脚够橱柜顶层的砂锅。她穿着件洗得发皱的格子睡衣，后腰的松紧带松了些，露出小半截白皙的皮肤。
秦凡走过去从她手里接过砂锅：“要炖什么？”
“昨天买的老母鸡，给你补补。”沈白苏转身往砂锅里添姜片，“你上周不是总说腰疼吗？”
秦凡从背后环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砂锅还带着凉意，衬得她的手心暖暖的。“其实不疼了，”他蹭了蹭她的头发，“就是想让你心疼心疼。”
“贫嘴。”沈白苏笑着挣开，往锅里倒开水时，蒸汽腾起来，在她鼻尖结了层细汗。秦凡抽了张纸巾递过去，顺便帮她把松掉的睡衣领口系好。
那是他去年出差时买的，当时觉得格子图案挺好看，回来才发现尺码买大了，沈白苏却一直穿着，说宽松的舒服。
念念是被鸡汤的香味勾醒的。小姑娘揉着眼睛从卧室走出来，头发睡得乱糟糟的，像团炸开的蒲公英。“妈妈，我要喝鸡汤！”她举着小胖手喊，睡裤的裤脚卷到膝盖，露出半截莲藕似的小腿。
“还没好呢。”沈白苏把她抱到餐椅上，给她梳辫子。秦凡在旁边看着，她的手指很巧，三两下就编出两条歪歪扭扭的小辫子，用粉色的皮筋扎着，像两只立起来的小兔子耳朵。
“爸爸，你看！”念念得意地晃着脑袋，辫子跟着甩来甩去。
“真好看。”秦凡凑过去亲了亲她的额头，“等下喝完汤，爸爸带你去公园放风筝。”
鸡汤炖得奶白时，沈白苏盛了碗递给秦凡：“尝尝咸淡。”他吹了吹，喝了一大口，鲜得眉毛都要翘起来。“放了点枸杞和党参，”沈白苏坐在对面，给自己盛了小半碗，“你最近总熬夜写报告，补补气血。”
“还是你做的汤最好喝。”秦凡又喝了一大口，看见沈白苏碗里没什么肉，就把自己碗里的鸡腿夹给她。“你也多吃点，带孩子比上班累。”
沈白苏没推辞，把鸡腿撕成小块，一半喂给念念，一半放进自己嘴里。阳光透过纱窗落在她脸上，能看见细小的绒毛，秦凡忽然觉得，这样的早晨，慢得像首没唱完的歌。
下午去公园，秦凡扛着风筝，沈白苏牵着念念。风筝是只蓝色的蝴蝶，还是去年买的，翅膀边缘有点磨损，念念却宝贝得很，一路上都要自己拿着。公园里人不少，有遛狗的老人，有野餐的年轻人，孩子们追着泡泡跑，笑声像撒了把珍珠。
秦凡试着放风筝，线刚拉起来，蝴蝶就一头栽到地上。念念急得直跺脚：“爸爸，你好笨！”沈白苏笑着走过来，接过线轴：“我来试试。”她逆风跑了几步，手腕轻轻一抖，蝴蝶风筝晃晃悠悠地飞起来，越飞越高，最后变成蓝天上的一个小点。
“妈妈好厉害！”念念拍着小手跳。沈白苏把线轴递给秦凡：“握住，别松手。”他接过时，指尖碰到她的，两人都笑了——想起刚恋爱时在公园放风筝，也是这样，他总放不起来，最后还是沈白苏来救场。
玩到太阳西斜，念念趴在秦凡肩上睡着了，小脸红扑扑的，嘴角还挂着笑。沈白苏把外套披在女儿身上，秦凡腾出一只手牵住她：“回家吧，晚上想吃什么？”
“简单点，煮点面条就行。”沈白苏的手被他攥得暖暖的，“我有点累了。”
晚饭果然是简单的阳春面，卧了两个荷包蛋，撒了把葱花。念念还没醒，秦凡和沈白苏坐在餐桌旁，安安静静地吃面。窗外的晚霞红得像块绒布，厨房里的水龙头滴着水，嗒，嗒，嗒，像在数着时光。
“明天我要早点去公司，有个早会。”秦凡说。
“那我早点起来给你做早饭。”沈白苏把自己碗里的荷包蛋夹给他，“你爱吃溏心的，我多煮两个。”
夜里秦凡被冻醒，发现被子都被沈白苏卷走了。他想把被子拽回来点，手刚碰到被角，就听见她小声嘟囔：“念念，别踢被子……”
他笑了笑，索性往她身边凑了凑，贴着她的后背睡。她的体温透过薄薄的睡衣传过来，像个小暖炉。秦凡想起白天在公园，看见有对老夫妻坐在长椅上晒太阳，老爷爷给老奶奶剥橘子，橘子汁溅到手上，老奶奶就拿纸巾给他擦，动作自然得像在做一件做了几十年的事。
他当时就想，等他们老了，大概也是这样吧。
第二天秦凡出门时，天还没亮。沈白苏站在门口送他，手里拿着他的公文包：“路上慢点，开会别迟到。”
“知道了。”秦凡接过包，在她额头亲了一下，“你再睡会儿，不用送念念去幼儿园那么早。”
“嗯。”沈白苏点点头，看着他下楼，直到楼道里的脚步声听不见，才轻轻关上门。
秦凡在公司忙了一天，傍晚回到家，一进门就闻到红烧肉的香味。念念扑过来抱住他的腿：“爸爸，妈妈做了肉肉！”沈白苏从厨房探出头，围裙上沾着点酱油渍：“回来啦？马上就好。”
餐桌上摆着红烧肉、清炒西兰花，还有碗西红柿鸡蛋汤。念念已经自己拿着勺子吃起来，嘴角沾着油。沈白苏给他盛了碗米饭，又往他碗里夹了块红烧肉：“今天的肉炖得烂，你多吃点。”
秦凡咬了口肉，甜咸刚好，是他爱吃的味道。“今天开会顺利吗？”沈白苏问。
“挺顺利的，”他咽下嘴里的肉，“项目通过了，下个月可能会涨工资。”
沈白苏眼睛亮了亮：“真的？那太好了！”她顿了顿，又说，“涨了工资也别乱花，存起来给念念交学费。”
“知道你会这么说。”秦凡笑着给她夹了块西兰花，“不过还是要给你买瓶新面霜，上次那瓶快用完了。”
沈白苏没说话，低头扒着饭，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
吃完饭秦凡洗碗，沈白苏在客厅教念念认字。小姑娘的声音奶声奶气的：“这是‘爸’，这是‘妈’……”秦凡靠在厨房门框上听，觉得这声音比任何音乐都好听。
洗完碗走过去，看见沈白苏正握着念念的小手写字，纸上歪歪扭扭的“爸爸”“妈妈”，像两个依偎在一起的小人。“爸爸，你看我写得好不好？”念念举着纸问。
“真好。”秦凡蹲下来，在她脸上亲了口，“比爸爸写得还好。”
哄睡念念后，沈白苏坐在沙发上叠衣服，秦凡凑过去帮她。她叠衣服总是整整齐齐的，衬衫的领口要捋平，裤子要对折两次，念念的小袜子要卷成小球。秦凡手笨，叠的衣服歪歪扭扭，沈白苏就重新叠一遍，嘴里念叨着：“你看，这样才对。”
“反正穿在身上都一样。”秦凡嘟囔着，却还是学着她的样子叠。
“不一样。”沈白苏把叠好的衣服放进衣柜，“叠整齐了看着舒服。”
秦凡看着她的侧脸，灯光落在她脸上，柔和得像幅画。他忽然从背后抱住她：“白苏，谢谢你。”
“谢我什么？”沈白苏转过身，眼里带着笑意。
“谢你……”秦凡想了想，“谢你做的饭，谢你洗的衣服，谢你……陪在我身边。”
沈白苏笑了，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傻样。”她的指尖软软的，带着点洗衣液的香味。“其实我也该谢谢你，”她说，“谢谢你记得我爱吃芒果干，记得念念不爱吃香菜，记得……把我的面霜当鞋油用。”
秦凡也笑了，把她抱得更紧些。客厅的灯亮着，窗外的夜很静，能听见远处传来的汽笛声，还有家里墙上挂钟的滴答声。他觉得自己像艘船，在生活的海里漂了很久，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港湾——这个港湾不大，却很温暖，有他爱的人，有热乎的饭菜，有洗干净叠整齐的衣服，还有女儿奶声奶气的“爸爸”“妈妈”。
“明天想吃什么？”沈白苏在他怀里问，声音闷闷的。
“你做什么我吃什么。”秦凡低头，在她发顶亲了一下，“只要是你做的，我都爱吃。”
沈白苏没说话，只是往他怀里又缩了缩。客厅的灯光温柔地洒下来，把两个依偎在一起的影子投在墙上，像朵慢慢绽放的花。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普通得像杯白开水，却在不经意间，咂出了甜。
秋末的雨下了整整一夜，清晨推开窗时，风里带着湿漉漉的凉意。秦凡正对着镜子系领带，沈白苏从衣柜里翻出件厚外套递过来：“穿这个吧，昨天看天气预报说降温了。”
他接过外套穿上，大小刚刚好。这是去年结婚纪念日买的，沈白苏拉着他在商场转了一下午，试了七八件才敲定这件深灰色的夹克，说衬他的肤色。当时他还嫌贵，现在摸着柔软的面料，倒觉得物有所值。
“念念的幼儿园发了通知，下周五要开亲子运动会。”沈白苏一边给女儿梳辫子，一边说，“老师说要穿运动鞋，你那天能早点回来吗？”
“能。”秦凡凑过去看，念念的辫子今天扎得格外整齐，发尾还系了两个红色的小蝴蝶结，“我跟领导请假。”
“不用特意请假，”沈白苏笑着摇头，“正常下班就行，就是个小游戏，不用太当回事。”话虽如此，她眼里的期待却藏不住——上次幼儿园开放日，秦凡因为临时加班没去成，她回来念叨了好几天，说念念看着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陪，偷偷掉了好几次眼泪。
秦凡心里一软，伸手揉了揉女儿的头发：“爸爸一定去，还给你加油。”
念念立刻笑成了朵花，嘴里的牛奶都差点喷出来。沈白苏赶紧拿纸巾给她擦嘴，嗔怪道：“慢点喝，没人跟你抢。”
送完念念去幼儿园，沈白苏提着布袋去了菜市场。雨天的菜市场人不多，卖菜的摊贩都支着塑料棚，地上的水洼里映着灰蒙蒙的天。她走到熟悉的豆腐摊前，王大爷笑着打招呼：“今天要嫩豆腐还是老豆腐？”
“要块嫩的，做豆腐羹。”沈白苏弯腰挑了块方方正正的豆腐，“再来点香菇，秦凡爱吃。”
“你家小秦真有福气。”王大爷一边称菜一边说，“天天换着花样给他做吃的。”
沈白苏笑了笑没说话，心里却甜滋滋的。她想起刚结婚时，自己连炒鸡蛋都能糊，是秦凡耐着性子教她，说“多做几次就会了”。现在她不仅能炒一手好菜，还知道他爱吃偏咸的，知道他喝豆浆要放糖，知道他吃饺子只蘸醋。
回家路过小区门口的水果店，她看见新到的橘子黄澄澄的，想起秦凡昨天说想吃点酸的，就挑了一袋。付钱时，老板娘笑着说：“你每次买东西都想着家里人，真是个好媳妇。”
沈白苏拎着菜往回走，雨丝落在脸上凉凉的。她想起秦凡早上穿外套时的样子，想起他答应去亲子运动会时的认真，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些——得赶紧回家做饭，等他中午回来能吃口热乎的。
中午秦凡回来时，沈白苏刚把豆腐羹端上桌。嫩豆腐切成小块，飘在奶白色的汤里，撒了把翠绿的葱花，看着就清爽。“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她往他碗里盛汤。
“领导临时有事，早会取消了。”秦凡喝了口汤，鲜得眯起眼睛，“你这手艺越来越好了。”
“少油少盐，适合你最近吃。”沈白苏给他夹了块香菇，“上周体检报告说你血脂有点高，以后得清淡点。”
秦凡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下周末我同学聚会，晚上可能晚点回来。”
“知道了。”沈白苏给他盛了碗米饭，“少喝点酒，记得给我打个电话。”
“嗯。”秦凡应着，心里却有点过意不去。他同学聚会总爱聊工作聊薪资，他以前总不想去，觉得没什么意思，是沈白苏劝他：“多跟老同学联系联系也好，别总闷在家里。”
下午秦凡去上班，沈白苏在家收拾屋子。整理床头柜时，从秦凡的书里掉出张照片——是他们刚认识时拍的，在大学的湖边，他穿着白衬衫，她扎着马尾，两人笑得一脸青涩。沈白苏拿着照片看了半天，嘴角忍不住上扬，又小心翼翼地把照片夹回书里。
接念念放学时，小姑娘举着幅画跑过来：“妈妈，这是我画的全家福！”纸上三个小人手拉手，天空是粉色的，太阳是黄色的，旁边还画了只小狗。“这是爸爸，这是妈妈，这是我，”念念指着画说，“这是我们家的小狗，叫花花。”
沈白苏蹲下来亲了亲女儿的额头：“画得真好，等爸爸回来给他看看。”
“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呀？”念念拽着她的衣角问。
“快了，爸爸下班就回来了。”沈白苏牵着她的手往家走，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晚上秦凡回来时，沈白苏正在厨房煎鱼。油星溅得四处都是，她皱着眉躲闪，秦凡赶紧走过去：“我来吧。”
“不用，马上就好。”沈白苏把煎好的鱼盛出来，往锅里倒了点醋和糖，“你陪念念玩会儿。”
秦凡没走，就站在厨房门口看。看她往鱼身上浇汁，看她把葱花撒在上面，看她额头上沾了点酱汁也没发现。他忽然觉得，这厨房里的烟火气，比任何风景都好看。
吃饭时，秦凡把念念抱到腿上，给她挑鱼刺。沈白苏看着父女俩，忽然说：“对了，我今天买了橘子，在冰箱里，你吃点。”
秦凡点点头，吃完饭就去拿橘子。刚剥开一个，就听见念念喊：“爸爸，我也要！”他赶紧把橘子瓣递过去，小姑娘咬了一口，酸得眯起眼睛，逗得两人都笑了。
哄睡念念后，沈白苏坐在沙发上织毛衣。毛线是粉色的，是给念念织的，针脚歪歪扭扭的，她却织得很认真。秦凡凑过去看：“这是织的什么？”
“小毛衣，天冷了就能穿了。”沈白苏举起织了一半的毛衣比划了一下，“就是手艺不太好，你别笑我。”
“挺好的。”秦凡拿起毛衣摸了摸，软软的，“比买的暖和。”
沈白苏笑了，把毛线团往他手里一塞：“帮我拿着。”秦凡乖乖地拿着，看她一针一线地织，客厅里只有织毛衣的沙沙声和墙上挂钟的滴答声。
“其实我不太会织，”沈白苏忽然说，“是我妈教我的，她说女孩子得会点这个。”
“我觉得你什么都会。”秦凡说。
沈白苏抬头看了他一眼，眼里闪着光：“就你嘴甜。”
夜深了，秦凡躺在床上，听着身边沈白苏均匀的呼吸声。窗外的雨已经停了，月光透过窗帘缝照进来，落在地板上。他想起今天在公司，同事说他最近气色越来越好，他笑着说：“家里有个好厨师，能不好吗？”
同事们都笑，他却觉得是心里话。是啊，有个人在你下班回家时给你做热乎的饭菜，在你生病时给你端水喂药，在你累时给你揉肩捶背，这样的日子，怎么能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