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食物诱人的香气和贵妇们身上喷洒的香水味混在一起在大厅中徘徊，有时还调皮地在来客的鼻子下面转悠几个来回，诱惑着每一个参加舞会的人。


    威尔子爵端着酒杯，噙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走向舞会中央，朝着那位穿着白色礼服的男子举了举酒杯。


    “摩根先生，听说您的庄园马上又能产出一批质量非常不错的葡萄酒。到时候可不要忘记邀请老朋友前来喝一杯。”


    被称为摩根的男子笑了笑，同样举起手中的酒杯朝着威尔举了举。


    “放心吧，这一批葡萄酒我一定给你留一桶。这或许是近几年最好的一批，自然要让老朋友尝尝。”


    威尔子爵拍了拍自己那肥硕且有弹性的肚皮，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感叹道：


    “这年头酒可是越来越金贵了，也就摩根你那每年还能固定产出几批。就连现在市场上的那些掺水麦酒的价格都翻了几翻。”


    摩根惊讶的挑了挑眉：


    “我们伟大的威尔子爵竟然还关注那些下民们的食物。这可真是令人惊讶。”


    威尔子爵摇了摇头：


    “摩根先生，我知道您这是在嘲讽我呢。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您看市场上的这些变化，咱们这是不是要准备……”


    他略微收了收肚子，悄悄地靠近摩根的耳朵，轻轻地问到：


    “咱们这是不是要准备打仗了？”


    听到这句话，摩根的脸上不由得浮起了微笑。


    这老油条，不愧掌管整个城市市场的总管，竟然能从这点小东西上面察觉到了上面的一些打算。


    摩根抿了一口酒，缓缓说道：


    “威尔子爵，你知不知道，就凭你刚刚那一句话。我这小报告一打上去，您现在这资产就要缩一半的水呀”


    威尔子爵是城镇里负责掌管各种物资、粮食、奢侈品的总管。其任务就是帮助打理城镇内的各种物资流动的正常。


    但是一旦其触碰了军事后勤的蛋糕，在战争来临之前动用自己的关系大量囤积必需品与各种奢侈品，比如盐、糖、烟草等等去赚战争财。


    只要动了这个念头，哪怕威尔子爵现在什么都没有做，仅仅是一个念头。只要摩根小报告打到上面去，马上就有大队人马闯进威尔子爵问道的大门开始收缴其财产。


    在摩根的目光下，威尔子爵赶紧摇了摇头：


    “摩根先生您可不要吓我，我只是感叹一下最近酒的价格，可是一分那种意思都没有。”


    “我只不过是在想，要是上面什么时候能决定攻打金穗平原就好了。一旦金穗平原打下来，咱们这酒课就不愁咯。”


    摩根呵了一声：


    “搞得好像我们尊贵的威尔大人会去品茶那些低劣的麦酒一样。金穗平原只产出麦子，即使能保证我们军队的口粮——但那些徘徊在平原上那些畜牲呢？”


    摩根将手中的杯子缓缓地举到威尔子爵的头顶，再慢慢地将其倾泻，任由杯中的葡萄酒在面前那人的头发与脸上流淌。


    “十个伟大的威尔子爵都不够那些畜牲踢一脚的，不是吗？”


    威尔子爵依旧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完全不顾酒液完全打湿了他那昂贵的礼服，右手放在胸前，微微向摩根低头道歉道：


    “摩根先生，是威尔考虑不周。我向您保证，只要有威尔在的一天，咱们城镇所有的物资都会为您服务。”


    摩根微笑地点了点头，仿佛刚刚往人身上倒酒的行为不是他干得一样。


    “继续去享受舞会吧，威尔子爵。庄园今年出产的葡萄酒，必有你得一份。”


    威尔子爵忙道了声感谢，然后匆匆忙忙的带着仆人去换了身礼服。


    摩根望着威尔子爵离去的背影，不由得摇了摇头。


    这个胖子肥得跟个金穗平原上怀孕的巨马似的，怕不是换完衣服舞会都要结束了。


    “打仗啊……”


    这位年仅21岁的青年微微叹了口气，喃喃自语到：


    “蜂巢战役刚刚结束，整个人族已经得到了大量的稀有矿石与天然的锻造炉。但是仅仅是这些果然还是满族不了上头的那些大人物啊。”


    “蜥蜴人在蜂巢熔岩中安家，妖精们的巨马啃着金穗平原里那食之不尽的麦子，云鲸在它们的花园里随便吃一口都能让整个城镇的人饱餐一顿。世界如此广阔和奇妙，但人族仅仅只拥有黑铁荒原这一块贫瘠之地，这可真是造物主们开的玩笑。”


    “为了人们的美好生活，战争的确是必需的。”


    摩根让仆人将酒倒满，又一饮而尽。望着手里空空如也的酒杯，摩根的眼神有点迷离。


    “但先被填满的，到底是战士们的胃，还是上位者的钱包呢。”


    摩根整感叹于世界如此之奇妙和人类所处地区却相对的如此贫瘠时，旁边传来的一声惊呼，打断了他的思考。


    只见一个身材矮小，穿着侍者服装的男孩，不停地对着面前的贵妇人鞠躬说着抱歉。男孩旁边是被打碎的酒瓶和瓶中流出的鲜红液体。


    贵妇人看着自己礼服上的污渍，无奈地摇了摇头。弯下腰摸了摸小男孩的头说道：


    “没事的，这一身礼服也不值多少钱。以后小心点就好。我看你的身上也被溅了不少酒，我来帮你处理下吧。穿着脏衣服在舞会走来走去总归不太好。”


    随后她指着旁边的侍者吩咐道：


    “把这位小朋友带到旁边的房间去，给他换一身干净漂亮的衣服。”


    侍者稍稍鞠躬表示明白，便准备带着男孩前往旁边的房间。


    贵妇人旁边的宾客们看着这一幕，都在议论贵妇人的高雅与仁慈。一件贵重的礼服在名气较小的贵族家中往往是一份必要但沉重的负担。被红酒染上了颜色代表这一件礼服基本没法穿了。而造成这一切的侍者小孩，他的家庭也将面临他们所不能承受的沉重的账单。如果几年内无法付清……黑铁荒原的矿洞可是从来都来者不拒。


    但是现在，这一切似乎都伴随着贵妇人的一句话而一笔带过。男孩会换上一身新衣服，也不用支付那昂贵的赔偿费用，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夫人真是仁慈啊，不愧是咱们城镇里的那一颗明珠。”


    “是呀，这小鬼真应该好好感谢感谢夫人，否则无论是赔偿还是黑铁荒原上的矿洞，可都是一只吃人的猛兽。”


    两位身穿燕尾服的青年男子同时笑了笑，谈论着他们口中夫人的一些光辉事迹。


    摩根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向身后的侍卫招了招手，示意他跟上贵妇人的侍者。然后看向那个表情慌张的男孩，低声嘟囔了几句后，浮起微笑地朝着贵妇人走了过去。


    “简夫人，您不愧是我们城镇里最仁慈的贵族，就冲您的这份仁慈，我必须要邀请您过段时间来我的庄园好好品尝一下新出的葡萄酒。”


    被称为简夫人的贵妇人笑了笑，十分端庄优雅地举起酒杯，并且看着摩根的眼睛说到：


    “那可真是我的荣幸，摩根先生。大家都知道您庄园出产的葡萄酒是城镇里最好的。”


    她指了指礼服上的污渍，笑容更加灿烂：“用一件礼服来换取您的邀请，这可真是一笔划得来的买卖。”


    摩根也露出了微笑，再与贵妇人聊了几句，引得对方捂着嘴不停地笑出声音。


    这时，从门口进来了一名侍卫，他快步走向了摩根的身边，小声地在摩根的耳边说道：


    “先生，感觉差不多了。”


    听到这句话后摩根的嘴角挑了挑，很是愉快的同简夫人说到：


    “夫人，与您的聊天十分的愉快，很期待下次满足庄园上的碰面。今天我还有点事，就先退场了。您也早点去换一身衣服吧，希望您今天不会因衣服的事情感到难过。”


    话音刚落，摩根身边的侍从便将一封信交给了贵妇人身边的侍者。


    “这是？”


    贵妇人疑惑的问道。


    “这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希望您回家后再打开。”


    话说完，摩根向贵妇人挥了挥手表示自己准备离开了。


    出了舞会大厅，摩根叹了口气，看着身边的侍卫问道：


    “情况怎么样”


    侍卫摇了摇头：


    “我出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始了，想必现在已经差不多结束了。”


    摩根不由用手摸了摸下巴：


    “看着情况，大概被打断几颗牙齿或者一根手指吧，毕竟在那么多人的面前表演了一番，总不能下手太重。”


    听到这话，侍卫忍不住出声问道：


    “摩根先生您既然知道简夫人会对那名男孩施加这种惩罚，还让我前去看看。那为何您不提前去阻止呢？”


    “怎么，觉得先生我残忍了？”


    侍卫赶紧摇头道：“不敢，只不过觉得先生的做法有一点前后矛盾，感觉有点奇怪。”


    摩根回头看了看舞会里那些人们，不屑的撇撇嘴，手背在后面朝着过道另一头走去，并且挥挥手示意侍卫跟上。


    “简夫人在城镇里的招牌便是仁慈，在这个地方有太多双眼睛盯着我了。如果我指示你们在他们施暴的时候闯进去救人，或者干脆在舞会上阻止简夫人，那么那个贵妇人的招牌就毁了。”


    “不得不说，虽然很残忍，但是如今贵族与平民之间的斗争越来越严重了，我们需要简夫人这一块招牌来缓和二者的关系。”


    侍卫的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心里想着先生不愧是先生懂的就是比别人多。


    但是有一件事他还是想不通。


    “先生，您说简夫人这样表里不一，万一她的行为被那些与她不合的贵族们发现了，那岂不是出丑出大了？如果按照她自己说的，把男孩放了岂不是更稳妥？”


    摩根摇摇头，否定了侍从的问题：


    “简夫人本身就是个小肚……算了，给你分析一下第一个问题。”


    “我问你，如果施暴行为被除了我以外的人发现了，最终会付出代价的是谁？”


    侍卫想了想，回答道：


    “应该是那些施暴的家伙，不管怎么说这种事情不至于一位贵族受到什么损失。”


    “没错。”摩根淡淡地回道。


    “最后简夫人什么都不会损失，她下的命令也是放掉那个男孩。施加暴力的只是不听话的侍卫。”


    “她只要在事情暴露后，对于施暴的侍卫加以惩戒，再花点金钱安抚男孩的家庭，不仅不会有任何的坏名声出现，甚至更加突出了她的‘仁慈’。”


    “至于管教不严，哼，懂得都懂。”


    也不管侍卫有没有搞懂自己说的话，摩根加快了自己的步伐，目光始终朝着一个方向看去。


    目光的尽头是一个上了锁的房间，门锁古朴且厚重，看起来就算是干练的盗贼一时半会也撬不开。


    侍卫悄悄的冲着摩根说到：“先生，就是这里了，我当时就看着简夫人的侍者们将那个孩子拖到了这个房间。但是现在里面什么声音都没有了，会不会那个孩子已经被带到其它地方去了”


    “男孩还在里面。”摩根很确定地说道。


    “啊，既然先生那么说，那男孩肯定在里面了。”


    其实侍卫经常感到奇怪，自己服侍得这位先生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就像这一次，不仅不需要自己带路就走到了正确的地方，并且隔着一道上锁的门都清楚要找的人在不在里面。


    不过时间久了，也就不奇怪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咱也不懂，也不敢问。


    摩根敲了敲门，也不管里面是否有回应，自顾自地说道：


    “小子，我叫摩根，你们贫民窟中流传的那个救赎者。我知道你听得见。废话我也不多说，我只问一句。”


    “你想报仇吗？”


    ……


    ……


    ……


    “想。”


    听到回复，摩根紧紧皱起眉头，低沉地问道：


    “就这点声音吗？再回答我一次，你想不想报仇。你想不想有一天，亲手把那群该死的贵族推下地狱！你有没有这个胆子！”


    “想！”一个稚嫩的声音怒吼道。


    摩根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看了眼身边的侍卫，指着面前沉重的大门道：


    “克莱恩，解决这道门，闹出多大动静都不要紧。”


    “得令！”


    听到主人吩咐的克莱恩大笑一声，身上突然涌现出红色的光晕，顺着手臂逐渐凝聚成了一柄巨大的开山斧。只听克莱恩大吼：


    “小朋友，往你右边躲着点，我的斧头可不长眼！”


    随着斧头落下，那扇沉重的铁门在不断的轰鸣声中与其所在的建筑一起被劈成了两半，烟尘四散后，一个瘦小的身影渐渐从角落中走了出来。因为烟尘太大，他止不住的咳嗽。


    “咳，咳咳。”


    摩根见状，满脸阳光的快步走到那瘦小的身影面前，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你好，我叫摩根。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家人啦。”


    “你放心，我答应你，若干年后的世界，没有那群愚蠢贵族能生存的角落。”


    “以救赎者的名义起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