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攻守易型（上）
“哦，是这样啊，不过我这儿刚好有点事，需要去趟县里的邮局。”
“要不你们先回去，咱们改天再约？”
罗军的话，差点把抱着一编织袋钱巨款的周主任闪个跟头...
孙涛也是表情极为惊愕...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显然都没看出罗军这话是什么意思？
开玩笑吧，我们大老远特意来给你送钱的，你不款待我们一番也就算了，居然还说改天再约？
你真以为你们唐海县这治安很好么？
万一钱拿回去的路上出点什么意外？
是算你的算我们的啊？
话虽这么说，但孙涛两人是领着厂里任务来的...
显然不能一言不合，就和罗军闹翻。
在得到周主任一个眼神后，孙涛马上陪着笑脸对罗军说道：
“罗老师，不用那么麻烦的，钱我们都带来了，这不您正好也在这里，我们直接将钱交给您，也就算完成任务了。
之后您在去办您的事情，也不耽误哈...”
“就是呀，罗同志，你也体谅一下我们。
这么多钱带在身上，要是在背回去，万一路上出点什么意外，我们和厂里可是没法交代啊！”
一旁的周主任也连忙跟着劝道。
其实，此刻的周主任已经有些不开心了...
以前出差去哪个单位，不是被热情款待的？
哪怕就是公家的事情进展得不顺利，也不会像面前这个愣头青一样，直接赶人...
更何况，他们还是来给对方送这么一大笔钱的...
可他们不知道此刻的罗军，才刚收到2700块的稿费，对于这笔捐助，已经没有这么着急了...
既然那个耿厂长上次要和自己玩套路，故意绕开自己，还要从脚后跟上压价，此刻不着急修校舍的他，自然也可以借机抬价喽！
反正谁着急谁就先妥协嘛...
“这位周...主任是吧？”
“对，我是衡河箱包厂的办公室主任周方。”
其实之前孙涛已经介绍过他了...
现在他之所以再重复一遍自己的身份，也是为了向罗军表达不满...
告诉眼前这个小年轻，你面前的是一个几百人国营厂子的办公室主任，级别比你们乡长还高，你看清楚形势在说话...
可显然，这会真正看不清形势的，其实就是他自己...
罗军微微轻笑，也不着急，而是指着那个尿素编织袋道：
“周主任，这钱你们如果不放心，可以先放在学校暂为寄存，你们人先回去。”
“当然了，如果你们不放心，钱也可以直接带回去。”
听到这里，这位周主任终于忍不住了，皱眉问道：
“不是，我就搞不明白了，小罗同志你是要去办什么天大要紧的事？连收个钱的功夫都没有？”
面对周方的质问，罗军依旧云淡风轻，但态度却是非常坚决的说道：
“不是没有收钱的功夫，而是有些条件还需要重谈。”
“上次和耿厂长约定的条件自然只在上次那个时间点有效。”
“耿厂长走了，这次你们代表衡河厂来，自然要和你们重新约定条件。”
“这一谈肯定会很久，自然会耽误我个人的重要事务。”
“不是，我没听错吧？你一个乡中的老师，要和我们厂子谈条件？”
周方感觉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罗军笑道：
“如果周主任觉得我没资格，或者贵厂觉得掉价，不想和我这个乡村教师谈。”
“村口在那边，两位现在就可以走了，早一点还能赶上回县里的拖拉机！”
“啊，不是，你一个乡中老师凭啥...”
周方这会，是真的被搞的有些心态爆炸了...
他平时在厂里，虽然不像厂长耿红生那么风光。
可平日里托他办事的人，也是要在他家门口排队的...
像面前这种乡中的一个老师，那是连排队的资格都没有的。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现在却一而在，再而三的不给他面子，甚至是直接拿话撅他...
就在周主任准备拂袖而去，一副老子不管了的时候，却被一旁的厂长助理孙涛给拉住了...
别人不知道，身为厂长助理的孙涛还能太知道吗，自家那位厂长，对这件事有多重视了！
别说只是一个厂办主任被撅两句了。
但凡那设备能批下来，就是身位厂长的耿红生自己天天被人撅，他都乐意。
拉住周主任的孙涛，小声劝道：
“周主任，您消消气，别忘了厂长交代给咱的任务...”
“啊...对，你看我都气糊涂了。”
“小孙你放心，我没事，实在是这个人太那个...”
“哎，算了，为了厂里，这张老脸，今天我豁出去了...”
做通了自己思想工作的周方，强行压下了自己的脾气。
其实说压下也不对，到了他这个岁数，很多时候，不是真的发脾气，而是在表演发脾气。
关键看发脾气对眼下要办的事情是否有利，能不能唬住对方。
之前的周方就是觉得，对面不过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年轻。
自己堂堂一个大厂的办公室主任，劈头盖脸的一发脾气，对方气势肯定就被压下去了。
到时什么条件不条件的，自然也不需要再谈...
可眼下看来，自己这招在对方身上似乎不好使，那就只能转换套路...
于是，周方转而强挤出一丝苦笑道：
“唉，行吧，既然小罗同志你非得要谈，那咱就谈。”
“小罗同志你看，我们也是大老远来的，为的还是你们学校盖校舍的事，咱能不能先把这重要的公事谈完了，你在去办你的私事？”
“不行！”
罗军的回答依旧是那么简单直接，连个解释都不带有的，把人噎得一愣一愣的...
罗军心下暗笑，想用道德绑架我？也不看看哥们是从哪来的？
在后世，哥们是道德绑架的老祖宗。
“额...不、不行？那小罗同志你是有啥重要的私事，必须要在今天办啊？”
“要不咱们俩进里面谈公事，让小孙给你去县城跑一趟？”
一旁的孙涛连忙说道：
“是呀，是呀，罗老师，你要去县城办什么事，我二姨夫就是唐海县委的，说不定还能帮上忙呢！”
“哦，那可以啊！”
罗军说着话，将手里的三张汇款单掏出，递给一旁的孙涛，随后言道：
“这是我刚收到的三笔稿费汇款单，是杂志社给我打的稿费。”
“我担心要是不及时去取，等两天搞不好会被哪个部门挪走先移作他用，所以需要赶快取回来。”
“既然孙助理说要帮忙，那这件事就麻烦孙助理你了，这是我的印章。”
“额，这个汇款单，好像是需要本人去邮政局支取的，就算我拿着印章，恐怕人家也不会取给我吧...”
罗军的担心并不是毫无依据的。
这年头乡里的各个部门都已经穷疯了，需要钱周转的地方简直不要太多。
虽然这种情况很少见，但有时候真的会发生类似事件。
后世的罗军，就听老辈人说起过类似的事情。
人家也不是不给你，只不过会拖上你一阵，告诉你邮局暂时没有钱，让你过一阵再来，等拖上你几次，人家周转到位了，钱也就给你取了。
可罗军却不想等，开玩笑，他手里之前赚的第一桶金，这会已经让他挥霍得差不多了。
要是这笔稿费在不到，他又要开始之前‘吃土’的生活了...
要真是那样，搞不好自己真就降低条件答应那位耿厂长了。
“小罗同志，具体稿费是多少啊？
要不我先给你垫上，咱们先谈，等回头你取完再给我就好了。”
“也可以啊，三张汇款单总共是2700块。”
“哦，两千七啊，我拿给你...”
“啊？什么...等会儿，你说多少？”
“2700啊，怎么了？”
此刻的周主任，一脸不可置信的夺过那三张汇款单。
仿若是在查看什么十万火急的前线战报一般...
等他看了足足一分钟，他才终于确认，这三张汇款单上的金额加在一起，居然真的有两千七百块，而且还全是干干净净的稿费...
啊，不是，什么时候，杂志社的稿费，都开始以千元为计算单位了？
他一个正科级的主任，还是在效益不错的国营工厂。
一年各种奖金、补贴、工资全加一起，也就才不到1200块钱。
但却已经跑赢这个时代98%的人了。
但自己这个正科级主任一年的全部收入，居然还没有人家其中一张汇款单的稿费多...
到了这里，周方开始觉得面前的年轻人有些不简单了。
或许之前都是自己太过先入为主，把对方下意识的就当成一个普通的乡村老师。
可在一细想，能让自家那位傲气的耿厂长大老远送钱的主，能是简单的货色吗？
看到站在原地发愣的周主任，罗军一脸天真的伸出手去，说道：
“怎么？周主任不是说要先垫上吗？”
“我同意了，掏钱吧，需要的话，我可以给周主任先打个收条。”
“额...那个...这个嘛...”
周方被罗军一句话怼得支支吾吾，却偏偏说不出话来。
是呀，刚才那大话是他自己说的，现在人家伸手要了，他总不能在把自己说过的话，在收回来吧...
可他原本以为就是三五块钱而已...
他这次出来，兜里也是揣着几块钱的。
三五块，为了厂里，他先垫上也就垫上了，可特喵的2700块，这让他怎么垫？
拿命垫也垫不上啊...
“怎么，周主任没有吗？”
“那也没关系，只要周主任给我写个保证书。”
“说要是我明天去县里的邮局取钱，被告知暂时取不出来，贵厂可以先把钱替我垫上，我也是可以的。
毕竟贵厂也是几百人的国营大厂，信誉我还是信得过的。”
“额...这个...这个不太合适...”
这会的周主任，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说的时候，他自己都觉得尴尬，开什么玩笑，县邮政局那帮人是什么样，他可太知道了。
小额的汇款单也就罢了，这种大额的，还真有可能拖上你十天半个月的。
他要是真敢答应，回头这小子的汇款单真被拖了。
这小子借由头找他们厂里，耿红生能骂化了他...
“哦，这样也不行吗？”
“那周主任刚才说要我干什么来着？”
“额...”
是呀，自己让人家因为公事先把私事放下，却又不愿意承担私事被拖所带来的后果。
那人家凭什么听你的，把自己事关几千块稿费的重要事项不管，陪你在这儿干唠？
你得是有多大的脸？
此刻的周方简直想哭，甚至他这会心里都已经不骂眼前这个罗军了，开始骂那个派他过来的厂长耿红生了...
老子特喵的就知道，耿秃子那货有好事想不到我，有难啃的骨头第一个就得把我扔出去...
他这会，是真想直接撂挑子不干了，可他不敢啊。
他也知道面前这个臭小子，似乎是捏着他们厂十台进口设备的批文。
虽然他不知道一个乡中的老师，为啥能和十台进口设备扯上关系？
但耿红生能让他带着一万块过来，就已经说明了。
这个臭小子，就是和他们厂的十台进口设备有关系。
而他所需要做的，就是把钱送出去而已...
把钱送出去...
听着多么简单的一件事啊，他来的时候甚至还幻想着对方要怎么招待他们。
现在倒好，白给人家单位送钱，人家都不要...
什么时候，连送钱都这么难了？
“要是周主任和孙助理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我和开拖拉机的老乡师傅约好了，去晚了耽误人家事不合适...”
算了，毁灭吧！
此刻的周方，和之前那些被罗军稿费炫瞎了的几位红眼病老师一样，一脸的生无可恋。
他想要拦，可没理由啊...
还是一旁的孙涛年轻人脑子快，追着快要走远的罗军喊道：
“罗老师，您等等，我们和您一起去，等您取完钱，咱们在县里找个地方谈...”
周方心里茫然：
对呀，去县里也能谈啊，那我刚才被怼那么多次算什么？
算我倒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