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指点

    刘广生的脚步不停，看着一队队挑夫，喊着号子，带着臭气熏天的大粪归来，这位巡抚大人不仅不避讳，反而上前拉住人家的脚步，上前掀开盖子，观察了一番成色，又询问了一番价格。


    搞得挑夫莫名其妙，如果不是楚游击就在巡抚身边，这挑粪的大汉，就能拿粪勺泼他一脸。


    “人家收购大粪，都是要实货，怎么你这还连汤带水呢？”刘广生拍了拍手，在楚行身上擦了擦，一脸好奇的问道。


    楚行很是嫌弃，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看着巡抚大人是真心好奇，想知道答案，也就没有隐瞒，挥挥手示意那挑夫赶紧去忙，而自己则解释说道：“恩师，您可能不知道，这尿液，也是可以沤肥的，只是过程麻烦了一些，而且学生可以通过尿液制硝，您知道，军队没有硝肯定是不行的。”


    “你小子歪门邪道倒是不少，制火药很危险，你可小心点。”


    “学生明白。”


    刘广生又询问了一番具体的制作流程，听楚行说的头头是道。


    什么如何用尿液沤肥，如何用尿液制硝，刘广生一边儿旁听，一边儿拿出个小册子，记录下来，头不停的点着。


    看着眼前意气风发，认真讲述的少年郎，刘广生知道，此子是肚子里真有货，而且很务实。


    越发的肯定，眼前的少年绝非池中之物。


    所以心中也多了几分扶持他的意思，当下说道：“楚行，回头将你收集大粪的事情整理成册，不许藏私，为师要在秦地推广。”


    “恩师，咱们秦地有我一家大粪千户就够丢人了，您还想着推广？而且这种事情，都是徐光启大人传授与我的，未经他许可，盲目传播，是否会让徐大人不满？”楚行苦着脸跟在刘广生身后。


    “你这小子，莫不是把别人都当做傻子不成？”刘广生看着苦着脸的楚行，笑着说道：“这收购粪便一事，自古有之，再说了，徐大人爱民如子，会阻碍你传播这些东西吗？为师可告诉你，我这边儿就有状告你的文书，说你高价收购大粪，让人家活不下去了。”


    “我就是收购些民间的粪便，那些城里的粪便，我可都没动，我知道，那些有讲究。”楚行闻言，颇有些惊讶的说道。


    “那杜文涣呢？他们军营的大粪不也都让你收了？”刘广生瞥了楚行一眼，意思很明显，别以为你小子做的事情，老夫一点都不知情。


    “杜总兵是嫌弃收他粪便的商家，总是压他价，所以他更愿意卖给我罢了。”楚行解释道。


    “这不就得了，这几年收成不好，甚至是绝收，人家压压价是天经地义的，谁曾想跑出来你这么个祸害，不管不顾比常年还高两成的价格收，人家能不告你吗？”刘广生见楚行一脸不解的模样，摇摇头解释说道：“为师让你整理成册，推广倒是其次，主要是保你，让朝廷看到你的功绩，省的有人拿此时做筏子，往上面告你，明白吗？再说了，一个剿匪的功绩，就做了游击将军，回头朝廷有人查起此事，你没点实打实的功绩，你挡得住吗？”


    “学生明白了。”楚行暗暗咬牙，心想这大明朝真他娘的邪性，连大粪都有人争着抢。


    不过，想到刘广生耐着性子给自己解释，还不厌其烦的给自己擦屁股，他心里就多了一份诚挚的感激。


    师徒二人边走边聊，刘广生看着这小麦的涨势，不由的皱了皱眉头说道：“楚行啊，你这小麦涨势太好，也是个问题？”


    楚行闻言，当下一惊，连忙问道：“还请恩师，示下。”


    这小麦可是他废了大心思开垦耕种的，若是有问题，导致收成不好，他肯定是无法接受的。


    刘广生扒拉扒拉禾苗，苦笑着摇头说道：“这小麦涨势太好，到了冬天容易冻死！”


    “这？”楚行闻言一愣，他上一世确实跟着在农田干过农活，但是并不清楚此事，闻言，连忙问道：“不知道恩师，可有解决之法？”


    刘广生得意的说道：“你小子算是问对人了，老夫也算是为官多年，这庄稼之事，多少也懂得一些，在河南，若是因为庄稼涨势太好，无法过冬，农户会弄些羊去啃食麦苗，但是要注意一点，有些羊是吃麦苗的根的，不可取。此外，可以盖上一层粪取暖，亦可以对小麦进行浇灌，也是可以保暖的。”


    楚行一脸钦佩的点了点头，说道：“学生明白了。”


    二人越是交谈，楚行内心越是震惊，眼前这个巡抚大人，实在是厉害，根本不像是那普普通通，只知道坐在椅子上，享受的官老爷。


    而像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实干家。


    他隐隐约约觉得，这么一位实干家，最终要葬身秦地，着实有些可惜了。


    刘广生不知道是否意识到这一点，而是心满意足的随着楚行巡视着庄稼，最终忍不住叹息一声说道：“名义上是屯田，但是本官任命的这些千户，诚心实意的屯田的却没有几家，倒是你小子，让本官刮目相看。”


    楚行苦笑道：“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既然大人起了爱才之心，小子岂敢让您失望。”


    刘广生拍了拍楚行的肩膀，告诉他找个时间，去自己府上坐一坐。自己就不在平山墩过夜了，他要继续巡视其他千户所去了。


    楚行记在心里，连忙又问道：“恩师，您去那些废物那里做什么？真遇到事情，他们能给您分忧吗？”


    刘广生鄙视的看了楚行一眼，“他们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他们比你孝顺，为师也是人，为师也需要银子养家糊口！”


    楚行立刻明白，回头就去吩咐手底下人，将给巡抚衙门准备的东西非常两份，一份给巡抚衙门，另外一份给恩师。


    刘广生并不是什么圣人，他到底追求什么，楚行并不是很清楚，但是他知道，刘巡抚之前可是能掏出大把银子赈灾的。


    而且他也不是什么富裕世家出身，唯一的理由便是他很有手腕，可以存钱。


    “为师，巡视各千户所，可以明天再去，今晚暂住吧，徒儿也想侍奉您。”楚行恭敬的说道。


    见楚行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刘广生如何不知道这小子的鬼心思，当下驻足，继续指点楚行说道“平山墩这地势，我观察过许久，你看着条河，是活水，证明地下水肯定也不少，你可以花费些银两，打些水井，用于灌溉，整日里让人去挑水太过于辛苦，近一点地方，可以做引水渠然后再搭建一些水车。”


    楚行连忙拱手，笑着说道：“多谢恩师指点。”


    刘广生笑眯眯的说道：“别跟为师整这些虚的，你多开辟点农田出来，赶忙替为师分担些流民，现在流民越来越多，已经快要失控了。”


    “学生遵命。”楚行一抱拳。


    “你接下来是什么行程，要不要与为师一道巡视？”刘广生问道。


    楚行连忙道：“学生还有事，要去一趟安塞，安塞也是您治下，而且那里条件不错，恩师，要不今夜先下榻安塞，学生也好安排一番。”


    对于楚行来说，如今回安塞，就跟回家一样。


    再也不会有兵丁阻拦楚行，不让他进入了。


    相反，城门口的兵丁，见到楚行的驾临，还会远远的驱赶了进城的车队，给楚行让出来一条路来。


    不少人，看向楚行这位年轻的游击将军，不仅仅没有丝毫的红眼病发作，还一脸的敬佩。


    事实证明，楚行和老爷子两个人做的不错，确实做到了保境安民。


    而且宣传工作很到位，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安塞能有今天的安宁，都是楚行的庇佑。


    知道楚行要去安塞，刘广生自然是不愿意跟随的，因为当初他一句戏言，没想到这爷俩当真了，关键是人家还将安塞经营的风生水起，让自己针插不入，水泼不进。


    每次听到安塞，巡抚大人都有一种很头大的感觉。


    当下沉着脸说道：“不去！”


    楚行还有事情要问对方，就是李家的闺女自己到底能不能娶，因为恩师的话，确实有些玄机，他不想这个时候，就跟刘广生产生嫌隙。


    “你小子知道怕了？”


    刘广生笑眯眯的看着楚行，只是这笑容，却让楚行越看越冷。


    “我也没想到，李家会将此事看的那么重。”楚行讪讪道。


    “你娶世家子女，确实会打上一个很不好的标签。”刘广生思索了一番说道：“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你别让世家控制了就好。男子汉大丈夫，为师不求你忠君报国，起码你庇佑一方，而不是成了某些人肮脏的刀刃，你明白吗？”


    见自己刚才吓得楚行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刘广生笑了笑，又给他吃了颗定心丸，“为师不是不知变通的人，你能得到世家的助力，进一步有展现自己的机会，这是好事。”


    “行了，回吧！为师去也！”说着，却不管楚行，起码潇洒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