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赴死者：深红协议？没听说过啊

    威克的逻辑核心下意识地生成了一句评语：这看起来怎么有点像邪教徒在搞集体献祭？


    但他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教义的审判。知道自己的性命完全掌握在对方手中的他，最终还是将这句致命的吐槽连同相关的二进制代码一并从思维矩阵中删除了。


    威克强迫自己将视线从那个熊熊燃烧、散发着焦臭气味的大坑上移开，然后，他就发现了更多让他认知模块无法保持淡定的事情。


    例如，大量涂装着红黑纹路的圆形球体，正井然有序地漂浮在半空中。它们通过内置的反重力装置进行运输，同时用精准的激光束切割和拼接模块化的预制件，大量坚固的工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地而起。


    如果只是这样那也就罢了，顶多算是踩着《深红协议》红线的简单AI。机械教中不少特立独行的神甫或贤者都对其有所涉猎，毕竟教义明令禁止的，是拥有明确自我、能够独立思考并行动的“憎恶智能”。


    但威克很快就发现，这些机兵的智能程度远超“简单”的范畴。它们竟然会自行规划最优运输路线，根据现实情况主动避开各种障碍物。更让他感到一阵电路发麻的是，他亲眼看到，一个机兵被路过的一名赴死者士兵像宠物一样揉搓了两下，然后那个球体竟然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并轻快地上下浮动，明确地表达出一种……开心的情绪。


    这种明显的拟人化行为，已经不是踩着红线那么简单了。如此小巧的圆球里，显然也容纳不下一个生物大脑作为湿件。


    然而，威克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还是选择将这些玩意儿当作……嗯，拥有超高权限的智控机兵。对，就是这样。


    与此同时，一股更深沉的担忧开始占据他的思维。这支古怪的“支援”部队，到底打算在这里面对什么样的敌人？


    众所周知，在这个残酷的银河里，并不是说前来支援的力量越强你就越安全。恰恰相反，支援越强，就意味着战争的规模越大，你的小命就越是朝不保夕。


    就在威克忧心忡忡之时，又一件事情吸引了他的注意：几名星界军士兵从一辆奇美拉运兵车上，拖下来几个被绑得严严实实的人类。这几个人显然意识都不怎么清醒，脸上挂着痴呆迷醉的表情，被赴死者们拖拽着，安置在了岛屿的正中央。


    威克本不想多问，但博尼却主动走了过来，用一种炫耀的语气说道：“看到那几个人了吗？猜猜他们的作用是什么？”


    “我……猜不出来。”威克老实地回答。


    “哼哼，”博尼得意地笑了起来，“他们是我们在下巢区逮到的野生灵能者，被我们控制后带到这里来。之所以会是这个状态，是因为被注射了‘迷迭香’——由我亲手研发的一种强效药剂。它能极度刺激他们的大脑，令其意识空前活跃，却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哪怕眨一下眼皮都是奢望。”


    博尼接着道：“至于带他们来的目的么……很简单，让他们清醒地、时刻与亚空间保持连接就足够了。这样，等到他们与亚空间断联的那一刻，精神上的巨大反冲绝对会产生剧烈反应，脑袋像西瓜一样炸开都有可能！”


    博尼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威克自然不会听不懂。他的发声器因震惊而产生了一丝电流杂音：“你们将要面对的敌人……能够切断现实与亚空间的连接？！”


    威克在自己的逻辑回路里来回搜刮了好几遍，调动了所有关于科技的数据库：“我从未听说过银河中存在这种技术的传闻……”


    “佩迪提亚就有，”博尼随口说道，“嗯……不过佩迪提亚的不算大规模，充其量只是它们的侦察兵而已。”


    “原来如此。”威克了然地点点头，心中的一块大石落了地，“所以你们是通过审问它们的侦察兵，得到了它们将要从这个坐标点入侵的准确情报？”


    这句话的槽点实在太多，一时间平杰几人都不知道该怎么接。最终，平杰干脆选择了不解释：“等它们来了，你就知道了。”


    威克显然彻底放下心来。在他看来，既然这些人掌握着如此精准的情报，那肯定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就算这些星界军看起来不太在乎自己的生命，但这三名地位超然的机械神甫总该惜命吧？自己只要谨慎一些，完全有可能活下来。


    可惜，威克千想万想，也想不到会有人能够死而复生。他们一行人的确掌握着来袭之敌的准确情报，但也正因如此，没有人觉得自己可以活着回去。


    在得到了一个自以为合理的解释后，威克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暂时放回了原位。他开始以一个技术神甫的视角，观察起这支部队对岛屿的改造工程。


    然后，他刚刚放下的心，又以更快的速度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整个岛屿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工地，轰鸣声不绝于耳。赴死者们操作着各种闻所未闻的工程装备，其效率高得令人发指。模块化的合金墙体如同积木般被吊装、拼接，然后由机兵用激光焊死，一座座坚不可摧的堡垒拔地而起。


    而在这场建设狂潮中，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些红黑色的球体。它们就像是勤劳的蜂群，又像是工地的总监，指挥着一切。它们精准地协调着每一台自动化机械的运作，计算着最优的施工方案。在它们的调度下，整个改造工程没有一丝一毫的冗余和浪费。


    更让威克感到心惊肉跳的，是那些大批量，远超正常阵地所有的防空炮台。它们并非由人力操控，而是拥有着独立的索敌和火控系统。炮台自动展开，多联装的炮管优雅地旋转着，无声地扫描着每一寸空域，仿佛是早已苏醒、只待猎物上门的钢铁巨兽。


    这一切……这一切的装备、材料、机械，都是从轨道上那艘小小的护卫舰里运输出来的。


    一艘护卫舰，能装这么多东西吗？


    威克的逻辑回路疯狂运转，将他所知的所有帝国护卫舰型号的参数都调取了出来。结论是否定的。这完全不符合常识！除非……除非这艘护卫舰进行了颠覆性的改造，裁减了绝大部分维持船员生存所必需的区域，将所有空间都改造成了货仓。


    可在这种情况下，要维持一艘星际战舰的正常运行，大概就只剩下一个办法了……威克看了一眼那些在空中飘来飘去，高效而“活泼”的红黑色球体。


    他默默地转过身，拿起了自己的地质勘探设备，选择继续进行自己之前未完成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