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这是一个选择题，一道人心的考卷
“吁——”
一声清亮的勒马声，宝马人立而起，随即四蹄平稳落地。
韩川稳稳地坐在马背上，胸膛微微起伏，脸上泛着健康的红晕。
“陛下！”赵德一溜小跑地冲上前，脸上堆满了谄媚又后怕的笑，“可不敢这么快了，仔细龙体！来，老奴扶您下来。”
他伸出双手，准备去搀扶。
“不必。”
他拒绝了赵德的搀扶，左手抓紧缰绳，右腿一甩，动作干净利落地翻身下马，稳稳站定。
十岁的身躯，却已有了几分挺拔如松的雏形。
他一落地，便敏锐地察觉到了护卫队员们那异样的目光。
他心中了然，看来东梁王的事，已经在这群半大孩子心里掀起了波澜。
也好。
“摆驾，回诰天殿。”韩川掸了掸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嗻！”赵德如蒙大赦，连忙转身，尖着嗓子喊，“快！给陛下备辇！快！”
韩川本想让这群少年打一场马球给自己瞧瞧，看看这大梁王朝的“高干子弟”们有几分血性。
但此刻看着他们一个个心事重重的样子，兴致也淡了。
他转过身，正欲离去。
“陛下，请留步！”
身后，一道略显稚嫩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是护卫队里年纪最长的林志。
紧接着，东方临、朱恒等人也齐声开口：“请陛下留步！”
韩川的脚步顿住了，但他没有回头，只留给他们一个瘦削的背影。
林志和东方临对视一眼，刚要上前一步，却听见前方传来一声冰冷的呵斥。
“放肆！”
韩川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昨日在太和殿上才显露出的森然威严，“朕要走，也是你们能拦的？！”
林志、东方临等人浑身一颤，刚刚鼓起的勇气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们下意识地垂下头，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赵德和周围的太监宫女们更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这才恍然惊觉，眼前这个看似无害的少年，早已不是那个可以随意拿捏的九皇子了。
昨日朝堂，他敢让百官持械互殴，敢掷剑于地，敢言退位让贤！
他的体内，住着一头真正的君王！
韩川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知道，这群少年昨日之前，或许还当他是个同龄的玩伴，是个需要保护的傀儡。
但皇帝，不需要玩伴，更不是傀儡！
他必须用最直接、最冷酷的方式，将“君臣之别”这四个字，深深地刻进每一个人的骨子里。
这种威严，需要日积月累的渗透。
从今天起，从此刻起，他要让他们习惯他的命令，习惯他的威严，习惯他才是这天下独一无二的主宰！
目的达到。
韩川这才缓缓转身，目光平静地扫过那几个脸色发白的少年，淡淡道：“说吧，叫住朕，所为何事？”
朱恒深吸一口气，从队列中走出，对着韩川深深一揖：“启禀陛下，臣等……是想为李彬求情！”
“求情？”韩川眉梢微挑。
“正是！”其他人也纷纷上前，躬身行礼，异口同声，“请陛下开恩，饶过李彬！”
周围那些原本还在观望的护卫队员们，脸上露出了惊诧的神色。
他们还以为林志等人唤皇帝是要询问什么呢，没想到是要替李彬求情？
李彬可是王进的表弟的儿子，虽然跟王进不是直系亲属，可李彬的父亲跟王进据说感情颇深，这些人实在是太冲动了！
韩川看着眼前这些面带焦急、眼神却无比真挚的少年，心中不禁感慨。
李彬那小子，脾气又臭又硬，没想到人缘倒是不错。
这或许就是少年与那些朝堂老狐狸最大的不同。
老狐狸们凡事以利益为先，权衡利弊，明哲保身。
而这些少年，心中尚存一份热血与情义，他们会为了朋友，不计后果地站出来。
而他韩川要的，正是这份不计后果的忠诚！
这股可以为他所用的，纯粹的力量！
他目光扫过全场所有的护卫队员，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还有谁，要为李彬求情？”
那些原本惊诧的队员们，此刻也陷入了剧烈的思想斗争。
上前一步，是为朋友仗义执言，但可能会触怒这位喜怒无常的少年天子；退后一步，是明哲保身，却要在同伴面前失了义气。
这是一个选择题，一道人心的考卷。
韩川负手而立，静静地看着他们。
他要看的，就是在这皇权的天平上，他们心中的那份情义，到底还剩下几斤几两。
一旁的赵德，那张布满褶皱的老脸波澜不惊，但垂在袖中的手指却几不可察地捻动了一下。
他那双浑浊的老眼深处，闪过难以言喻的惊叹，甚至……是敬畏。
这小皇帝，手段当真了得！
赵德的思绪瞬间飘回了昨日的太极殿。
那场文武全行的闹剧，血腥与荒唐交织，最终却被这十岁的少年轻描淡写地压了下去。
这等手腕，哪里像个孩子？
分明是个浸淫权术多年的老怪物！
再看眼前，一句简单的问话，便将这群勋贵子弟逼入了忠与义、利与弊的绝境。
他是在考验人心，更是在筛选真正可为己用之人！
赵德心中一阵后怕，又感到庆幸。
幸好自己已经摆明了立场，要不然天知道下场会有多凄惨。
“臣……愿为李彬求情！”
沉寂中，又有两三名少年迟疑着走出队列，声音虽不如朱恒那般响亮，却也透着一股决绝。
有人带头，犹豫的天平便开始倾斜。
“臣也愿！”
“还有臣！”
韩川看着眼前这黑压压跪倒一片的少年，心中感慨万千。
他还以为就那么几个人呢，没想到这么多人重情重义。
不愧是功勋贵胄的后代！
他等了许久，直到场上再无人站出，才缓缓开口，：“你们的情义，朕看到了，为同袍仗义执言，很好。”
众人闻言，脸上露出喜色。
然而，韩川话锋一转，：“若东梁王谋反是实，李彬便是逆贼亲眷，你们为他求情，与谋逆何异？”
“朕可以饶过李彬，但这个代价，你们谁来付？”
众人瞬间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