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科学家也有私心

    作为欧洲之行的第二大任务，载涛对其也是非常上心，不仅在送完哈伯的第二天就赶到了柏林，而且在动身之前就安排人对普朗克展开了调查。


    调查内容不仅包括了居住地、家庭情况、个人喜好、日常作息等，事无巨细，就连普朗克最近吃了什么饭都有了一定的研究。


    摘下手套从大衣里掏出一张照片，上下比对确定吻合后，载涛欣慰道：“真是不容易，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总算是赶到了地方，看家里烟筒里还冒着烟，主人应该在家。”


    下属见状就要上前开路：“王爷，我们要现在进去吗？”


    载涛抬手看看表，摇头道：“现在时间还有点早，才7点钟，估摸着对方还在休息，这个时候要是咱们过去了，说不定会打搅了人家的雅兴，要是人家还没起床，我们现在敲门进去，对方多多少少会有些起床气，谈判就更不顺利了。”


    瞅了瞅屋子的方向，房门锁闭，下属附和道：“说的也是，这么大冷的天，要是换做是我，肯定也是缩在被窝里不出来，要是这时候有人找我办事，就算是明面上不说，估摸着心里多多少少也会不高兴。”


    重新戴上手套，载涛说道：“是了，等个八九点钟的样子，咱们再过去，这样就好多了，这人毕竟是当前欧洲最知名的物理学家，多下些功夫也是应该的。”


    尤其是前不久诺贝尔奖公布，普朗克获得了今年的诺比尔物理学奖，虽然这个奖颁发的比较迟了，但依旧获得了各界人士的注意。


    加上又是当前德国科学界的执牛耳人物，一举一动都影响着德国学术界的发展，载涛在尊敬之余，也有些底气不足，不是任务目标名气太大，而是对方比较爱国。


    与爱因斯坦不同，普朗克可是有些民族主义在，即便是有着自己的女儿在，也不会轻易地放弃德国。


    所以程诺制定的目标也比较实际，就是最大程诺邀请普朗克的女儿到中国疗养，慢慢在中国安居，至于普朗克这边，有了中国这份亲情羁绊，即便不是每时每刻在中国，也能在很多方面使上力气。


    “他的女儿艾玛怀孕有两个月了吧？”载涛有些不放心，又问道。


    “根据我们从附近社区医院调查来的消息，确定两个月无疑。”下属肯定道。


    “那就好，这时候带着孕妇长途跋涉还比较可行，要是再晚一些，等对方显怀了，那时行动就有些迟了，不仅对方的身体受不了，就连大环境也会变得不乐观。”载涛稍稍缓了一口气。


    下属有些不解，想问又怕长官认为自己多事，脸上很是纠结。


    恰巧这一幕被载涛看见了，笑道：“你这是想问为什么？其实多看看最近的新闻就知道了，咱们老家来的代表下个月就要抵达巴黎了，将要与各战胜国商谈战争后的利益瓜分，到时候德国的环境肯定要更差。”


    下属惊喜道：“这么快就到了？那……那我们青岛有望回归了。”


    载涛的眼底闪过一丝忧色，不过被他很好的给掩饰过去了，自己本身就经历过各种不平等条约的签订，知道一些外人不知道的内幕，加上又有程诺对他的暗示，多多少少能猜到这场和会的走向——很不乐观。


    只是他不忍打击自己的下属，加上内心仍存有一丝希冀，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去。


    等人的时间是比较枯燥乏味的，即便旁边有下属聊天，也总是缺少点什么。


    就当地上一地烟头，载涛的存货即将耗光之时，目标房间的大门终于是打开了，随即见到一个中年人正将一对年轻夫妇送出门外，互相拉着手不知道在嘱咐些什么。


    下属使了个眼色，示意要不要现在就过去。


    载涛瞥了一眼，摇头道：“对方在招待客人，现在过去有点不合礼数，再等一会儿吧……慢着。”


    话还没说完，忽然发现那对年轻夫妇有点熟悉，又拿出照片翻找了几下，从中找出来一张，拿出来对比：“好像就是艾玛夫妇，我们本次的任务核心目标人物。”


    觉得有些不放心，将照片递给下属：“喏，你看看是不是照片上的两人？”


    下属眯着眼，反复看了几下后笃定道：“没错，就是这两人，怎么看着他们想要分开？”


    “那就赶紧堵着他们，趁着现在他们三还在一起，能拿下就尽量拿下，这样也省得后面到处跑了。”把照片抽出来，载涛朝着房屋大步流星走过去。


    房屋这边，普朗克还在做最后的交待。


    拉着女儿的手，对汉斯警告道：“汉斯，我现在就剩下一个女儿了，不想让她再出任何意外，否则我绝对不会饶了你，一定会拉着你下地狱！”


    汉斯顿感脖子凉飕飕的，赶紧表态道：“爸爸，放心好了，上中国我没有任何意见，只要你那位程教授的人过来，我立马收拾好……哦不，回去就收拾好东西，等待着对方接我们。”


    艾玛红着眼圈，有些不舍道：“爸爸，你真的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去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也不去了，就留在德国陪着你。”


    普朗克叹了口气，说道：“唉，现在国家科学界群龙无首，皇帝又刚刚下位，那个哈伯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的人格要求我不能抛弃他们，现在需要跟大家共渡难关。”


    艾玛摇摇父亲的手：“难道我这个就不是难关了吗？”


    普朗克将女儿额头上的碎发拨到一边，柔声道：“你不一样，虽然中国对你来说比较陌生，但我相信程教授一定会给你做好妥善的安排的，何况身边还有汉斯陪着你，照顾人可能不在行，但他确实是一个比较好的情感陪伴者。”


    汉斯忍不住抽抽鼻子，想为自己开解几句，不过在看到老丈人的脸色不是很好后，又赶紧放弃了这个方法，把目光扫向别处，就当没有听见刚才的那句话。


    扫着扫着，忽然发现不远处有两个人影走过来，方向似乎就是这边。


    原本他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可过了一会儿，等距离拉近后，确定目标就是这边，迟疑道：“爸爸，艾玛，那边似乎有两个人过来……”


    “确定是来我们这里的吗？不要看错了。”


    “爸爸这几天一直躲在屋里，根本没有出去过，一般人也不知道他在这里，应该不是找爸爸。”


    “不不不，就是往这边走的。”汉斯揉揉眼，笃定道：“他们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往这边走，应该就是找爸爸的，之前日本人要找爸爸，商谈一些政治上的事吗？”


    顺着女婿所指的方向，普朗克也有些迟疑：“真的是日本人吗？身形没有这么魁梧，况且我在一开始就明确拒绝他们了，应该不会再过来了……或许，是程教授安排的人？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效率也太快了吧。”


    心中一旦有了猜想，就会不断进行自我描补。


    越看越觉得两人就是来自中国，普朗克忍不住走到大门处，准备一问究竟。


    还没等他张嘴，对面两人就冲着他喊话道：“请问是普朗克教授吗？”


    普朗克回复道：“对，我是，不知道你们两位是从哪里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载涛满脸笑容打着招呼：“我们是从中国来的，是受您的朋友程教授的指示，专门过来帮助您的。”


    普朗克大喜，赶紧将二人迎回屋内，顺手也把女儿薅了进去。


    至于那个冤家女婿，又成功地给忽视了。


    无奈，汉斯只好重新找到狗狗，搂住小家伙说道：“巴鲁，看来我们才是真爱啊，如果能去中国，我一定把你给带上，对你够意思吧？


    那什么，想得到必须先付出，我看你狗舍挺挤的，估计也不暖和，要不陪我出来走走？


    行了，你说不了话，那就当你默认了……”


    世人皆认为德国人比较严肃，谨慎，做事似乎是一丝不苟，但这种性格的另外一面往往表现为心胸狭窄，嫉妒心强而且报复心重。


    这种民族性格的养成实际上跟德国的地理位置与历史关系非常大，西邻法国，东接波兰，北挨波罗的海，南临意大利，处于整个欧洲的中心。


    德国与美国一样是联邦制国家，并且国土面积更小，体系内联邦国家更多，缺失一个强大的中央集团的保护，容易成为周围国家的攻击目标，加之国内诸侯国之间也长期处于一个争斗的状态。


    使得在德意志地区的人民长期生活在一种极其不安定的状态之下，逐渐造成了德意志人的不安全感，并融入了德国人的民族性格之中，也就有了上面的人格两面。


    如今又赶上一战战败，这种不安全感空前的空前高涨，普朗克最为典型的德国人，自然也不可能幸免。


    这种危机感转移到女儿身上时，更是让他有些坐卧不安，得到程诺的来信后迫不及待地想要把女儿送到中国，如今终于盼来护送人员，表现得相当激动，甚至让载涛有些受不住。


    “普……普朗克教授，您不用这么着急，我们的人已经在路上了，这次过来只是想提前做做客，过些日子才会带着您女儿去中国，现在你们父女相处的时间还很充裕。”载涛劝道。


    “不不不，现在已经是有些来不及了。”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张美元，普朗克拿着它介绍道：“上个月1美元只能兑换7马克（德国货币），几个星期过去了，现在却能兑换到8.9马克，贬值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并且还没有遏制住的迹象。


    届时德国将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通货膨胀，德国民众的生活必定会受到巨大的负面影响，除了垄断资产阶级能受益外，我们普通人很难生活下去，所以我必须为我的女儿考虑，趁着马克还能用，尽快把人和物转移出去。”


    圣人是少数，凡人才是大多数，即便是普朗克这种比较坚定的爱国者，还是想为女儿做些打算，并且将未来的经济情况尽可能往糟糕了说。


    可现实往往不讲逻辑，用不了多久1美元所能兑换的马克已达到4200亿，对于德国人来说那才真的是水深火热。


    一切行动的目的就是为了吸纳普朗克，载涛犹豫再三，还是有些不死心：“普朗克教授，您都知道未来德国普通民主的日子不好过，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离开呢？”


    普朗克苦笑地摇摇头：“能离开到哪里去？我们德国的统一比我们的邻国都要晚，直到上世纪才算完成，两相对比之下，我们德国人也是有种强烈的自卑感，一直担心被别人看不起。”


    听到这般自我剖析，载涛吃惊道：“难道你们都是这样想的吗？可我明明记得你们普鲁士统一德国以来，德国经历了普奥、普法、普丹战争的胜利，并且担当了第二次工业革命的领头羊的角色，应该能得到心理满足了吧？”


    普朗克低声道：“当时民族自信心确实提升不少，可现在我们失败了，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民族自信心被打垮并跌入了新的低谷，在这个危急关头，必须帮助同胞重新建立民族自信，消除民族自卑感，所以我不能离开。”


    这种自卑感也会带来渴望证明自己的进攻性，换句话说也就是好斗性，一战战败的德国人并不认为自己的军队被彻底打垮，也并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失败，一直渴望通过战争再次打败对手来重新证明自己。


    虽然普朗克没有德意志军队那般好斗，但这种要证明自己的想法一脉相承。


    后面无论载涛怎么说，都无法彻底转变对方的想法，最后还是看在程诺他们不辞辛劳，加上想履行父亲职责的面子上，表示女儿过去后，自己会不定期前往中国待上一段时间，这件事才算告罢。


    载涛也顺势完成了任务，将艾玛夫妇送上了前往中立国的轮船，借他们的港口踏上去中国的路。


    而计划书这边，也只剩下购置军火及其设备的最后一项任务没有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