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家庭午餐
奇迹之城，与“英灵殿”同属于奇迹之城最核心、最隐秘的禁地，便是路明非的所在地。
“伏羲螺旋宫”，一座以东方人文始祖命名的通天青铜塔，阴阳双螺旋结构宛如两条相互纠缠的巨龙直贯苍穹，每一层飞檐都流转着幽蓝色的八卦辉光，那些源自太古的符号在青铜表面忽明忽暗，仿佛在呼吸。
路明非端坐于塔底的青铜王座上，半裸的肌肤感受着贴身金属的冰凉感觉；近百根手指粗细的炼金软管穿入他的躯体，宛若在沸腾般极具生命活性的鲜红血液顺着半透明的管壁逆流而上，逐层向上输送。
由于启示之剑军团的阿斯塔特战士所植入的“基因种子存收腺”不具备孕育新基因种子的功能（同时生成的两颗种子分别绑定灵魂之茧与暴怒火炉），因此负责军团延续发展的基因种子生产工作自然而然地落到了路明非这位军团之主身上。
所以这座塔就算名字再有诗意、外观有多震撼，对路明非来说，它只是一座负责生产基因种子的工厂。
尤其是为了准备军团新一轮以及未来的大扩军，路明非在这里足足待了二十天（现实世界正常时间流速）以让伏羲螺旋宫抽取足够的血液，然后再以所蕴含的基因碎片信息、“八岐”等三重潜力强化特质为核心，通过炼金技术培育成新的基因种子。
而“八岐”那源自于规则的再生能力则保证了路明非不会被抽成人干。
炼金军士老唐倒是心疼自家团长像是在坐牢，有想过在塔里安排上全息巨幕影院和全景立体音响给路明非解解闷，但路明非只要了意识模拟器；除了冥神沉思以外，他剩下的时间都在虚拟战场里度过。
一声清脆悦耳的叮咚声响起，打断了路明非数十次模拟斩首作战后的冥思，同时他感觉到刺入皮下的抽血针管正被抽离。
“辛苦了，团长。您的育种工作已经完成，依照目前的成功率推断，伏羲螺旋宫所提取的血液能培养出21466颗新型基因种子，暂时能够满足军团的扩军需求。”
“看来以后我还得经常来这里待着，Eva。”
路明非从青铜座上起身，筋骨关节发出松节油燃烧的爆响，肌肉重新变作了绞紧的钢缆阵列；塔内垂落的幽蓝色光芒稍微映亮了这具战争凶器未着甲时的完美人间形态。
“从炼金军士的计划报告来看，确实如此。”女孩空灵悦耳的声音在塔内回响，两台亮着橙黄色温暖灯光的球形机器无声地飞来，往路明非身上喷洒带有茉莉花香的清洁喷雾。
“乔薇尼夫人正在卡塞尔学院餐厅的二层等您，她亲自下厨为您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午餐。”
“我不会忘记这种重要的事情，不过还是谢谢你的提醒。”
又有两台球形无人机飞来，为路明非递上合身的衣物。按照那个黑暗宇宙的风格，这种打杂的工作一般是由伺服颅骨又或者智能天使来完成：
但全体炼金机械部外加楚子航恺撒兄弟他们都觉得这东西“我超骇死我了”，于是才重新设计出这种具备未来科幻美感的无人机来代替。
白色绘有启示之剑纹章的休闲连帽衫、灰色垂感阔腿长裤、黑色复古跑鞋……为阿斯塔特，尤其是路明非这种超人体型设计日常衣物不比设计动力装甲的风格简单，恺撒请来的服装团队好不容易才设计出几款比较符合战士们风格、稍微能够融入到现代城市的服饰。
路明非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军团还要在这颗星球上待一段时间，而战士们暂时还不能全副武装地出现在普通人类社会的面前……他也不想穿着动力装甲和自己的母亲一同用餐。
塔门口的传送矩阵激活，幽蓝色的光芒闪过，路明非从伏羲螺旋宫传送至卡塞尔学院圣血馆的地下。
帝皇油画肖像、圣洁列斯雕塑……除了当时他给圣血馆增添的艺术作品外，如今还多出了一些摆件：比如有恸哭者战团流泪红心纹章的肩甲、启示之剑军团的标准战斗型动力装甲（是真家伙）、目前只处于模型阶段的战将级征伐泰坦……
几个正在擦拭雕塑和阶梯扶手的女孩看见路明非走出来先是一愣，然后慌张地向他行礼；路明非只是向她们微笑示意无需如此拘谨。
如今启示之剑军团已经褪去神秘的阴影，甚至卡塞尔这所大学学院也正经历着向军事堡垒转变的“军团化”，只不过最近似乎遭到了一些阻碍：
盘踞在学院背后的几个混血种世家正以一副文明和平的模样刻意抗拒启示之剑军团的整合，“屠龙”这面古老的旗帜已压不住一些新生血脉对利益的算计以及贪婪。
路明非脑海迅速就推演出十余套方案，从雷霆镇压大换血再到怀柔隐秘渗透不一而足……
不过他不必费心去推敲方案的执行细节，因为负责对混血种进行整合的恺撒兄弟肯定能安排好一切；他在政治博弈权谋制衡这方面的表现，可不比他的战斗、战术素养逊色。
正常的午餐时间已经过去，此时学院的餐厅一楼静悄悄的，能容纳一千人同时就餐的长条餐桌空无一人。餐厅二楼则有大小不一的包间，一般是让学生们搞聚会、生日联谊一类的活动。
当路明非推开包间的门时，白雾裹着香气涌来。
“回来了？洗手，准备吃饭。”
乔薇尼还在宽阔的厨台前忙碌着，她头也没回，像是在招呼放学刚回到家的孩子。她端着铸铁锅的指节泛着粉红，初夏的午后阳光将她银灰色的发丝染成了金黄。
路明非弯下身子走进房间：“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么，妈妈。”
“你的手拿剑拿枪还行，拿锅铲还得是我来——虽然这也不是我的强项，”乔薇尼噗嗤一笑，“把手洗干净乖乖等着就行。”
路明非照做了，坐在铺着蓝白格子桌布的方形餐桌前，专门为他准备的超大号餐勺摆在面前的白瓷碟上。
他静静地听着乔薇尼忙碌时轻哼着的俄语歌谣，心神微微触动。
母亲是位坚强的女性，她已经从过去的痛苦中走了出来。可路明非清楚，在接下来的日子，他这个儿子注定没办法继续陪伴着她了——尽管没有真正的血缘关系，但他早在避风港时就能感受到乔薇尼对他那份真切的关爱。
可正是这份沉甸甸的关爱，到最后对这位母亲就愈发残酷。他的肩头背负着另一个宇宙的重担，他要为人类而战，要完成帝皇陛下的远大征途……也许要花费一千年，又或者两千年甚至更加漫长的岁月；
对他这副被改造后的超人身躯或许不会留下过多痕迹，但乔薇尼呢？即便是流淌龙血的混血种，在几十年之后，她也会在对儿子的思念和等待中中孤独凋零。
“或许……不，一定会有什么办法的。”
想到那副画面，路明非的心就一阵刺痛。他不愿这种事情发生。
“开饭了，别发呆了！”在思绪被打断后的零点几秒，路明非的侦测神经已经激活，帮着乔薇尼把她端着的那盆份量惊人且金灿灿的蛋炒饭放在桌上，“小时候你总说蛋炒饭要加双份火腿肠，我这次直接给你加了一袋！”
餐桌上渐次端上新菜：番茄蛋花汤在盆里打着旋儿，番茄土豆炖牛肉在砂锅里咕嘟冒泡，蒜蓉菜心油亮翠绿，糖醋小排亮着琥珀色，煎荷包蛋堆了一整碟……最后是一整只从烤炉里取出来带着焦糖色的炽热烤鸡。
“在避风港待久了，做饭的手艺差点忘得干干净净，不过嘛……好歹还记得一点，”乔薇尼用隔热手套拍打围裙，得意地扬起下巴，“怎么样，军团之主大人，给老妈的手艺来个评价吧？”
路明非目光扫过桌面上的菜肴：“符合营养配比标准，蛋白质，碳水化合物……”
“停停停！”汤匙在瓷碗边缘敲得叮当作响，乔薇尼瞪眼，“这听起来根本不像是儿子给老妈的正面评价！”
“那我的评价是……”路明非嘴角咧起，“请母亲大人立即批准我对它们实行无情的消灭计划。”
“准了！”乔薇尼眉开眼笑双手一挥，把隔热手套甩到了后边。
虽说是“消灭计划”，但路明非仍遵循着餐桌礼仪有条不紊地细细品尝食物再吞入腹中，伏羲螺旋宫的高能营养液可比不上这些人间美味；而乔薇尼则微笑着看他吃饭，筷子总能给他盘子里准时添上新的菜肴。
“明非，答应妈妈，”她的语气忽然变得不容置疑，“不管你是去拯救世界还是去拯救宇宙，都记得好好吃饭。”
即便面临诸多恐怖也不曾动摇过的身躯，此时却难以察觉地微微颤抖起来。路明非抬起头，伸手抓住乔薇尼又要给他添菜的手，认真地说道：
“我向你保证，妈妈。以帝皇的名义，就算征战至银河的尽头，我也会按时吃饭。”
母亲温暖的话语将永远锚定着他军团之主作为人类的那部分人性，就算未来有再癫狂的亚空间风暴和混沌浪潮，也无法将其撼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