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合围之势已成

    李维邦叹息一声说道：「韩王，国之宗室，能避则避，扣押韩王，若不能取泼天之功，便是灭家之祸。我们李家，世代耕耘，诗书传世，没必要沾染这等祸患。为今之要，当闭门读书，少惹祸患，待平山墩楚参将大军一致，开门纳迎，方为上策。」


    李维邦的亲侄子，一脸愤慨道：「叔父，小侄才十六岁，大兄、二兄，也是尚未加冠的年纪，正是气血方，建功立业的大好年华，焉能躲避家中，为人所轻？」


    如今乱世之中，想要做一番事情的人物不在少数。


    李家若是啥都不做，确实容易让人看不起。


    少年话音落下，不少人纷纷意动。


    倒是李维邦依然不改其命，只是叹息一声道：「汝小小年纪，不知道何为兵灾祸结。你衣食起居，皆有族人照料，也不知道外界艰险。你可知道那火铳打在身上，便是西瓜大小的窟窿？平时身上，留个指甲缝大小的伤口，都能流泪，何谈建功立业？」


    小侄子却不这样想，年轻气盛的他，直接反驳道：「族长，若是为自己，指甲缝大小的伤口，自然值得流泪，若是为了家族，便是舍了头颅又如何？家族老少奉养我等，便是求了一份安宁，如今战乱四起，我等如何能拱手将他们辛苦积攒的家业尽数拱手奉上？」


    「羔羊虽善，却人人宰杀？敢问族长，猎人可曾感慨羔羊之善？愿意为羔羊留一片青草之地？」


    「以小侄之间，不若募集青壮之士，结寨自保。如今平山墩楚参将起大兵，征战天下，我家既然下定决心归附，何不以刀兵响应，立下赫赫战功。届时将军为太宰，分割天下，如何能苦了我等功勋之家。」


    「是啊，父亲。」


    却是李维邦家中少年，纷纷附和。


    李维邦老泪纵横，孩子们的翅膀硬了啊。


    当日，李维邦命人拜见韩王，李家愿意变卖家产，募兵五千，由族中儿郎统帅。


    …………


    海剌都营。


    王承恩的心情略显沉闷，出兵的四支精锐兵马，三路皆顺风顺水，尤其是李自成仿佛游山玩水一般，到现在也没有敌手。


    只有他，每到一地，都遇到激烈的抵抗。


    这些官兵，就仿佛得了死命令一般，跟自己负隅顽抗到底。


    尤其是海剌都营，这里异族众多，根本就不认他们平山墩的将士，当地的异族组建的乡勇，战斗力极其彪悍，首领更是心生歹念，想趁着乱世，集结异族，割据一方。


    海剌都营，本来不算是什么大城，甚至连千户所都不算。


    但是在其首领依人泰的统帅下，进行了数次加固，且囤积了大量的粮草，待王承恩杀到，便凭借着猛火油、金汁、滚木礌石，甚至还有火炮，进行了顽强的坚守。


    王承恩命人攻击了数次，却没有任何效果。


    甚至还遇到了强烈的反击，这些异族的勇士，会点燃身上炸药的引线，直接骑着马从城门冲出来，往士兵堆里冲锋。


    数次下来，平山墩不仅拿这里没有任何办法，反而损失了一百多勇士。


    王承恩气的都想跟京师的王承恩换一换，要不他去伺候崇祯爷得了。


    这仗打的实在是憋气，他都能想到，待他归去，袍泽们嘲笑他的样子。


    「大人，上兵伐谋。」一名随军的官员开口说道。


    王承恩却认识这名随军的官员，此人乃是牛金星之子，如今也被楚行安置在了军中。


    「小家伙，你有什么办法？」王承恩问道。


    「我们可以瓦解他们的战斗意志。」牛金星的大公子道。


    「如何瓦解？」王承恩道。


    牛公子开口说道：「不知道大人可曾听过天启年间的三边总督杨肇基？」


    王承恩缓缓点头道：「自然听过，我还曾在其手下任事。」


    提起杨肇基，王承恩还不胜感慨，想来如今老太保，也到了致仕的年纪了吧。


    牛公子继续说道：「听闻，天启年间，杨太保曾今围困白莲教匪首徐鸿儒于山东邹县，当时白莲教在山东声势浩大，官兵数次进攻，都没有效果。」


    「面对朝廷的问责，关键时刻，杨太保心生一计，命人喊话，谈及负隅顽抗没有结果，只诛首恶，放过百姓之语。」


    「敌方三军将士动荡不已，最终徐鸿儒授首，我们如何不能使用此策？」


    王承恩点点头道：「若是你，该如何分化瓦解他们？」


    牛公子继续道：「我们有大批的随军官员，虽然他们使用不了咱们平山墩的锋利武器，但是他们的脑袋，他们的嘴巴就是武器，我们可以让他们去乡下，给那些城内兵士的亲人分配田产，以他们的名义，杀死那些豪强的族人，如此一来，他们便不能上下一心了。」


    王承恩听得心惊肉跳，心道：「不愧是牛军师的崽子，这计策够毒的。」


    当下颔首道：「好！便依此而行。」


    定下此计策，便命大量随军官员下乡间，与平素反其道而行之，先分田，再攻城。


    又过数日，大量的牧民和农户出现在城下。


    「不要放箭，我看到我父了。」


    「还有我娘！」


    「我弄死你，你家杀了我一家。」


    得知真相的异族首领，又惊又俱。


    他是回纥族的首领，又是大地主，此次反抗是因为看中汉人势弱，想要趁此格局一方。


    因为他家族有数万亩良田，有大量的个户和青壮，又在族中有莫大的影响力。


    所以他脑袋一热，便这么干了。


    可是他如何也没有想到，城池对方拿不下来，便迅速对地方动手了。


    他的亲人都住在城里，可是他的手下头目的亲人都住在城外。


    如今看着忽然出现的人群，他还真的不敢跟之前一样，派出手下骑着马去玩大爆炸，否则军心会动荡不已。


    一个得了田地的贫穷妇人站在城下大喊道：「温尔思，赶紧出来，大人们给咱们家分了粮食和土地，还有羊，是依人泰家的，打跑了大人，这些好东西，就都没有了。」


    另外一個个户则哭着喊道：「羊娃子，赶紧逃出来，咱家不仅有田了，大人还杀了你的主人，给你分了媳妇，咱们家传承有望了。」


    ……


    城下的百姓，虽然跟汉族不是一个种族，但是他们得了实惠，才不在乎他们首领怎么想呢。


    他们虽然弱小，但是他们也知道好坏。


    而且他们也能看的清楚形势，如今这支汉人大军，虽然一时间拿不下城池，但是人家实力雄厚，是迟早的事情。


    他们很聪明的选择了，谁强就去帮谁。


    依人泰听着那些族人，用他们的语言，不断呼喊着他们的家人。


    他只感觉浑身冰冷，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觉得论骁勇，汉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但是动心思，汉人实在是太强了。


    他如何也没有想到，战争会是以这种形式展开。


    他看向身边儿的士卒，除了一少部分亲人住在城里的之外，所有人的眼神看向自己都变得冰冷起来。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个他最信任的手下忽然说道：「首领，对不起了。」


    他尚未说话，就被数个手下乱刀砍死。


    一个依人泰的汉人手下，唤作刘铁，提着依人泰的脑袋，在城中不断的摇晃，「依人泰已死，不必反抗了，开城门。」


    王承恩骑着马，往前走去，看着提着人头的刘铁，笑着说道：「你便是依人泰的心腹爱将刘铁，你打仗很勇猛，跟着我吧。」


    「我听过楚参将的威名，愿意为楚参将效力。」刘铁跪地磕头道。


    刘铁是杀人犯，典型的江洋大盗，后来流落到这个部落，靠勇力逐步获取了依人泰的信任，成为一名将领。


    也不是没有汉人汉人想过招降他，毕竟他手下统帅的蛮兵战斗力确实彪悍。


    可是杨鹤、洪承畴等人对招降的属下的所作所为，着实有些寒了人心，刘铁虽然有心，却也担心当初杀官逃逸之事，遭人清算，所以一直不敢。


    如今平山墩来袭，让他看到了希望，所以形势一旦有变，他立刻选择杀死了依人泰，向平山墩投降。


    王承恩听出了他的话语之间的意思，自身也没有想要造反的想法，便点点头说道：「以后勉励作战，本官自然不会亏待了你。」


    刘铁手下有一支杂兵，是招募而来的各族的猛士，这些人不愿意为民，而且战斗力彪悍，王承恩思索了一番，便将他们筛选之后，纳入了军中。


    略微修整，王承恩便派遣使者，给李自成送信，商量下一步联合作战的计划。


    此时此刻，李自成已经带着大军，从红寺堡，几乎打到了灵州所，沿途所有的抵抗，尽数被毁灭。


    李自成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不论是官兵，还是匪寇，在他面前，只要抵抗便没有活路。


    吓得洪承畴的兵马，连连后退。


    当确定洪承畴的兵马，无力与平山墩争雄平凉府之后，刘铁立刻下令拿下西安所，准备转到拿下，与各路大军合围平凉府。


    王承恩在等待使者期间，忽然遇到了使者拜见。


    使者见到王承恩之后，便拱手行礼，「见过将军，在下乃是平凉李氏子弟，我家募兵五千，现在正在与朝廷官员虚与委蛇，只要将军一声令下，我们必然配合作战。将军若是不信，可以直接去我们祖宅，家中的田产和财富，也可以配合献上。」


    王承恩羡慕，「你看看人家李家，怎么那么懂事？」


    当初楚行有异动的时候，虽然洪承畴在围剿入侵大明的蒙古骑兵，但是他却不是傻子。


    他第一时间跟崇祯取得了联系。


    他对崇祯是这么说的，「楚贼，天下之大害也。其暗中勾结世家，朝堂官员，经营势力数年，且养寇自重，如今已成尾大不掉之势。西北越乱，其势越强，为今之计，当断绝西北贸易之往来，兴办团练，消弭其地方之影响，补充秦军火器，由臣与之对抗，方能解决时局。」


    别的崇祯都能答应，唯独补充火器，崇祯做不到。


    因为他穷的连军饷都拿不出来了，如何给洪承畴打造火器？


    最后逼得崇祯没有办法了，给洪承畴的旨意是这么说的。


    所有的条件，所有的办法，朕都答应你。@精华书阁：.


    唯独钱粮，你需要之解决。


    如此一来，洪承畴悲剧了。


    论养家糊口的本事，他还比不过陈奇瑜呢。


    真的遇到困难，陈奇瑜关键时刻，能拿得出银子来，可他洪承畴去哪里搞钱？


    别说是打造火器了，崇祯一句钱粮自募，洪承畴差点没疯了。


    要知道，击退了林丹汗的兵马，下一步赏赐将士的钱他都没有。


    于是乎，别说是围剿楚行了，洪承畴能保证兵士不叛乱，就很不错了。


    当得知楚行的兵马，已经进入灵州所一带，如入无人之境，沿途的百姓和官府，望风而投，洪承畴便知道，陕西已经守不住了。


    楚行占据陕西全地，只是时间问题了。


    洪承畴只能写信给朝堂之上的大佬们，告诉他们自己想去辽东。


    虽然辽东的时局艰难，但是辽东的粮草是敞开了供应的，自己去了辽东，起码不至于饿着肚子打仗。


    至于陕西的未来如何，无所谓了。


    楚行不是相中了这一片穷地方了吗？那干脆给他吧。


    反正这里的乱兵数不尽，流寇杀不绝，一股脑的都给他，让他自己慢慢处理。


    洪承畴心里也笃定，即便是陕西全境都交给楚行，他也玩不出花来。


    至于陈奇瑜，更是兴奋，因为他感觉一支闪闪发光的金大腿，此时此刻在朝着他招手。


    不过洪承畴即便是想调到辽东去，也是需要时间的，所以他赶忙派出手下，前往平凉府，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楚行得到平凉得到的那么顺遂。


    因为一旦平凉府失守，楚行下一步肯定是派遣兵马去巩昌府等地，到时候陕西真的是易主了，而且他洪承畴绝对要背负大罪。


    他需要时间，他不能让楚行在极短的时间内，拿走陕西的一切，毁了他的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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