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梧桐姑娘

　　李欣张罗的客户答谢会，有条不紊地进行。现在的重要客户，潜在的客户，他都一一上门拜访，送去了请柬。几个重要大客户，都答应到北京参加会议。这些客户，虽然知道来开会实质上是来旅行，但选择参加谁组织的答谢会，也需要看关系。

　　主会场安排在王府饭店，住宿也安排在这里，每天出去都由大巴车统一拉出去，晚上又一起拉回来。客户从飞机落地就无需自己操心吃饭住宿，只管跟着计划表出席即可。李欣刻意没有参与活动的策划与供应商的选择，一切都托付给了总经理。一来自己不想抢功，二来活动真有什么闪失，也算不到他头上。

　　答谢会顺利开始，各地的客户陆续飞到北京，李欣和各大区的同事提前一天安排了各自的工作。就是陪着客户，建立良好的关系。有些需要这次确认次年订单的客户，就在答谢会期间就能完成签约。已经确定的续约客户，就在答谢晚宴上组织一个签约仪式，并给予一些有吸引力的奖励和回馈。

　　几天的会议下来，答谢会办得很满意，除了一场专业市场营销的主题演讲有人偷偷溜回房间睡觉，其它的活动都非常受人欢迎。有预算的老客户直接就续约了，新的潜在客户也纷纷签订了意向合作。

　　各地的省级卫星电视台和中央级媒体，都能做到中国全覆盖，各个电视台充分展开了市场化经营。市场化程度高的地方电视台，节目办得好，收视率高，自然广告收入就高一些。FH中文台更加自由，栏目也办得很有质量，广告收入相对其它省级卫视，当然更有优势。加上李欣带领的销售团队又很卖命，一时间相得益彰，广告收入越来越高，节目预算也越来越多，越办越好。

　　答谢会结束，李欣的团队居然已经完成了第二年的全年销售目标。整整一年，可以躺在家里睡觉。他也暗自庆幸，以前在重庆电视台的承包经历，给自己打下了这个基础。

　　陈姗一直在Sun公司上班，在王府饭店的这个办公室已经撤走了，只留了一个商务接待办公室在这里，总部搬到了另一个新的写字楼，整整三层楼。她有时候因为工作原因，会到王府饭店，但平时已经不主要在这里。

　　FH中文台的答谢会，在王府饭店大厅设立了接待中心，有很大的广告牌，一进饭店就能看到。这天陈姗正好过来办事，看到了FH中文台的活动，想起李欣的名片，好像记得他就在这个FH中文台工作，翻出名片来一核对，还真是。

　　主动给李欣打了个电话，这就算联系上了。

　　“李欣，你们在做客户答谢会？我看到你们公司的接待台了。”

　　“哦，是的是的，最近就在忙这个事情，不然早就联系你了。等我忙完这几天，我们见面叙叙旧啊。”

　　“好啊，我平时来这边的时候不多，等你有空了，我们约一下吧。”

　　“一定一定。”

　　一转眼，答谢会顺利闭幕，李欣在公司内部收到一系列的表扬。亚太区大老板的表扬邮件直接发到了李欣这里，还抄送了全体同事。吵吵嚷嚷的答谢会终于结束了。

　　这天上午，李欣拨通了陈姗电话，两人约好一起去三里屯找地方坐坐。

　　北京三里屯，一些不知名的歌手和乐队在这里驻唱，成了年轻人的聚集地。一到晚上，这里就灯红酒绿，和上海衡山路不同的是，冬日三里屯街上并没有那么喧嚣，进到酒吧里，才能感受到北京的文艺氛围。厚厚的棉质门帘后面，藏着不插电的歌曲，聚集着喜欢音乐的文艺青年。

　　陈姗掀开门帘，扑面二来的是一阵混杂着酒精气息的暖空气，她在酒吧靠窗的角落找到了李欣。

　　“哟，你现在很文艺嘛，还知道不插电啊？”

　　“陈姗，好久不见。请坐请坐。我在北京还真没什么朋友，更加不文艺，只是这里比较纯粹。很多音乐人在这里演出。”

　　李欣递过去一瓶科罗拉啤酒，“这个淡啤酒，应该没问题吧？我这几天陪客户喝了好多酒，今天我们老同学，就不应酬了，喝点清爽的。”

　　“不错啊，现在已经是混迹京城的FH中文台销售老大了！祝贺祝贺！”

　　陈姗拿起酒瓶和李欣碰杯。

　　“怎么样？成家了吗？”陈姗问。

　　“在谈，女朋友是上海人。现在我就是京沪两地的快递员，周末把自己快递给女朋友，工作日把自己又快递到公司。累死了。哈哈，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成家。现在还没立业。”

　　李欣在上海和北京的两家公司做销售和管理，整天挖空心思做业绩，和客户打交道，还有周旋于公司内部的上层关系，已经有些老道和城府。但在老同学面前，条件反射一样回到了学生时代，变得真诚而单纯。为什么能快速切换，他也觉得纳闷。

　　“总之名花有主了嘛。祝贺祝贺！来来，喝一口。”陈姗一直觉得李欣是沉稳晚熟型，是个可靠的人，也正因为如此，陈达昌和他才有了牢固的友谊。

　　又扯了其它的一些陈年往事，李欣终于忍不住了。

　　“你现在成家了吗？来北京几年了，已经稳定下来了吧？”

　　陈姗没有立刻回答，拿起科罗拉，把剩下的三分之一啤酒喝了。

　　“成家？太早了吧？”

　　李欣见她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也就不再冒然追问。

　　“陈达昌怎么样了？”

　　“他在上海一年多了，在读MBA，还开了一个公司。”

　　“MBA，是没有文凭的那种吗？我听说需要大专以上学历啊。是正规学校吗？”

　　“他其实不在乎是不是有文凭，当时就拿了假文凭去报名，录取了。后来人家查出来文凭还是假的，当然就不能继续读了。但是他在重庆做YIBOYO的经历加上他的学习能力，已经被老师和同学公认为最优秀的MBA学生，所以后来就把他当成旁听生，只学习，不发证。老师同学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同，他也觉得挺好。现在每周都在上课。”

　　“开了什么公司？边开公司还能边读书？怎么忙得过来？”

　　“他有个合伙人，在负责日常运营。他主要是做做策略和规划，你知道的，在重庆，他也是这样。”

　　“木丹和他怎么样？”

　　周放上次回去之后，就和李欣畅谈过一次，他把决定追求木丹的想法告诉了李欣。当时李欣就在电话里骂起来了，你狗日的，朋友妻不可欺，你咋想的？周放也和他对骂，你狗日的，眼睛里只有你的哥们陈达昌，我不是你哥们吗？木丹不是你姐们吗？你就忍心看着木丹天天一个人守在朝天门？看着这么好的姑娘一天天人老珠黄？木丹是个耐力极强的女孩子，但是陈达昌一直没有任何表示，见过人家父母了，人家一家人都在等着他表态，他倒好，跑到上海去了。我看陈达昌就是个熊包，窝囊废，不敢爱，还不敢放手。我喜欢木丹有错吗？我告诉你，我早就想追求木丹了，也一直忍着，看看陈达昌什么时候能回来，给人家一个交代。这可好，一等又是一年，没消息不说，还带一个Ivy回来，这尼玛不是欺负人吗？谁他妈看不出来那个Ivy也是想跟他好啊？狗日的，想要一夫多妻，直说啊，人家要是愿意，那也可以去迪拜搞个身份，合法住在一起嘛。现在倒好，不明不白，两个女人都跟着他发呆？等着鲜花凋谢？死胖子，你自己想一想，这样对吗？

　　两个人在电话里对骂，李欣挂了电话，骂不动了。冷静到半夜，给周放又打过去，“周放，你是对的。”

　　李欣看着陈姗，“木丹现在挺好，应该有自己的爱情了吧，还在重庆做YIBOYO，做得不错。”

　　“他们没有在一起吗？”

　　“和陈达昌吗？没有。一个在重庆，一个在上海，怎么在一起？”李欣回忆起和周放的争论，一时也觉得烦心，抓起啤酒来喝。

　　“那他现在一个人在上海？”

　　“之前我也在上海的时候，我们一起成立了一家广告公司，做STV的广告代理。这个公司有另外一个合伙人，是他MBA的同学Ivy，大家都投了钱，一起做广告代理。没想到，这个陈达昌傻人有傻福，别人抵债的股份居然卖了10倍的价钱，公司做了一年，直接盈利了10倍。我当时在STV工作，后来到北京FH中文台，这个公司就没法继续，关了。”

　　“哦，他才不傻呐。天上不会掉馅饼的，他是个数学脑袋，不会干傻事。那他现在就只读MBA？”

　　“对，他才不傻。后来把赚的钱拿来买了YIBOYO公司的股份，他成了最大股东和实际控制人，在上海成立了一家公司，还做饰品行业，自己还当策划人，Ivy负责公司运营。注册了一个新品牌，CDs，在上海已经开第一家店了，据说生意很好。”

　　“看来陈达昌是闲不住的，有点机会就要赚钱，还到处跑，重庆待着不挺好的吗，偏要跑上海去。不过木丹是个不错的姑娘，能有自己的爱情和婚姻，也是一件好事啊。来，我们祝福一下木丹吧！”

　　李欣愣了一下，拿起酒瓶喝了一口。

　　“陈姗，你喜欢北京吗？”

　　“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欢，没什么归属感吧。朋友不多，工作也忙，天天就这么过着。好久不回重庆了，想念重庆火锅啊。哈哈。”

　　李欣注意到陈姗的笑容有一丝勉强，但想念火锅，他能理解。

　　“有机会到上海去吃一家川菜，老板是四川人，馆子没名字，没服务员，每天菜场买回来啥菜，就吃啥。天天人满为患。说起火锅，我还真流口水了。唉，北方没吃的。”

　　不插电酒吧今晚的主题是民谣。

　　台上的两个乐手，边弹边唱，两把吉他，两个人，原创民谣歌曲。吉他声响起时，全场顿时安静下来，酒吧中间的部分并没有座位，一片空地，人们就站着，停下手里的酒，静静地欣赏悠扬的歌曲。

　　歌手唱到：

　　“梧桐树下有个姑娘，坐在石阶上，每天看着远方，那是你归来的方向，她静静地等着，看着远方，任凭梧桐树叶发黄，你在他乡；你在他乡，我在这方，何时你归来，我还那梧桐姑娘。

　　你在他乡，我在这方，何时你归来，我还是那梧桐姑娘。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何时你归来，我还在石阶上……”

　　唱到曲末，虽然这是一首原创歌曲，也是第一次上台演唱，却让全场的听众动容，一起哼唱，就像一首老歌，信手拈来，随意哼唱。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何时你归来，我还是那梧桐姑娘，何时你归来，我还在石阶上，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陈姗在哼唱着，眼泪顺着面颊静静流下，下巴上挂满了泪滴，在黑暗的光线中，折射出一丝亮光。

　　李欣休了一个礼拜假，回到了上海。

　　徐家汇的商品房售价2700元每平米，上海政府为了鼓励大家买房，制定了个人所得税可以抵扣房屋按揭款的政策，购房还可以迁入上海蓝印户口。

　　陈达昌研究了一下相关政策，就是本质上你付首付款，政府帮你付按揭款，如果你的工资越高，税收也越高，可以买的房子就可以越贵。

　　户口嘛，不管你是蓝色印，红色印，还是白色印，就是政府出台的一个政策，你买房了，给你一个户口，用蓝色印章盖的，除此之外，没啥区别。当然，你一定要追求那个红印，等几年，拿去换户口，就是红色了。

　　上海总是走在时代的前列，几大政策一出来，原本没有买房欲望的那部分缴个调税的人，开始买房了。原本不打算交个调税的人，也开始缴税了，缴税的钱给自己买房，有啥不好的？

　　漕溪北路上万科的楼盘，横幅拉出来几天就收回去了，房子不够卖。开盘，就卖完了。

　　住在田林新村的陈达昌，天天骑车从这里经过，打地基那天他还看到剪彩，没过多久，横幅就拉出来了，2700元平米，万科品质，值得信赖。

　　陈达昌查了一下木丹给他的那张储蓄卡上还有余额50万，可以全款买两套房。万科横幅挂出来第一天，他正好骑车经过。停下来，进去看看沙盘。就像木丹买门面一样，对着销售员说，我来两套。

　　销售员说，先生，你在上海有工作吗？有公司缴税记录吗？有的话，可以办理按揭，支付20%预付款就可以买了，你的个调税可以每月抵扣按揭款。

　　陈达昌几个公式迅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120平的房子，只需支付6.48万首付就能买一套，50万现金，可以买7.7套房子。重庆朝天门的门面房上涨的势头，让陈达昌看到了房产增值的趋势。

　　“我一个身份证可以买几套？”

　　“现在我们规定一个身份证只能买一套。”

　　“那我买四套吧。”

　　“先交订金，后面来办手续。如果要落户上海的，要签订完购房合同，支付完款项，拿房产证去办理落户手续。”

　　“好的。四套。我先交订金。”

　　一小时不到，四套房子买了。

　　陈达昌登记了四个人的名字：

　　陈达昌、李欣、单善、木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