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 《诗云》上

    银河系边缘，银晕区域。


    死线球内的时间是完全凝固的。


    对于高维能量体而言，这种曲率为无限大的空间，也停止了一切高维弦的振动，物质神也好，能量神也罢，哪怕是强如规则神，也在这无限的曲率中呈现着几乎完全静止的状态。


    在罗清被死线吞没的瞬间，李白是有机会逃走的，他之所以随罗清坠入死线，也只是回报赠剑之恩。


    在那把赠剑不慎坠入二号死线中永世沉沦时，罗清直接一拳砸向死线，将死线的一端生生砸的平移了数万公里，将那把坠在死线中的仙剑重新捞了出来，还给了李白。


    震的李白外焦里嫩。


    如果不是恒星意志驾驶着规则神逃得太快，罗清应该是要把绝对刚体和正五面体以及那半截镜子全部救出来之后，再去追击。


    可惜规则神逃得太快，罗清也顾不得那两个倒霉蛋，只能快速跟上，以防对方逃脱。


    在追击规则神的途中，罗清也和李白完成了沟通，达成了共识。


    那尊被命名为‘三千尺’的规则神，实际上是一尊“奇点神”，是宇宙中出了名的强大黑森神，放在全宇宙中都是顶尖的规则神，也是恒星意志找来的强大打手，曾经更是力敌一名排险者持续百万年的追杀而完好无损，从容撤退。


    也正因如此，面对这尊奇点神，一个照面之下，李白等神的阵线才会全面溃败。


    不同规则神之间战力差距巨大，李白能短暂抵御那尊规则神的猛攻已经实属不易，至少相比于被撕裂本体的镜子，他的境遇已经好上太多。


    不过罗清骤然展现了击溃规则神和超光速移动的能力，这是李白没有想到的。


    只是这尊奇点神的死亡后的自爆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形成了庞大的死线。


    死线虽名为“死”线，但本身没有任何的致死性，坠入死线后看起来需要漫长的时间才能逃脱，但以死线本身为参照物，再漫长的时间也不过是瞬间而已。


    随着包裹李白的死线渐渐稀释，李白的思维从静止转向运动，渐渐的出现了诸多想法，最后，他幽幽醒转了过来。


    “死线扩散成慢雾了?”


    这是李白恢复意识时的第一个想法。


    “宇宙估计已经过去了几百亿年了吧?”


    这是李白的第二个想法。


    “罗清呢?”


    是李白的第三个想法。


    李白在一片碎钻般的寂静里睁开眼睛，他的手里，还握着那把十一维仙剑。


    一束光子，正在以每秒一毫米的速度，在李白的眼前极其缓慢飘过。


    【光速：1mm／s】


    “好慢的光速。”


    尽管慢雾内光速已经跌至一毫米每秒，但李白的本体，那折纸场形态的高维能量体已经恢复了十一维光速下的思考速度，只是李白此刻的三维身体投影，仍然被禁锢在这个光速之下。


    李白用了约五秒的时间，完成了一次眨眼。


    随后他又用了约八分钟的时间，完成了在慢雾内的一次转身。


    十一维仙剑似乎并没有受到死线的影响，光洁如初。


    李白能感觉到，光速正在缓慢上升中，这转了个身的功夫，光速都已经从一毫米每秒，提升到了两毫米每秒。


    在这个光速的限制下，李白艰难的活动着。


    除了那极其缓慢的光子，整个世界都是完全漆黑的。


    差不多又过了几分钟，光速从两毫米每秒提升到了三毫米每秒。


    仿佛进行了三倍速加速一样，眼前那些直线飞行的光子终于快了一些了。


    这种极低的光速让李白很不舒服，他几乎现出本体，那通过［涡流］和［并列］形式构造的高维能量本体，呈现着‘纸张’的状态，这便是李白的本体［折纸场］了，大约由一万张高维纸构成。


    也正是这种特殊的构造形式，让李白足以傲视大多数能量神，站在能量神的顶尖上，如果碰到的不是那尊奇点神，换上其他规则神，他也能碰上一碰。


    那一万张“白纸”组成的本体不断翻动，形成了一层模糊的白光，如同一本书籍，将李白的三维身体团团护住。


    在高维本体的护持下，李白也由此恢复了一定的移动能力。


    高维李白四处看去，试图寻找罗清的身影。


    坠入死线时，他与罗清的距离只有数十米的距离，罗清应该就在不远才对，但此刻的光速实在是太慢，等待那些光子飞入眼睛的功夫，李白早已走出四五米去。


    这位以恒星为棋的强大诗神，正如瞎子一般四处摸索着。


    在本体的包裹下，高维李白移动速度已经达到了恐怖四五米每秒，在这3mm／s的光速世界下，进行着约一千倍的超光速运动。


    很快，高维李白就凭借记忆，来到了罗清的位置，但却没能找到对方，他又在四周的慢雾空间中胡乱找了一通，最终碰触到了一截冰凉的指尖


    人类的手指头，看来是罗清无疑了。


    “醒醒。”


    高维李白随着折纸场的扩散，意念覆盖了罗清的方向。


    无人回复。


    “看来是光速太慢了，人类的脑电波只能以每秒一厘米的速度传递，没有高维能量体作为本体，他一年之内都估计无法完成一次完整的思考。”


    高维李白思索着


    他想要将罗清直接拽过来，让本体去笼罩对方，让对方恢复思考能力。


    高维李白的力场触角用力一拽，那节指头很快就以接近五米每秒的超光速运动，朝着李白飞来。


    但很快，高维李白就意识到了不对。


    太轻了。


    而且这手指头怎么在……扩散?


    李白捉住了罗清的“手指”，这只曾经能通过殴打空间造成超光速运动的指节此刻蜷曲着，半块掌心还残留着击穿奇点神的灼热血痕，却再无半分灵力流转。


    这是罗清的残肢。


    无人能看见神情惊骇的李白。


    时间在这里被钉成了标本，奇点神的残骸悬在七步外，断裂的神躯彻底破碎，晶亮的碎片里还嵌着恒星意志消散前的最后一缕怨毒。


    恒星意志死了，奇点神死了，谁杀的罗清?


    死线之内，万物皆静，谁又能动手杀人?


    而罗清轰杀某个方向的凌冽剑光还凝在半空，化作淡金色的气浪弧光，弧光还在以每秒三毫米的速度向外扩散，这道剑光似乎正是罗清死前斩出的，斩向那莫名敌人的剑光。


    除此之外，就只剩下着漆黑的死线，将他几乎化为齑粉的尸体轻轻托在其中，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李白这才注意到，罗清的尸体，罗清的残肢，罗清那破灭的元婴，也同样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向外膨胀飘散着，膨胀速度远超光速，达到了恐怖的每秒十四毫米。


    等李白苏醒并找见罗清时，此时组成罗清的基本粒子已经膨胀到两米的高度，这使得此时的罗清已经有些失真了。


    “不对，不对，一切都不对。”高维李白的情绪在惊骇。


    能一拳杀死奇点神的罗清怎么会毫无反抗之力的死在这?


    随着高维李白对罗清尸体的研究，他很快就发现罗清的扩散速度是完全没有中心的，换言之，不是粒子与粒子之间的距离在生成，而是粒子与粒子之间的空间正在无中生有！


    粒子没有扩散，是空间本身在膨胀！


    空间膨胀的原理，和宇宙膨胀的原理，完全相同！


    就在这时，李白也终于发现了所谓“慢雾区”的真相。


    在罗清尸体的附近，有至少有数百名的能量神魂飞魄散。


    这些高维神的高维能量体完全破碎，正是这些能量神死亡后泄露的高维能量，庞大的高维能量洪流才将这宛如死域的空间冲开了一丝缝隙，让光速从零，提升到了几毫米每秒。


    可哪来那么多能量神?


    里面有好几尊星神的熟悉气息……这些都是黑森神?


    高维李白倒退半步，不可置信的感知着这附近的一切。


    李白这才反应过来，这个无穷无尽的死线根本就没有蒸发为慢雾！他之所以能醒来，完全是这些能量神的死亡所导致！大量高维能量神以自己的死亡为代价，让这颗庞大的死线球内形成了约直径十五公里慢雾泡！


    在这慢雾泡的边缘，仍然是无穷尽的死线！


    “罗清……”高维李白看向正在不断膨胀发散的罗清，他的声音在死线里发不出回响，只能化作细碎的能量波纹，拂过罗清毫无反应的脸颊。


    由于扩散运动已经持续了数十分钟，罗清的脸已经几乎失真了。


    “不行。”


    李白将罗清那模模糊糊的尸体收拢起来，随后掀出几张本体，用本体包裹了罗清，在这个过程中他发现罗清已经完全碎成了夸克的状态。


    而且这里这里罗清较大的一块尸体，他的躯干、头颅在这里，但四肢不在，罗清的死亡过程极其惨烈，几乎四分五裂。


    李白开始捡拾罗清碎成基本粒子的四肢。


    不知多少时间过去，李白将组成罗清的基本粒子捡齐了，随后拼凑在的折纸场中，拓印出罗清的形状。


    上夸克和下夸克形成质子或中子，质子和中子重新组成为原子核，原子核和电子和形成新的原子，而这些原子又通过化学键组合成人体的大分子结构，最终重新形成了一个完整的罗清。


    但此时的新罗清仍然是完全死亡的。


    没有一丝灵力存在，仿佛所有的灵力都已消散殆尽。


    由于罗清有大量粒子已经完全被湮灭成能量，此时此刻就连李白都无法收集出罗清的全尸了，最终只成功拼凑成了约87%的罗清，李白最后又用自己的高维能量，转化出了一点的物质出来，拼凑出了100%的罗清。


    可这似乎并没有作用，对方也并没有醒来。


    李白试图对罗清施展时间倒流，但这毫无效果。


    但在李白的努力下，罗清总算是重新回到了死前的前一瞬的状态。


    此时的罗清面无表情，手中似乎还握着一把不存在的剑，去刺向某个根本无法战胜的敌人，他保持着这个姿态，神情淡漠，身体却轻得像一片失去引力的云，法袍上还沾着银晕的星尘，胸口那处被暗能量灼出的破洞，保持着前刺的状态。


    只是，他的敌人是谁?


    好不容易形成的罗清尸体，又开始不受控制的扩散着。


    直到此时，李白才彻底反应了过来罗清不断扩散的原因了。


    “暗能量！”


    李白震惊之中，终于注意到了整个慢雾空间中，全部浸泡在极高浓度的暗能量当中，这些暗能量的总和甚至要比那400多位能量神的高危能量总和还要高！


    暗能量本身会导致空间进行膨胀！


    而且暗能量已经如同附骨之疽一样，盘旋包裹在了罗清的尸体上。


    高维李白目前可以免疫暗能量导致的空间扩散，因此一直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暗能量产生的负压效应超过了组成罗清物质本身的四大基本力，这些通过［宇称不守恒］而被思想者持续窃取了约138亿年的暗能量，此刻正在持续作用于罗清的本身。


    ‘元婴期不是大乘期，持续二百一十二年的修炼还是太短了，而宇宙的积累则足有一百三十八亿年，罢了，和上次一样，同归于尽便是，反正都一样。’


    冥冥之中，李白仿佛听见了罗清身亡前最后的一声苦笑。


    也正因为暗能量的负压效应，李白好不容易重组好的罗清身躯又开始濒临膨胀，破碎，一粒又一粒的原子从分子结构中飞出，接着解体成更深层的质子和中子，最终在负压效应下解体为夸克。


    接着，又开始以每秒13毫米的速度扩散向远方。


    高维李白呆呆的看着这一切。


    罗清的尸体正在他眼前化作无数粒子消失。


    高维李白伸手想捉，可又哪里捉得过来？


    “不对，还是不对，死线内部能量应该为零啊，哪来的暗能量？这里怎么到处都是暗能量?”


    李白深知暗能量的特性，非常不理解这些暗能量的来源，更何况这些暗能量直接作用在了组成罗清的每一个基本单位上，这直接从根源上防止了罗清每一个粒子的重组。


    而除了暗能量，李白很快又发现了这片慢雾空间中存在的许多战斗痕迹，甚至还有反物质残留。


    “还有反物质?这又是哪来的?”


    高维李白看着附近大量死亡的能量神，以及残留的反物质和暗能量，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


    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高维李白以燃烧了一页白纸为代价，重塑了此地的时间，得见了过去的影像，求问真相。


    但由于慢雾内，能级太低，李白那耗费巨量高维能量所能回溯的时间也不过一小段，事倍功半之下，能够获知的信息也并不多，甚至说少的可怜。


    但也够了。


    高维李白咬牙看着着模模糊糊的光子影像。


    在死线出现的一秒内，大量的黑森阵营的能量神从外面出现了，并毫不犹豫地全部跳入到了死线球内，随后，这些能量神不知道使了何种手段，居然能在光速为零的死线中缓慢移动。


    而罗清同样以蛮力挣脱了死线的束缚，恢复了宛如凡人的行动能力。


    黑森神们尝试了多种方式来攻击罗清，但均未能奏效后来又尝试使用大量的反物质来完全湮灭罗清，但罗清本身就有光子态和量子态两种状态，不惧怕反物质湮灭。


    最终，近千名黑森神被罗清一人一剑屠杀过半，杀的能量神在死线中四处逃窜，杀的溃不成军，杀的天昏地暗，杀的血流成河。


    甚至有一名新的规则神也被罗清险些斩杀当场。


    但一个仿佛无限大的黑影出现了，这尊黑影使用近乎无尽的暗能量冲刷了罗清的本源，罗清身上灵力澎湃，远胜金仙的法力喷涌而出，以半步混元无极之境，试图与对方对抗。


    无法言喻的能量洪流几乎搅碎了死线。


    至此，光子影像破碎，再也无法延续。


    但对抗的结果已经很明显了。


    李白很快又在罗清尸体……或者说是‘尸雾’远处的地方，又找到了一把剑。


    李白在这把剑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似乎与自己手中的那把仙剑是同一类型的存在。


    是罗清的本命灵剑［三青剑］


    在追杀黑森能量神的过程中，这柄本命灵剑从准仙剑蜕变成了真正的仙剑，以［清剑］之名被罗清握在手中，与那众神交战。


    只是如今的［清剑］，也依然陷入了和罗清同样的境地，正在不断的以每秒十四毫米的速度向外扩散着，显然也受到了暗能量负压效应的影响，陷入了和宇宙类似的结局——无限膨胀中。


    罗清已死。


    清剑已死。


    这也就是受到了死线球内慢雾泡的限制，如果放在三维宇宙中，那么被暗能量作用的罗清和这把仙剑，将会立刻以超光速进行膨胀。


    正如宇宙正在暗能量的负压效应影响下在以超光速膨胀一样，那个敌人应该是在发觉无法泯灭组成罗清的基本粒子之后，用出了这一招，让罗清无限扩散，分布在宇宙中的每一个角落中，再也无法凝聚出来。


    而死在这种状态下的罗清，就是神仙来了也难救。


    尽管通过那回溯时间模糊的看见了这一切，但李白还是无法理解，在完全静止的死线中，那个黑影和罗清也就罢了，那些能量神又凭什么能够自由移动的呢？


    哪怕李白再度燃烧一页‘白纸’，想要将局部空间完全进入逆熵状态也得不到答案了，万分之二的本源那对于他来讲已经是无法负担的消耗。


    这一页的消耗，也不过是多看见了几个模糊的片段而已。


    而且每一次画面在触及那个黑影时都会瞬间破碎。


    “看来是看不到真相了。”


    高维李白沐浴在罗清无处不在的尸体中，神情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