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斯远听罢暗忖,这倒是尤老娘能干得出来的。他隐约记得前世有位上司气急之下直接犯了脑溢血,抢救一番,人虽保住了,却成了半身不遂。


    尤三姐本就不是个气量大的,陈斯远此时只能哄劝,免得真个儿发了病。


    因是便道:“不过是八百两,妹妹何必气成这样?”当下一抖衣袖,自袖笼里寻出一叠银票来又交给尤三姐:“妹妹且拿着,来日不够了我再送来。”


    尤三姐撑起身形来,蹙着眉头推拒连连,道:“远哥哥快拿回去,我妈妈还不知何时再来呢,她本就是眼皮子浅的,最见不得银钱。若是叫她瞧见了,还不知要弄出什么名头呢。”


    顿了顿,又道:“我如今傍身二三百银子,足够花用了。若来日真个儿不够了,我再问远哥哥讨要。”


    陈斯远想了想,便应承下来,笑道:“那可说妥了,妹妹莫气了,气坏了身子骨总是不好。”


    他如今手头剩下不到四千两,真真儿是花钱如流水啊。前世有个笑话,说是一房一妻,如今想来便是放在此世也是一般无二啊。


    面前的尤三姐虽说死心塌地,便是跟着他吃糠咽菜也心甘情愿,可陈斯远又岂能这般待尤三姐?


    这还只是尤三姐,不要脸的奢望一番,往后什么宝姐姐、林妹妹、云妹妹……此间那么多的姐姐妹妹,总不能少了银钱花用吧?


    陈斯远便心忖,这赚钱大计须得提上日程了。


    听他这般说了,尤三姐这才舒了一口气。随即撑起身形来,窸窸窣窣自枕头下寻了一张纸笺来,递给陈斯远道:“这是聘书,远哥哥瞧瞧。”


    尤三姐撅着小嘴,面上很是委屈。陈斯远自是知晓尤三姐为何委屈,这有了聘金就是买妾,来日尤三姐进了门顶多算良妾;没这聘金,尤三姐便是贵妾了,位份自不相同。


    陈斯远接了纸笺,笑着安抚道:“妹妹何必多心?你母亲养育你一场,如今过得艰难,三姐儿总要孝顺一番。且不管有无聘金,三姐儿在我这儿还是一般无二。”


    尤三姐心下动容,她最怕陈斯远因此小瞧了她去,听他这般说这才放下心事。当下一双眸子水润,也顾不得尤二姐就在一旁,抽泣着身形贴靠过来,陈斯远顺势将其揽入怀里。


    那一旁的尤二姐一直悄无声息地观量着,方才眼见陈斯远又掏出一叠银票来,略略估算,起码是六、七百两银票!尤二姐顿时瞧得眼热心跳!


    待看向陈斯远的眼神已是不一样。先前掏了一千两,如今又要掏六、七百,本道这陈斯远不过是有些才华的穷措大,谁知竟是个财主!


    是了,或许与宁国府的富贵相比不值一提,尤二姐随着尤老娘往来宁国府一趟才得多少好处?便是真个儿给贾珍做了妾室,每月也不过几两银子的月例——荣国府的凤姐儿才五两银子,尤二姐总不能比凤姐儿高了去吧?


    尤二姐顿时生出另一番心思来,这有钱与肯掏钱是两回事啊。面前的陈斯远瞧着就是个大方的,又年轻英俊,不知比贾珍、贾琏强了多少!加之其人又是个有能为的,若真个儿委身于他,这辈子不就寻了个妥帖的安身立命之所?


    若换做往常,眼见二人搂抱在一处,尤二姐总要避将开来。如今却因着心思杂乱,尤二姐便立在当场,心下胡乱思忖着。


    此时就听尤三姐道:“远哥哥快瞧瞧,若写的不对,回头儿我去让妈妈重新写过。”


    陈斯远笑道:“这一无保人,二无明证的,这聘书瞧瞧就好,做不得数的。”


    说话间还是展开纸笺扫量起来,便见其上写着:立书人陈斯远,年十六,世居京师……为继嗣续香,特聘京师外城尤氏之女尤二姐为妾……


    陈斯远眨眨眼,仔细观量,果然其上写的是尤二姐!这……怎么变成了尤二姐?


    怀中的尤三姐见其面色古怪,紧忙问道:“远哥哥,可是哪里不对?”


    “哦……嗯……”陈斯远含混应下,顺势合上聘书,说道:“都说了做不得数的,偏妹妹多心。”


    尤三姐气得头疼不已,想来也不曾仔细瞧过聘书,若此时揭开来,只怕就要大病一场。罢了,还是先行瞒下吧。


    尤三姐便道:“好歹是个字据,免得她来日又索要聘金。”顿了顿,又道:“说来我还不曾仔细瞧过呢,远哥哥拿来给我瞧瞧。”


    陈斯远眉头紧蹙,正不知如何答话,偏生此时尤二姐回过神来,见其神色古怪,便知内中定有隐情。因是挪动莲步上前,笑着道:“妹妹病着呢,我代妹妹瞧瞧就是了。”


    说话间探手便将陈斯远手中的聘书夺了去。陈斯远观量尤二姐一眼,心下不禁暗忖,莫非此番是尤二姐与尤老娘彼此勾连,这才将尤三姐的银子算计了去?越琢磨越可能啊,先前尤三姐可是说过,尤老娘一直盘算着两女共侍一夫来着。


    此时暂且顾不得旁的,须得好生将尤三姐安抚了才是。于是陈斯远轻抚尤三姐背脊,低头笑问:“妹妹今日定不曾好好儿用饭,过会子让嬷嬷整治几道可口的菜肴来,我陪妹妹好好儿吃一回。”


    尤三姐不疑有他,抬眼问道:“远哥哥今儿不走了?”


    “说好了陪你,自然不走了。”


    尤三姐听了顿时高兴起来,她被尤老娘气得半日米水未进,这会子也是饿了,便说道:“我想吃珍珠豆腐羹,还有口蘑扒鱼脯。”


    陈斯远笑道:“好,我这就吩咐人去做来。”


    尤三姐仰着小脸儿痴痴笑将起来,又将小脸儿贴在陈斯远胸口,双臂紧紧环了其腰身。她一早儿受了委屈,自是要趁机好生撒娇一番。


    陈斯远一边厢安抚尤三姐,一边厢偷眼观量尤二姐,却见其扫量几眼,面上骤然变色,抬眼惊疑不定瞧了陈斯远一眼,又羞怯着垂下螓首,随即红了脸儿嗫嚅着将聘书折叠好,低声道:“我代妹妹瞧过了,倒是瞧不出什么来。我先替妹妹收了,你与远哥哥说着话儿,我去吩咐嬷嬷整治席面。”


    说罢以袖遮面,挪动莲步去了。


    西梢间里陈斯远与尤三姐柔情蜜意自是不提,却说尤二姐到得正堂里,心下兀自怦然不已,寻了小丫鬟春熙去吩咐整治席面,尤二姐思量一番,紧忙去了厢房里,寻了夏竹低声计较。


    “你可是与妈妈说过三姐儿存了一千两银子的事儿了?”


    夏竹嗫嚅着到底点头应了。


    尤二姐虽不大聪明,可如此明显事儿又怎会想不分明?此番定是夏竹通风报信,尤老娘得了准信儿这才来登门夺银,又趁着尤三姐气急不曾仔细观量,干脆将聘书写成了尤二姐的。


    总是妈妈一番心思,尤二姐这会子也不知是惊是喜,略略思忖,好似欢喜更多一些?


    至于往后如何应对……这世间的猫儿哪儿有不偷腥的?上回在家中款待那人,眼见三姐儿起身去了,他还不是在自个儿足心挠了一把?


    想明此节,尤二姐抿嘴笑了,又对镜梳妆打扮了一番。掐着时辰,待酒菜齐备这才往正房而去。


    此时春熙服侍着尤三姐业已更衣,许是半日米水未进之故,尤三姐再没了往日飒爽,这会子瞧着病娇娇、柔弱弱,好似西子一般风一吹便要倒了。


    陈斯远一路搀扶,将其扶进座中。


    桌案上不过六样菜肴,陈斯远亲自为尤三姐盛了一碗羹汤。尤三姐窃喜着吃了一羹匙,旋即便蹙起眉头道:“也不知怎地,方才分明是饿了,这会子吃上一口倒不想吃了。”


    尤二姐故作贤惠劝慰道:“妹妹多少吃用一些,没得让……远哥儿挂念。”


    尤三姐瞥了陈斯远一眼,便颔首道:“那我吃用一些,再陪远哥哥饮两杯酒?”


    饮酒?陈斯远赶忙道:“今儿个就算了,我明儿个一早还要去国子监,不好饮酒。”


    开玩笑,本就气得头疼,再喝酒,真不怕脑溢血啊。


    尤二姐也道:“妹妹正病着……要不我陪着远哥儿喝两杯吧。”说话间起身抄起酒壶,为陈斯远斟了酒,又为自个儿斟满。


    待重新落座,双手捧了酒杯邀道:“妈妈也是穷怕了,这才有些不近人情,还请远兄弟宽宥。”


    “好说。”陈斯远端起酒杯与其一饮而尽,旋即便见一只小脚悄然勾在了自个儿小腿侧。


    陈斯远心下一怔,略略瞥了一眼尤二姐,便见其一杯酒下肚霎时间面若桃花,心下暗忖:又来?看来先前想的没错儿,此番定是内外勾结了。


    当下抬脚便将那小脚踩在脚下,惹得尤二姐惊呼一声。


    尤三姐抬眼纳罕道:“二姐姐怎地了?”


    尤二姐红了脸儿道:“这酒……好烈。”


    尤三姐不疑有他,只道:“那少饮几杯就是了。”


    尤二姐含糊应下,陈斯远便招呼尤三姐用饭食。任凭陈斯远与尤二姐轮番劝慰,尤三姐也不过用了些许菜肴、半碗粳米饭。


    许是真个儿气坏了身子,略略用了些饭食,尤三姐便哈欠连连,困倦不已。强撑着又陪了一会子,便忍不住道:“我实在困倦,却是不能陪了。”


    陈斯远这才松开尤二姐的菱脚,起身道:“咱们还用见外?妹妹既不舒坦,我扶着妹妹歇息就是。”


    尤三姐应下,任凭陈斯远扶着其回返西梢间。待落座炕头,尤三姐便扯了陈斯远的手眷恋道:“你说好了的,今儿个不走。”


    “嗯,不走。你先歇息,我过会子就来陪你。”


    尤三姐这才展颜撒手。又有小丫鬟春熙入内服侍尤三姐梳洗,陈斯远便回返正堂里继续用酒菜。


    方才落座,陈斯远便觉好似尤二姐比方才好似更靠近了一些?


    与其对视一眼,尤二姐羞怯举杯道:“远兄弟才情卓著,那几阙词如今传遍京师,不知多少女儿家传唱,我敬远兄弟一杯。”


    “好。”


    二人又饮一杯。


    此时内中只有个夏竹服侍着,尤二姐递过去一个眼神,那夏竹便心领神会,悄无声息往西梢间一并伺候尤三姐去了。


    内中再没旁人,尤二姐不禁愈发放肆起来。二人略略吃了些酒菜,陈斯远便见先前的菱脚竟一路攀将上来,眼看直奔靶心,陈斯远双腿一夹,左手探手便将其擒了。


    那尤二姐一身山茶红的菱纹袄子,内里雪青色交领中衣,此时偏过头去以袖半遮了脸面。瞧着羞怯不已,偏那菱脚还不老实,来回扣动,引得陈斯远心下燥热一片。


    陈斯远便道:“那聘书……莫非出自二姐儿手笔?”


    尤二姐一怔,旋即面色惶然嗔道:“远兄弟太过瞧得起我,你去问三妹妹,便知我平素最没主意,都是妈妈说什么就是什么。”


    “是吗?”陈斯远在那菱脚足心挠了一把。


    尤二姐往后一缩,奈何却被其双腿夹住而动弹不得。


    当下只低声道:“都是妈妈主张,我先前的确不知。方才倒是瞧了个大略,我怕说出去惹恼了妹妹,这才遮掩下来。”


    陈斯远笑道:“如此说来,我还要多谢二姐儿了?”


    尤二姐听他口风不对,嗫嚅一番,低声道:“虽是妈妈自作主张,可我心下却是极甘愿的。如今事已至此,何不顺水推舟?那聘书……便当做是写与我的,往后三姐儿为贵妾,我便当那良妾就是了。”


    陈斯远闻言,撒手放了那菱脚,自顾自夹了菜肴也不说话。


    尤二姐急了,凑近道:“莫非你嫌弃我?我……我虽往宁国府走动多了些,可也不过是陪着吃些酒,大姐便在一旁看着,那两个就算有心思也没能为。”


    意思是如今还是清白之躯?


    陈斯远扫量尤二姐一眼,有道是灯下看美人,越看越有韵味。尤氏姊妹真真儿是天生的尤物,这尤二姐生得极标致,比照尤三姐少了几分俏皮,多了几分柔顺。


    回想红楼一文中,此女与贾珍父子聚麀之诮后,与贾琏在一处倒是洗心革面,再不肯与那父子厮混。其后虽心有算计,赚进了大观园,却是个志大才疏的,生生被凤姐儿算计死了。


    如今还不曾有聚麀之诮,陈斯远自是想将其纳进房……不过碍于与尤三姐的情意非同寻常,陈斯远总要顾念尤三姐的念头。


    因是当下便道:“二姐儿之意我知晓了……只是此事须得三姐儿应允了才好。”


    尤二姐纳罕道:“此事你便能一言而决,为何偏要问过三姐儿?”


    陈斯远思量道:“我落魄之时,三姐儿便矢志不渝,佳人有情,我又怎会辜负了?”顿了顿,又道:“至于那八百两,权当是三姐儿这些年的养育银子。我吃好了,二姐儿慢用。”


    说罢起身,略略躬了身子便往西梢间寻去。


    尤二姐俏脸煞白,又见其身形古怪,顿时掩口噗嗤一笑。心道任凭你说得冠冕堂皇,还不是受不得撩拨?


    她才不与尤三姐吵嚷呢,往后多加撩拨,她就不信这天下间有不偷腥的猫儿。


    思忖罢了,尤二姐自斟自饮了一杯,这才心下畅快了,起身招呼婆子将席面撤下。


    陈斯远到得西梢间里,此时尤三姐业已洗漱罢了,盖了被子正睁眼等着。眼见陈斯远到来,这才释然一笑。


    因着尤三姐有恙在身,是以陈斯远便揽着其亲昵一番便安睡了。也不知过了多久,陈斯远倏然惊醒,只觉身下异样。


    睁开眼掀了被子,借着熏笼里殷红的炭火,便见尤三姐正殷勤伺候着。


    陈斯远问道:“几时了?”


    “好似寅时过半。”


    陈斯远想着如今也不算太缺银钱,来日总要买一块西洋怀表才好,便道:“你还病着呢——”


    尤三姐身形凑将过来,在其耳边低语道:“说不得折腾两回,心下郁结反倒没了呢。”


    陈斯远昨儿个白日里遭了两回撩拨,他正是年轻气盛之时,闻言顿时意动不已,俄尔窸窸窣窣一番响动,旋即便有旖旎之声响起……


    一径到得天明,陈斯远眼看时辰不早,干脆早饭也不曾用,急匆匆自后门回返荣国府。


    他虽嘱咐过了,可一夜不归还是惹得红玉撅了嘴。瞥见香菱面带倦容,陈斯远过问了甄封氏情形,香菱道:“昨儿个请了鹤年堂的丁郎中来开了方子,昨儿个服了两剂,下晌瞧着发了汗也不怎么烧了。”


    陈斯远便道:“我今儿个过去瞧瞧去,你这几日也不用留在房里,干脆先陪着你母亲吧。”


    香菱心下感念,抿嘴点头应下。


    柳五儿提了食盒来,陈斯远狼吞虎咽用了,惹得红玉惊诧道:“大爷这是饿急了?”


    一早儿折腾了大半个时辰,能不饿吗?


    想起今儿是宝钗的生日,陈斯远打发柳五儿寻了昨日雕琢好的脂粉盒子,交给红玉道:“头晌得空给薛妹妹送去。”


    红玉应声接过,观量一眼便戏谑道:“薛姑娘处便送了这般精巧的,往后还有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是了,尤其是林姑娘,也不知大爷要送个什么物件儿。”


    陈斯远早有思量,只含糊道:“山人自有妙计。”


    用过早点,陈斯远穿戴齐整便乘车往国子监而去。


    却说这日到得辰时,宝钗自一早儿起来,便被莺儿等丫鬟伺候着梳妆打扮。


    针线房前些时日便送来了两身新衣裳,宝钗选来选去,挑了一身累银丝藕粉色的素净袄裙。


    新衣裳换上,灶房打发人送来了长寿面,没口子的说了些吉祥话,宝姐姐笑着命莺儿赏了一角银子,喜得那婆子不迭的道万福。


    待用过了长寿面,宝钗便在丫鬟服侍下先行去到院儿中炷香、奠茶、焚纸,过后这才四下行礼。先行拜见老太太,跟着是邢夫人、王夫人,随即又去奶婆子处表贺礼。


    这一遭走动下来,便是一个多时辰过去了。老太太、王夫人、邢夫人等自然给了生儿贺礼,宝钗回到房中,又受了同喜、同贵等丫鬟拜寿。


    因着宝钗方才十四,不敢受丫鬟们大礼参拜,恐折了福寿,便只让丫鬟们道了万福。


    按惯例,和尚、道士、尼姑道姑的供尖儿、换的记名符、换的周年锁,还有女先儿上寿,这些自不会少了。申时安排寿宴,宝钗本道就不请戏班子了,谁知拗不过王夫人,到底还是请了戏班子来唱曲儿助兴。


    待巳时过半,三春、黛玉与寻机翘课的宝玉便一道儿来给宝钗庆生。


    二姑娘迎春送了一对宫花,三姑娘探春送了一副字,四姑娘惜春送了一幅画,黛玉送了仓山居士的《随园诗话》,宝玉送了个扇坠子。


    兄弟姊妹相聚,自是热闹非常。


    宝姐姐娴静笑道:“不过是个寻常生儿,每年都有,要我说咱们小的关起门来乐呵就是了,不好劳动太太、老太太。”顿了顿,又看向迎春道:“说起来,二姐姐这回才要大半才对。”


    惜春恍然道:“是了,过几日二姐姐就要及笄了呢。”


    迎春心下有些慌张,笑道:“好端端的怎地说起我来?今儿个可是宝妹妹生儿呢。”


    探春雀跃道:“今儿个须得好生乐呵一番,听说太太请了戏班子呢。如今咱们不如来猜枚、投壶?”


    宝玉摇头晃脑道:“不好不好,太俗。我看今儿个天光正好,咱们何不到园子里游逛?”


    黛玉瞥了其一眼,说道:“你又胡说!那园子里四下都是匠人,咱们怎好游逛?”


    宝玉恍然,赔笑道:“是了,我倒是忘了男女有别。”


    此时就听惜春道:“宝姐姐,远大哥可送了贺礼来?”


    宝钗摇头,笑道:“远大爷今儿个要去国子监,只怕要下晌回来才送吧?”


    惜春思忖道:“咱们送的贺礼都是寻常,唯独远大哥送的别出心裁。是了,下晌不若请了远大哥一道儿来吃酒看戏?”


    此言一出,探春赶忙低声道:“四妹妹莫要瞎说……远大哥不好过来的。”


    惜春纳罕不已,却见众人都沉吟着没言语,便没问出来。于是众人便叽叽喳喳说起旁的,宝钗果然寻了投壶来,众人便好生耍顽了一会子。


    又过半晌,莺儿行将进来,与宝钗道:“姑娘,隔壁的红玉来了。”


    惜春耳朵尖,闻言顿时道:“定是远大哥送来贺礼了!”


    宝钗心下也纳罕,暗忖莫非这回又要送了青花瓷的美人不成?当下让莺儿请了红玉入内。


    红玉进得内中,大大方方与众人见了礼,又贺了宝钗生儿,这才将个锦盒奉上:“大爷一早儿交代了,打发我来给宝姑娘送生儿贺礼。”


    宝钗欠身道:“劳远大哥挂念,你代我谢过远大哥。”


    红玉颔首应下,送上锦盒便告退而去。


    那锦盒到得宝钗手中,一旁的惜春便央求道:“宝姐姐快打开瞧瞧,也不知远大哥这回送了什么物件儿来。”


    宝钗抬眼,便见众人都看将过来。迎春、探春、黛玉虽不曾说话,可眼中也极为好奇。


    宝玉也道:“宝姐姐快打开来让咱们开开眼。”


    宝钗心下也好奇的紧,当下也不推拒,便将锦盒打开,低头扫量一眼,便见内中躺着个银光闪闪的贝壳状脂粉盒子。


    仔细观量,其上还勾勒着姑娘家开窗观量,院儿中有个小丫鬟扯了风筝线放着风筝,那风筝线弯折断了,于是那蝴蝶风筝便往外间坠去。依稀还能瞧出姑娘家掩口吃惊,小丫鬟大惊失色,指着那风筝嚷嚷。


    宝钗顿时回想起来,那日心血来潮,夜里寻了旧时纸鸢,一早儿赶在众人还不曾醒来,就与莺儿在院子里放风筝的情形。


    不过那日是她自个儿扯着风筝,谁知那线绳竟断了去……宝姐姐眼瞅着纸鸢坠在隔壁,生怕传扬出去有失娴静,便鸵鸟也似扯了莺儿回返正房里,权当没有此事。


    谁承想那陈斯远竟将此事忖度着镌刻在了锡器上。宝姐姐嘴角上翘,强忍着笑意,与众人道:“是个锡制脂粉盒子,也不知远大哥从哪儿寻来的。”


    话是这般说,她却知晓,此物只怕是陈斯远自个儿动手做的。


    宝玉上前道:“我也来瞧瞧?咦?瞧着倒是有几分精巧。”


    他也不见外,干脆将盒子捧了来观量,探春便与惜春凑上前一道儿观量。


    姊妹两个咄咄称奇一番,探春笃定道:“这般精巧,定是远大哥自个儿做的。”


    惜春合掌道:“是了,远大哥连瓷器都做得,这锡器自然也做得。”


    黛玉没凑上前去,只隐约瞥见是个脂粉盒子,却不曾见到其上镌刻图案。黛玉心下略略古怪,想着莫非送过了一遭瓷器,往后他都要送锡器了?给宝姐姐送了脂粉盒子,却不知来日要送自个儿什么。


    思忖罢了,忽而瞥见惜春定定看将过来,黛玉心道不好,果然,就听小姑娘说道:“远大哥心灵手巧,德才兼备,说不得来日就能高中桂榜呢。嘻,林姐姐下月十二的生儿,也不知远大哥要送个什么物什来。”


    黛玉嗔道:“他要送什么便送什么,偏四妹妹这般挂心。”


    宝玉顿时蹙眉不已,想起婚书一事,说道:“乡试哪里是那般好考取的?两三千人争三十六个名额,非得是撞了大运方才能一次就过。远大哥……自是有些才情的,可那乡试一关比得又不是诗词歌赋,我看……难难难。”说话间偷眼观量黛玉,却见黛玉垂下螓首不言语。


    宝钗心下一动,适时道:“宝兄弟既知道乡试难过,何不也早些用心攻读?”


    宝玉一怔,禁不住说道:“我才不学那等沽名钓誉、国贼禄蠹之流,清清白白的人儿,没得污了去!”


    宝钗面上神色不变,心底却生出一股子厌嫌来。探春眼看宝玉又要发了性子,赶忙笑道:“宝姐姐的生儿,咱们说这个作甚?莺儿,快将投壶摆好。”


    迎春也附和两句,众人便语笑嫣嫣耍顽起来。偏宝玉因着宝钗一句话而心不在焉,其间偷眼观量黛玉几回也不见回应。想起说不得来日陈斯远便要过了乡试,因是宝玉心绪大坏!


    略略耍顽了一会子,便推说困乏回了绮霰斋。


    便是其后宴饮宝玉也推拒不来,惹得薛姨妈惊疑不已,私底下问询了宝姐姐好几回。


    却说陈斯远这日下学之后,便往城中四下游逛。想要赚钱,自是不能再折腾出内府营生那般大的来,免得最后又为他人做嫁衣。须得寻个不惹眼,又出息丰厚的。


    奈何游逛一番不得其法,陈斯远赶在入夜前回返荣国府,甫一进得小院儿,便隐约隔着西侧圆光洞隐约瞥得一抹倩影在夹道上踱步游逛。


    小丫鬟自厢房出来迎上前,还不待其开口,陈斯远便竖起食指止住。观量几眼,陈斯远干脆扭身而出。


    踱步到得自家小院儿与梨香院间的夹道,果然便见宝姐姐垂头踱步而行,显是心事重重。


    陈斯远负手而立,笑吟吟看着宝钗随意踢踏着脚下的石子,也唯有无人瞩目时,宝姐姐方才显露出十几岁女儿家的心绪来。


    猝然转身,宝钗原本瘪着嘴,待瞥见陈斯远,略略讶然之下赶忙恢复娴静,遥遥屈身一福,嗔道:“远大哥何时来的?”


    陈斯远笑着走近,道:“瞧了有一会子了……莫非宝玉又惹薛妹妹气恼了?”


    宝姐姐白了其一眼,没回话。过得须臾,二人并肩而立,一道儿瞧着梨香院里抽条的桂花树。


    宝姐姐忽而道:“远大哥可曾遇到过那等……怎么劝说也不听的人?”


    “怎么没遇到过?或囿于认知,或困于知见障,又或者只是因着一时意气,不听好言相劝的人比比皆是。”


    宝姐姐一双水杏眼看将过来:“那远大哥——”


    “嗯,我只劝一次,听不听随意。”顿了顿,又道:“我与薛妹妹不同,我从不指望旁人。”

关于本章节

《红楼晓梦》是肥锅锅精心创作的其他小说, 千千书屋提供红楼晓梦最新章节全文免费阅读TXT下载在线听书等服务。 本章节第一百三十八章 聘书、生辰由千千书屋网友上传分享,供书友们免费在线阅读

快速导航: 最新章节 | 全部章节 | 书籍详情 | 作者作品 | 同类推荐

如果您喜欢《红楼晓梦》,请将本书加入书架,方便下次继续阅读。 千千书屋会第一时间更新红楼晓梦最新章节, 同时也欢迎您将本书分享给更多喜欢其他小说的书友。

热门搜索: 红楼晓梦、红楼晓梦最新章节、红楼晓梦第一百三十八章 聘书、生辰、 红楼晓梦免费阅读、红楼晓梦全文阅读、红楼晓梦TXT下载、 红楼晓梦在线听书、肥锅锅、肥锅锅作品、 其他小说、其他小说排行榜、其他小说推荐、 免费小说、在线阅读、小说阅读网

0

其他小说推荐

更多其他小说 »
其他小说推荐列表

极品灵媒

这个世界上有没有鬼?有了疑问,就会有人想去弄明白,一个富家公子无聊到心慌的用财力去撑起了一个只有半桶水,神神叼叼的灵媒组织……有鬼吗?当一件件诡异的事情发生在他们身边,他们该如何处理?如何面对?关于亲情,友情,爱情,如何选择?灵媒的职业让他们趟上了另外一条人生之路……

荒岛实录:绝地求生

《荒岛实录:绝地求生》因为一次意外,周辉坠落荒岛,面对未知的岛屿,他一无所知,一无所有,他想尽一切方法在岛屿上存活下去,即使根本不会等到救援,即使岛屿上存在危险的生物。终于有一天,他拼死消除了这里最后的危险,能在小岛上安全地活下去,他开始建造木筏,以为可以找到出路,却没想到更多、更恐怖的危机早已露出了森白的獠牙,在那等待自己……

逐仚

九霄鸿蒙化神魂,倾覆乾坤落凡尘。手握天机夺造化,世间难容此般人。

传道大千

最近香火惨淡,法事业务萧条,老君观财政赤字直线飚红,作为老君观第三十八代观主,道号明阳的贾可道感觉亚历山大。   “怎么村子里没人重病?如有人重病,也能够赚来两片猪肉啊。”咕嘟一声,肚子里传来了饥饿的叫唤。   看着空空如野的米缸,为了生计,黑心小道捏着一道符箓,壮着胆子走进了突然出现的黑色光门。   这是什么地方?天上十多颗太阳让贾可道看傻了眼睛,这里有着充裕的灵气,但那些异界神明却不知道利用,...

最强纨绔

他,是一个被家族赶出的纨绔废材。他,是一个前世渡劫失败的修炼疯子。就这样,一个纨绔弃少想不高调都难。左手执生死,右手握苍穹,醉卧美人塌下,逍遥自在人间。

开封1044

北宋庆历四年冬至,汴京城中流传 “朱雀星君下凡”的传言,有人被杀,有人吓疯,人心惶惶。杭州富商白家也被卷入其中,主事人白锦堂遇害,弟弟白玉堂要在一月内了结案子,不然,全部家产将被尽数抄没。 另一边,开封府缉司官展昭也暗中盯着白玉堂,他在追查五年前的一桩旧案,所有线索全部都指向白家。 白玉堂在期限内叫停了案子,令所有人大吃一惊,也让他在汴京一夜成名。 有人想要暗算他,有人想要利用他,有人想要结交他。王爷的野心,驸马的贪欲,官员的示好。 白玉堂将一切看在眼里,他照单全收,他想知道,究竟什么人害了大哥,逼得他连性命都不能留。 他不信规则秩序,始终强调八个字:“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杀人的,站出来!欠了我家钱的,都给我吐出来。别的,免谈。”这是他甩给所有人的话。 白玉堂一心以展昭为鱼饵,展昭一早看透他的心思,将计就计,以身入局。 他们还不知道,自己早已被卷入一场巨大的风暴中。黑影里,一个声音响起:“他的人,和他的钱,一个都不能离开汴京!”【阅读说明】1,人物取自《三侠五义》,再现猫鼠互动名场面2,还原北宋东京城里的美食美酒,娱乐生活,有段子有八卦,有民俗有传说3,历史考据癖,一切案例皆来自史料记载

申公豹:我都不争了,你们倒来求我了?

申公豹重活一世,悟了。 上一世为阐教当牛做马,结果被填北海眼。 这一世—— 他直接开摆! 十二金仙嘲讽他“披毛戴角” 他咧嘴一笑:“羡慕吗?我这身皮毛可暖和了。” 元始天尊嫌他“根脚低微” 他点头:“对对对,我是妖修,所以别带我玩封神。” 结果—— 阐教发现: 没人背锅了! 量劫推进卡住了! 连封神榜填不满了! 于是—— 哪吒抱着申公豹大腿哭:“申师叔!没你我们真的卷不动了!” 姜子牙连夜送礼:"师兄,打神鞭送你当鱼竿!" 元始天尊亲自登门:"豹儿啊,回来当个副教主?" 申公豹枕在琼霄大腿上,慢悠悠啃着仙桃: “早干嘛去了?” “现在知道求我了?” “——晚了!”

逍遥大亨

至尊圣戒,逍遥大亨!   八十年代,一把品相不错的清朝老海黄圈椅,二十元您随便拿走,现在,二百万只能让你摸摸!   八十年代,后海的一套四合院,大概是两千块钱一套,现在,一套宅子两千万起步!   八十年代,一把顾景舟先生的紫砂壶二百块钱您拿走,现在,二百万让只够您看看!   ……   三四十年前,华夏的古玩便宜的让人咂舌,如果你要是有能力到那个年代收购一大批,你现在保准发了!   被父母逼着去英国...

唐朝好舅子

大唐如诗篇、长安美如画。   苦力级写手穿越大唐。   盛世大唐多了一个乡野小民,一个让世界颤抖的小民。   唐的文明与太阳一样照耀每一片阳光之下的土地。

至尊逍遥

他是公子哥心中的公子哥,他是同学们心中的三好生,他是下属们心中的英明少主。他是美女们心中的白马,他是......陈羽凡。左手龙神功,右手通灵术,极道嚣张,浪迹都市。温婉的笑意总是会告诉你,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此为至尊逍遥。

女子监狱出真龙,天下震荡!

三年前,他本是东洛第一豪门大少,却被打成残废,以重罪打入女子监狱! 机缘巧合下,他认识了美女师傅姜寒月,并学得一身通天本领!三年后,他刑期释放,结果刚出监狱就惨遭未婚妻抛弃! 甚至,战神兄长被诛,全族被屠,只剩三个如花似玉的绝美小姨苦苦支撑,还受尽打压……叶少龙强势归来,必将掀起腥风血雨! 真龙出狱,天地震动!全世界,都在他的脚下颤抖!

大唐小兕子:小囊君,我又给你带好东西啦

徐安做梦也想不到。 爷爷留给自己的铺子,竟然连接着古代大唐。 起初,他还以为是家里闹了鬼。 先是桌上的奶茶莫名消失,再接着,一个古代萌娃忽然出现。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窝叫以明哒,阿爷和阿姐都叫我系几~” 李明达? 晋阳小公主? “小囊君,今天七系膜吖,七又又吗?” “呐!我看看你今天带了什么先。”

超级修复

精修美国航母,俄罗斯战机,中国火箭,量大从优……   有了修复异能,任何物品都可以完美无缺,包括人体修复!   一个现代普通青年,走投无路之下意外获得了修复异能,从此他就多了一个称号:上帝之手!

极品装备制造师

当神级装备制造术遇到超强运气的时候,会爆发出什么样的火花?答案是肯定的,那就是属性强大的极品装备!   为了付房租,李风随着美女“室友”一起进入了《神临》,成为了一名职业生活玩家。   一本偶然得到的《神级装备制造术》,让他有了成为一名神级生活玩家的可能,而【气运吸收术】这个唯一技能,则让这个可能变成了现实。   两大神技在手,从此极品装备不再是梦想。   “总有一天,我要让那些总榜前十的超级高手...

道兄又造孽了

他,天然生就招灾惹祸欠扁脸,凭借人形沙包不死身,一路走上了五行缺虐倒霉运。   当苟全性命于卑微,道兄造孽道更凶。   待他历劫归来,自挂天地东南最高枝,俯瞰众生……

幻兽少年

在中国的古代有一个少年,身为武林盟主的独生子,习得了高深的武艺,可是在一次天谴中,却意外的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那是一个和他原来的世界完全不同的世界,是一个武技与魔法共存的世界。   于是,他和他忠诚的手下、兄弟、女人,开始了他传奇的一生。 …… 第一部

大叔时期的危机

《大叔时期的危机》人到中年,各种危机纷至沓来,情感困惑、升级受挫、经济窘迫,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二十四小尸

人的识海有一座秘藏。   观想识海可修通天法,渐脱凡俗!   少年祝九在识海祭炼出明暗两张天道符箓,变化万端,威势不可测度。   在符箓中养妖尸炼厉鬼,手持灵宝照尸镜的少年修为日深,开始纵尸出闸,法行天下。

穿成修仙文炮灰女配后

沈清一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穿书,成为了一本仙侠文里的炮灰女配,还是出局没多久,就被炮灰掉的炮灰! 面临着开局既炮灰的命运,沈清一决定远离男女主,修自己的仙,走自己的成仙路! 只是原本说好的普普通通,为何会一路碾压?众人惊呆和不解。沈清一笑,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嘛!

我不是大魔头

虽然我修炼的是欢喜禅,却一向洁身自好,温文有礼,守身如玉,待女以诚。   为什么她们却一个个的,都想要上我?   人生真的是、无奈啊!

打怪戒指

牛碧得到了一个戒指,这个戒指很神奇,里面有一个类似于网络游戏的世界,每爆掉一个怪,就可以爆出相应的钱币或物品,更神奇的是,这些战利品可以带到现实世界使用。   从最低级的山羊角、垃圾的白板装,到牛逼哄哄的超神器,价值连城的超级魔晶,只要有能力,都能爆出来。   从此之后,牛碧牛逼了。

最唐门

唐门宗师纵横未来世界! 明末时蜀中唐门第一高手唐绝,与对手在雪山顶上决斗遭遇雪崩,埋身于千年冰雪之下。 一千年之后,唐绝终于醒了过来,却是在实验室里等着被切片研究……

平天策

北魏和南朝梁兴盛,却正值整个世界的天地灵气都在逐渐枯竭,正是修行者世界典籍里记载的末法灵竭到来,林意是这个时代里,南朝梁第一批新生的修行者。

网游之屠神

这是一本很多人都不敢看的网游书。因为它颠覆了你的各种想象——   见过主角的出生点在外国吗?   见过主角刚出场就爆了大BOSS的菊花吗?   见过穿不了普通装备,光着PP都拉轰的男猪脚吗?   见过彪悍级的小清新、腹黑版大萝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