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规矩

    “……您给我点时间。”


    虽然艾格隆是在安慰，但是他的语气明显有点心不在焉和敷衍，所以玛丽亚听了之后更加心里难过了，“您上次，上上次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我还是什么都动静都没有！我看您就是没有放在心上，不然的话，何至于如此……”


    玛丽亚的哭诉，成功地让艾格隆已经很烦躁的心情变得更加不耐烦了。


    他原本就是一个性格极度自我的人，成为皇帝之后更加是唯我独尊，能够好好地低声下气说几句安慰的话，已经是看在情分上了，结果玛丽亚还要不依不饶，更是让他也火气上来了。


    “难道是我的问题吗？”他忍不住反问，“试问你之前跟我索求的时候，我哪次没有满足过你？哪一次不是竭尽全力让你痛痛快快？我倒是想不明白，怎么特蕾莎随随便便就能怀上就你不行？甚至你姐姐都比你强得多，你要想想是不是你的问题，别一直跟我不依不饶的！”


    虽然艾格隆的话确实是实话，但是在这个时候，无异于又是给了玛丽亚重重一击。


    她本来就在为孩子的事心烦，此时因为患得患失的心态，再加上艾格妮丝今晚突然的刺激，所以玛丽亚简直有点失了智。


    “陛下……您在怪我？”她的双目当中已经通红，浮现出了血丝，“我还有对不起您的？自从跟了您以后，您想要我去做的事情，我哪次没有竭力去做好？和艾格妮丝比，我付出的努力和牺牲只会更大，而您是怎么对她的，又是怎么对我的？除了更年轻一点之外，我又有哪儿比她差？？”


    说着说着，她又抽噎了起来。


    ……


    话真是没法说了。


    艾格隆只感觉头疼，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说来好笑，仅仅20分钟之前，他还志得意满，为自己后宫大业沾沾自喜，但是短短20分钟之后，他又痛感既想要要最好的后宫，又想要她们都服服帖帖一片祥和，这是多么矛盾多么荒谬的想法。


    唉，不过事到如今还能说什么呢？自己犯下的事，只能自己承担下来。


    再说了，为了美好的后宫大业，这点烦恼完全不在话下。


    首先，在两个人都发脾气的时候，不能陷入“我有哪里对不起你？”“我又有哪里对不起你”的互相质问的死循环，必须先跳出来。


    艾格隆已经看出来了，玛丽亚现在已经是被刺激到半失智的状态了，自己绝对不能再刺激她了，不然的话真的会爆炸。


    玛丽亚不仅仅是自己的后宫“爱妃”，也是以后和苏菲再续前缘的关键，不管怎么样也要稳住。


    所以，他拿出了自己最大的自控力，耐着性子，柔声安慰玛丽亚。


    “不，殿下，请原谅我刚才有点口不择言，我只是被您说得有点着急了而已，绝对没有指责您的意思——”


    一边说，他一边试图将玛丽亚揽入怀中。


    玛丽亚虽然哭哭啼啼地挣扎了几下，但是最终还是没有再反抗，而是默认自己被拥入怀中，算是稍稍得稳定了一下情绪。


    “真的，您也没必要东想西想，我可从来没有嫌弃过您。恰恰相反，您对我来说有着非同一般的魅力。难道您忘了吗，当初第一次见到您，我就情难自禁了……”


    一边说，他还一边亲吻玛丽亚，以此来唤醒对方的理智。


    行动总是胜过语言的，虽然玛丽亚还想再说什么，但是在这个热烈的亲吻当中，她的话也终于被堵回去了，很快，她自己也沉醉到了亲吻当中，原本高亢的情绪，也渐渐地平复了下来。


    “殿下，这下您信了吧？”在这个时间稍长的接吻结束之后，艾格隆带着些许回味，饶有兴致地看着玛丽亚，“您对我来说依旧魅力非凡，我可太喜欢您了。”


    “哼。”玛丽亚白了他一眼，但是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她当然清楚，艾格隆对她这么好，半数也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孪生姐姐。


    但是看破不说破，有些东西只要没有点破的话，至少可以成为内心中的安慰。


    而且，陛下肯耐下性子哄自己，这也变相说明了他确实没有嫌弃。


    看到玛丽亚也不再闹了，艾格隆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所以，您别瞎担心了，一切都很好。虽然您膝下单薄，但这只是小小的遗憾而已，我们很快就可以解决它的。”


    “所以，这到底是谁的问题？”玛丽亚还是追问了一句，眼神也犀利地吓人，仿佛艾格隆再说她有问题的话就真要翻脸了。“是不是我活该？”


    “我的问题，都是我的问题。”艾格隆耸了耸肩，“是我太忽视您了，以至于让您迟迟没有体会到成为母亲的快乐……”


    虽然这个道歉没啥诚意，但是毕竟是道了歉，收回了刚才的话，玛丽亚也终于勉强能够接受。


    “既然您承认您有问题，那您是不是应该早点纠正它？”她又追问。


    “会纠正的。”艾格隆连忙又点了点头，“接下来这段时间，我会尽量多陪陪您的，直到您得到心心念念的礼物为止。”


    “哼，这才像话。”玛丽亚的表情终于不再紧绷，犹如是坚冰融化了一样。


    她已经等不及了，甚至已经在暗中寻思到底哪个圣母修道院的护身符灵验，准备重金买过来求子。


    眼看玛丽亚终于被哄过去了，艾格隆心里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好了，时候不早了，您先回去吧。过两天我尽量早点来您家拜访。”


    玛丽亚失了智不代表他失了智，今晚时间已经到了深夜，特蕾莎那边肯定在等着自己回去就寝。自己如果和玛丽亚拖了太久时间，还闹出了这样的动静，天知道特蕾莎那边又会怎么想。


    好不容易让她默认了艾格妮丝今晚的“僭越”，如果再突然接上玛丽亚的刺激，一切恐怕又不好说了。


    看到艾格隆这么急不可待想要送自己走的样子，玛丽亚的脸色又变得难看了起来。


    “您就想着赶紧把我送走吗……我今天可是合情合理被请过来的客人，也完全有资格觐见您，就算觐见您的时候多说几句话，那也是正常的，她如果要多嘴，那就是她气量狭小了，怪不上我们吧？”她忍不住抱怨了一句，虽然她也理解艾格隆的想法，但是一想到刚刚撇下自己，艾格隆就要去陪伴特蕾莎，她就有点难受。


    “现在不是玩这种小把戏的时候！”艾格隆一听也急了，“一直以来，我都是这样‘合情合理’地堵她的嘴，她已经忍让过很多次了，现在她已经不想跟我讲什么道理了，差点就跟我翻脸！要是我再刺激她，天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您就别给我添乱了……我们就现在这样不好吗？非要再招惹事端干嘛？”


    被艾格隆这么一枪白，玛丽亚也一时无言以对了。


    她虽然敢对艾格隆发脾气，但是内心当中，终究也有几分对皇帝的畏惧，她也有点怕自己真的把艾格隆惹怒了，把两个人关系搞崩，那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况且，艾格隆刚刚已经答应了她的要求，她于情于理都不该继续闹了。


    她当然可以借助“恩人”和“情人”的双重身份去跟皇帝索要好处，但是凡事有度，一旦过了度，那就没有情分可言了。


    “您当然对现状满意得很，我们都陪在您的身边，对您委曲求全……可是谁又真的满意呢？无非只是为了您而勉强忍耐罢了。”在沉默了片刻之后，玛丽亚叹了口气，“罢了，罢了，这都是我们活该，只能自己认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叹息完了之后，她又勉强振作了一下精神，“陛下，我也没有那么不知分寸。其实我本来也没有想要耽误您这么多时间的，只是想要跟您说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谁知道惹上了刚才的风波……”


    “什么重要的事？”艾格隆连忙问。


    于是，玛丽亚将刚才自己和塔列朗亲王的对话，简要地转述给了艾格隆。


    这么大的事，她如果不跟皇帝通个气，那就真的属于是“毫无政治敏感性”了。


    塔列朗提醒玛丽亚，自己的荣辱都系于艾格隆一身，玛丽亚也把这句话听了进去，所以第一时间就找艾格隆商量。


    虽然“天上掉馅饼”的事很好，但如果忘了根本，那就只是镜花水月罢了。


    听完玛丽亚的话，艾格隆感到惊愕万分。


    他没想到，自己暗中筹备“后塔列朗时代”的心思，居然都已经被塔列朗看穿了。


    不过这倒也可以理解，毕竟塔列朗政治嗅觉之灵敏，可谓是近代无出其右，不然也不可能在革命时期的大逃杀当中存活下来屹立不倒。


    但是，塔列朗居然把玛丽亚选为自己的政治势力未来的保护人，更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


    可是仔细一想，好像又很有道理。


    以自己的性格来说，容忍一个年老体衰、时日无多的塔列朗暂时辅政不是什么问题，但是如果塔列朗下台后，他的徒子徒孙继续霸占首相职位，那是不可能容忍的，他迟早需要自行决定大政。


    如果塔列朗如果选了一个强势而且雄心勃勃的后继人，那势必会和自己发生巨大冲突，结果要么就是自己垮台，要么就是他的徒子徒孙全部被自己清洗掉（或者也有可能两边玉石俱焚）。


    他正是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所以他选择了让玛丽亚来作为后继人，弱化两边未来的对抗性——毕竟，玛丽亚完全是依附于自己的人，她既没有威望也没有真正的实力，不可能和自己对抗。


    所以，他的意思是，不求自己的党派继续主导政坛，只求能够平安落地。


    玛丽亚，就是皇帝和首相两个人心照不宣的交集点。


    既然他这么想，那么自己当然可以配合。


    如果可以的话，他当然也希望权力的转移和过渡能够平稳进行。


    “我们的首相阁下有心了……”听完了玛丽亚的叙述之后，艾格隆沉吟了片刻，然后长叹了口气。


    “那陛下您的意思是，我可以答应了？”玛丽亚追问。


    “是的，您就尽管按照他的意思去做吧。”艾格隆点了点头，允许了这项交易，“不过，我可把话说在前头，我允许他和他的人平安落地，并不意味着我就要保他们所有人富贵，如果有人做事做得太过分，让上上下下恨之入骨，那么谁也保不下他……”


    “我会把这话转达给他的。”玛丽亚轻轻点了点头，“亲王也跟我说了，他并不需要保住所有人，只要能够让大多数人平安落地就行了。至于接下来的事，他也管不了，看您自己了。”


    “他倒是豁达……”艾格隆忍不住笑出声来了，“虽然他狠狠地背叛过波拿巴家族，但是就凭他这几年的功劳，他值得一次国葬。”


    艾格隆的话，也无异于提前给塔列朗“盖棺定论”了。


    无论之前有过多少黑历史，概不清算，亲王将以第二帝国的首席重臣的身份，带着应有的荣誉走向人生的最终点——当然最终是去天堂还是地狱，那就不是艾格隆能决定的事情了，不过想必他本人也不在乎。


    在谈妥最后的问题之后，玛丽亚也知道，自己应该告退了，她现在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也有点后悔自己刚才的冲动和冒失。


    不过，又有什么办法呢？她一直都是这样的性格。


    所以，她也只是带着歉意看了艾格隆两眼，然后再屈膝向艾格隆行礼告退。“陛下，那我就不再耽误您时间了……我先回去了，您好好休息。我……我等您履行诺言。”


    “嗯，晚安，殿下。”艾格隆轻轻挥了挥手，向这位不省心但又让他牵肠挂肚的情人暂且告别。


    等玛丽亚离开之后，艾格隆却还在原地沉思。


    塔列朗的事，虽然事出意外，但是却又在侧面给了他一个提醒。


    不知不觉当中，随着帝国的稳固，他的权势也在日渐巩固，连带着身边的人，也渐渐地“膨胀”了起来。


    特蕾莎是皇后自不必提，艾格妮丝被自己捧出来了，玛丽亚也眼见要掌握权力，就连不显山不露水的爱丽丝，也在努力为自己寻找更多后盾。


    这好吗？


    他其实并不反对这种情况，他骨子里就喜欢竞争，喜欢优秀的人。


    但是，很明显，随着年纪的日渐增加，权势的日渐增长，她们之间的冲突已经渐渐地不再局限于个人之间的争风吃醋了，而是开始涉及到了权力的竞争。


    那也就意味着，如果出问题的话，她们之间的争斗，代价会越发沉重。


    现在可能一切还在控制之中，但是几年以后呢？


    所以，是时候立规矩了，不然任由这种情况发展下去的话，恐怕后果连自己都难以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