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开了谈判地点之后,夏尔直接快马加鞭,加速向法军阵地后方的野战医院驰骋而去。

  虽然现在已经是相对平静的时期,两军的交战已经基本结束,但是毕竟还是战争期间,俄军的投降通告还没有下达到每一支部队,所以他的随从们也不敢怠慢,拼命地催动坐骑跟在夏尔的身边,努力不让他出现一点闪失。

  夜晚赶路并不容易,尤其是现在身处荒野当中,到处都是坑坑洼洼,好在进入法军的阵地之后,各支部队的营帐所发出的灯光成为了天然的路标,才让夏尔能够在这片荒原当中前行。

  夏尔的心里很着急,因为最近爷爷一直都在病危状态当中,身体状况实在堪忧,几次曾昏迷过去,就算是清醒的时候也只能断断续续地说些话而已。

  原本,在他的运筹和辅助之下,帝国顺利地和英国人结成了同盟,一同痛击了俄国人。并且,同样也是在他的帮助和策应之下,别祖霍夫伯爵也成功地发动了政变,让俄国人的中枢陷入到了瘫痪当中。

  可以说,他成为了俄国人的梦魇。

  而伴随着俄军的投降和新签订的和约,他现在已经走上了人生的一个新的巅峰。此时,欧洲大陆上,一个强国落到了他的手里,任他摆弄;一个强国被他击倒,已经人事不省;一个强国瑟瑟发抖地站在他的面前,想尽办法要来讨好他……得到这样的荣耀,还有什么可以奢求的呢?

  然而,爷爷的病情,让夏尔原本应有的兴奋消失了大半。

  他上一世是个孤儿,这一世才真正享受到了亲情,这么多年来一直和爷爷共处,从小在他的关爱和呵护当中长大,而他更是在爷爷这里,学到了踏入这个19世纪社会的一切窍门,爷爷教会了他怎样应付社交界,怎样去谋求得到自己的东西,怎样像一个特雷维尔那样行事……可以说,对他而言爷爷又是亲人又是导师,是他整个生命当中最为关键的人之一。

  虽然爷爷已经到了如今的年纪了,夏尔自己也知道他肯定将会不久于人世,可是当爷爷真的躺倒在病床上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是有多么留恋这个老人,虽然他从来没有信过教,但是在这段时间里面,他真的几次向冥冥中的神祇祈祷过,让他们再为这个老人延寿一段时间。

  在深夜时分,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夏尔终于来到了医院当中。

  此时外面已经是寒风怒号,气温低得吓人,哪怕是穿着厚厚的大衣,夏尔仍旧感觉到深入骨髓的寒冷。

  一来到医院,体贴的护士马上就给他们一行人递上了热水,而夏尔顾不得休息,一边拿着热水杯喝水,一边大踏步地向爷爷所在的病房走了过去。

  身为法军的统帅,即使在患病当中特雷维尔元帅自然也可以享受特权,他的病房在安静的后院,普通伤兵们必须十几个人挤在一个房间,而他直接就占用了三间。

  可是即使拥有特权,死神还是会无情的走到每个人的面前,死亡终究会成为每个人的归宿。

  夏尔努力抛开自己不祥的想法,走到了后院当中。

  而正当他来到了病房门口的时候,门突然打开了,一个白色的身影从中间慢慢地踱了出来。

  这是一个身材瘦削的女子,在身上穿着白色裙子的映衬下,肌肤显得煞白,在阴沉沉的灯光当中显得突兀而耀眼。她五官姣好,不过也许是因为最近过于劳累的缘故,眼袋很重,透着一股筋疲力尽的憔悴,而她的脚步也很轻,简直犹如飘荡在半空当中的幽灵一样。

  当她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原本心事重重的夏尔马上怔了一下,但是很快他就认出了,这就是他的妹妹。

  自从带领志愿队来到克里米亚之后,芙兰一直都努力地和其他志愿者们一起照顾伤兵,这就给她积累了许多的劳累。而在爷爷病倒之后,她更是一直照顾在爷爷身边,几乎很少有机会休息,所以一个原本鲜丽可爱的女子,现在变成了如此憔悴的样子,看着让夏尔心疼。

  正当夏尔打算去安慰她两句的时候,他发现芙兰走到了栏杆旁边,然后扶着栏杆默然地抽泣了起来。

  这梨花带雨的样子,让夏尔心里顿时升起了一股极为不祥的预感。

  他加快了脚步,一把冲到了妹妹旁边,然后扶住了她的腰。

  “没事吧?”

  突如其来的人让芙兰稍微一惊,但是当她回头一看认出来来人之后,她的眼睛里面顿时又冒出了一大股泪水,然后猛然抱住了兄长。

  “他们……他们都说……他们……”一边说,芙兰又哽咽了起来,泪水不停地从碧蓝的双眼当中倾泻而下,犹如是瀑布一样在洁白的脸上滑落,一滴滴地落在了地上。

  她说了几个字,又顺不住气,断断续续地抽噎着,直到最后,她说出了几个让夏尔如遭雷击的词。

  “他们……他们都说,过不了今夜了。”

  “过不了今夜?”夏尔喃喃自语。

  虽然字义明确,但是此时他的脑中已经是一片空白,根本无法把字眼变成明确的意义,只是下意识地重复了几次。

  虽然本来就有这种预感,但是他之前还曾经抱有一些期待,希望能够发生什么奇迹,让这个老人可以继续延命,回到法国,享受他应得的凯旋和荣华。然而现实确实如此的残酷,让他毫无办法。

  天哪……他今晚就过不了呢?

  怎么可能?一个陪伴了我二十几年的人,就会在这样一个平淡无奇的晚上离开?这怎么可以?!

  夏尔一瞬间心乱如麻,手中的杯子也不知不觉当中砸落到了地上。

  “是的,他们是这么说的。”芙兰一边哭,一边泣不成声地说,“我不敢在里面哭,只好出来哭一下了,先生……我……我的心好疼啊!”

  夏尔没有回答,他的心此刻也是一样的疼,但是他没有哭出来,他知道,如果他哭出来的话,妹妹会更加伤透心。

  他只是伸出手来,轻轻抚弄着对方的背,让她能够畅快地哭下去。

  片刻之后,芙兰终于稍稍止住了泪水。

  “我们一起进去吧,他需要我们两个在身边。”夏尔以一种异乎寻常的冷静语气说,“他终究是爱我们的。”

  “嗯。”芙兰顺从地点了点头,跟着哥哥重新走了进去。

  房间里面的烛光很亮,有一群人围在一张病床的旁边,而特雷维尔元帅此刻就躺在病床之上,他正闭着眼睛沉眠着,呼吸十分均匀,而表情近乎于庄严肃穆。

  这个老人,原本就长得仪表堂堂,而在多年的从军生涯当中,早已经积累一股威风,等到成为了说一不二的元帅和统帅之后,那种威风更是变成了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人看了心里都发慌。

  哪怕现在他在沉睡,也能让人感到,这是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所有人在他身边屏声静气,生怕惊扰了这位元帅阁下。

  夏尔拉着芙兰走到了爷爷的旁边,静静地打量着这个老人。

  不知道哪来的精力,他的脸色红润得就像个孩子一样,眼睛也变得炯炯有神,而这却让夏尔看得心里发慌。

  “他……他怎么样了?”夏尔忍不住再问一次。

  “抱歉,大臣阁下,我们……我们已经尽力了。”一位医生小声说。

  “是吗……”

  这个明确无疑的判决,让夏尔瞬间呆住了,哪怕他极力想要表现得镇定,眼角的泪水却不自觉地滚落了下来。

  接着,一个权势赫赫的大臣,一个让整个欧洲都战栗的野心家,蓦然就在这群医生们的面前哭了出来。

  “先生……”看到哥哥如此伤心的样子,芙兰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嘴,也痛哭了起来。

  兄妹两个人泫然泪下的样子,感染到了这些医生,尽管他们每个人都已经见够了生离死别,但是在那种人类发自内心的悲痛面前,仍旧会心生恻隐。

  “对不起,阁下……对不起……”这位医生连连致歉。

  “不,这不是……这不是您的错。”夏尔一边垂泪,一边轻轻地打了一个手势,“你们都出去吧,其他人也需要照顾,谢谢你们一直以来的辛劳。”

  既然这些医生们已经是无能无力了,夏尔也不想他们留在身边,他想要和妹妹一起静静地陪着爷爷走完最后的时刻。

  “对不起。”医生们又低声致歉了一次,然后转身纷纷离去。

  房间顿时就陷入到了沉寂当中。

  夏尔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也什么都不想说,只是抓住爷爷的手,不住地痛哭着。两个人默默地在床边哭泣,而他们的泪水,也顺着面庞和衣角,慢慢地滴落到了病床之上,带出了点点水迹。

  而就在这时,沉眠当中的老人,仿佛听到了什么召唤一样,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他的手上不断传来的冰凉触感,提醒他,他的孙子孙女们就在他的身边,而这已经是最后的时日了。

  他努力想要睁大眼睛,但是眼光依旧模糊,只能看到两个孩子模糊的轮廓,这种焦躁,让他忍不住抬起手来,无力而又固执地挥舞了起来,想要驱赶走面前的迷雾——他是多么想要再看清他的孩子们啊,哪怕就多那么一瞬!

  “爷爷!”两个孩子都大喊了出来,然后一个人抓住了老人的一只手。

  粗糙的双手,一手拉住一个,就这样紧紧握着,感受着两只手传过来的温度,感受着和孩子们血脉中的共鸣。

  这是他的孩子,也是他留存在人间的遗物。

  他这一生,经历太多磨难,也享受过太多荣华,面临过断头台的威胁,也曾被拿破仑青眼有加,而在晚年当中,随着一次最成功的政治投机,他从困顿当中一跃成为了法军的元帅,成为了军队当中最为耀眼的元老之一,也成为了帝国的权贵。

  那个1804年才鼓起勇气从流亡地跑回法国,依靠过去的家族名望和对拿破仑毕恭毕敬的奉承而得以成为军官的年轻人,曾经亲眼见过缪拉,达武,内伊,苏尔特……这些拿破仑麾下璀璨耀眼的星辰,他怎么可能想得到,某一天他居然也会站在他们的位置上,成为帝国军队远征军的统帅,成为军队最顶尖的元老?

  这一切,足以让任何拥有雄心壮志的人为之所迷醉。哪怕是特雷维尔元帅本人,也曾经为此感到骄傲和自豪。

  然而,当面临着人生的最后时刻,倾听到死神在门外徘徊的脚步时,这份骄傲,这份光辉,突然又是那样黯淡。

  等自己离去之后,什么元老,什么权势,什么荣誉,还有什么意义呢?又有什么值得牵挂的呢?

  唯一值得牵挂的,只有这两个延续了血脉的孩子而已。

  哪怕自己成为黄土,他们也将继承自己的事业,将这个家族延续下去,让自己可以在追忆当中成为天国的魂灵。

  “夏尔……夏尔……”他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握紧了孙子的手。

  这是他的继承人,是他托付了一生的期待的人,也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为割舍不下的人。

  “爷爷,我在这里!”夏尔带着哭腔回答。

  老人想要搜索自己的脑海,再给孙子一点交代,可是他的脑子已经十分迷糊了,整个世界都好像变成了一片空白,以至于什么都想不出来。

  是啊,想不到,对这个孙子,还有什么不能满意的呢?

  上帝已经足够眷顾自己了,在走了半生的霉运之后,终于将这个孙子交给了自己……老人深信,只要他继续沿着这条路走下去,那么就肯定能够走到最后的光辉彼岸。

  而自己,只需要满怀欣慰地在天上看好就行了……

  泪水还是在不停地滚落,打到他的手上,犹如天空落下的雨滴一样。

  他们的泪水是如此真挚,在父子、兄弟、夫妻常常反目的贵族家庭里面,这种真挚的感情又是何等罕见?

  能够得到这样的送别,这一生还有什么遗憾可言呢?

  在自己八十年的生涯当中,见过了多少惨事?

  国王,王后,父亲,姨父,丹东,罗伯斯庇尔……数不清认识的人上了断头台;拿破仑,身陷囹圄,死于孤岛;内伊,缪拉,被人枪决;查理十世,路易·菲利普国王,客死异乡……这可怕的八十年,让那么多人不得善终,自己能够在这个可怕的年代里面活了过去,在子孙的环绕当中善终,还有什么可以奢求的?

  不……上帝,我感谢您。

  孩子们……我只求你们未来平平安安,像我一样离开。

  老人努力睁大眼睛,在迷雾当中打量孙子和孙女,但是令他遗憾的是,迷雾似乎越来越浓,什么都看不清了。

  上帝,求您了,再给我点时间吧。

  请您宽恕我吧,我竟然在跟这么爱我的孩子们怄气,我竟然诅咒过他们!

  我还有……还有什么可以生气的呢?还有什么不能原谅的呢?

  我……我怎么能够去诅咒他们?

  一阵令人心悸的急迫感突然涌上了老人的心头,他突然害怕了,害怕自己曾经说过的狠话变成孩子们一生的负累。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任何恼怒了,他只想让自己的孩子们能够幸福地生活下去。

  他努力摇晃了一下他们两个人的手,然后艰难地张开口,突出了模糊不清的话。

  “孩子们,我原谅你们了。”

  芙兰和夏尔惊讶地抬起头来注视着老人,这个执拗的老人,曾经那么固执,但是在最后的时刻,却突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我……原谅……你们……”因为身体越来越轻,所以老人感觉张口竟然是如此艰难,但是他却还是鼓起力气说出了这句话。

  “爷爷!”芙兰这下再也忍耐不住了,她的泪水奔涌而出,伏下了身体贴到了老人的胸膛,就宛如她小时候那样。

  那时候,她是多么可爱啊。

  带着这样的想法,老人重新睁大眼睛。

  他已经没有什么负累,是时候离去了。

  迷雾当中突然出现了一些彩色的光线,然后幻化成了各种景物,最后,却变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这是一个盛装打扮的贵妇人,她穿着旧式夸张的宫廷长裙,身材高挑,面孔傲慢当中又带着一点妩媚。

  王后……王后陛下?

  老人原本迟钝的头脑突然灵光一闪。

  这是他脑海当中最为深刻的画面之一。

  一瞬间,他回想起了自己少年时代,十二岁的他,第一次被父亲带到了凡尔赛的盛大舞会当中,见到了王后陛下。

  在那个懵懂少年的注视下,盛装打扮的王后陛下,在侍从们的簇拥之下,以优雅的姿态走到了这个少年的面前,轻轻地伸出手来。

  特雷维尔公爵的次子,对自己得到的殊荣心潮澎湃,激动得不能自已,他以近乎于崇拜的态度伸出双手抱住了这只手,然后如同亲吻圣物一样亲吻了它。

  那个懵懂的少年,就是以这种方式,投入到了五光十色的世界当中。

  而今天,王后陛下又出来了,她依旧是那么美丽,犹如是接引他前去一个光辉世界的精灵一眼。

  老人轻轻地抬起手来,动作幅度之小以至于孩子们都无法觉察到。

  但是对他来说这就够了,在幻象的光线当中,那个少年再次抱住了那只手,然后虔诚地吻了下去。

  整个世界被金色的光辉所笼罩。

  “那时候,我们多欢快啊……”以几乎所有人都听不清的音量,老人低声感叹,然后永远地陷入到了沉眠当中。


nice boat

  正当克里米亚进入寒冷孤寂的凌晨时分时,巴黎刚刚走入到了早春的夜晚当中。虽然天色暗得很快,但是灯火辉煌的城市很快就用人工的光源来继续照耀这座城市,流光溢彩的街道当中到处都有人在寻欢作乐,昏昏然的光线当中,这座城市的居民们醉生梦死,给这座城市增添了别样的放荡魅力。

  在这座现代的巴比伦城的中心,杜伊勒里宫今晚依旧华灯高放,打扮得光鲜亮丽的绅士淑女们络绎不绝穿梭在宫廷的大门和走廊之间,用自己身上的珠光宝气妆点着这座宫殿。

  最近以来,为了庆祝帝国在克里米亚半岛上取得的一系列的军事胜利,皇帝和皇后陛下多次举办宴会邀请各方名流进宫饮宴,高堂满座之时,整个宫廷都是一片灯火辉煌,让帝国的权势和荣耀得以充分地展露出来,看到流光溢彩的宫廷时,谁又会去想到那些依旧在半岛的荒原上忍受着寒冷和病痛折磨的可怜人们呢?

  此时,宫廷今晚的宴会也在盛大的开幕当中,络绎不绝的宾客们汇聚到宫廷的大厅当中,准备迎接新一次的盛筵,等待着将要盛装出席的皇帝和皇后陛下。

  而他们所等待的人,此时正留在书房当中,听取着新任外交大臣亚历山大·瓦莱夫斯基伯爵的报告。

  “陛下,这是我们为俄国人拟定的和谈草案。”伯爵以一种恭敬当中又带着点矜持的语气,将手中的一份文件递给了皇帝陛下,“请您过目。”

  皇帝陛下随手拿了过来,草草地浏览了一下,然后直接就放到了自己的办公桌上。

  “不错,我很满意,你们辛苦了。”

  他的笑容里面透着一股掩饰不住的得意,不过这也很正常,毕竟他已经取得了自己几年前都无法想想的业绩。

  还在几年之前,他还只是一个流亡在英国的王位觊觎者而已,没有钱也没有值得一提的势力,除了一个波拿巴姓氏之外别无所有,谁也没有注意他,世界似乎已经将他遗忘。

  可是几年之后,他就已经成为了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之一的主宰者,并且用这个国家的财富和军队,击败了另外一个宿敌,让他们不得不在自己面前俯首称臣。

  这是何等奇妙的经历,这又是何等辉煌的成果!

  除了上帝在眷顾他之外,难道还能有别的解释吗?

  此时此刻,皇帝陛下已经深信自己吉星高照,他知道自己无论再做什么都会诸事顺遂,整个欧洲只能颤抖着拜服在自己的脚下,无人能够反抗他手中的雷霆。

  “恭喜您,陛下。”瓦莱夫斯基伯爵适时地再度向皇帝陛下道贺,“眼下俄罗斯人已经陷入到了内乱当中,今后一代人,甚至有可能更长的时间里面,他们都没有办法对付我们了,我们可以尽情地在欧洲施展我们的力量。”

  “你的意见是?”皇帝陛下反问。

  “一个也许将会新生的波兰,需要法兰西的保护,虽然俄罗斯人会因为内乱而自顾不暇,但是波兰仍旧十分孱弱,周边虎视眈眈的国家依旧可能伤害到她。”外交大臣小心翼翼地说,“而且,我认为,如果我们能够去成为波兰的保护人的话,我们就可以恢复两个国家曾有的亲密联系,并且……并且在东欧得到一个符合我们利益的代言人。”

  皇帝静静地看着外交大臣的话,脸上似笑非笑。

  他知道,外交大臣的建议不仅仅是出于法兰西的利益考虑而已,更有一些感情上的考虑——毕竟,他是拿破仑皇帝和波兰情妇的私生子。

  但是,这个大喜的时候,他也没有揭穿对方的想法,只是淡然点了点头。

  “我会考虑的。”

  然后,他马上转开了话题。

  “前线有消息传过来吗?特雷维尔元帅的身体好些了没有?”

  “我……我很遗憾,陛下。”一说到这里,大臣的表情迅速从兴奋转变成了哀戚,“刚刚收到了电报,元帅身体状况已经……已经十分不妙,很有可能……就在这两天就会回归天主的怀抱。”

  “竟然是这样吗?”

  陛下略微有些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正常,特雷维尔元帅已经年近八旬,是风烛残年的时候,现在又不辞劳苦前往前线,精力就此耗竭也十分正常,他也老早做出了心理准备。

  只不过,当真正确认的时候,他心里还是有些恻然。

  特雷维尔元帅当年就是皇帝陛下的忠诚将领,而在他重回法国夺回权力的过程当中,元帅也曾经出了大力。他在成为总统之后,他也一直为波拿巴家族鞍前马后地效劳,最终帮助他复辟了帝国,登上了皇帝之位。

  对他的忠诚和功劳,皇帝陛下心里也是颇为感念的。

  可是,在这些年当中,特雷维尔家族势力的膨胀,也不能不让他感受到了一种威胁。爷爷是元帅,是军队元老,孙子是帝国大臣,权势赫赫,两个人组合起来,足以让任何皇帝都不禁心生疑虑。

  甚至可以说,特雷维尔家族已经在不期然之间变成了一个连皇帝都颇感棘手的势力集团。虽然希望能够继续借助他们的能力施展自己的政略,但是皇帝陛下也开始在心里暗暗防范他们了。

  而这时候,特雷维尔元帅可以说走得正是时候,他攀登到了荣誉的顶峰,却又无法再威胁皇帝的权力,而在他走后,特雷维尔家族也就没有那么可怕了。一想到这里,皇帝陛下心里不禁又有一点隐隐的庆幸。

  既然这样,他不吝于给毫无威胁的人最高的荣誉,以便激励别的人继续为自己效劳。

  “哎……命运真是作弄人。”皇帝陛下长长地叹了口气,“原本我还想为元帅举办最盛大的凯旋式的,这么说来,我竟然没办法再见到他了吗?这真是太残酷了。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们赶紧把该给的荣誉给他吧,免得没来得及!”

  “您的仁慈令人感动,陛下。”伯爵马上附和了陛下。

  既然带着远征军取得了如此辉煌的胜利,那么帝国皇帝自然要给元帅以军人最高的奖赏,原本帝国政府已经开始准备了,要在元帅回国的凯旋仪式当中封赏全军,但是现在看来是等不到那时候了。

  而外交大臣当然也没有反对的意思,他跟特雷维尔家族的关系还算不错,自然也希望继续结下善缘。

  “我要将他晋升为大元帅,并且授予他最高荣誉勋章,”皇帝陛下低垂着视线,一字一顿地说,“另外,我将晋封他为公爵,至于爵号……”

  想到这里的时候,皇帝陛下微微犹豫了。原本这些事情是可以慢慢准备的,只不过现在元帅的身体没有办法再等待,所以只好抓紧时间了。

  按照拿破仑皇帝习惯的风格来说,他会把取得胜利的地方作为徽号,授予那些率军赢得了重要战役胜利的将领,比如苏尔特就是达尔马提亚公爵,达武被授予奥尔施泰特公爵,内伊被授予埃尔欣根公爵等等,所以皇帝陛下开始思索该给特雷维尔元帅什么封号。

  “就叫克尔松公爵,怎么样?”外交大臣阁下抬头看向了皇帝,“塞瓦斯托波尔在古代就叫克尔松。”

  “克尔松公爵……”皇帝陛下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然后猛然点了点头,“好,就用这个吧!你去起草电报吧,把这些荣誉和徽号就送过去,趁一切还来得及。哎,可怜的老维克托!”

  “能够被您如此惦念,已经是他最大的荣幸了,陛下。”外交大臣深深鞠躬,然后退出了房间。

  而在外交大臣离开之后,皇帝陛下也马上离开了书房,来到了已经高朋满座的大厅里面,投入到了浮华绚丽的辉煌灯火当中。

  这将是他一生最辉煌的时刻之一。

  皇帝陛下的嘉奖令,通过电报冰冷的滴答声,很快就传达到了千里之外的克里米亚,然后被译员们紧张地译成了明文司令部,再被司令的随员们递交到了当中。

  当这份电报最终来到夏尔手中的时候,已经是凌晨时分了。

  而它最终还是没有赶上时间,就在两个小时之前,特雷维尔元帅,已经永久地停下了呼吸,带着对孙子孙女们的祝愿离开了人世。

  这个老人,正安详地躺在床上,神态平静当中又带着一点释然,如果不是身躯渐渐变得冰冷的话,几乎和睡着没有任何区别。

  可是对呆呆地坐在他身旁的两个人来说,世界已经变得完全不同了。

  夏尔木然地从随员手中接过了电文,然后草草地看了一下。

  大元帅,最高荣誉军团勋章,公爵的爵位……这些东西,都是如此令世人艳羡垂涎。

  可是,那个要领受这一切的人,已经离开了,他再也无福领受这些令人炫目的荣誉。

  不过,贵族的头衔毕竟是可以传袭的,哪怕元帅逝世,他得到的公爵爵位也会留存下来。

  因为儿子埃德加早已经失踪多年,法律上可以判定为死亡,所以按照继承法来说,就在此刻,夏尔已经成为第二代克尔松公爵了。

  公爵……说起来是如此耀眼,是帝国最为荣耀的头衔之一,可是此时的夏尔却没有半点兴奋,反而只觉得兴味索然。

  如果这就是不得不目睹老人离去的代价的话,他倒宁愿从来都没有这种东西。

  可是,现在再这么说又有什么意义呢?离去的人将永远离去,再也不会回来了。一想到这里,夏尔忍不住重新看了看老人,泪水再度夺眶而出。

  身为大臣,身为一位元帅的孙子,表现出如此感情用事的样子显然是很不得体的,可是,当那种发自内心的悲怮涌上心头的时候,夏尔就浑然忘了什么仪态,只能以人类最为原始的方式发泄自己的悲痛。

  然而,死去的人终究已经死去,活着的人还有他们的生活,还有他们必须去走的路。

  夏尔突然感觉有人从后面拥住了他,虽然力道很小,但是抱得很紧。

  “您去休息一下吧,先生。还有这么多事情等着您办……”芙兰的话声里面依旧带着点哭腔,“我们,我们还得带着爷爷回家呢。”

  她的呼唤,让夏尔的理智渐渐变得清晰了。

  是啊,还有这么多事情得办,必须休息一会儿了。

  他转过身来,端详着妹妹,看着她已经憔悴得不像样子的面庞,忍不住伸出手来,轻轻地摩挲了一下依旧光滑的脸颊。“你也去休息一下吧。”

  已经一宿没睡的夏尔,跌跌撞撞地走到了病房角落里面的行军床边,然后自顾自地躺了下去。

  然而,一闭上眼睛,他的脑海当中就浮现出了爷爷的音容笑貌,然后就感觉脑和心的剧痛,怎么也睡不下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发自内心的疲惫终于让他昏昏沉沉地睡了下去。

  接下来的几天里,夏尔就是这样昏昏沉沉地过着,只是以机械的方式执行着自己的任务,并且将军队交代给了接替特雷维尔元帅的将领,这几天他的睡眠十分不稳定,昼夜在颠倒,以至于整个人都变得憔悴了不少。

  而在几天的忙碌之后,大部分事务终于被他交代完了。而特雷维尔元帅,也被他装到了灵柩当中,准备带着一起回国。

  他们搭乘的是特雷维尔指挥全军的旗舰拿破仑号,这艘威武而壮美的战列舰,曾经搭载着元帅从本土出发,经过加里波利,瓦尔纳,一路意气高昂地来到了克里米亚,见证了总司令的一个个胜利,见证了他的荣誉和辉煌,而如今,它又将带着总司令回到自己的祖国,一如他来时那样。

  因为和俄罗斯军队已经停止了交战,所以英法联军的各支部队都可以空闲了下来,于是送别元帅的场面变得盛况空前,几乎每一支部队都派出了自己的代表来到了巴拉克拉瓦港口,目送法军统帅的离开。

  各支部队的军旗在海风当中招展,不绝于耳的枪炮声,更加代表了军人们对这位带领他们走向了最终胜利的统帅的崇敬。

  一如送别拉格伦元帅那样,元帅的灵柩被炮车拖到了港口,然后被从炮车上卸了下来,然后被送到了战舰之上。

  就在灵柩被运上战舰的那一刻,围在港口的英法军舰,乃至岸上的炮兵们同时开炮,巨大的轰鸣声让整个海面都开始摇晃了起来,而军乐队也开始鸣奏军曲,如此盛大的场面,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永生难忘。

  可是对夏尔来说,这些盛大的场面都没有任何意义,他只想快点离开,早点踏上把爷爷送回到家乡的旅途,他要把爷爷安葬在家族的墓地当中,正如同先代的特雷维尔公爵那样。

  在他的期盼之下,船终于在不绝于耳的炮声当中徐徐开动了,随着这艘战舰离去的,还有一大批的运输舰以及护卫舰,此时,这些船都桅杆高耸,船帆满张,似乎在海上编织出了一片白色的帷幔,好一派盛大的场面!

  一个大元帅离开人间,配得上这副场面。

  为了礼仪起见,元帅的灵柩被存放在了他当时一直居住的船长室,而周围的舱室也都被清空了,以免打搅元帅在天之灵。而夏尔就呆在灵柩隔壁的舱室里面,一直呆呆地看着一望无际的海面。

  四周十分静谧,只有大海的涛声响彻于耳,地中海的温柔摇摆,与其说是浪涛,倒不如说是海神的亲密爱抚,船的摇晃,对已经渐渐地习惯了坐船的夏尔来说,不仅无法带来多少新鲜感,反倒是更加增添了他心中的寂寥。

  他就这样呆呆地看着,直到天空由明到暗,最终变得什么都看不清的时候,才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需要他来操心的事情还很多,但是满心的疲惫和悲伤,让他宁可什么都不去想,那些事情就等到回国再说吧,现在他只想这样过去每一天。

  就在他打算睡下的时候,门突然被打开了,然后轻轻的脚步声传到了他的耳中。

  哪怕不借助灯光,夏尔也知道来者是谁,现在的环境下,除了夏尔之外也只有她才可以住在灵柩隔壁的舱室,也只有她才会来找自己而不用害怕惹怒大臣阁下。

  “现在好受点了吗?”夏尔头也不抬地问。

  “怎么可能好受得了呢?”芙兰苦笑了起来,走到了夏尔的面前,然后直接投入到了他的怀中,“先生,我这几天一直都没有睡好,脑子里面老是回想起爷爷……”

  “我也是。”夏尔苦笑了起来。“虽然早就有些心理准备了,但是真碰上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我比想象中要脆弱。”

  “您这不是脆弱!”芙兰连忙说,“爷爷从小那么疼爱您,您如果毫无悲痛,那才是……那才是毫无心肝呢。”

  “他不也一样疼爱你?”夏尔依旧苦笑。

  “是啊,他也疼爱我……”这句话,却不经意间刺痛了芙兰,让她眼睛里突然闪现出了泪光,“他太爱我们了,而我……而我却一直都没有回报他,反而一次次……一次次忤逆他,惹他生气……”

  说到这里,她再也忍不住了,哇得一声哭了出来,然后环抱住了夏尔,“先生,我会下地狱的……!”

  “我也会去的,所以别怕。”夏尔叹了口气,然后轻轻抚弄了一下她细滑的头发。

  “先生,请抱紧我吧!”芙兰仍旧哭泣着,语气里多了点哀求,“我只剩下您一个亲人了!世上只剩下您值得我牵挂了。”

  夏尔下意识地伸出了手来,紧紧地保住了对方,当两个人紧紧地贴在了一起的时候,他感受到一种由衷的温暖。

  是啊,这就是我的至亲,我们相依为命了二十年。

  “我从来没有想到,爷爷居然最后会那么宽宏大量,您知道的,他很少原谅别人,可是他是那么说了……他是多么爱我们啊!”芙兰在夏尔耳边倾诉,“一想到这里,我的心里……我的心里就如同刀绞一样!先生,为了您,我差点连爷爷的爱也牺牲掉了,可是他最后却原谅了我。”

  “是原谅了我们。”夏尔长叹了口气。“从头到尾,他都是没有以自私的态度考虑过这件事,他都是为了我们……”

  “是啊,自私的是我,我太自私了,我……我罪大恶极,可是先生……先生……我有什么办法呢?我只有这条路可走啊!”芙兰的眼泪仍旧在不停地流淌着,打湿了夏尔的衣襟,“我试过去死了,可是上帝和您都不准我去死,那我……那我还能怎么办呢?”

  “别再这么说了,如果有错,错的不是你一个人而已,这是我们共同的错。”夏尔安慰了对方,“既然这样,罪孽我们就一起承担吧,我……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在这种负罪感当中煎熬了,爷爷当初原谅我们,不就是为了解脱我们吗?”

  “先生……?”芙兰睁大了眼睛看着夏尔,她绝没有想到夏尔会这么说。

  “是啊,他解脱了我们,也祝福了我们。”夏尔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我们,我们的路上已经没有阻挡了……只要你还没有改变主意,我就会一直照顾你,爱护你,陪你走到最后。”

  夏尔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这么说出来,但是当说出口之后,他却又感受到了一种由衷的畅快感。

  也许,这些话,正是他深藏在心里,最想要说出来的话吧。

  什么都不想管了,就让我……就让我任性吧。他暗自心想。

  “先生,哥哥……太好了。”巨大的幸福感让芙兰闭上了眼睛,她的脸颊也在发红,“太好了!我们会永远永远在一起的,再也没有……再也没有人可以将我们分离了。我爱您,我永远也不会改变主意的!”

  兄妹两个人就这样拥抱在了一起,两颗心似乎也随之交融。

  伴随着这个拥抱,芙兰的呼吸变得越来急促,她忽然伸出手来,捧住了哥哥的脖子,然后直接就吻了上去。

  夏尔最初有些惊愕,然后马上,他也热烈地回应了妹妹的热情,他伸出舌头来,和她一起,将口中的香津交织在了一起。

  也许过了一个世纪,两个人的嘴唇才慢慢分开,而芙兰依旧紧紧地盯着对方,仿佛生怕这个梦境突然消褪似的。

  在看了几秒钟之后,她又毅然决然地吻了下去,两个人再度沉迷在了温暖的交吻当中。

  他们就这样断断续续地吻着,浑然忘记了时间的流逝,而伴随着这些吻,她那姣好的脸上出现了少女般的嫣红,原本的疲惫和憔悴都已经一扫而空,只剩下了幸福的笑容,那是一个能让人沉醉其中的笑容。

  “让我走上天堂吧。”她突然说。“到了现在,我只有这么一个愿望了,请您……请您满足我吧!”

  夏尔愣住了。

  他当然听得出这种暗语,可是……吻是一回事,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他们现在还在爷爷灵柩的隔壁啊!他从没有想过这么疯狂的事情。

  他再度发现了她柔美的外表之下,所隐藏的那种决绝和恐怖。

  在突如其来的惊慌之下,夏尔马上打算推开芙兰,但是他的尝试没有获得成功,因为她抱得太紧太紧了,因为两个人贴得太紧,所以夏尔只感觉她浑身在发烫,简直就像是在发烧了一样。而在这时候,他更加感觉,自己起了一点可怕的反应。

  “我们……我们回国再来好吗?”夏尔近乎于恳求地说,“我……我答应过就不会反悔的。”

  “不,不行!”芙兰抬起头来,以几乎从没有过的坚决态度看着哥哥。“先生我……我为这一天已经等待了二十年了……我不会再多等一天了,也不会放过您了……您……您跑不掉的……请爱我吧,爱我吧!”

  一边说,她的手一边摸索到了夏尔的胸前,一路解起了扣子,然后手慢慢地滑了下去。

  夏尔的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伴随着那只纤细的手在胸前的摩挲,伴随着高耸的峰峦擦过身体的感觉,他只感觉理智在慢慢地离去。

  如此美丽的女子,如此真切的爱意,他又怎么肯能真正抗拒得了呢?

  几乎在他不经意之间,两个人的肌肤就这样贴在了一起。

  “听啊,您听吧,这颗心跳得多快。”芙兰的语气变得十分柔腻,几乎让夏尔听不出原本的声音来了,“这都是在为了您而跳动的呢……”

  这种魅惑的样子,是夏尔几乎从未想象过的。

  她居然已经长得这么大了吗……是在什么时候长大的呢?

  他已经无暇顾及这个问题了,他伸出双手揽住了对方的腰。

  接着,一声含痛的闷哼当中,两个人温暖的身躯突然之间融合在了一起。

  海水拍击船底的噗啦噗啦的声响,犹如是一阵轻柔的音乐一样为这场幽密又优美的舞剧伴奏。

  而在这静谧的夜晚当中,宏伟的帆船仍旧扬帆前行,似乎直到永远。

  ……


完结感言

  一觉醒来,上班路上,QQ里的各路朋友不管追没追这本书都惊闻本书完结了的消息,然后QQ瞬间刷屏……不舍的有之,道谢的有之,调侃的也有之。

  一路上都在回复,感觉却甚是套路,简直就可以复制粘贴一个个统一回答了。

  不过有个好友倒说得不错。

  “既然完本了,那就写个感言吧……”

  是啊,想了想确实要感言一下了。

  毕竟,我曾经为了这本书,度过了一千五百个日日夜夜,这一段超过我生命十分之一以上的生涯,也应该留下点什么纪念。

  我是一个文学爱好者,多年来曾经看了许许多多的名著,也深深沉迷过那些大师们所营造的世界——尤其是雨果和巴尔扎克,他们两个的作品我更是百看不厌,也曾经细细揣摩,学习他们的笔法。

  他们都是法国的作家,生活在那个激荡的19世纪当中,也正是因为他们,我才对那个年代的法国和欧洲充满了兴趣,也愿意去花时间研究当时的社会和风俗。

  就在某一天当中,我就为此突发奇想,我能不能学习那个时代的文法,然后将之改造,写出一本能够迎合现在时代读者的中国网文呢?

  没错,就是迎合,我从不以为写文该有多清高,既然想要给人看,就应该迎合市场受众,巴尔扎克写过惊悚故事,雨果也写过志怪传奇,我绝不认为一个作者想方设法去迎合读者有什么错,或者降低了什么格调,相反我认为某些故作高深矫揉造作的现代作者才更加俗不可耐。

  当然,迎合是一回事,同样重要的也是写出自己心中的一些想法,完全迎合的话就会让作品变成空幻的人偶。

  所以,对我来说,写作就是在市场和自我之间走钢丝,我小心翼翼地想要在这中间维持平衡,为此设计人物,构思情节,调整故事的结构。

  不夸张地说,是倾注了我心血和希望的书。

  我几乎以比工作还要热情认真的态度写着这本书,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当它并没有如同我预期的那样时,我感到了痛苦的失落,我不想虚伪地说我不在乎成绩,我真的很在乎,因为那代表着对我的评判、对本书的评判,也是我的努力是否成功的最直观的指标。

  对我来说,这本书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样,又有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被人喜爱呢?

  也正是因为如此,对这本书的批评都会让我感到很尴尬和心疼。

  当然,大部分善意的批评我都能够接受,并且努力听取,哪怕没办法听取的我也会表示感谢。

  然而,当在某个论坛当中,被人以“你是在中国写书,凭什么让主角爱法国”这种荒唐的理由来质疑和指责的时候,我感到了由衷的愤怒,并且大发了脾气,说了一些让自己现在想来还很惭愧的话。

  结果,自然就引来了更多的批评和蔑视,毫无疑问这也降低了许多人对我、对我这本书评价,这是我至今想起来还很难释怀的事。我对我叱骂过的人道歉,但是我依旧不认为他们的建议有任何价值,我也有我的固执和坚持。

  再加上那段时间,我的工作也十分不顺利,最后不得不离职了事,重重打击加起来,让我当时心情极度低落,几次在文章的末尾中发泄了情绪,实在对不起读者们。

  在最难受的时候,我曾经几次想过要放弃,想过就这么算了。

  可是,也许是心中的执念吧,我始终割舍不下,就这么断断续续地一直写了下来,我也不明白是为了什么,应该就是为了爱,和一股“我才不想被你们笑话”的坚持吧。

  是的,我坚持到了最后,写了四百多万字,一个我之前绝对没有想象过的数字。

  也许这个故事还有很多东西没有讲完,但是我觉得,到了这个点上完结,我已经无愧于心了,三年半的时间,我终究还是坚持了下来。

  当然,我还要感谢那些陪伴着我一路走过来的书友们,谢谢你们的支持毫无鼓励,没有你们的话我真的不能想象这本书能坚持到现在。

  虽然现实并不如同我期待的那样完美,但是不正是因为如此才现实吗?

  我没有写出完美的作品,也没有如同自己希望的那样得到了市场的认可,但是,我至少得到了你们的支持和鼓励,有你们关注着这本书,默默地花钱支持,鼓励我,相信我会给你们奉送一个故事。

  这是冥冥中的缘分,我对你们感激不尽。

  谢谢一直支持着我的读者们,因为你们的存在,我的努力,我所消去的时光,我所花费的心血,终归不是没有价值的。

  我还能有什么更多的要求呢?

  ……

  现在,正文已经写完,这个故事的正篇已经到此为止了。

  虽然还有很多东西没有交代完,但是我想哪怕是最挑剔的读者,应该也会原谅我的,因为我已经写了这么多年了……好吧,如果不原谅,我也只能说抱歉了。

  当然,对我来说,也还是有所遗憾的,以后有些内容,我也想要去补完。

  迄今为止我想到的是,把卡尔马克思评论系列补完,把皇后和小姨的感情线(沦陷线?)补完。

  当然,这些东西,以后也只能不定期地以番外的形式填补了,抱歉……

  我在评论区会留下一个专楼,如果各位有什么番外的创意,可以填写到那个楼中,我会挑选一些来制作番外,以飨读者。

  好了,想说的话依旧很多,但是又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说的,千言万语最后只能汇成一个词。

  再见!

  我深信,若是有缘,大家终归还会再见的。

  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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