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随波逐流

    面对这样的血肉怪物，乔伊觉得自己没有立刻动手或迅速逃离，已经是自己的自制力超乎常人了。


    可现在她必须要做到更多，她要跟这一团糅合在一起的血肉对话。


    “你是艾洛斯吗？”乔伊没有靠近，隔得远远的问了一句。


    血肉怪物还在向乔伊靠近，他短小的双腿在庞大的身躯面前，显得是那么的薄弱无力，他缓慢的支楞起来，想要朝乔伊这边靠近，可不知是因为身体的重量，还是其他的东西，他每往前走一步，就会被往后拉一步。


    这让他完全无法走出所在的那一片区域，就像有一根无形的锁链正将他锁住。


    他没有回答乔伊的问题，只是用更歇斯底里的音调喊道，“乔伊，给我一个理由！！”


    乔伊呆站在原地，她的大脑开始飞快地运转，想进行着整理信息的工作，可是这短暂的时间完全不够，她的心里早已是乱成一团，完全无法冷静。


    血肉组成的怪物，他的表层就像有一只只虫子一样，在蠕动着，变换着，大块大块柔软的血块挤压着他原本的面貌，让他变得面目全非。


    乔伊根本无法分辨眼前这个怪物到底是不是艾洛斯，并且乔伊也不知道他所需要的理由究竟是什么。


    冰湖的表面平整如镜，这个蠕动着的血肉怪物，却开始不自觉的往下落去，他的血肉开始向冰层之下溶解，坠入极冷的冰湖水中。


    他完全没有任何挣扎的举动，只是任由着自己坠入这极寒的深渊。


    “乔伊，给我一个理由。”他还在喊着。


    血肉在滑落，散落的冰层微光在乔伊眼前闪烁，她现在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必须立刻想出那个该死的理由。


    不然当这怪物落入冰层之下，一切都迟了，他将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


    （是什么呢......)


    （理由......是什么呢？）


    时间在流逝，紧迫感也在加剧，乔伊紧咬着嘴唇，一头金发在清早的微风下，向四方散落而去，陡然间，她神色一定，看向血肉怪物的方向，她喊道，“别下去，你会死。”


    她不知道这个所谓的理由是关于什么，所以她把问题简化，对眼前的形势做出判断。


    血肉怪物在乔伊的喊声下，恢复了一丝清明，他开始做出了反抗，尽力的向上挤压着肉体，延缓往冰湖深处的下落趋势。


    “乔伊，还不够。”


    听到这样的回应，乔伊才算是终于确认了眼前这只怪物就是艾洛斯，他不知道经历了些什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你再往下走，他的阴谋就会达成。”


    当确认了艾洛斯的身份之后，乔伊几乎是嘶吼着喊出第二个理由。


    “很好，乔伊，还有呢？”


    随着乔伊的话语，艾洛斯的清醒程度更深了几分，让他能做出更多样一些的回应，他向下坠落的趋势也得到了全面的缓解。


    艾洛斯怪物般的身躯，在这一刻卡在了冰层之间，不再向下坠落，那些蠕动的血肉也开始缓慢的凝结成块，不再是散乱成一团的血肉物质，裹在血肉里的石块和树叶，也开始被血肉包裹着，凝结在血肉里。


    “我们会死，他会杀了我们所有人。”乔伊做出了最后的一个判断。


    艾洛斯开始从冰层里脱出，两只巨大的手掌率先拍在了亘古不化的冰层上，随后是他高大的如同一座小山丘的身躯。


    所有的石块和树叶都被他强行挤压到了背后的区域，一块块的竖起，他的脸上沾满了血块，眼睛收缩在一团血管里，嘴不自觉地咧开，嘴里的牙齿层次不齐，有极大的獠牙，也有极小的碎牙。


    他的脚掌最后从冰湖里踏出，脚趾上出现了如同章鱼一般的诡异触须。


    这是一只乔伊在神话故事里才见过的怪物，可现在却真真切切的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乔伊，因为你刚才的三个理由，我现在还能支撑三分钟的时间，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我的背包落在了那里，你先把它拿过来。”


    艾洛斯指了指冰湖的某处，那里有着一个被甩落的背包。


    乔伊很老实的照做了，她迅速的把包拿了过来，艾洛斯的包，背带已经被完全撑破了，但还好包的本体部分没有受到过多的损害，所有的物品都保存完好。


    “现在我要做些什么？”


    “我的包里有凝冰剂，艾登宝水锤，牙齿草.......”艾洛斯一连说了很多物件，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认知损害还存在，最后他终于想起了自己要的是什么，“拿出挂着线的银勾，勾住我的心脏，要快。”


    乔伊在关键时刻，动作还是很麻利的，她把背包里的所有东西的都倒了出来，然后敏锐的从这些东西中，找到了一根挂着黑线的银色钩子。


    这连接着钩子的黑线，是一大团卷起来的线团，拉长之后，黑线的长度会来到一个很客观的长度。


    乔伊找到这根勾子之后，艾洛斯骤然间趴到在在了冰层之上，让乔伊能够有一个合适的角度来用线挂住他的心脏。


    走到艾洛斯的背后，乔伊用魔法手套在五秒内给这根银勾叠加了一个风元素魔法，这个魔法能让银勾更快速的在艾洛斯的体内穿梭。


    在乔伊并不熟练的手法下，银勾从艾洛斯的肩膀穿入，经由咽喉，直达心脏，艾洛斯在这个过程中，也不断的配合着乔伊，蠕动着身体内部的血肉，让银勾更深的刺入他的心脏。


    “好了。”乔伊拿着线头的一端讲道。


    “接下来，我们的生死就掌握在你手中了，那个幻境修理人，他现在就在这冰层之下，他需要我的身体来让他复活，


    他一直在呼唤着我，我的大脑和认知在你来之前，一直被他控制着，为此我使用了之前从来没有使用过的手段，


    那就是我第四个超凡能力“自我解放”的完全展开，这个能力的作用，就是你眼下看到的这些了，我成为了一个怪物。


    我的心脏是我在这个能力的最大弱点，现在我要去到冰湖之下，你要在这根黑线剧烈抖动的时候，用银勾将我的心脏撕碎。


    我要和他.....同归于尽。”


    艾洛斯用最简洁的话语说明了眼前极其复杂的情况，虽然其中还是有一些不全之处，但也让乔伊充分理解到自己应该怎么做。


    “可是我...”乔伊还想说点什么。


    可艾洛斯用极其坚定的声音讲道，“我相信你，乔伊。”


    在讲完这句话之后，艾洛斯眼中的清明也开始慢慢的消失，刚才乔伊的三个理由给予他的支撑，终于到达了极限。


    那个幻境修理人对他施加的影响，开始重新复归他的身体。


    那些影响中，有些是情绪，一些极度愤怒的情绪，有些是认知干扰，让他失去五感，有些是记忆缺失，让他无法再从脑海里提取自己想要的记忆。


    这些影响交替进行，折磨的艾洛斯苦不堪言，那是一种说不出的难受与痛苦，好像自己已经从这个世界当中脱离，成为天空上的一颗星，寒冷灌入了身体里的每一个毛孔。


    乔伊的形象开始在艾洛斯的眼前变得模糊，他开始丧失视觉，脑中的记忆变得杂乱，他不再记得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他的内心开始诞生出一团火焰，那是极度的愤怒，那股愤怒指引着他，不可避免的冲向冰湖。


    来找我吧，终结这一切。


    冰湖底部仿佛有着一股魅惑般的声音，在吸引着艾洛斯前去。


    这股声音艾洛斯在乔伊来到之前，抵抗了很久，他不想屈服于它的影响，他在困苦中折磨着自己，在模糊无光的世界里努力辨认着世界，用尽所有的意志去传递给乔伊那一句“给我一个理由”。


    可是现在，一切都结束了，艾洛斯能想到的最直接的办法，也已经准备好了，银勾已经挂上，他将游如湖底，去跟那个幕后黑手，做一场最后的对决。


    来吧，让我看看你是谁！


    艾洛斯在此刻，沉入冰湖。


    乔伊站在冰湖上方，借着黎明的光亮，望着艾洛斯重新变得散乱的肉体，开始在冰层之下扩散。


    湖水流动，艾洛斯随波逐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