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诗云》中

    李白反复收殓着罗清的尸体，但很快对方的尸体又扩散，但他对此丝毫没有感到疲惫，而是反复重复着这个工作，始终让罗清保持最低限度的人形态。


    入土为安，入土为安，按照人类的习俗，他至少要想办法把罗清带出去，埋进地球的土地上。


    慢雾不记年，如此不知过了多久。


    高维李白在思考一件事，是关于暗能量的。


    暗能量在宇宙中的定位极其特殊，一方面是它占据了宇宙68.3％的总质能，另一方面是这么多能量却无人可以利用。


    神级文明也好，非神级文明也罢，都对这种暗能量束手无策。


    哪怕是类似李白这样的能量神，也几乎无法驱使任何的暗能量。


    这个以黑暗森林为主的宇宙文明，其实始终都生存在那5％的可观测物质中，连暗物质文明都少之又少，暗能量文明更是完全不存在。


    暗能量不受引力、电磁力、弱核力、强核力任意一个基本力影响，也不和任何可观测物质发生反应，而是只作用于空间本身，又均匀的分布在每一个空间中，暗能量最大的特点，就是让空间本身不断膨胀。


    只要存在暗能量的空间，就会无限膨胀。


    这也是星系之间距离越来越远的原因，非是星系本身在移动，而是星系之间的空间正在暗能量的作用下不断扩散着，且由于空间膨胀速度大于光速。


    在宇宙无限膨胀的未来，星系与星系之间的距离会无比遥远，离开三维光锥之外。届时，本星系的文明将永远无法离开本星系，本星系内就是可观测宇宙的全部。


    而如果暗能量导致的膨胀继续持续下去，本星系内也将渐渐膨胀扩散至无穷远，假设那时太阳系还存在，那么太阳系内的生物举目望去，只能看见无穷的黑暗。


    届时，本恒星系就是可观测宇宙的全部。


    可观测物质形成的引力根本无法对抗占据68.3％的暗能量，宇宙将在无限扩散中死去，且最终会沦落到每一个基本粒子都形成一个单独的可观测宇宙。


    最终，文明都将在这种膨胀运动中死去。


    二向箔也好，真空衰变也好，这种对宇宙结构性破坏，以光速为基准膨胀的武器，也将永远无法毁灭宇宙——宇宙是无限的。


    这便是在暗能量主导下形成的宇宙的未来了，也是令众神所恐惧的未来，因为终有一日宇宙会扩散到形成十一维光速也抵达不了的彼岸，届时每一位神都会被困在自己的十一维光锥中永生陷于黑暗。


    美好的庞加莱回归将成为无法触及的梦。


    也正是基于这种恐惧，光明海洋诸神响应了排险者文明［停止思想］、归零者文明［回归运动］、上帝文明［光海主义］、蓝移文明［宇宙蓝移］四大宇宙号召，掀起了对思想者以及思想者爪牙黑森神的清算战争。


    李白很快就发现，不止是慢雾区，就连死线内部都存在大量的暗能量，但由于死线内部曲率为无限大，暗能量的负压效应无法作用在这种无限曲率的空间上。


    在李白的认知中，想要驱使、转化、利用暗能量，只有排险者级别的顶级规则神才能做到，那尊奇点神都未必能做到。


    他在刚刚的时间回溯中，注意到每一次画面将要出现在与罗清交手的主要敌人时都会瞬间逸散，以至于李白根本看不清那尊黑影的尊容。


    但联想到使用几乎无尽暗能量与罗清正面对轰画面，李白也似乎能意识到那黑影是怎样的存在了。


    同样又过了不知多少时间，慢雾的光速已经提升到了一厘米每秒左右，然而同样是此时，那些高维能量神的“尸体”也差不多完全消散了。


    这意味着漫雾泡内的光速将会恒定在一厘米每秒左右。


    而且会随着死线的向内扩散，将这慢雾内的光速重新降至极低，很可能会降低至一纳米每秒或者更低。


    留在这里的结局只能是重新归于沉睡。


    李白自是不愿意在这里等死的。


    他将那把十一维仙剑背负身后，收拢起罗清的的尸体，带着罗清那把死去的［清剑］，一步一步的将慢雾泡内的空间完全探索干净。


    这里总共有673具高维能量神的尸体，其中绝大多数的能量神的直接死亡原因，都是因为高维能量体被一道撕裂死线的剑气斩碎。


    李白在回溯中见到过，罗清曾施展了一套仙级青云剑阵，在死线中以凡人的步伐轻松行走，猎杀了那些围剿的能量神。


    也就是说，这673尊能量神，皆被罗清一力斩杀。


    罗清在战斗时，还刻意拉开了与李白的位置，防止静止中的李白被战斗余波波及，李白也对此浑然不觉。


    李白还发现，从这些能量神死亡的形态来看，罗清独自一人对付这些能量神时似乎并不很困难，关键的敌人就在于那个无法被回溯时间具现化的黑影。


    李白又一次燃烧了一张本命高维纸，这一次避开了那尊黑影的真容，而是重现了周边空间的情景，并且将视角固定在了罗清身上，试图旁敲侧击的理解这场战斗。


    只见，随着这位掌控暗能量的存在的介入，情况急转直下，罗清在须臾之间就陷入了绝境，本命仙剑破碎，整个人几乎被无穷的暗能量碾碎了身躯，泯灭了所有的灵力，灵剑也好，元婴也罢，皆在这一次堪比宇宙的直接出手中彻底消亡。


    双方没有试探，没有对话，没有纠缠，没有算计，没有迟疑。


    对方确定了罗清为敌人后，趁着罗清还未能与它抗衡的境界，祂出手便倾尽了全力，以几乎全宇宙的力量，摧枯拉朽的碾碎了一切仙法、阵法、灵宝、元婴、仙躯、真灵、量子态、光子态、三维宏态，在每一个普朗克时间尺度里，在每一个普朗克空间尺度里，完成了这次长达数千个小时的‘杀清’过程。


    哪怕罗清在此期间以时间之道抵御，但他的时间之道也不过是从42分钟成长到了数个小时而已，而在死线尺度下的时间膨胀效应下，这持续了上千小时的“杀清”的过程几乎是持续了‘无限久’。


    时间轴下，每一个普朗克时间的罗清均被轰杀致死。


    每一个时间轴下的罗清都在遭受那无穷暗能量的洗礼。


    直至终结。


    结合第三轮回溯，李白的神情有些恍惚。


    “是宇宙……”


    他终于得知了真相。


    是宇宙本身在出手，宇宙以自身总质能67.3％的暗能量，趁着对方困在死线内的机会，贯穿了这尊元婴修士的仙躯。


    他想起了排险者族群中‘思想者’的传闻，又回忆起了王勃前往可观测宇宙之外的异常行为，终于后知后觉。


    在整个“杀清”过程中，无论是那尊宇宙意志，还是那些负责牵制罗清的能量神，谁也没有将自己这个纹丝不动的静止神放在眼里，在死线中能自由行动的罗清成为了所有神的目标。


    高维李白只能抱着组成罗清尸体的每一个自由粒子，来到了慢雾的边缘。


    再往前一步就是那厚度接近一光年的死线了。


    高维李白止住了脚步，他深知再走一步，自己又会陷入完全的静止态，当然他又不甘心在慢雾中等待几百亿年。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一定有办法在死线中移动的……不然那些被罗清杀死的能量神是怎么做到的？”


    “等等，暗能量！”


    高维李白忽然想通了关键，随后他对死去的能量神残骸一顿研究，最终弄明白了这些能量神是如何在死线中实现移动的了。


    这些能量神在死线中显出本体，随后凝滞不动，紧接着宇宙意志…或者说思想者降临，直接使用暗能量将这偌大的死线完全覆盖。


    随后在思想者的威慑下，这些黑森能量神主动吸收、同化了大量的暗能量，将其炼化为高维能量本体的一部分。


    随后利用暗能量的负压效应，在曲率无限的死线中实现了可控的空间膨胀，而这种膨胀方式，即可视为移动！


    但这无异于自杀。


    暗能量的负压效应也会使得能量神的高维能量核心不受控制的扩散、并在长久的膨胀中解体，并最终失衡破碎，无数高维能量降维成热能扩散消失。


    包括涡流、并列、晶体、聚合、盘绕、极化、絮凝、辐射、析出、镜化在内的所有高维能量构造方式均无法免疫这种负压效应的扩散。


    换言之，这些能量神以自身必死为代价，吸入了大量的暗能量换取了在死线的移动能力，参与了对罗清的围杀。


    “也对，星神也好，其他黑森神也好，能让黑森神压制住‘清理本能’而团结起来的，也只有宇宙本身了……”


    高维李白沉默片刻。


    不管怎么说，他都确实找到了一种能够在死线中移动的办法。


    要出去吗？


    高维李白犹豫了一瞬，随后闭上眼睛。


    大量的暗能量被“折纸场”吸入，原本洁白的高维能量场也因此变得灰暗而几乎不可见，近一万张被各种“艺术”、“诗”、“阵法”、“符箓”填满的纸张开始了不受控制的扩散。


    只是一瞬间，高维李白就感受到了自身正在溃散。


    暗能量的负压效应，免疫了能量神一切对能量的控制手段。


    按照本体膨胀的速度，他最多能存活二三十年。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


    二三十年倒也够了，毕竟死线内部不存在时间的概念，哪怕是死，他也是脱离死线后，潇洒几十年之后再死。


    只是可惜，他的终极艺术理念还未得到展现。


    李白深吸一口暗能量，抱着罗清迈出一步，整个人没入到了死线当中。


    没入死线的瞬间，罗清的尸体也停滞了逸散，而借助高维本体中暗能量的负压效应，李白艰难的在这一片光速为零的死亡区域中行走着。


    他驶入将本体的高维能量凝成薄盾裹住两人，诗文明的艺术符文在盾面上流转，却被死线的时间之力压制得只剩微弱的荧光，像风中残烛。


    “再撑会儿。”李白淡声道，不知道是在给谁说。


    “说不定出去了之后，你还能回到你老家呢。”高维李白继续说道。


    “记得在你老家给我立个碑，上书——诗仙李白之墓。”


    “下辈子，记得修为高点再来这个宇宙玩。”


    “或者把你们老家最能打的喊过来，把这个注定完蛋的宇宙救一下。”


    高维李白的速度并不快，移动速度在一米每秒左右，刚好相当于人类步行的速度，这个速度想要走穿一光年厚度的死线来到外界，需要大概2.16亿年。


    还好，不算太久。


    但步行了没几个小时，前方突然亮起大片的光膜，这让李白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在这片光速为零的死线中，怎么可能有白光出现？


    但李白很快又反应了过来，那些光芒正是一位位罗清未能杀干净的能量神，这些清一色的黑森能量神同样包裹了暗能量，李白所看见的光芒正是那些光子在暗能量的负压作用下扩散至眼前所导致的。


    这些黑暗森林阵营的能量神，明明已经有了离开死线的能力，但由于离开死线后他们漫长的神生很快就会因为暗能量的负压作用下而消散死亡，因此它们宁愿留在这漆黑一片的，半径一光年的死线球体内苟延残喘几百亿年，也不愿意离开。


    【生存是文明的第一需要】


    这条宇宙基本公理，对于神神级文明来讲也同样适用。


    而李白这位主动包裹暗物质，走入死线的新能量神，引起了众神的兴趣。


    ——原本李白可以主动等几百亿年死线扩散为慢雾，随后完好无损的离开这的，这几乎是这些黑森神梦寐以求的。


    但众神的兴趣在看清来神的瞬间就戛然而止了，它们虽然不认得李白，但认出了罗清的尸体，顿时生出了大量恐惧的情绪，但这种恐惧的情绪又随着意识到［罗清已死］的事实而转化为怨毒。


    一束又一束怨毒的情绪笼罩了李白。


    “有点多，不好打啊。”


    高维李白叹息一声，十一维仙剑飘落在他的手中。


    他背负罗清，眼中点亮了淡淡的神光。


    随后这位诗之神，迎着那大量的黑森光膜走了过去。


    其中有一道光膜格外璀璨，那竟不是一位能量神，而是一位同样被困在死线中的规则神，与“三千尺”奇点神不同的是，这是一尊引力神。


    鉴于它身上蔓延的黑洞级引力效应已经覆盖了方圆九万里的区域，李白给它起名叫“九万里”


    在“九万里”的号召下，能量神们躁动起来，随后越聚越多，最终约419名黑森能量神与这尊引力神，站到李白的对面。


    “站住，你是冥顽不化的光海神，还是思想者的追随者?”引力神呵斥道。


    “有什么区别吗？”高维李白继续向前。


    “前者死，后者生！”引力神向前一步，无穷引力裹挟着暗能量朝着李白覆盖而来。


    李白点点头，又站直身子，声音裹挟着暗能量席卷全死线。


    “我是光明海洋神、艺术主义者，星神的仇敌、罗清的同党、修仙的余孽、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诗人。”


    李白缓缓抬头，眼中神光暴现。


    “你们也可以叫我……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