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1. 环保主义

　　陆杉坐地铁去宝马，董锵锵坐地铁去会议中心，虽然昨晚又聊到半夜，但两人都很自觉得早起，不会因晚睡误事。

　　趁陆杉洗漱的功夫，董锵锵准备两人的早餐。他熟练地把厚燕麦面包片放到案板上，从餐柜中拿出个小碗，倒扣在正方形面包片的中间，轻轻一转就下来块儿圆面包片，再把不粘锅放到电磁炉上，加热的同时把镂空的面包片扔进锅里，在面包中心处倒入几滴葵花籽油，等油珠在圆中来回滚动时，再打个鸡蛋进去，等到鸡蛋由黄泛白直接出锅，又如法炮制了第二个。

　　他把面包、牛奶、香肠片和沙拉在盘里一一摆好放到桌上，那边陆杉已洗漱完，猫在自己屋里边换衣服边用电脑看新闻。

　　董锵锵顺手把这几天的房钱和伙食费压到陆杉的牛奶杯下，他知道陆杉讲情义，这点从陆杉眼都不眨就请自己吃了顿横的就能看出来，他相信如果自己不提，陆杉肯定不会张嘴主动跟他要钱，但做人得知道分寸，朋友间更是如此，他可不想白吃白住，占朋友便宜的事他做不出来。

　　做完这些他就去卫生间洗漱，等他收拾完毕，坐到餐桌旁打开笔记本，陆杉还没出来。

　　董锵锵喊了句“我先开动了”便自顾自地吃起来，蛋黄没全熟，滴到香肠片上几滴，董锵锵按住其中一滴随手划了一个弯，香肠片上瞬间多了个笑脸。

　　自从家里有了网，董锵锵也慢慢开始养成早起读国内新闻的习惯，特别是国际和国内抗击非典方面的进展，以及大众的最新动向。

　　一条新闻引起他的注意，就在今天早上，北汽工业控股宣布与德、美合营的戴姆勒-克莱斯勒汽车制造公司集团签署了一项框架协议，约定双方共同投资十亿欧元，首次在首都联合生产奔驰牌小轿车和运输车。

　　本地化生产能带来的诸多优势不言而喻，董锵锵马上意识到，戴姆勒-克莱斯勒一定同样看好中国市场才会使出这一手，看来要跟大众竞争市场的重量级选手又多了一位。

　　他正想着，陆杉拎着包从自己屋里快步走出。

　　“真丰盛啊，多谢哥，”陆杉说着一屁股坐到餐桌旁，刚拿起面包，一眼看到牛奶旁的钞票。

　　“锵哥，你这是干嘛？”陆杉放下杯子，把钱放到董锵锵面前，“拿回去。”

　　“我出差本来也得花钱，到你这儿吃的饱住的暖，随时上网不说，还有人陪着聊天，这钱花的不亏，你别嫌少就好。那什么，咱们得准备走了，再晚就赶不上地铁了。”董锵锵假装看时间，把钱又轻推了回去。

　　“你跟蓝姐一直照顾我，帮我找姐、申请大学、找工作、联系住处，还带我见世面，我能打上这工都是托你们的福，我怎么好意思收你钱啊？”见董锵锵不收，陆杉似乎生气了，脸都红了，抄起钱不由分说一股脑塞进董锵锵背包侧面的口袋，“你这样让我以后还怎么接待你啊？”

　　见陆杉死活不收，董锵锵拗不过孩子，心里有了其他办法，当下也就不再坚持。

　　地铁分地上和地下不同的区域，董锵锵看到城市主干道上堵着不少人和自行车，以为是车祸，还没来得及看仔细，地铁呼啸着钻入地下。

　　约好晚上再见后，两人在地铁站分了手。

　　地铁里人不多，德国上班族多在看报，学生模样的人则喜欢脖子上挂着耳机罩子凑在一起低声讨论着什么，车厢里既没喧哗也没任何外放，只有隆隆的轨道声及隔一阵才有的报站声。

　　董锵锵步出地铁，向着慕尼黑国际会议中心的方向眺望，远远望见正门处黑压压聚集着不少人，不远处还有很多骑着自行车的人向正门方向进发，忍不住感慨，没想到观展的人到的这么早，脚下不自觉地加快了步伐。

　　泛着凉意的曦光穿透会议中心门前那片静谧水面上的淡雾，斜斜地洒在水面上，晨风从湖面的另一方拂来，裹着清新水气与青草香味拂在脸上，不冷不热，恰到好处，仿佛整个早晨都刚被唤醒。岸边芦苇轻舒摇曳，水面泛起细小的涟漪，微漾的金色光纹在镜面似的水面徐徐铺展开来。几只白鸟从水面上方振翅而过，掠影掠声，在天光与水影间留下一道柔和的弧线，很快又隐入建筑群的后方。整个世界安静而有序，仿佛还未完全苏醒，只剩阳光、风、鸟与这片流动的光影，共同守候着新一天的开始。

　　随着越走越近，他这才看清。

　　面前的这群人约莫两三百号，站在最后面的是拉扯着各式气球的，气球高度不低，有的画成哭泣着脸的地球的，有的充气气球则是一辆肚皮朝上、冒着黑烟的汽车，车身上印着“最后一代”，位于人群中间的是高举印着“停用内燃机”、“我们只有一个地球”、“车道太多、自行车道太少”、“大车高污染、小车更环保”等字样的横幅的，人群最外侧是挥舞不同颜色小旗子呐喊助威的，而顶在最前面的几十人全都是身着白色薄冲锋衣配蓝口罩的统一着装，手中高举印有“停止制造SUV”、“停止破坏地球环境”和“减少燃油车人类才有未来”内容的牌子。

　　来的年头长了，董锵锵打一眼就知这些都是抗议者，他想不通汽车论坛为什么还能有这么多抗议者，难道卖的最好的那些德国车不是他们自己的民族品牌么？

　　抗议者们距离正门约有百米，他们和正门之间有一道由荷枪实弹的德国警察和警犬组成的缓冲区，缓冲区后还有汽车论坛的安保人员，董锵锵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发现警察和安保们看起来都不是很紧张，似乎毫不在意，又像见怪不怪，而抗议者们既没大呼小叫，也没群情激愤、高呼口号，更没冲击会场，双方似乎都很克制和冷静。

　　就在董锵锵的目光从抗议者们的脸上一扫而过时，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忽地映入眼帘，他不自觉地多瞄了几眼，等看清时心倏地一跳，他怎么在这儿？

　　赫然是周志海。

　　他发福的程度远超陆杉，尤其是那个啤酒肚，像极了怀胎九月显了怀的，而那张脸更是饱满浑圆。

　　如果不是对那张脸深恶痛绝，董锵锵绝认不出来。

　　周志海没戴口罩，扛着块儿“城市不应属于汽车”的牌子正跟旁边另一个中国男生有说有笑。

　　董锵锵登时想起杜蓝的话：非典后老白专盯着周志海的客户下手，那他为什么还能有闲工夫出来参加这种活动？他是环保者？杜蓝都忙着接团，他为什么不接团？难道说，他已经彻底黄了？

　　直到走到警察面前，他都没再回头看周志海，大方出示自己的邀请函后，他被允许继续前行。

　　汽车论坛的正式开放时间是上午九点，董锵锵以为自己拿着邀请函就能直接入场，哪知登记处的负责人却告诉他，他拿的邀请函为有条件邀请函，不能自己进，得让开邀请函的公司派人来接，万幸登记处留着该公司紧急联系人的电话，董锵锵打过去，三言两语说明情况，对方一听便知怎么回事，不多会儿功夫人就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