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金国毁灭（14）

　　虽然韩忠卫已经算定完颜襄会吃个败仗，但他也没想到，仅仅是一次晚上的偷袭，完颜襄的所有火器就全部被销毁，而且五十万大军，转眼间便只剩下二十万残兵败将。

　　他得到的情报比完颜璟要早两天，就在那天晚上札木合的大军袭击金军之后，天一亮，战果统计出来后，从陆上和天上两条通道的消息就向凤翔府而来。而中都府的完颜璟却是在完颜襄解决了吃饭的问题后，才向他发出消息。

　　与韩忠卫收到消息时的惊讶不同，完颜璟收到战报，当却眼前黑，人便昏倒在地，人事不醒。这几年完颜璟的身体原本就不太好，被金军大败的消息一刺激，立刻病发。虽然皇宫中从来就不缺乏太医，但完颜襄也在整整昏迷了三天之后，才悠悠醒来。

　　完颜璟此次虽然醒来了，但却再也不能下床，只能苟延残喘的活着，甚至每天的奏折都已经无法批阅，只能将给他最宠爱的元妃李氏和宦官李新喜帮他打理。由他们将奏折读给完颜璟听，再由完颜璟口述，他们批阅。

　　完颜璟病重的消息也让金国朝廷上下忧心忡忡，举全国之兵力去讨伐札木合，结果五十万大军现在只剩下二十万。这二十万军队能否平安回来，还无法预料。听说完颜襄的大军里，现在连吃饭喝水都成了问题，幸好现在他们躲进了草原深处，但那毕竟是札木合的地盘，如果被札木合的大军发觉，这二十万金军还能活着回来吗？没有人有信心。

　　这段时间完颜璟收到的奏折，绝大部分都是弹劾完颜襄的，说他统兵无方、软弱无能，五十万大军，拿着十万枚地雷和三十万枚手榴弹去对付札木合。结果却反被札木合大败。要知道这些火器到现在还只付了一半的钱，这还是多亏户部尚书田丰谷巧舌如簧，说动韩忠卫，先只付一半的款项，等到打败札木合后再付余款。

　　可现在打败札木合的希望已经接近于零，这近二百万贯的钱一时之间大金额根本就拿不出来。这还是小事，国库没钱，可以用临洮府、凤翔府、平凉府、庆阳府、延安府、京洮府、河中府的托管费来抵销。可五十万大军要是没了，恐怕金国内部马上就会发生动乱。大金国内蠢蠢欲动之人历来就是层出不穷，原来有数十万大军讨伐，还没有人敢异动。但现在这五十万大军已经只剩下二十万，何况就是这二十万，也不知道最终能回来多少。

　　现在消息还只流传于朝廷，但这件事很快就会被天下所知，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金国马上要面临的局面，哪怕是一些小吏也很清楚，何况是朝中的大臣。而最为忧心如焚的当属大金此时的平章政事完颜匡，他原是完颜璟的侍读。

　　虽是侍读，其实相当于老师，包括完颜珣在内，这两兄弟都曾经由他教授。完颜璟和完颜珣两兄弟的汉学，就都是由他所教。等到完颜璟当了皇帝，他的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从近侍局长到太医院院长，再到翰林直学士，他只用了两年时间。明昌七年，也就是三年前，他被完颜璟升为平章政事，封定国公。这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职位，可以说，他与完颜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现在金额国的局面，身为平章政事的完颜匡也最是清楚，国库里面已经快能饿死老鼠了，全国能动用的兵马，已经全部被完颜襄带到了蒙古。原本想着五十万大军，又是由完颜襄这个有名的良将统帅，就算不能打败札木合，至少自保没有问题吧？

　　可谁曾想，唉……

　　但现在不是懊悔的时候，皇帝随时可能会隔屁，自己这个平章政事也即将做到尽头，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的事是由历史所证明的。而最让他忧心的是，完颜璟无后，连子嗣都没有，如果此时完颜璟此时突然升天，大金非乱不可！

　　远在凤翔府的韩忠卫也在几天后得到了完颜襄卧病在床的消息，丁川早在前年就在大金的太医院成功打入一名细作，对完颜璟的病情比一般大金的大臣知晓的还要详细些。丁川非常肯定的告诉韩忠卫，完颜璟命在旦夕！

　　完颜璟若是死了，韩忠卫会高兴吗？

　　他当然高兴，简直就是乐不可支，原本韩忠卫觉得，对付金国，自己得至少准备十年的时间。比八年抗战也要长两年，他也做好了打一场持久战的准备。但没想到，完颜璟的身体竟然如此差劲，被完颜襄惨败的消息一打击，竟然就连床都不能下，这也许就是天意吧。

　　韩忠卫在确定了丁川传回来的消息后，做了两件事，一是让柳青向金国要债。上次田丰谷来的那几百车的钱，只够买五万枚手榴弹和十来万枚手榴弹的。但是当时金国的意思是至少要有十万枚地雷，否则完颜襄就没有把握能胜札木合。而且只要田丰谷能完成这个任务，他的工部尚书之位就算是过了试用期。

　　因此，韩忠卫也答应卖给金国十万枚地雷和三十万枚手榴弹，因为他知道，这种触发式地雷，就算是再多，完颜襄也不可能取得胜利。而现在却可以借这批火器让田丰谷上位，何乐而不为？而且金国又不是不付钱，只不过暂时不付钱而已。当然，韩忠卫也不可能让金国无限期的拖着，他的这笔近二百万贯的钱可都是有利息的。

　　原本此时向金国要债并不时宜，但韩忠卫并不管这些，如今完颜襄大败，他的火器也全部被引爆，可以说，金国已经将他的火器全部用完，就算是金国想退货都不可能。而现在完主又病危，此时不向金国要钱，等完颜璟一伸腿，金国肯定会乱，到时自己找谁去？恐怕那些当事人，包括完颜襄都不可能再在现在的位子上。如果新接任的一推三六五，自己的钱何年何月才能要回来？

　　因此，这个时候向金国讨债，看似不合时宜，其实却很有道理，哪怕是金国的大臣们也是说不出一个字来。谁让完颜襄打了一个如此大的败仗？谁让金主病危？谁让你们要欠我这么大一笔钱呢？

　　而第二件事就是给札木合写信，让他将完颜珣秘密送至凤翔府。为了保密，韩忠卫甚至还特意提到，一定要给完颜珣换妆易容，绝对不能让人知道了他的身份。

　　完颜珣是完颜璟的庶长兄，现在完颜璟没有子嗣，以完颜珣的身份，他也是有资格当空上金主的。当然，现在他还是札木合的阶下囚，可只要完颜珣身后站着一个强势人物，这个皇帝他未必就不能去过把瘾。

　　完颜匡一脸疲惫的离开了皇宫，刚才他又去见了皇上，对皇上的身体，他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油尽灯枯，现在每过一天，对完颜璟都是一个奇迹。完颜璟对他一向是信任有加，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时日不多，现在他最为担忧的也是继承人的问题。

　　到目前为止，完颜璟还没有子嗣，但是就在昨天，后宫中却传来喜讯，有两位妃子竟然同时有了喜脉，一为贾妃，一为范妃。这让原本已经没了希望的完颜璟有如回光返照，竟然在下午的时候还下床走动了一会。

　　完颜璟虽然内心欢喜，但是完颜匡却没有高兴的理由，无他，这两位妃子才刚刚探出有喜脉，还不知是男是女呢？何况就算是怀了龙种，真要产下皇子，那还有七八个月的时间。可是完颜璟还能坚持七八个月么？显然不能！

　　这就是完颜匡头疼的原因，国不可一日无君，以完颜璟目前的状况，能支持一个月都已经属于奇迹。要让他见到自己儿子的诞生，显然是不可能的。而完颜璟当然最希望皇位还是由他自己的子孙继承，可这中间半年多的时间，由谁来挑这副万斤重担？就算是有人挑，一旦坐上龙椅，谁会舍得下来？除非是傻子！

　　傻子？完颜匡突然想到了什么，但此时他的轿子已经到了府前，被轿夫一打扰，刚才的想法又飞向了云端。

　　“老爷，工部尚书田丰谷田大人求见。”

　　“他来干什么？带他到书房。”完颜匡眉头微皱，他想不透田丰谷在这样的时候来找自己会有什么事。如今完颜襄出兵惨败，皇上病危，这两件事都与他这个工部尚书没什么关系啊。

　　“拜见平章政事大人。”田丰谷见到完颜匡，很是恭敬的躬身揖手行礼。

　　“不必多礼，田大人，不知见本官有何事？”完颜匡此时已经换上了便服，但这几年的平章政事当下来，一脸的威严。

　　“今天下官收到了凤翔府韩忠卫的信，他在信中要求我们在一月之内归还所欠火器的款项，下官不敢自专，特来求教大人。”田丰谷说道。

　　“现在国库哪还有钱去还他的债？不要说二百万贯，就算是二十万贯也不拿不出来！”完颜匡怒道，对韩忠卫此人，他是心怀警惕的，此人原是宋人，但却在西夏呼风唤雨，甚至现在西夏的皇帝李遵顼也只是他的傀儡，而他发明的火器，看似威力强大，但价格也是不菲，这几年光是大金向他购买的火器就是个天文数字。最可恶的是，韩忠卫不由交钞，只能金银铜钱，这几乎把金国的底子都快掏空了。

　　“我也是这样回复对方的，但韩忠卫的人却说，如今那批火器已经被大金的军队用完，否则只要退一半的货给他就行。而且现在皇上……，他们也是迫于无奈。”

　　“狗屁的迫于无奈，你去告诉韩忠卫，当初与他是怎么商议的，现在还是按照当时的协议办。这二百万贯就算是大金借他的，每年也会照付利息给他，他怎能得寸进尺？”完颜匡怒道。

　　“大人，这样回复肯定没用，韩忠卫的人已经在下官家住了下来，言称，如果没拿到钱，就不走了，这可怎么办好啊？”田丰谷一副为难的样子。

　　“放肆，韩忠卫真是太放肆了，这不是无赖之举吗？哼！”完颜匡勃然大怒，田丰谷虽然是骤然升至三品大员的，但他毕竟也是六部之一的升官，韩忠卫这简直就是不把大金放在眼里！

　　“他们还说，如果下官不把钱给他们，就要到户部尚书和您家来住，甚至还扬言要住到皇宫向当今讨债，到时……”田丰谷看了看完颜匡变得铁青的脸，没敢再往下说。

　　“肆无忌惮，太肆无忌惮！他都欺负到你家了，你还跟他们客气什么，直接打出去不就行了？”完颜匡气得胡子都不停的颤抖。

　　“老爷，外面有人自称是凤翔府韩忠卫的手下，要拜见老爷。”也许是为了验证田丰谷的话，他的话刚落音，完颜匡的下人就来禀报，韩忠卫的讨债人员已经到他府上来了。

　　“不见，给我轰出去！”完颜匡怒吼道。

　　“是。”那些下人何曾见过完颜匡发这样的怒火，吓得连滚带爬的退了出去。

　　可是没过多久，那下人又哭丧着脸进来了，而且他的右脸颊上一个五指印清晰可见，看来他没把人给轰出去，自己反倒挨了顿打。

　　“老爷，那些人太过凶神恶煞，小的刚开口让他们走，结果却跑进来一百多人，而且手里还拿着武器，小的一句话没回对，还被他们打了。”

　　“真是没王法了。”完颜匡怒不可遏，他可是平章政事，大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都说宰相门人七品官，谁见到自己的下人不得客客气气的？现在竟然被打，这可真是没有天理！

　　完颜匡怒气冲冲的跑到正堂，果然如下人所说，正堂里闹哄哄的足有上百人，而为首之人正闲情逸致的坐在椅子上，见到完颜匡来了，也只是斜睨了一眼，继续喝着自己的茶，连起身都没有。

　　“你们是何人，竟敢来我府中闹事？”完颜匡怒斥道。

　　“你就是完颜匡完颜大人吧？”为首之人正是柳青，他来中都，讨债不是目的，因此，将这件事闹得是越大越好，中都宾馆现在虽然还没有完工，但那里可是实打实的有了五百名护卫，这次来完颜匡府中，他就特意带了一百名护卫，要是没有这一百名护卫，现在他还真不能跟完颜匡见面。

　　“你是何人？”完颜匡见到异常冷静的柳青，也慢慢压住了心中的怒火。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自己可是比宰相还要高一级的平章政事，可不能太让人小瞧。

　　“我叫柳青，田大人应该认识，这次金军在草原大败，我们卖给大金的十万枚地雷和三十万枚手榴弹也被尽数引爆，而且现在完颜襄大人一时之间也无法取胜，因此我家韩大人才让我来结清余款，免得夜长梦多啊。”柳青故意重重了叹了口气。

　　“你……”大金一向是天下霸主，何曾被人欺负到了这种起步？完颜匡已经被气得说不出来话了。

　　“而且听说当今皇上龙体欠佳，贵国的国库也是空空如也，因此我家大人才特别担心，这笔钱可是有利息的，如果贵国拖个十年八载的，这也不划算啊。”柳青慢悠悠的说道。

　　“当今皇上的龙体也是你等可以议论的？来人，给我全部拿下，送送中都府看押起来。”完颜匡见柳青越说越露骨，就像是被踩中了尾巴的兔子一起，差点就跳了起来。

　　“完颜大人，你的意思是说，我家大人的债，大金不准备还了？”柳青冷冷的站了起来，他原本可是土匪出身，此时身上的气势外露，让完颜匡蹭蹭蹭的退了三步。

　　“你……你要干什么？”完颜匡结结巴巴的说道。

　　“我要钱，而且只要钱，要不然我们就只能在此住下啦。来的时候我家大人可是说过，要不钱就别回去。既然不能回去，就只好跟着大人您混饭吃拉。”柳青微笑着说道。

　　“简直是不可理喻！”完颜匡已经看清了形势，自己的家丁和下人都被他们看管起来，就算是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将柳青送到中都府的大牢里去。

　　虽然柳青的人占尽了上风，但他很是“恪守本分”，在完颜匡的府中找了十几间空闲的杂屋，让护卫队的人住下来。而他自己，也很“识趣”的离开了正堂，也去找了个杂屋住下。

　　对于柳青的做法，完颜匡是哭笑不得，说他们是无理取闹吧，可对方根本就不闹，而且好像也不算无理，人家是来讨债的，最多算是无礼而已。可就算是无礼了，自己堂堂一个平章政事能真的派官兵将他们驱逐出去吗？

　　在床上考虑了一个晚上的完颜匡最终还是没有下这个决定，但是第二天一早，完颜匡还是怒了，府中突然多了一百多人要吃喝，原本习惯做多少早餐的下人刚做好，就连完颜匡的那份都没有端上去，就被这些人一哄而去给吃了个精光。

　　他们现在是专业讨债队，吃、住当然都得由债主负责。现在柳青找不上完颜襄，也不能真去皇宫找完颜璟要钱，就只能把他当成债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