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汝之根脚

    境中境内，所有成功通过前两关的试炼者，脚下再次亮起传送光芒。


    景象变换，他们出现在了一片浩瀚无垠的星空之下。


    脚下是悬浮于虚空中的巨大平台，头顶是璀璨夺目、仿佛触手可及的亿万星辰，星辰按照某种玄奥的轨迹缓缓运行，散发出浓郁的星辰之力与法则气息。


    那古老的声音响彻星空：


    “第三重卡关：‘法则星穹’。”


    “此地乃万象星君摹刻周天星辰运转之理而成。尔等需于此地，于限定时间内，初步领悟一门与自身相契合的‘星辰法则’或借助星辰之力，创造、完善一门至少灵阶以上的术法、武技或符纹。”


    “领悟成功或创造完成，即为通过。失败者，淘汰。”


    “时限：三个时辰。”


    声音落下，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领悟星辰法则？或者创造灵阶以上的技能？这难度，比起前两关丝毫不低，甚至更侧重于悟性与创造力！


    众人不敢怠慢，立刻各自寻了一处地方盘膝坐下，仰望着头顶浩瀚星穹，试图捕捉那与自己道途相契合的星辰轨迹与法则韵律。


    李中仙凝视着一颗散发着厚重黄光的星辰，感悟其承载与稳固之意；


    魏书臣则锁定了一颗冰蓝孤寒的星辰；


    聿寒澈、云舒、柳清欢等人也各有目标。


    刘三思抓耳挠腮，看着满天星辰，小脸皱成了一团，他的“冰武双修”之道，该对应哪颗星星？


    而洛绝尘，他并没有特定关注某一颗星辰。


    他直接闭上了双眼。


    在他的感知中，这片“法则星穹”，不再是孤立的星辰，而是一个完整的、由无数法则丝线交织构成的、动态的、活着的星空图谱！


    他那经过“问道之桥”洗礼、初步明确并升华的“混沌归一”之道，以及那融入灵魂的诸多法则碎片，在此刻仿佛找到了最佳的演练场。


    他要以这周天星辰为参照，以自身为画布，开始勾勒属于他自己的、融合万道的……混沌符纹！


    “法则星穹”之下，众人皆沉浸于对星辰法则的感悟或新技能的创造之中，无人察觉洛绝尘识海深处正发生的微妙变化。


    那缕由呼延觉罗修耗费心力、借助大规模淘汰波动才送入境中境，并悄然附着在洛绝尘身上的诡异标记，在接触到洛绝尘那初步成型的“混沌归一”道韵，尤其是触及到他灵魂深处那混沌珠的本源烙印以及一丝微不可查的擎神之力气息时——


    仿佛冰雪遇到了烈阳，又似水滴汇入了熔岩。


    那标记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就在一股源自更高层级、更古老本源的、无意识的排斥与同化之力下，悄无声息地消融殆尽，化作了最精纯的能量，反而被洛绝尘的混沌灵根下意识地吸收，成了微不足道的养分。


    呼延觉罗修若有所感，观镜台上，他黑袍下的手指几不可查地微微一颤，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疑。他失去了对那缕标记的感应，仿佛它从未存在过。这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此子……究竟是何来历？！”


    与此同时，境中境内。


    “法则星穹”之下，三个时辰的时限即将结束。


    大部分人都成功有所收获，或是捕捉到了一丝星辰法则的韵律，或是初步构思、完善了新的技能框架。失败者身上光芒一闪，便被传送出了秘境。


    洛绝尘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星辉一闪而逝。他并未去领悟某一颗特定星辰的法则，而是以周天星辰图谱为蓝本，在自己的混沌灵根内部，以神念初步勾勒出了一个极其简陋、却包罗万象的“混沌星辰阵基”的雏形符纹。这符纹尚不具备实际威力，却是一个至关重要的开端，代表着他正式踏上了以符纹阐释万道、驾驭混沌的道路。


    就在众人等待着下一关提示，或是猜测着最终奖励为何时——


    异变再生！


    整个“法则星穹”突然轻微震动起来！亿万星辰的光芒变得愈发璀璨，脚下的平台稳定如初，但一股无形的力量却瞬间笼罩了洛绝尘！


    在其他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洛绝尘只觉得眼前景象微微一花，仿佛置身于一个独立的星光气泡之中。外界的李中仙、刘三思等人依旧在他视线之内，但他们似乎完全停滞了动作，表情凝固，仿佛时间在他们身上暂停。


    小金金突然从契约空间里蹦出来落入洛绝尘怀中，它好奇地转动着小脑袋，似乎能感觉到这层隔绝。


    “不必惊慌，混沌之子。”


    那古老而威严的声音，这一次是清晰地、单独地在洛绝尘的识海中响起，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却又蕴含着某种期待。


    “吾以残余之力，暂隔绝内外。汝之隐秘，关乎重大，不宜为外人所知。”


    洛绝尘心中凛然，面上却不动声色，以意念回应：“守护灵前辈，有何指教？”


    “汝怀中这小兽，乃‘溯源金猊’，其名‘小金金’，倒也贴切。”守护灵的声音带着一丝温和，“它并非被汝之混沌灵根吸引，而是被汝体内那株九转灵昙的气息所唤醒。”


    洛绝尘心神一震！竟然是九转灵昙！


    “九转灵昙，蕴含创生至理，与混沌同源而异象。万象星君当年炼制此'万象沙海'时，曾偶得一缕九转灵昙的本源道韵，将其融入秘境核心。这缕道韵，正是孕育溯源金猊的关键之一。”


    “溯源金猊对九转灵昙的气息有着本能的亲近与渴望。当它在沉睡中感知到汝身上如此纯粹而完整的九转灵昙气息时，便跨越空间，主动来投。”


    守护灵的声音带着一丝感慨：“混沌灵根让汝有资格继承星君的道统，而九转灵昙，则是打开这扇门的钥匙。汝能得此二物，实乃天命所归。”


    洛绝尘低头看向怀中用小脑袋蹭着他手心的小金金，原来如此！是九转灵昙引来了这个小家伙，而九转灵昙与这秘境、与万象星君竟有如此深的渊源！


    “切记，”守护灵的声音严肃起来，“星君之传承，沙海之秘辛，乃至未来可能之重任，皆系于汝身。然汝如今年幼修为尚浅，知晓过多，反为不美。怀璧其罪，汝之根脚，绝不可轻易示人！切记！”


    洛绝尘郑重点头：“晚辈明白。”


    “善。”守护灵的声音愈发微弱，“吾能量即将耗尽，即将陷入长眠……后续试炼，仍将继续。九重卡关，意在选拔真正有潜力、有心性继承星君遗志之辈，亦是对汝之磨砺……”


    “望汝能披荆斩棘，直至最终……届时，或可见到星君遗留之真正核心传承……”


    话音渐悄，那隔绝内外的星光气泡无声破碎。


    洛绝尘重新回到了众人之间，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周围李中仙等人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态，时间似乎只过去了一瞬。


    小金金在他怀里蹭了蹭，琉璃般的眸子里带着依赖。


    就在这时，那古老的声音再次公开响起，回荡在星穹之下，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第三重卡关：‘法则星穹’结束。通过者，可获星辰之力灌体，稳固所得。”


    道道精纯的星辰光柱落下，融入通过者体内，帮助他们巩固方才的感悟。


    “第四重卡关：‘万兽血原’，启！”


    话音落下，星空变幻，脚下的平台消失，众人出现在了一片广袤无垠、血色弥漫的荒原之上！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与暴戾气息，远处传来无数妖兽震天的咆哮！


    “吼——！”


    密密麻麻、形态各异、散发着凶悍气息的妖兽，如同潮水般从荒原四面八方向他们涌来！其中不乏地阶巅峰，甚至隐隐有天阶妖兽的气息隐藏其中！


    “结阵！防御！”李中仙厉声大喝，众人瞬间收缩阵型，灵力勃发，严阵以待。


    就在洛绝尘于“万兽血原”上应对兽潮之际，他的契约空间内，却是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那颗神秘的黑蛋依旧如同无底洞般沉寂，对外界不闻不问，只顾着缓慢而坚定地吸收着空间内游离的能量。


    而新来的成员——被洛绝尘心念命名为小金金的溯源金猊，再次在进入契约空间的瞬间，那双琉璃七彩眸就亮了起来。它似乎对黑蛋散发出的、那丝若有若无却本质极高的气息感到无比亲切与依赖。


    于是，在小白白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这只淡金色的毛团子，迈着还有些蹒跚的小短腿，吭哧吭哧地爬到黑蛋旁边，用它那毛茸茸、暖烘烘的小身子，紧紧挨着冰冷坚硬的黑蛋壳，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小脑袋枕在蛋壳上，发出了满足的、细微的“咕噜”声，竟就这么安然睡去了。它额心那九转灵昙简化版的金色印记，在与黑蛋接触时，似乎都微不可查地亮了一下。


    小白白：“……”


    玄苍雪虎深蓝色的虎目瞪得溜圆，巨大的脑袋上仿佛冒出了几个无形的问号。


    它看着那个紧紧贴着黑蛋、睡得无比香甜的新来小不点，又回想了一下自己平日里，最多只敢在黑蛋附近趴伏守护，偶尔用尾巴尖小心翼翼扫过蛋壳以示亲近（还经常被那股无形的霸道意志嫌弃地“拍开”）的待遇……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震惊、无语，还有一丝丝……被“截胡”了的微妙不爽感，涌上小白白的心头。


    （内心咆哮：）‘喂！新来的！懂不懂规矩！那是黑老大！是能随便贴贴的吗？！本大爷我……我都没这么贴过！’


    它甩了甩尾巴，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带着点委屈和抗议的咕噜声，试图用眼神“谴责”那个不懂事的新成员。然而小金金睡得正香，对小白白的怨念毫无所觉，甚至还无意识地用爪子扒拉了一下黑蛋，蹭得更紧了。


    小白白见状，只得悻悻地趴了下来，巨大的虎头搁在前爪上，银白的胡须气得一抖一抖，一双虎目幽怨地盯着那紧挨在一起的黑蛋与金团。


    （内心继续吐槽：）‘得，又来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这家里，真是越来越没地位了……连献殷勤的路都被堵死了……’


    契约空间内，一蛋、一虎、一金猊，构成了一幅诡异却又莫名和谐的画面。而外界，属于洛绝尘的试炼与战斗，才刚刚进入白热化。


    “守住阵型！寒澈，左侧交给你！书臣，右翼冰封减缓它们速度！云舒，注意治疗！”李中仙剑光如龙，每一次挥出都带着厚重的土黄色剑罡，将扑上来的地阶沙狼、血鬣狗等妖兽震飞、斩杀，同时沉稳地指挥着全局。


    魏书臣冰剑纵横，寒气四溢，所过之处地面凝结冰霜，有效地限制了妖兽的冲锋速度。聿寒澈与伊莎配合无间，水流如鞭，寒冰如刃，精准地点杀着试图突破防线的敏捷型妖兽。


    云舒的天愈术白光不时亮起，精准地落在同伴们受伤的部位，快速治愈着妖兽利爪撕裂的伤口、毒牙咬出的溃烂，以及各种天赋技能造成的腐蚀、灼烧等负面效果，确保战线不至于因伤势累积而崩溃。


    柳清欢折扇轻摇，姿态看似闲适，动作却迅捷无比。道道星辉般的灵力自扇骨间流淌而出，并非直接攻击，而是巧妙地干扰着妖兽群的感知。时而制造出虚假的同伴身影引开攻击，时而扭曲它们对距离的判断，甚至偶尔成功引动小型幻象，让几头心智稍弱的妖兽在混乱中互相撕咬起来，有效减轻了正面的压力。


    花木心寸步不离地守在彦久笙身侧，他甚至无需过多动作，心念微动间，脚下便有无数坚韧的藤蔓破土而出，如同拥有生命般交织成密不透风的绿色壁垒，将试图靠近的妖兽死死缠住或抽打开来。同时，朵朵蕴含着精纯生命气息的碧色莲花在他周身绽放，莲香清幽，散发出宁静平和的波动，努力驱散着空气中弥漫的血腥与暴戾因子，试图安抚妖兽狂躁的情绪，虽因兽潮规模太大效果有限，却也多少缓和了部分区域的冲击势头。


    而被护在中心的彦久笙，雪白的长发在激荡的气流中微微飘动。她空茫的目光原本并无焦点，只是随着本能移动。然而，当一头格外敏捷、绕过藤蔓壁垒的血影豹悄无声息地从侧后方扑向她时——


    她那空洞的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闪烁了一下。


    握在手中的长剑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引，骤然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剑身瞬间流转起清冷的月华光泽。


    没有思考，没有犹豫。


    她的身体自然而然地动了。


    手腕翻转，剑随身走。一道凄清、冷冽、如同月下寒泉流淌般的剑光倏然亮起，精准无比地点在了那血影豹扑击的必经之路上！角度刁钻，时机妙到毫巅！


    “嗤！”


    剑尖并未与豹爪硬碰，而是如同庖丁解牛般，贴着血影豹的前肢关节一划而过。月华般的剑气瞬间侵入，那血影豹前冲的势头猛地一滞，发出一声痛楚的嘶鸣，动作明显变得迟滞，被随后赶来的藤蔓迅速缠绕捆缚。


    一招之后，彦久笙便恢复了那副空茫的模样，持剑静立，仿佛刚才那惊艳的一剑只是幻觉。唯有剑身上缓缓滴落的血珠，证明着方才发生的真实。


    花木心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又是微微一痛，又是涌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欣慰。即便记忆尽失，某些刻入骨髓的本能，依旧在守护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