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互有胜负（下）

    “大将军！他们回来了！”聂辰席接到消息第一步就先找到了杨旷的帅营，直接汇报道。


    得到消息的杨旷连问都不问，直接冲出了帅帐，等待让他紧张不已，那些替自己出去征战的将士回来，不管成功与否，都是值得尊敬的勇士。


    走出了帅帐，那些将领都快到了帅帐前了，三位将领都精神焕发的走到了杨旷面前，也是没料到杨旷会亲自出来迎接他们。


    “大将军，我们进去谈可否。”独孤墨脸色有些苍白，斗篷下的身躯开始在颤抖，杨旷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决定接受一下进帐再议，说不定有什么紧急的要事呢。


    而姬允手里提着的脑袋没地方安放，又不好直接带进帅帐，就随手甩给了自己的亲兵，让他们好好保管，那可是自己斩的第一个将领，弥足珍贵呢。


    三位将领先跟着杨旷来到了帅帐，而聂辰席先行离开了，他还得抓紧时间日夜操练士兵，而司马元正在收拢和清点回来的部队，等会就到。


    进了帅帐，杨旷回头刚准备问独孤墨发生什么事情了，头还没转过来，身后就已经有了摔倒在地的声响，独孤墨已经倒在了地上，开始呻吟着。


    姬允敏锐的发现了不对劲，一手掀开了他的斗篷，发现独孤墨的后背上，插入了一把刀，刀尖没入了很多，隐藏在斗篷下根本看不到。


    胡英阳和杨旷的瞳孔都缩小了，这个伤势可是致命伤啊，刀尖没入了那么多，还能硬撑到现在，不知道得有多痛苦。


    独孤墨应该是为了稳固这次奇袭的成功，为了士气才强忍着致命的伤势撑到进帐才发作，可以说是考虑的太周到了，顿时让杨旷体会到老将的风骨。


    “快，快去叫军医。”杨旷冷静下来赶紧让人前去。


    “大将军且慢.........”地上声音越来越虚弱的独孤墨阻止道，杨旷立刻俯身下来道：“你这是致命伤，不及时.......”


    独孤墨打断了杨旷的话，道：“龚起在最后的时候.......他给了我这样的伤势.........就是想.......就是想.......额.........”


    不需要他说完杨旷都明白，这把刀就是龚起的杰作，在最后关头还想要打破他们的士气，才让独孤墨受了这一刀。杨旷紧紧握着了他的手，吼道：“野火！”


    其他两位将领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是随后，马上就在各个角落出现了劲装的一些人，他们身上标志着火苗的图案，姬允和胡英阳有些警觉。


    “主子有何吩咐？”出来的都是野火的干部，都在询问杨旷召唤他们的缘由。


    “救活他，尽全力救活他。”杨旷低沉的下达了命令，野火干部中最善医术的午马上前赶紧替独孤墨喂下了一颗止血的药丸，点了他身上的穴位，命人将独孤墨带到了后面进行医治，野火的人也随即各自诡异的散去。


    姬允和胡英阳都看呆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没想到他们的大将军还有一股神秘的势力在幕后，而他们一无所知。


    杨旷没有忘记提醒他们，淡淡说了句：“记住，今天你们什么都没有看见，明白了吗？”


    “明白了！”姬允和胡英阳都知道这些是杨旷的隐私，他们当然明白其中的重要，如有一点泄露，那都是要掉脑袋的，所以两人都马上回答做出承诺。


    杨旷点点头，心中还在关心独孤墨能否抢救的回来。这个时候司马元也清点完兵马来到了帐中，看着地上的血迹和诡异的气氛，有些不知所措。


    “你别管别的，把你清点的人马汇报一下。”杨旷马上恢复到了大将军的姿态，让司马元进行通报。


    “遵命！回大将军，我军三万骑兵，阵亡或失踪近三千人，伤患两千人。”这就是司马元统计出来的数值，这场突袭战可以说是比较猛烈的一战，骑兵的冲锋陷阵和唐军正面拼杀，以及之后被追击那么久，有这种损失很正常，况且杨旷还听到了龚起的名字。


    “龚起亲自带兵的？”杨旷问道。


    “回大将军，正是。”


    杨旷真该庆幸自己没有亲自带兵，否则今日独孤墨的状况就会变成由他来承受，更危险的话，还会丧命。想起来，独孤墨的忠告实在太重要了。


    “姬允，你觉得敌军损失了多少？”


    姬允想了想，当时杀的有些猛，他倒是没有注意这些事情，还是胡英阳替他回答道：“大将军，末将在旁边看到了敌军至少伤亡四千。”


    “这么说来，互有胜负吗？”杨旷陷入了沉思，本以为会是个大胜仗，但是还是想的太简单了，“胡英阳，你们的部队没有发生战斗吗？”


    “没有，末将在远处看到龚起身先士卒的追击他们的两万骑兵，便全力想上前支援，但是龚起追的太紧，他们撤也太快，末将部队的速度，跟不上了。”


    胡英阳也是在那个时候，看到了龚起最后掷出的那一刀，直接命中了独孤墨的后背，那一刻的给他带来的恐惧，直到现在还没有消散。猛虎，真的是一头猛虎，饥不择食的猛虎，只是突然咬了他们一下，就险些让他们都死在了那里。


    猛虎出山，不见血不会罢休，而代价，却让独孤墨去承受了，这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很内疚。


    “还是本将太过冲动，是本将的责任。”杨旷大气的承认此战失利的原因，将自己的判断视作责任的最大方。


    胡英阳咬了咬牙站了出来到：“大将军莫要自责，其实都是末将提出来的，要怪也是末将的冲动和支援不力。”


    “末将也有责任，若不是末将恋战没有尽快撤退，，独孤老将军也不会受致命伤。”姬允也站了出来。


    司马元听着一个比一个震惊，独孤墨居然受了致命伤，还是拜龚起所赐，让他也有些紧张起来。


    在众将都认为杨旷会失望的时候，后者淡然一笑道：“没事，客观的来说，各有胜负，明面上是我们占了优势，就算完成了目的了。唯一的失败之处，就是导致了独孤老将军的受伤，你们也要从中汲取经验，明白了吗？”


    “明白了！”众将半知半解的应和道。


    “退下吧。”杨旷挥手下去，三人都退出了帅帐。杨旷当然比谁都清楚，这一战根本没有拿到便宜，龚起这家伙已经开始把自己当做真正的对手，没有再因为自己不通军事而轻视自己了，从龚起这次亲自迅速支援并疯狂追击的举动就可以看出来这一点。


    当然拿回了敌将人头和奇袭的壮举可以让士气高涨保持到唐军主动进攻那个时候，这一点上，是杨旷得到了优势。


    他借了两颗人头，稳定了军心，一颗是小阎王带回来的参知人头，另一颗就是姬允斩下的那颗敌将人头，他在出去的时候便看到了。


    两颗人头持续一个月的士气高涨，让商军的士卒们对这场劣势的战争充满希望，虽然带有欺骗色彩，但是确实不得不做的事情，而杨旷，就必须要认清楚这一点，继续保持下去，不断的用这种看似欺骗的手法维持士气的高涨。


    他慢慢的走到了后面，去看看治疗的怎么样了，这个时候午马已经拔出了刀尖用强力的金疮药暂时止住了血，正满头大汗的正在包住伤口。


    “救的活吗？”杨旷在背后问道。


    “属下不敢欺瞒主子，能不能救活，还得看今晚的情况。”午马包扎完了伤口，肃穆的回答着杨旷的问题。


    杨旷皱了皱眉，很快地舒展开来，轻拍着午马的肩膀，道：“尽你所能去救他，他不能死。”


    “属下一定全力以赴！”午马跪地做出承诺。


    杨旷让他起来，而后走回了前面，独自一人忧虑的在帅椅上坐下，喃喃道：“你这一刀，是在向我示威吗？大师兄。”


    ........


    ........


    龚起提着关刀又迅速的回到了自己的帅营，整个唐军上下一片激动，他们的大将军居然身先士卒的冲在第一个，把那些突袭的商军追的魂飞魄散，叫他们怎么能无动于衷。


    一时间整个军营都在欢呼大将军的名号，龚起微笑着面对士卒们的欢呼，镇定自若的回到了自己的帅帐。


    庞潮跟着龚起进帐，马上就发觉了气氛的不对劲，江浩去清点损伤的军营去了，不一会应该就能回来，在此之前，军师的脸色就已经充分表现的很诡异了。


    “大将军，情况如何？”张奕之率先发问。


    龚起摇摇头道：“没追上，杨旷根本就没有出现，而且那个替他领兵的将领虽然看上去很老，却有着很清晰的观察力，本将的计策没有迷惑住他，还是让他们跑掉了。”


    “可惜了。”张奕之觉得自己的推断出了错误，颇有些惭愧，谁知道杨旷突然就改变了他的风格，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没有亲自前来，而是交给了手下来做。


    “也不算可惜，”龚起道：“本将将他们追杀的溃不成军，最后一刻，本将投的飞刀命中了那个很有经验的老将。”


    张奕之疑惑为什么龚起连续两次提到了那个老将，难道说此人的军事头脑得到了龚起的肯定，他觉得有些不太可能，他太了解龚起的性格了，大师兄一向是目空一切，除了古劲松这世上从没谁能让他注意，但是这一次，那个老将得到了龚起的在意，于是他问道：“大将军杀了他？”


    “不知道，本将那一刀没入了他的后背，应该活不了了。”龚起不能确定，只能说出自己知道的事情，道：“那个老将的判断能力的确很高，比起以前赵括的那帮酒囊饭袋，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那就是我他对我们有威胁？”


    “可以这么说吧。”龚起放下关刀坐下，道：“本将目前认为商军够看的，也就是帮他练兵的那个人和这位老将，其他的诸如今日杀进来的年轻将领以及司马元，在我眼里就是有勇无谋的废物。”


    张奕之点点头认可这个想法，这一点并不是龚起自大了，说的都是事实罢了，杨旷手下有再多的猛将他们都不会怕，因为纵使再强，也抵不过军队，龚起的兵法有绝对的实力将他们扼杀在万军之中。


    庞潮摸了摸脸上的灰尘，却没有一点血渍，因为刚才他们是追击的一方，并没有直接的进行战斗，只能在后面放箭冲锋罢了，他也开口道：“大将军所言有理，商军本来就是个不入流的军队，我们打败他们只是时间问题，要不是大将军为了保守早把邺城给拿下了，用得着跟他们浪费时间。”


    “口无遮拦，岂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龚起白了他一眼瞬间让对方不敢多话，“你方才说商军都是不入流的军队，那你是没有见识过古劲松麾下的军队，等你见识过那个传说的怪物，就会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么的幼稚。”


    张奕之有些可怜庞潮的无辜，劝道：“算了大将军，庞将军也是无心之语，算不得数的。”


    庞潮递来的友好的眼神，龚起冷哼一声道：“不知道就被乱说，不然算你贻误战机。”


    这话其实就是句玩笑话，张奕之听得懂庞潮可就不同了，真的吓的胆战心惊，保证以后什么话都不乱说了。


    这可把张奕之看的差点笑出声，强忍笑意后道：“大将军从今天的战事中有没有准备改变战术？”


    “不用。”龚起自信道：“杨旷为什么之前龟缩不出，那是因为他不能冒太大的风险，也是因为我军战斗力的强大；杨旷今日为何奇袭，那是因为他实在是坐不住了，想要那点表面成果镇住那帮将士的军心。杨旷明白自己的实力不如我，所以才会处心积虑的想要获得优势，现在改变战略，无非是给他一个喘息的机会，作战计划仍然不便，本将会在十天后对邺城发动第一次猛攻。”


    张奕之出于保险起见问道：“大将军确定第一次就要猛攻，还要用上全力的那种？”


    “那当然，不然商军那帮家伙还真以为自己能赢，杨旷不是想要士气吗？本将这一战，就让他的精心储备化为虚无！”龚起说着露出了威严的眼神。


    这边的唐军，占据了所有能够占据的有利形势，龚起这么做无可厚非是为了打响这一战的气势，想要灭国，就不只是拿下邺城那么简单了，他只有十万兵马，更要小心谨慎的使用，用最小的损失挫败杨旷。


    这时江浩也回到了帅帐，禀报道：“大将军，东边的伤亡末将已经清算完毕了。”


    “哦？说来听听。”龚起唯一一次有些特别的不舒服，毕竟是被对手打了个措手不及，心里难免有些芥蒂。


    “我军阵亡了近三千余人，伤兵两千。”江浩怀着沉重的心情汇报出了真实的数字，这一战，确实是损失了很多。


    对于龚起来说，更是痛心的一幕，十万大军现在就只剩下九万多了，数字上给他的感觉就不一样了，接下来的战斗，也必须步步紧逼筹算完毕才能进攻。


    “知道了。”龚起低声说了句，开始有些愁虑。


    庞潮给了江浩一个眼神，后者便站到了他的身边，不敢多话，他是戴罪之身，现在的气氛更不容许他说话了。


    张奕之能够体会龚起的不容易，十万大军是灭国所能使用的最大兵力了，唐帝绝不会再多给一兵一卒，拿下邺城就拿龚起预算的来说，就得损伤五万以上，剩下的他还要用于直奔洛阳，想起来还真是吃紧。


    战争已经打响，说再多也没有意义，龚起大致的想了想，觉得也不是那么悲观，他追杀商军的时候在背后放箭也让商军的骑兵死伤了不少。


    这一战，基本上是互有胜负，龚起理应高兴才是，因为他的最后一刀，给了那个很有经验的老将军，如果能够令不懂军事的杨旷损失一个左膀右臂的话，算起来是赚大了。


    “江浩，待会命人去留意商军的动向，能探到什么消息就探到什么消息。”龚起是要确认那个老将有没有死，如果是杨旷可以隐瞒那么也不要紧，他很自信那一刀是致命的，就算死不了也在下一次进攻中无法派上用场了。


    “遵命！”江浩不敢有违，接下了命令。


    “大将军今日厮杀也疲惫了，你们都先下去吧。”张奕之头一次替龚起下达命令，另外两位将领也知道这位军师的地位实际上很高，所以都明白的退下了。


    龚起抬头看向他道：“你是不是想说其实我们赢了？”


    “不，”张奕之怀着讲实话的心理，道：“我们都赢了，我们损失了兵力和将领，而杨旷出了损失兵力以外，还失去了一个左膀右臂，却从而增加了士气。”


    “那你说两败俱伤不就行了。”龚起说的似乎有些违心，张奕之明白的，这位天之骄子头一次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对他是个不小的打击。


    不过打击也是必然的，总不会一直赢下去，不经历点坎坷，大师兄又如何能超越古劲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