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赴死者为赴死而来
在威克选择性地闭上双眼，对周遭一切愈发离经叛道的景象都视而不见的情况下，这座岛屿营地的军备建设也越发地恐怖了起来。
这片岛屿哪怕经过了人工的扩建，如今也已经是每一寸土地都被利用到了极致。坚固的合金堡垒与地堡犬牙交错，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立体火力网。地面上布满了自动化的炮塔和雷区，而在这一切之上，则是一片由钢铁构成的、指向天空的狰狞森林。
就算威克可以不去刻意关注，他也能够发现，这些人对防空工作有着一种近乎偏执的重视。那些密密麻麻的防空炮台，其恐怖的火力密度甚至让威克毫不怀疑，它们可以在一瞬间就将一艘护卫舰的虚空盾打到过载蒸发。
而等建造进行到这个程度的时候，威克已经将自己毕生的勘探经验都讲得口干舌燥，再也无法多说出一个新的字了。一股惶恐感开始攫取他的逻辑核心——这些人会不会在自己变得无用之后就杀掉他呢？毕竟，他看到了这么多不该看到的东西……
事实上，威克之所以这么爽快地倾囊相授，除了真的渴望得到同行的认同外，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不断创造出自己的价值。一旦自己对他们没有价值了，天知道这群行事莫名的怪人会干出什么事来。
于是在又一天的收尾之后，威克犹豫了一下，对三人说道：“我的经验就到此为止了，说不出新的东西了。”
闻言，平杰第一个站起身，伸出手与威克相握：“感谢你对我们的帮助，塔伦！”
威克有些迟疑地与他握了握手：“请问……还有什么我能为你们做的吗？”
“别这么说话，塔伦，”平杰笑着道，“搞得好像我们是上下级一样。”
“是的，”博尼在一旁插嘴道，“你是我们永远的朋友！”
“朋友？”
听到这个词，威克一时间竟然有些呆住了。他的数据核心中从未录入过这个词条的实际应用案例。他可从未想过，自己这样一个孤僻的、只与岩石和数据为伴的机械神甫，会有什么朋友，也从未想过有朋友究竟意味着什么。
就在这时，一声尖锐到仿佛能撕裂灵魂的惨叫划破了营地的宁静，打断了屋内的众人。列奥尼德反应最快，第一个冲了出去，其他人自然也是紧随其后，迎头便撞上了匆匆赶来的JK、朗和格里高利三人。
“来了！来了！”格里高利用他这辈子最大的声音喊道，“列奥尼德教授，它们来了！”
“我知道！”列奥尼德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他，“别挡道！”
一行人风风火火地来到岛屿正中央。那些十几天来一直保持着痴呆迷醉表情的野生灵能者，此时此刻已经全都痛苦地在地上翻滚哀嚎，他们的面容扭曲，仿佛灵魂正被无形的巨手寸寸撕裂。
“为什么是尖叫，而不是脑袋炸开？”看着这一幕，博尼反而皱起了眉头，低声嘀咕道，“理论上，不管意识怎么痛苦，他们都应该影响不了身体才对，直到痛苦达到临界点，轰得一声……看来我对灵魂和亚空间的了解还是不够深入。”
其他人自动忽视了博尼的学术性自言自语，平杰转头看向JK：“所有雷达都没有反应吗？”
“是的，不管是鸟仆仪，还是我们自己造的雷达阵列，都没有任何反应。”JK汇报道，“要不要让航空队的同志升空看看情况？”
“不用了，”平杰冷静地说道，“之前用不可接触者的骨灰抓捕，他们都没这么大的反应。没有其他可能了。”
“那就是真的了……”朗的表情变得无比严肃，“我们就要见到【它们】了……”
“等等，”姗姗来迟的威克看着众人紧张而凝重的神情，终于意识到了不妙，“你们……你们没有把握击败过来的异形吗？”
众人闻言，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向威克。平杰先开口道：“你也太高看我们了，塔伦。”
格里高利在一旁补充道：“至少高看了有一尊帝皇级泰坦那么多。”
“那你们为什么要主动过来？！”威克急得电子眼都开始闪烁红光，“既然没有把握，这不是送死吗？！”
“当然是过来收集情报了，”JK坦然地说道，仿佛在陈述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通过这场仗，切实地了解敌人各个兵种的特点，找到对抗它们的最好方法。”
“你们三个也是一样？”威克不敢置信地看向那三名身份尊贵的“机械神甫”。
“没有我们，这些除了打仗啥也不会的小伙子，怎么能最快地找出对抗它们的有效方法？”平杰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
“而且，我们现在送走你也不迟，”博尼说道，“准备一下吧，威克，看来我们到说再见的时候了。”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威克并没有流露出劫后余生的喜悦。他站在原地犹豫了许久，最终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声叹息仿佛带着一股泄压的蒸汽。他下定决心道：“算了，我不走。”
“你确定？”博尼诧异道。
“是的，我确定。”威克的声音异常坚定，“既然你们不走，那我也不走。更何况，就算没有你们，我也大概会在无知无觉间迎来那些异形的攻击……结局都一样，既然如此，还不如和你们一起死。”
几人对视一眼，博尼在私密通讯频道里对平杰说道：“那我们怎么办？真把他和我们一起编进战斗部队？”
“开什么玩笑，等时候到了直接用强，他不想走也得走。”平杰的牛劲也上来了，“这些人的命毕竟只有一条，能救还是得救。”
“上巢贵族除外。”列奥尼德冷不丁地插进频道。
“你个俄国佬又在说些不知所谓的话，上巢贵族是人？”博尼嗤笑道，“我可没听说过人类可以生吃同类，还觉得这是绝世享受。”
平杰无视了两个人的拌嘴，转头对威克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并肩作战吧。”
“好，”威克重重地点头，“我们并肩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