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九日晚上十点三十六分,湖北省武汉市。

  电闪雷鸣,罡风猎猎,一场暴雨眼看就要降临。

  每一次闪电照亮病房的窗户,金薇的心都会猛地抽紧。

  “老天爷,求你不要再吓人了!”

  “该死的手机,偏偏在今天晚上没电了!”

  她虽然恐惧得要死,恨不得插翅飞出医院,逃离这栋恐怖的大楼,但她什么也做不了。

  甚至连这间病房都出不去。

  她所在的这间病房,位于这个传染病医疗中心的一栋三楼一底的老楼房的顶楼最里面。这栋楼房建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是一栋砖混结构的楼房,每层楼设有九个病房。现在,这层楼却只住了她一个人。

  医院这样安排,并非楼下几层住满了,相反,下面的几层楼都有将近一半的病床空着。让她一个人住一层楼,是因为她需要隔离。

  其实,她到底有没有病,医生们尚不清楚,她自己也不知道。

  从上个月开始,中国内地已有十九人感染上了一种可怕的传染病,其中十四人已经死亡。因此,凡是感染上了这种高致命性疫情的患者,以及近距离接触过这种患者的人,都需要隔离观察和治疗。这样做虽然会消耗很大的社会成本,但为了最大限度地控制这种可怕疫情的传播,却是必要的,也是不容患者和疑似感染者商量的。

  金薇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当医生和警察找到她,要带她到这所医院来进行隔离观察时,她很配合地随他们坐车进了这家医院。

  她只怨自己太倒霉,居然与一个被确诊感染上了这种病的病人同乘了一辆客车!而且当时她的位置就在那个病人的前一排!

  “早知道会遇上这种倒霉事情,就不去参加素雅的葬礼了!”

  金薇今年二十三岁,去年夏天才从本省一所师范大学毕业。她在大学念的虽是美术系,但她最感兴趣的却是写作。

  从上高中开始,她就喜欢上了推理文学。并创作了四个中短篇推理小说,虽然作品未被任何一家杂志社采用,但她对推理文学的热爱依然如故。大学毕业后,她进入了一家广告公司工作,但只干了半年时间就辞职了。原因是她曾今投稿过的一家杂志社要新聘四名编辑,她从杂志上看到这则招聘广告后,非常激动,立即去应聘,并很幸运地成为该杂家社的一名美术编辑。

  虽然没能成为她更喜欢的文字编辑,但能成为一名美术编辑也很不错了。人不要太贪心,既得陇,复望蜀,先在这家杂志社站稳脚跟再说。因为抱着要成为一名文字编辑的梦想,所以她进入杂志社后,工作非常卖力。

  七月十四日,她接到大学同学赵邻的电话,说他们的同学曾素雅在公司值夜班时,在楼梯间里失足摔倒,因伤势过重,不治身亡。虽然很多同学因为死的是曾素雅本人,而不是她的家人,她的亲属们又不认识同学们,去了也是白去,还得搭上二三百元的人情,因此决定不去参加她的追悼会,但金薇却很珍惜过去的友谊,特意请了三天假,专程乘客车前往X县,去参加曾素雅的追悼会。

  ※※※

  哪知运气很悖,在参加完追悼会后,坐车返回武汉时,却摊上了这种倒霉事情!

  电光闪了一阵后,猛听一声炸雷滚过,老天仿佛被震破了一个大窟窿似的,酝酿已久的暴雨终于倾盆打下!

  这个医院本来就位于城郊,这栋老楼又是一栋独立的楼房,与前面的主楼相距约三十米,且四面被树林和绿化带包围住。医院院墙外的公路没有安装路灯,公路对面只有零星的几栋房屋,现在下着大雨,不但看不见行人,也听不见车辆经过的声音,她一个人被关在这栋老楼的顶楼上,简直有一种被世界遗弃的感觉。

  屋漏偏逢连夜雨,行船又遇打头风。她正感到恐惧,又发生了更恐怖的事情――

  病房里的电灯忽然灭了!

  她惊恐地冲到窗户前,将半掩的窗帘完全拉开。

  外面什么也看不见。整个世界只剩下一片可怕的风雨声。

  风雨声听上去既似千军万马在咆哮,又象无数鬼魂在哭喊。

  “这是医院,怎么也会停电!?”

  因为这栋楼房较矮,四周又被树林包围住,看不见医院的主楼,因此她不清楚是整个医院都停电了,还是只是这栋老楼停了电,或者只是这间病房的电路出了什么故障。

  但好象不只是这间病房没电,楼下的病房如果开着灯,她应该能看见透出的灯光,但楼下也是一片黑暗。

  她又走到房门前,用力拍门――她虽然不是犯人,但目前疫情形势十分严峻,所以她的人身自由也暂时受到了限制,不但不能擅自出院,而且连出入病房的权利也被剥夺了。病房的门被锁上,除了医生和护士外,其他人一律不能接触她。

  不过,病房里带有一个小小的卫生间,还有一个简单的洗面台,一日三餐,也都有护士送来,倒也没有太多不便。

  “来人呀!有人没有?”

  风雨声太大,将她的声音完全吞没了,她叫喊了一阵,发现连自己都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于是停了下来。

  “不知道医院里是否备有蜡烛?护士们是否正在为每个病房配送蜡烛?”

  她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看见卫生间里亮起了灯光。

  来电了吗?那为什么病房的灯还是没亮?

  而且,卫生间的灯本来关着,就是来了电,也不该自动亮起吧?

  她惊奇地看着卫生间虚掩着的房门,一时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怖感觉。

  是电路有什么问题吗?

  她呆了小会,才大起胆子走到卫生间门外,探头朝内看去,里面并没有什么令人恐怖的东西。

  她呼了口气,将门大大地打开,并走进屋去察看门后的电灯开关。

  电灯开关跟普通的家用墙壁式开关没有区别,她用手按了两下开关,但电灯没有熄灭。

  难道是开关失灵了吗?她一边想,一边抬起头检查屋顶上面的线路。

  线路好象没有什么异样,连接头都没有。

  她纳闷地看了一会,正想洗个手后出去,就在这时,她看见洗面台上面钉着的那面镜子里,有一个……

  她的心跳都几乎停顿了,呆了一下,才发出惊恐已极的尖叫声!

  ※※※

  七月二十日晚上七点四十二分,武汉市。

  狄敞带着几分酒意,站在小东门站的候车亭前面,一边等公交车,一边看手机里的短消息。

  再过两年,他就要满四十岁了。通常来讲,一个男人到了“奔四”的年纪,还没能混上带“长”的职务的话,便对职业发展不再抱什么希望了,而将心思转移到怎样能多挣些钱,或者教育子女等事情上。但狄敞是一个比较理想化的男人,尽管他也明白自己不是当官的料,但内心深处仍对职业发展抱有一些不太现实的幻想。

  二十年前,他从XX中学高中毕业后,没能考上大学,又不愿结束自己的学生时代,于是通过成人考试,进入了湖北省某大学的成人教育学院念大学。毕业后,因为文凭不过硬,加之性格等原因,未能自己找到工作,幸好得到一个亲戚的帮助,才总算找到了一个铁饭碗,进入一家事业单位上班。

  尽管内心深处暗藏着要出人头地的野心,但因为个子较瘦小,身上又带了一股浓重的书呆子气,所以他虽然在单位里比较认真、肯干,也很听领导的话,但混了二十年,还是没能混上一顶科长的官帽。人到中年了,仍跟刚进单位时一样,在办公室里干着类似于文秘,却又没有秘书名份的杂务工作。

  今晚,他跟随部室主任,陪几位从省局来检查工作的中层干部到一家酒店吃饭。这种陪客人吃饭的工作,虽然对他来说也算是常事,但生性不善社交,又酒量很浅的他,始终无法真正融入其中。每次吃完饭后,只要主任没有安排,或者客人婉拒了打牌、唱歌等娱乐活动,他都如蒙大赦一样,径直回家。

  今晚的几名客人均非很有头脸的人物,他们也有自知之明,所以吃完饭后,主任问要不要找个茶楼打打牌,他们便以疲劳为由婉拒了,主任本来也是客套一下,其实并无诚意,听客人说要早点休息,自然不再坚持。

  与客人分手后,主任招了一辆出租车先行回家了,而将狄敞一个人扔在候车亭前等公交车。两人回家的方向不同,且出租车费又不能报账,所以两人只能各管各。

  狄敞在候车亭前等了五分多钟,才终于等到了一辆中华路至东湖的公交车。

  不过,现在公交车的行驶方向不是中华路至东湖,而是东湖至中华路。刚才陪客人到这儿来吃晚饭时,因为一辆出租车坐不下,所以他只好坐公交车来这儿,很巧的是,刚才他乘坐的就是这辆公交车,想不到吃完晚饭后,又赶上了这辆返回的公交车!

  这是一辆无人售票的大巴车,他从前门上车后,将一元钱车费扔进司机座位旁边的投币箱里后,见后面还有很多空位置,于是向后面走去。

  当他走到倒数第四排座位前时,不禁微微一怔——

  只见最后一排靠左边窗户的位置上,一个男客人正埋着脑袋坐在座位上。

  ※※※

  因为看不见对方的脸,所以他只能从对方的发型和衣着判断,这个男客人是个青年。估计不是大学生,就是刚参加工作的小职员。

  这个客人之所以引起了他的注意,是因为他刚才上车时,就在这辆车上看见过对方。那时这个客人也保持着这样的姿式,坐在那儿。想不到自己吃完饭后,又在这辆车上遇见了对方。而且他仍然待在同一个位置上,保持着完全相同的坐姿!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人?他睡着了吗?所以到了终点站也没有下车,而跟着车子走上了相反的方向。

  他带着这个疑问,无言地坐到了最后一排靠中间的位置上。

  最后一排除了他们两个人外,还有一个象是中学生的女孩子,她坐在靠右边窗户的位置上,正拿着一本漫画书在看。

  她看得很专心,好象除了手里的漫画书外,世上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吸引她的注意力。

  从狄敞走过来,到在她旁边位置上就坐,她一直没抬眼看他一眼。

  狄敞瞟了一眼身旁那个女孩,又将视线移向那个埋着脑袋,可能睡着了的男客人身上。

  因为他现在也坐在最后一排,与那人只隔着一个空位,所以这次看见了他的侧脸。那人留着一头长发,本来就已遮住了大半张脸,又将脸微微偏向车窗那边,所以看不见他的眼睛和口鼻。但他还是看出对方确实是个青年,年纪在二十五岁左右。

  “他果然睡着了!”他心里暗想。

  他没有看见对方的眼睛,就做出这个判断,是因为他看见他的脚下掉有一份报纸,另外还有一瓶只喝了小半的澄汁饮料。

  要不要推醒他,告诉他已经坐过站了?他有些犹豫。虽然这只是一件举手之劳的小事情,但一向谨小慎微、性格比较内向和腼腆的他,除非有必要,否则他是不会主动跟陌生人搭话的。

  “他怎么睡得这样沉,是不是喝酒了?或者太累了?”他犹豫一会,没有伸手去推对方,只是一边默默观察对方,一边在心里好奇地猜测。

  他故意深吸了几口气,但没有闻到他身上有酒味。当然,也有可能是自己喝了酒,鼻子有点麻木了,所以对别人身上是否有酒味,闻不出来。

  就在他的猜测中,车子已到了胭脂路站,再过一站,就到终点站中华路了。他的家就在中华路XX超市后面的一栋老公寓里。他心想:“反正他已经坐过站,并且坐错方向了,现在叫醒他也没用,等到了终点站,他如果还没醒来的话,再推醒他吧。”

  他这样想过后,便不再为是否要叫醒对方而犹豫不决了。

  公交车停下并打开了后车门后,本来就坐得稀稀拉拉的客人,又有一部分下了车,所以车上的空位更多了。

  若是平时,他多半会起身,坐到前面靠后车门的座位边去,但现在因为这个客人的原因,他没有动。

  本来,他已打定主意,要在终点站后推醒对方,但一件意外的事情,却打乱了他的计划。

  ※※※

  当车子快行驶到下一站司门口站时,一辆出租车忽然超越这辆公交车,并在道路中间突然转向,冲向左边的人行道!

  公交车司机大吃一惊,急忙踩下刹车,车上的乘客们也因司机突踩刹车的原因,身子在惯性作用下,猛地向前冲去。

  大部分客人都及时伸出双手,通过抓住或者抵在前排座位的靠背等部位上,保持住了身体的平衡,只有坐在最后排的那个男青年和看漫画书的女孩子的身体失去了平衡。女孩子手里的书掉下地去,脸撞到了前面的靠背上,痛得尖叫了一声。

  而那个男青年更惨,身子撞到前面的靠背上后,又顺势滚下地去!

  奇怪的是,他身子掉下地后,既没有叫喊,也没有其他的动作,就象一个醉鬼或者死人一样,毫无反应。

  现在狄敞终于看见了他的脸。

  天,那张脸好恐怖!两只眼睛大大地瞪着,嘴巴也大张着,半截舌头都掉在了嘴巴外面!

  狄敞和身旁那个女孩都惊呆了,因为他们都已看出对方原来是个死人!

  天好高,阳光好耀眼。

  简洁拖着旅行箱,走到教师宿舍楼大门口时,停下脚步,手搭凉蓬,眯眼看了一会蔚蓝、干净的天空,心里不禁掠过一片阴云。

  “要是弟弟没有出事,该多好……”

  简洁今年二十九岁,是武汉市某中学的一名语文教师。女人到了这个岁数,还没嫁人,真的是件很尴尬的事情,幸好她经人介绍,又交了一个男朋友,才使她在亲朋面前保留了一点面子。

  其实,说是男朋友有一点“言重”了。

  那个男人名叫施计,比她大三岁,是XX大学的一名讲师。简洁本来并不想找一个同行,但自己年纪老大不小了,已没有多少青春可供挥霍和挑肥减瘦了。所以,尽管她对施计没有多少感觉,却还是愿意与他处处看。

  也许大家再多处一段时间,就有感觉了。

  至少,现在对方对她很有感觉!

  简洁身高165厘米,身材、皮肤都很好,五官虽然谈不上精致,但绝对可划入美女之列。总之,她在大多数男人眼里,不但是美女,而且还是那种很性感的美女。之所以年近三十,还名花无主,并非她过去眼光太高,或者没有遇见可心的男人,而是命运弄人!

  刚刚参加工作的她,便交了一个男朋友。那个男人曾是武汉市某消防中队的中队长,不但高大英俊,而且十分健谈。两人第一次相遇的经过,说起来既奇特,又俗气――

  他们是在一辆长途汽车上邂逅的,当时他们的位置是最后一排,虽然只是偶遇,但两人却都对对方一见钟情。

  那天,他们聊得非常投机。到底聊了些什么,她现在已经回想不起来了,她只知道一点:两人上车时,素不相识,但下车时,却不但已经认识了对方,而且还互留了联系方式。

  接下来,他们约会了,相爱了。

  ※※※

  这场恋爱,一谈就是四年多。

  可惜,天妒良缘。就在他们开始谈婚论嫁之际,他却在一次出外郊游时,为了救一名落水的小女孩,不幸淹死在了一个大池塘里。

  她不但失去了爱情,同时也失去了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这场变故之后,她很长时间都不能接受别的男人。等到她终于肯正视现实时,才发现自己已成为一名“剩女”了!

  本来,凭她的姿色,要找一个男人绝非难事,但要找一个合心的男人,却有点难了。

  年轻的、英俊的男人,在她眼里都已是弟弟了,可以当她哥哥的男人,不是离过婚,就是在性格、身材、或者别的方面有些缺点。

  自己虽然是大龄姑娘了,但也不能太委屈自己,就算她能屈就,妈妈也不肯答应。

  现在认识的这个大学讲师,虽然不是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但其他条件还不错,而且他没有成家的原因,跟她相似,也是被一场没有结果的爱情蹉跎了岁月。

  两人在上学期就约好了,趁这个暑假机会,一起去北京旅游。哪知运气不佳,刚放假,学校便组织老师们进行半个月的综合培训。培训刚结束,弟弟又出了事!在一辆公交车上,因急性心肌梗塞原因,突然死去!所以他们的计划不得不再次延期。

  施计虽然有些遗憾和着急,但也理解她的心情,所以没有催她。直到这个暑假快完了,他才小心地问她要不要借旅行出去散散心。

  她觉得有点对不起他,犹豫了两天,还是同意了。

  妈妈听说女儿要跟男朋友一起去北京旅行的事后,虽然还没从丧子的悲痛中走出来,但想到女儿的岁数不小了,便未反对。

  虽然妈妈同意了,她却并没有觉得高兴。

  不只是因为弟弟的死,让她觉得这次旅行蒙上了一层阴影,而是她内心深处,还没有完全接受施计。

  如果因为这次旅行,确定了双方的关系,是否有点草率?

  因此,她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慌乱无措感。

  她站在门洞前犹豫了几秒钟,刚要举步,忽然手机响了,从挎包里取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原来是妈妈打来的电话。她猜想妈妈一定是想叮嘱几句路上小心之类的话,苦笑一下,按下接听键。

  “喂。”

  “简洁,你们还没出发吧?”

  “还没有,我还没出校门,怎么了?”

  “哦!那你马上给施计打个电话,就说你不能跟他去旅行了。”

  “……为什么?”她听妈妈说话的语气很着急,心里微感吃惊。

  “现在说不清楚,总之你千万别出门!”

  “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是不是听谁说了施计的什么坏话了?”

  心想:妈妈见过施计,还对他比较满意,态度突然改变,一定是听了什么风言风语。

  “不是,我是为了你好!总之你千万不能去!”

  “妈,你到底怎么了?”

  “你不想死的话,就听妈的话,在三个月内,哪儿也别去!”

  ※※※

  “妈……你在说什么话呀?你到底听见什么奇怪的话了?你不说清楚,我就挂电话了!”

  “你真是气死妈妈了!好,我跟你明说吧:我刚才去问了一个算命先生,他告诉我说,你的弟弟命中注定会克死三个跟他最亲近的女人!他现在虽然不在了,但在三个月内,还是可以克死人!前面两个是她的同学,第三个人,很可能是他的亲人!我跟算命先生说了你们要去旅行的事后,他劝你一定别去……”

  简洁听到这里,不禁又好气又好笑,“都什么年代了,妈妈你还是这样迷信!”

  “不是我迷信,前面的事情你没看见吗?”

  她叹息一声,忍住气反问道:“就算金薇是弟弟克死的吧,那第二个女人又是谁呢?”

  “你怎么这么糊涂!你忘了金薇是因为什么原因,才住进那个传染病医院的吗?”

  “我……当然知道,她是去参加好朋友曾素雅的追悼会,才……”

  “就是呀!曾素雅不是也死了吗?”

  “曾素雅她……她怎么也算呀?再说她是自己不小心在楼梯里摔倒后死的,跟简单和金薇情况不同。”

  “你就那么相信那个曾素雅是在楼梯里摔死的吗?她那么大一个人,就那么容易摔倒?”

  “妈妈你不要说这些毫无根据的话……”她虽然嘴里在指责妈妈,心里却也生出一种恐怖的猜想:

  “是呀,曾素雅死得也很怪!她真的只是不小心摔死的吗?会不会也跟简单和金薇一样,是突然得了‘怪病’而死的?”

  在此之前,她心里一直有个解不开的秘团:弟弟简单身体那么好,从小到大,几乎连重感冒都没得过几次,更别说有心脏病了。怎么会死得那样奇怪,好好的坐在公交车上,却突然因急性心肌梗塞而死去?

  就算弟弟真有这种病,只是他自己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女朋友金薇也会有这种病?并且也因同样的原因,死在了医院里?

  如说他们是死于一种传染病,倒不足为奇,但急性心肌梗塞不是传染病。

  一对恋人,因为同样的病因死去,本来就是奇迹了,更奇的是,两人的死期又只相差一天!前一晚女朋友才死在传染病医院里,第二天男朋友又死在了一辆公交车上!

  而在他们之前,好象不到一个星期,他们大学时最要好的朋友曾素雅,又在公司值夜班时,不慎在楼道里摔死了!

  这一切真的只是命运和巧合吗?

  世上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她心里不禁生出一个恐怖的联想:假如曾素雅的死,其实不是摔倒致死,而是因为急性心肌梗塞死去的,那么三个人真正的死因是什么?

  听医生讲,除非心脏本身有毛病,否则只有在心脏受到巨大的刺激后,才会因这种原因死去。

  如说三个人都有心脏病,显然讲不通。因此,他们是受了什么刺激的可能性很大。

  那个刺激他们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呢?

  ※※※

  虽然对于妈妈的干预,心里有些不服和可笑,但因为她一向比较听妈妈的话,而且妈妈的这个决定,又应合了她心里的某种需要,所以她同意了妈妈,取消了这次的旅行计划。

  回到自己在学校的单身宿舍后,虽然因为刚才准备外出旅行,所以她出门时将窗帘完全半闭了,使屋子里的光线有些昏暗,但她懒得开灯和窗帘,就一屁股坐到床上,在黑屋里整理了一会思路,方才有些忐忑地拿起手机,拔通了施计的电话。

  “对不起,因为妈妈很迷信,坚决反对我在这段时间出去旅行,所以……我可能不能和你一起去北京了。希望你在北京能玩得开心!”

  她本来以为施计会很不高兴,甚至在心理上做了要与他断交的最坏打算,不料施计听了她的有些荒唐和可笑的理由后,却很理解她们母女的决定。

  “没关系,你的妈妈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你不用替她向我道歉。”

  “我还以为你会生气呢!”见他这样通情达理,她心里不由涌过一阵暖意。故做轻松地笑了笑。

  施计轻叹口气,没有说话。

  两人在电话里沉默了几秒钟后,她正要挂断电话,施计忽地问道:“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没有?”

  “打算?你是指哪方面?”

  施计在电话那边苦笑一下,说道:“我的意思是……现在离新学期开学还有半个多月,你不去北京旅行了,打算怎么度过剩余的假日呢?”

  “我……暂时没有别的打算。”

  “哪儿也不去,就待在武汉?”

  “……是呀。”她小声说道。

  施计苦笑一下,说道:“我能感觉得出来,你这话有点言不由衷。别忘了,我跟你说过,我虽然是教中文的,但在读大学时,曾今迷恋过心理学!所以我能感觉得出你心里的一些真实想法……”

  简洁神色微微一变,“是吗?你说我心里的……真实想法是什么?”心里不由紧张暗忖:“他不会已看出我答应妈妈的原因,其实是我自己心里并不真想去旅行吧?”

  “我也只是猜测,说错了你别怪我。”

  “不会。”她故意笑了一下。

  施计低咳一声,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想去X县吧?”

  简洁全身微微一震,呆了小会,才问道:“我去X县干什么?”

  施计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简洁咽了一口唾液,轻声说道:“我突然觉得你有点可怕!”

  施计哈哈笑了两声,反问道:“不会吧,你觉得我可怕,其实是变相承认我猜对了!是不是?”

  简洁没有吭声。

  施计叹了口气,语气忽然变得有些严肃起来:“有件事情,我本来不想告诉你,但现在……既然你已对曾素雅的死因产生了怀疑,我就说出来吧。”

  “什么事情?”

  “上周星期四,我去了X县,并到曾素雅生前工作过的XX公司做过调查。”

  简洁惊道:“你……原来你也在怀疑曾素雅的真实死因?”

  ※※※

  “应该说,在你的弟弟和他的女朋友金薇出事之前,曾素雅的死因并不值得大惊小怪。在楼道里失足摔倒致死,也非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我曾今在网上看到过类似的一些意外事故,有一个中学生在学生宿舍的上铺整理自己的被褥时,不小心掉了下地,结果非常不幸,掉地时后脑先着地,当场摔死了!总之,生活中发生这种意外,毫不奇怪。但是,如果把曾素雅的死跟你的弟弟简单以及金薇的事情联系起来看的话,曾素雅的真实死因就会让人产生一些联想和怀疑了。”

  简洁无声吁了口气,问道:“你调查后的结果是什么?”

  施计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才又开始讲话,但他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结论,只是平静地讲了调查经过:

  “我坐车到X县时,时间已近下午两点半钟了,我在面包店里买了两个面包和一瓶矿泉水,匆匆填饱了肚子后,便去了XX公司。当时她生前工作过的那个机房里只有一个女同事在值班,我故做不知道曾素雅已死的事情,假称是她大学时的老师,因为有事到X县,所以顺便去看望她。她的同事听了我的话后,没有怀疑我的用意,将曾素雅不幸死去的事情告诉了我。

  “结果,我听见了一些可疑的细节。曾素雅工作的那个机房,在那幢大楼的7楼,那幢大楼共有22楼,安装有两部电梯。据那位女同事讲,那晚电梯并没有断电,或者发生别的什么故障,但曾素雅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没有乘坐电梯下楼,而是从平时很少有人使用的楼道下楼,结果在6楼至5楼之间的楼梯间,不慎失足摔倒,并不幸伤及后脑,所以死了!

  “我听后,特意问了一个问题:是否已确认是她自己摔死的,而不是有人推倒她才死的。她回答说:公安人员已经勘察过了现场,并排除了他杀的可能。她确实是自己失足摔死的,而且曾素雅在单位里人缘不错,加之她进公司上班不到半年,跟大家都还没有很深的关系,不可能有人会故意谋杀她。”

  简洁听了这段话后,虽然明白她确系摔死,而非自己猜想那样,是死于急性心肌梗塞,但心里的石头不但没有放下,反而后背爬上了一股凉意。

  曾素雅为什么不乘坐电梯,而选择走楼道呢?

  是因为她要去的目的地就在楼下一二层,没有乘电梯的必要,所以选择走楼道,还是另有原因?

  “你有没有问她的那位同事,曾素雅那晚下楼可能会去什么地方,去干什么?”

  “我当然会问这个问题。”施计顿了小会,接道:“这正是最奇怪的地方,她的值班室在7楼,而下面的5楼和6楼是另一个公司的办公室,那家公司跟她们的公司并无业务往来,并且那家公司晚上也没人值班。”

  简洁神色一变,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怖感象电流一样袭遍全身。

  ※※※

  她眼前仿似看到了当时的恐怖画面:

  正在值夜班的曾素雅,因为听到或者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并在那个东西的追赶下,来不及等到电梯,就仓惶地逃进了楼道,结果在中途摔倒下地,当场死去!

  那个恐怖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她不敢往下想。

  弟弟和他的女朋友双双奇怪死去后,她心里就隐隐想到过一种可能,只是因为这种猜想太过恐怖,所以她一直不敢深想。

  但现在,听了曾素雅的出事细节后,她心里的恐怖感猛地增大了几倍!

  她顾不上还在接听电话,就神色大变地冲到窗户前,猛地拉开了关好的窗帘!

  窗帘拉开后,阳光登时撒满了小屋,看见了楼下的坝子,和对面新建的教职工家属楼后,她才有了一点安全感!

  ※※※

  “喂!喂!”

  施计在电话里“喂”了半天,她才回过神来,这才发现电话还在继续。她呼了口气,有些抱歉地问道:“啊,什么?”

  “你刚才在干什么?怎么不说话?”

  “没……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这几件事有点奇怪。”

  “你别胡思乱想。”施计好象又猜到了她心里的真实想法。“我想事情并没有你想象的那样可怕。”

  “哦,你……是怎么想的?”

  “嗯,把这三件事情联系起来分析的话,的确有点诡异。不过,我不相信鬼神这些东西,所以我认为他们三个人可能在某个地方,沾上了某种病毒的可能性很大。”

  “某种病毒?”

  “是呀,你不觉得这样设想,比较科学一些吗?”

  简洁听了眼睛一亮,暗想:“是呀,我怎么没想到这种可能性呢!”呆了一下,才又问道:“可是,有什么病毒,能让人死于急性心肌梗塞呢?而且,你也说了,曾素雅不是死于急性心肌梗塞。”

  “曾素雅虽然不是直接死于急性心肌梗塞,但并不能因此排除真正的杀手是急性心肌梗塞。你等一下,我找样东西。”

  简洁皱了皱眉,纳闷地站在窗户前,等了近两分钟时间,电话那头才又响起施计的声音。

  “喂!”

  “我在听。”

  “我给你念几段关于急性心肌梗塞的资料,这些资料都是我从网上查到的。”

  简洁哦了一声,心想:“想不到他比我更在意这几件事情,还专门上网查了相关的资料!”

  施计清了清嗓子,念道:

  “急性心肌梗塞是指冠状动脉急性闭塞,血流中断,所引起的局部心肌的缺血性坏死,临床表现可有持久的胸骨后疼痛、休克、心律失常和心力衰竭,并有血清心肌酶增高以及心电图的改变。

  “按临床过程和心电图的表现,本病可分为急性、亚急性和慢性三期,但临床症状主要出现在急性期中,部分病人还有一些先兆表现。

  “(一)先兆:

  突然发生或出现较以往更剧烈而频繁的心绞痛,心绞痛持续时间较以往长,诱因不明显,硝酸甘油疗效差,心绞痛发作时伴有恶心、呕吐、大汗、心动过缓、急性心功能不全、严重心律失常或血压有较大波动等,都可能是心肌梗塞的先兆(梗塞前心绞痛)。如此时心电图示ST段一时性明显抬高或压低,T波倒置或增高,更应警惕近期内发生心肌梗塞的可能。及时积极治疗,有可能使部分病人避免发生心肌梗塞。

  “(二)症状:

  随梗塞的大小、部位、发展速度和原来心脏的功能情况等而轻重不同。疼痛是最先出现的症状,疼痛部位和性质与心绞痛相同,但常发生于安静或睡眠时,疼痛程度较重,范围较广,持续时间可长达数小时或数天,休息或含用硝酸甘油片多不能缓解,病人常烦躁不安、出汗、恐惧,有濒死之感……”

  听他念完了从网上查到的这些资料后,简洁不解地问道:“你念这些究竟想说明什么问题呢?”

  “我有一种猜测:虽然曾素雅的直接死因是摔死,但并不能排除真正的‘凶手’是急性心肌梗塞的可能性。我们假想一下,他们三个人在某个地方,感染了某种我们不知道的病毒。他们三个人却浑然不知。那天晚上,曾素雅值夜班时,因为某种原因,走进了那个楼道,结果恰在这时,她身上感染的病毒发作了,引发了急性心肌梗塞。她感到心脏疼痛,并因此失足摔倒丧命,因为她表面上是摔死的,所以真正的死因就被掩盖过去了。”

  简洁听了虽然觉得他的想象也非毫无道理,但毕竟没有真凭实据,想了想道:“就算事情真象你猜测这样,曾素雅其实也是死于急性心肌梗塞,又能怎样呢?他们三个人的尸体都已经火化了,就算真有什么可怕的病毒,现在也查不出来了。”

  施计道:“通过尸体调查病毒,确实不现实了,但如果能查到那种病毒的来源,还是可以查明事情真相。”

  “调查病毒的来源?这……恐怕很困难吧?”

  “确实有点麻烦,不过,也非绝对做不到。我想,假若那种病毒真的存在,那一定隐藏在某个很特别的地方。至少不会在很多人能接触到的地方,否则就会有更多的人死于这种病毒。所以,如果我们能查明他们三个人近段时间去过哪些地方,并在这些地方里找到一个人迹含至的地方,就有可能查到病毒的源头。”

  简洁听了这番话,就象一个瞎子突然见到了光明一样,精神为之一振。

  简单、金薇、曾素雅三人虽然是大学时代最要好的朋友,但大学毕业后,简单和金薇都在武汉市找到了工作,只有曾素雅回到了她的老家X县。大家已经好长时间没在一起了,只在上个月,曾素雅才因为出差,来过一次武汉。

  会不会就是那个时候,三个人在某个地方感染上了一种神秘的病毒呢?

  她将心里的怀疑告诉施计后,施计也兴奋起来,说道:“很有可能!你能想办法查到那几天他们三个人都去过什么地方了吗?”

  “我不太清楚,也许爸妈知道。我可以回家问问他们!”

  “这样最好。”

  两人谈完这件事后,简洁才想起他们本来要旅行的事情,说道:“时间差不多了,你还要去机场,你快去吧。”

  施计苦笑一下,“也好,先谈到这儿吧。如果你查到了什么线索,请一定告诉我,不要自己一个人冒险去寻找那种危险的病毒!”

  “你为什么这么关心这件事情?你不怕自己也被那种病毒感染吗?”

  “我只是对这件事很好奇,希望能知道真相。”

  简洁皱了皱眉,暗忖:“只是这个原因吗?”

  她怀疑对方除了好奇外,也许还有一种可能……

  自从中间人牵线,让他们认识以来,双方一直保持不冷不热,若即若离的关系。本来约会次数就不多,而每次约会,彼此又好象找不到共同感兴趣的事情。

  也许,他是想通过这件事情,增加彼此相处的次数和机会?

  ※※※

  挂断电话后,因为不去旅行了,她便关上房门,准备去父母家里吃饭。

  在参加工作以前,她一直跟父母住在一起。她父母的房屋,离学校有五站路。在一条老街巷的深处。

  她的家庭关系有点复杂。现在的父亲,实际只是她的继父。她的生父在她读小学五年级时就得病死了。妈妈没有工作,只是一个家庭妇女,为了母女俩生活有靠,所以很快改嫁给现在的继父简文明(简文明在一家事业单位上班)。弟弟简单,就是继父与他原来的妻子生育的孩子。

  简洁简单虽然不是亲生姐弟,但因为从小一起长大,所以他们之间的感情,其实跟亲生的姐弟并无区别。但她跟继父之间,却始终没到亲如亲生父女的地步。

  继父对她虽然不错,但从不打骂她,甚至连重话都难得说一句,所以她们之间反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距离感。

  虽然共同生活了十几年,她却始终只把他当继父,而无法对他产生更亲近的感觉。

  上大学后,因为离开了武汉,所以她已基本脱离了原来的家庭。大学毕业后,虽然又回到了武汉,但因为以前的房屋太小,而且距离现在工作的学校也有不短的距离,所以她向校领导争取到了一间单身宿舍。平日都住在学校,只在放假时,因为学校食堂不开伙,才回家里去吃饭。

  出了校门口后,只等了两分钟,便等到了一辆公交车。她上车后,一直在心里默默思索弟弟的事情,直到到了父母家所在的公明站时,她的神思才又回到了现实世界里。

  通过站前一个天桥,再跟着人行道往前步行两分钟,便到了父母家所在的幸福巷。

  走进小巷,跟着一条已有些年月的青石板路,在巷子里七弯八拐地行了几分钟后,便到了家。

  这个家在一个四合院里,除了她家外,另外还住有三家人。隔壁张家正在沌鸡汤,还没进院门,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鸡汤的鲜味。她不禁咽了一口唾液。

  走进自己家时,只见妈妈正坐在旧沙发前,拿着座机准备拔打电话。而继父却坐在一个单人布沙发里看家里的那台25英寸的老式康佳电视。

  客厅本来就不足15平方米,又被家俱和家电占了大半位置,空间本就很局促,现在地上居然还堆着好大一堆书!

  她看见地上堆了这么多弟弟的旧书,吃惊地问道:“妈妈,你们在干什么?为什么把书堆到客厅里?”

  妈妈一边放下电话,一边说:“我正准备给你打电话,你弟弟不在了,这些旧书堆在屋里也没有用,反占地方,所以我想把书都卖了。但这些书有一些还很新,我想可能有一些你需要,所以想给你打个电话,让你先回来看看,不要的书就卖了。”

  “真是无事找事!”

  “这怎么叫无事找事?反正书没用了,又占地方,把这些旧书卖了,不但腾出了地方,还能卖一点钱。”

  ※※※

  “几角钱一斤,卖了最多也不过几十元钱。”

  “几十元钱也叫钱。总比一堆废物堆在家里好。”

  她见妈妈主意已定,又见这些书确实大半都是旧书,于是不再多费口舌。“好,好,你想卖就卖吧,这些书我都用不着。”

  “你还是看看吧,万一有用得着的呢?”

  “是呀,看一看也没关系。”一直没吭声的父亲取下老花眼镜,说道。

  “好吧,”见继父也开了口,她不便再反对,于是坐到沙发上,一边随意翻弄地上的旧书,一边问妈妈:“这些书卖了不值几个钱,但背起来却很重,未必你们两个老人家自己背去卖呀?”

  “那倒不用,头回隔壁屋张三卖旧书旧报时,就给一个收破烂的人打了电话,人家就上门来收了。我刚才跟张三要到了那个人的手机号码,等你选完了,我就给那个人打个电话,让他上门来收旧书。”

  “哦,想不到连这种生意也要上门服务了!”

  “你以为挣钱那么容易吗?”妈妈看了一眼女儿。

  “简洁是老师,比你懂的多了,这些还用你说?”继父说道。

  简洁本想问父母,是否知道上次曾素雅出差来武汉时,弟弟和金薇陪她到哪些地方去玩过,但话到嘴边,又忍住了。

  父母在处理弟弟的遗物,虽然脸上很平静,但谁知他们内心深处是什么感觉?在这个时候,又问这些事情,似乎有一点往伤口上撒盐的感觉。

  弟弟学的是美术,这些旧书将近一半都与美术有关,其中还有一些是弟弟以前学画时的习作。

  简洁在旧书里挑选了几本自已可能用得着的书,以及几张弟弟的素描习作后,说道:“好了,其他的我也用不着,你可以打电话了。”

  妈妈按下座机的扬声器按键,听见拔号音后,便对着手里的一张名片,开始拔上面的号码。

  电话通后,对方听说她家有很多旧书卖,问明详细住址后,不到二十分钟便上门来收书了。

  来收旧书的是个三十几岁的中年人,一看就是租住在城里的乡下人。他将所有旧书装进自己带来的一只大尼龙口袋后,又用带来的称称了一下,一共是59斤。付给老人家29块5角钱后,便提着口袋离去了。

  临走时,他听说老人家是向邻居要的名片,忙客气地从身上取出一张名片给老人:“下次如还有旧书旧报,或者别的旧东西,请你一定照顾生意!”

  简洁心里暗暗奇怪:“想不到现在连收破烂的人,也随身带着名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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