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赵德柱
周小宝在肮脏的小旅馆房间里缩成一团。
电话里强哥最后的咆哮和威胁还在耳边嗡嗡作响，像一把钝刀子反复切割着他的神经。
五十万，利滚利已经快到这个数了。
他想起马尼看似温和却冰冷刺骨的眼神，他不是傻子，那个房东绝对不只是房东那么简单。
他肯定和强哥那种人打过交道，甚至……
周小宝不敢往下想，恐惧像冰冷的潮水淹没了他的心脏。
他哆嗦着拿出手机，想再给姐姐打电话，哪怕哭诉求饶也好。
但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却怎么也按不下去。
马尼的话像魔咒一样箍着他：“惊扰了不该惊扰的人”。
姐姐什么时候成了不该惊扰的人？
她不就是个可以随便拿捏的软柿子吗？
周小宝第一次对自己和母亲一直以来理所当然的索取产生了巨大的恐慌和疑问。
他们好像真的踢到一块又厚又硬的铁板了。
这块铁板不仅硬，还可能连着更可怕的东西。
他猛地丢掉手机，把脸埋进发霉的被子里，发出压抑绝望的呜咽。
钱，他搞不到了。
姐姐那边，他不敢再去了。
强哥那边，他死定了。
与此处的绝望相比，别墅的清晨依旧宁静祥和。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餐厅。
马尼正在准备早餐，烤面包的香气和咖啡的醇香弥漫开来。
周小曼帮着摆放餐具，虽然眼下还有淡淡的青黑，但精神状态明显比昨天好了很多，甚至主动轻声和旁边的波波讨论着学校课业的问题。
梁晓燕顶着一头乱毛冲下楼，鼻子抽动：“好香，马尼哥，今天有煎培根吗？”
“有，给你多煎了两片，补补脑子，好继续你的大作。”
马尼头也不回地笑道。
“嘿嘿，还是马尼哥懂我。”
梁晓燕笑嘻嘻地坐下，迫不及待地抓起一片烤面包。
苏有容也准时下楼，她今天穿了一身利落的西装套裙，妆容精致，重新变回了那个一丝不苟的女总裁，只是眼底深处比平时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决绝。
她坐下后，对马尼微微颔首：“早。”
“早，苏总。咖啡还是老样子？”
“谢谢。”苏有容接过马尼递来的黑咖啡，抿了一口，忽然开口，声音不大，但足够餐桌上的所有人听到，“昨天，谢谢大家。”
她的话是对所有人说的，但目光最后落在了马尼身上。
谢的是他们无形中给予的支持，也是谢马尼出手化解了那场难堪的闹剧，让她更加看清了一些事。
周小曼连忙摇头：“有容姐，该是我说谢谢……”
梁晓燕嘴里塞着面包，含糊不清地说：“客气啥，咱们现在是一伙儿的！”
波波安静地吃着煎蛋，点了点头。
马尼笑了笑，将煎好的培根分到每个人的盘子里：“邻里之间，互相照应，应该的。苏总今天气色不错，看来麻烦事找到解决办法了？”
苏有容放下咖啡杯，眼神锐利了几分，但语气平静：“算不上解决。只是更清楚哪些路不能走，哪些底线必须守住。”
京都的压力并未解除，但她似乎已经做出了某种决定，不再被动接受家族的安排。
她甚至没有追问马尼昨天具体用了什么方法，这是一种心照不宣的信任，或者说，是对他能力的默认。
马尼了然地点点头，不再多问。
早餐在一种微妙而和谐的氛围中结束。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事和压力，但在这张餐桌旁，似乎形成了一种无声的同盟。
送走上班上学的房客们，马尼回到书房。
加密界面亮起，新的信息已经汇总。
关于强哥及其背后网络的初步分析报告出来了。
果然如马尼所料，这个地下赌场并不仅仅是个简单的非法赌博窝点，它的资金流动异常复杂，与几家有问题的空壳公司往来密切，而这几家空壳公司的背后，隐约指向了京都周家一个不成器的远房旁支子弟——周承勇。
此人好赌成性，在家族中地位不高，却仗着姓氏和关系网，在外做些不上台面的勾当，给家族惹过不少小麻烦。
“周承勇……”
马尼轻轻敲着桌面。
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苏有容正在为京都周家内部的倾轧而烦恼，这边就送上来一个可能撬动局面的小卒子。
他迅速下达新的指令：
深度挖掘周承勇与强哥赌场的利益往来证据，尤其是可能涉及家族资金或利用家族名头行事的证据。
监控周承勇的通讯和行踪，重点排查其与周家核心人物是否有异常联系。
对强哥集团施加适当的财务压力，制造内部混乱，促使他们更疯狂地向周小宝等债务人追债，将矛盾激化。
他要让周小宝的债务危机，成为点燃周承勇这个火药桶的导火索，再通过周承勇，去微妙地搅动京都周家那潭深水。
这步棋走得好的话，既能彻底解决周小曼的麻烦，又能侧面帮苏有容分担一部分压力，甚至可能抓到一些意想不到的把柄。
至于周小宝？
他不过是这盘棋上最微不足道，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
他的恐惧和绝望，正是马尼需要的催化剂。
布置好一切，马尼靠在椅背上，嘴角噙着一丝冷冽的笑意。
风暴正在酝酿。
而他，是那个站在风暴眼中心，从容布棋的人。
这栋别墅，是他的城堡，也是他的棋盘。
他很期待，下一个不知死活，撞上门来的麻烦会是什么。
傍晚时分，夕阳给别墅区的林荫道镀上一层暖金色。
马尼拎着刚买的菜，不紧不慢地往家走。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略显褶皱西装，面带疲色却强打精神的中年男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男人快速打量了一下马尼，带着职业性的笑容开口搭讪：“老板，我叫赵德柱。看您这气质，是住这片的吧？”
见马尼笑而不语，他立刻切入正题，压低声音道：“手上的房子有没有考虑出手？价格绝对包您满意，市场最高价。”
马尼觉得这开场白有点意思，随口回道：“房子？我没房子。”
被干脆地拒绝后，赵德柱话锋一转，丝毫不显气馁：“那您考虑买房吗？现在的行情可是一天一个价，再不买还得涨。”
他的语气笃定，仿佛掌握了什么内部消息。
马尼闻言，故意叹了口气，调侃道：“买房？我也想啊，可惜囊中羞涩，实在没钱。”
听到这话，赵德柱明显顿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挣扎，但仅仅几秒后，他又找到了新的角度。
他凑近半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我给你指条明路的神秘感：“咳，没钱也有没钱的门路。这样，明天紫茶苑开盘，您要是今晚能带上小板凳去排个队，占个好位置，我一天给您开这个数，”
他伸出两根手指，强调道，“两百块，现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