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唇枪舌战

　　“好，说吧，现在巴姆克的局势究竟是怎样的？”等侍从官替他们端上茶点后，索尔问道。

　　稍微沉吟了一下，沃尔萨这才道：“该怎么说呢，由于鲁林和迪拿尔的战争，这里也受到了影响。如你所见，为了彻底击垮迪拿尔，鲁林正游说巴姆克允许他们的军队通过，而这个要求则让巴姆克上下彻底分成了两派。”

　　“两派？”索尔奇怪道。

　　“是的。”沃尔萨点点头：“其中一派认为，应该拒绝鲁林帝国的要求，因为一旦让鲁林帝国吞并了迪拿尔，那么下一个就会轮到巴姆克了。”

　　“而另一派则认为，应该答应鲁林的要求，因为从目前的局势来看，迪拿尔一定会战败。那么与其激怒鲁林，不如现在就选择跟他们合作，那么巴姆克也许还能够得到保全。”

　　索尔不禁挠了挠头：“那究竟是哪派占优呢？”

　　沃尔萨把手一摊：“谁也不占优，目前两派互不相让，整天争吵不休。”

　　“那国王的态度是怎样的呢？”洁西卡问到关键的问题。

　　哪知沃尔萨却一脸无奈：“这才是最麻烦的，国王似乎总在两派之间摇摆不定，至今没有任何正式的回应。今晚宴会上跟在国王身边那两个人，其中欧格尔就是反对派的，而布朗亲王则主张答应鲁林的要求。”

　　索尔暗道原来如此，难怪那个布朗对自己态度这么恶劣，而欧格尔却显得很亲切。国王把两派的代表人物都带在身边，看来也是在表明一种姿态吧。

　　不过现在问题就来了，如果国王至今还没有明确的态度，那自己要说服他估计也很难。现在需要的，是能让马可尼下定决心的决定性力量。

　　但这股力量是什么呢？索尔不禁看了沃尔萨一眼，同时心里灵光一闪，已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么了。

　　恰好这时洁西卡也似有所觉，两人对看一眼，心里都涌起同一个名字：魔法师公会！

　　以魔法师公会在巴姆克王国的影响力，只要他们表态，对马可尼的态度将有决定性的影响。现在索尔终于明白达斯要他来找沃尔萨的用意了，如果能争取到魔法师公会的支持，这次他必胜无疑。

　　“嘿嘿嘿……”想到此点，索尔立刻换上一脸暧昧的笑容，亲热的搂住沃尔萨的肩膀不住揉捏着：“我说小萨啊。”

　　“干、干嘛？”沃尔萨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们是好兄弟对吧？”

　　“如果你说的兄弟是指那种断背的意思的话……”

　　索尔干脆开门见山：“好啦，废话少说，听说你老爹是魔法师公会的前任会长，那你在公会里多少也能说上些话吧？这次兄弟我可就全靠你了，只要能搞定魔法师公会，国王肯定会倒向迪拿尔这边，你不会不帮我吧？”

　　沃尔萨却苦笑道：“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事情哪有这么简单。”

　　“怎么了，有什么困难吗？”洁西卡忍不住问道。

　　沃尔萨叹了口气：“想必你们也知道，魔法师公会虽然在巴姆克境内，而且有很大的影响力，但它并不受国王的管辖，算是一个独立的组织。而为了保持这种独立性，魔法师公会一直都避免参与到大陆各国的政治和斗争中，所以我老爹当了迪拿尔皇家学院的校长，也被迫辞去会长的职务。”

　　最后他道：“所以说要公会明确表态支持迪拿尔，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这种话索尔也曾在冒险者公会那里听到过，看来为了保持自己的超然地位，这些庞大的公会都会尽量避免和某个国家扯上太深的关系。

　　索尔还是不死心：“不需要明确的表态，只需要稍稍流露出倾向于我们的迹象就可以了，这也不行吗？”

　　沃尔萨却不住摇头：“唉，如果你们能早一点来就好了，现在却非常难办。”

　　“这话什么意思？”这下索尔完全摸不着头脑了。

　　“就是那个斐利诺啊。”达斯一脸不忿的道：“那家伙显然有着同样的打算。对了，你知道一个叫巴菲斯特的魔法师吗？”

　　“巴菲斯特？”索尔暗道这个名字好熟。

　　洁西卡却已经想了起来：“是经常在克里夫身边的那个魔法师吗？”

　　沃尔萨点头道：“对，他可是公会里的元老级人物，影响力一点不比我老爹小。他也跟斐利诺一起来了亚科斯，这些日子已私下和不少魔法师做了接触。”

　　洁西卡大感不解：“如果公会决意不参与这场战争，他这么做有什么用呢？”

　　沃尔萨有些苦恼的揉了揉鼻梁：“问题就在这里，其实虽说不会参与到国家间的斗争里，但这次战争的影响力实在太大，就连公会也无法全然避开。”

　　“有意思的是，这一阵公会私下也分成了两派。一派坚持认为不要理会外界的斗争，保持公会的独立；而另一派则认为，如果这次战争鲁林获胜的话，他们迟早会吞并巴姆克，依照鲁林一贯的强硬作风，到时候公会恐怕也无法幸免，所以为了公会的利益，一定要插手。”

　　听他这么说，索尔来了精神：“你有办法说服那帮人吗？”

　　沃尔萨：“哪有那么容易，老兄，我才二十多岁啊，就算借着老爹的名头，说话的份量也有限，那些老家伙哪有那么容易听我的。”

　　“那这不等于没说嘛。”索尔完全无语了。

　　沃尔萨却一副受到误解的表情：“你还好意思说，照目前的情形来看，公会迟早会做出回应。这些日子要不是我替你四处游说，早让他们全部倒向巴菲斯特了。”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辛苦了。”索尔连忙陪笑道。

　　从目前的情形来看，魔法师公会的态度显然是胜败的关键，谁能搞定那帮白胡子一大把的老家伙，谁就能争取到巴姆克的支持。但公会坚持了这么久的原则显然不是轻易就能打破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并不比直接说服马可尼来得简单。

　　面对索尔期待的眼神，沃尔萨沉吟道：“我倒是可以替你引荐公会里的大佬们，甚至是会长，但能否说服他们，就全看你自己了。”

　　“能不能让你父亲亲自来……”洁西卡这时道。

　　沃尔萨立刻摇头：“我老爹目前在奥弗领协助抵御鲁林人，根本脱不开身。而且他是前任会长，如果亲自来游说的话，反而会引起现任会长的反弹，我想还是由你亲自去的好。”

　　“看来也只有这样了。”索尔咬咬牙。

　　事已至此，显然已不容退缩。抛开迪拿尔的安危不谈，光是想到要输给斐利诺那个家伙，索尔就绝不会答应。

　　“正好明天我们要去见国王，等弄清楚他们的态度后，再决定魔法师公会的事吧。”洁西卡这么说道。

　　“这样也好，我会替你安排的。”沃尔萨点点头，又安慰道：“放心吧，公会里还是有很多人倾向迪拿尔这边的，毕竟鲁林的名声一向不太好。”

　　“妈的，我怎么摊上这么个倒霉的差事啊。”一想起即将面对的各种乱七八糟的关系，索尔就捧头哀嚎。

　　※※※

　　第二天一早，索尔和洁西卡在尼克的护送下前往巴姆克王宫，开始对国王正式的晋见。

　　昨天入城时匆匆忙忙，参加宴会又是夜晚，直到现在索尔才有时间仔细打量亚科斯城。从马车的窗户望出去，道路两侧大部分商店都和魔法有关，各种绘满魔法符纹的招牌鳞次栉比，就如同奇异的展览。

　　街道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常，比起其他城市最常见到的身背武器的佣兵和冒险者，这里最多的则是穿着各种等级法师袍的魔法师们。他们或是手捧书本，旁若无人的低头走过；或是驻足在某个商店前，和店主讨价还价；甚至在街道上空不时会有急着赶路的魔法师施展悬空术迅速飞过，实在是其他地方难得一见的景致。

　　而路旁随处可见的路边摊，从贩卖魔法小道具到各种魔兽，无一不充满了魔法王国特有的风味。而最让索尔惊讶的则是那些悬挂着星月招牌的占卜店，店主全都是穿着性感的蒙面女郎，恍惚间就好像走进了天方夜谭的故事中。

　　“咦，那不是……”突然间，索尔注意到对面过来的一群人。

　　说它们是人，显然有些不准确。这些家伙全身覆盖着厚厚的鳞片，嘴中长满尖牙，粗大的尾巴在身后甩来甩去，竟是一群直立的蜥蜴。

　　索尔曾在王都见过这些家伙，知道他们是亚人族中的蜥蜴人。只是即便在王都也非常少见，没想到在巴姆克街头却到处都是。

　　注意到他的讶异，随行在马车旁的尼克解释道：“蜥蜴人生活的南部沼泽就位于亚科斯附近，很多魔法物品也只在南部沼泽才有出产，因此它们和巴姆克往来非常密切，在这里看到蜥蜴人一点也不稀奇。”

　　原来是这样，索尔想起自己在弗里敦黑市拍卖过的那双手套，就是用产于南部沼泽境内的地龙皮制作，尼克的话果然不假。

　　不多时一行人来到王宫，留下尼克和护卫队等在外面，索尔和洁西卡前往政事厅竭见马可尼。和昨晚的宴会不同，今天算是索尔以使节的身份正式拜见国王，因此一切都照足规矩。

　　趁着在外面等候马可尼接见的空档，洁西卡问道：“一会儿你打算怎么做？”

　　索尔挠了挠头：“老实说，我不知道。照现在的情势，我对说服马可尼一点信心也没有，只有见步行步了。”

　　洁西卡点点头：“我也这么想，如果国王仍然是那种模棱两可的态度的话，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魔法师公会身上了。”

　　就在这时，守在门口的卫兵高喊一声：“请迪拿尔使节索尔侯爵大人，洁西卡小姐晋见。”

　　暗道一声来了，索尔和洁西卡从休息椅上站起身，向政事厅走去。

　　政事厅是一间装修精致的宽阔房间，是国王马可尼平日处理政务的地方。此刻在房间里已等着不少人，除了高踞王座之上的马可尼，昨晚宴会见过的欧格尔和布朗亲王也赫然在列，两人身旁各跟着一些官员，显然分别代表两派。

　　让索尔惊讶的是，斐利诺和梅丽思竟然也在房间里，正微笑着看着走进来的两人。

　　看来今天的召见并不简单，一见如此大的阵仗，索尔和洁西卡对看一眼，都在心里暗暗警惕起来。

　　“在下迪拿尔王国使节索尔·洛维尔，参见国王陛下。”依足礼节，索尔和洁西卡单膝跪下。

　　让侍从官接过索尔递上的罗贝尔的亲笔书信，马可尼稍稍翻看一下，便笑呵呵的道：“昨晚我们已见过面了，索尔阁下请不必多礼。那么你这次来，是为了什么事呢？”

　　马可尼显然不可能不知道索尔为了什么而来，不过这就是外交礼节啦，就是把很简单的事弄得复杂，总之不让你安生就是了。

　　索尔老老实实的答道：“国王这次委托我来，除了向陛下致以敬意外，还希望能进一步稳定我们的友好关系，特别是边境一带……”

　　他话没说完，下方的官员就爆发出一阵轻微的议论声。所不同的是，欧格尔一派都脸现喜色，而以布朗亲王为首的众人则一脸不屑的望着索尔。

　　而似乎早知道他会提这种要求，斐利诺没有一点讶异的表示。

　　马可尼奇怪的道：“巴姆克与迪拿尔世代友好，双方间从未发生过摩擦，难道罗贝尔陛下还有什么疑虑吗？”

　　暗道真信得过你，我来这里做什么？索尔刚要说话，布朗已冷笑道：“索尔大人的话真可笑，你们将边境上的军队全部撤走，但我们却并没有任何出轨的举动。现在您反倒暗指巴姆克会威胁你们的安全，这太没道理了吧？”

　　他的话立刻引来手下官员的点头赞同，没想到第一句话就被他抓住了小辫子，索尔不禁大感郁闷。

　　就在这时，洁西卡忽的道：“那么我想请问亲王阁下，在我们遭受鲁林帝国蛮横入侵的时候，你们却把他们的使节奉为上宾，这也是盟友的态度吗？”

　　没想到这女孩如此伶牙俐齿，布朗一下语塞。欣赏的看了洁西卡一眼，斐利诺不慌不忙的道：“哎呀呀，洁西卡小姐实在误会了，我这次来不过是进行正常的外交活动而已。据我所知你们只是盟友关系，迪拿尔还不是宗主国吧？难道就不允许巴姆克接待别国的使节吗？”

　　斐利诺这话绵里藏针，表面上是辩解，实则暗讽洁西卡在以居高临下的姿态指责马可尼。只是一句话就挑拨了目前还算友好的气氛，这家伙实在不简单。

　　果然，布朗等人立刻脸现怒容，就连一直不动声色的马可尼也稍稍变了脸色。见势不对，欧格尔马上道：“陛下，洁西卡小姐显然没这个意思。倒是斐利诺先生故意挑拨，显然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布朗马上反唇相讥：“欧格尔，你这么帮他们说话又有什么目的。”

　　看来沃尔萨果然没有说错，目前两派确实是水火不容，一件小小的事都能成为他们争吵的由头。

　　一直没有表态的马可尼终于开口了：“好了，别吵了，在别人面前成什么样子？”他发了话，布朗等人这才悻悻的停止争吵。

　　马可尼又望向索尔：“罗贝尔陛下实在太多虑了，既然做为你们的盟友，巴姆克当然会恪守边境条约，不会越境一步。”

　　他这话看似表明对迪拿尔的承诺，实际上却等于什么也没说。毕竟马可尼保证的是巴姆克的军队不会越境，至于其他国家的部队嘛……

　　暗道一声老狐狸，索尔低头道：“万分感谢。另外我还带来罗贝尔陛下另一个请求，鉴于目前的战势对我们很不利，因此希望您能调派一批魔法师部队，帮助我们击退侵略者。”

　　不等马可尼说话，布朗就叫嚷着道：“真是无礼的要求，这是你们的战争，却想把巴姆克也卷入吗？”

　　说着他转身对马可尼道：“陛下，已经不用再犹豫了，以迪拿尔目前的局势肯定必败无疑。现在他们却向连巴姆克也拖下水，这显然是最为无礼的要求，请无论如何也不要答应。”

　　话音刚落，欧格尔一方的一名官员立刻道：“所以你就要陛下答应鲁林的请求对吧？一旦迪拿尔灭亡，下一个肯定会轮到巴姆克。不知道你收了他们多少好处，连自己的国家也不顾了。”

　　“你……”布朗勃然大怒：“你这是毫无根据的诬蔑！”

　　“好啦。”马可尼不得不再一次制止他们的争吵。

　　他在椅子里稍稍活动了一下身体，对索尔道：“不瞒索尔阁下，斐利诺先生代表鲁林前来，确实要求巴姆克允许他们的军队通过。但考虑到迪拿尔是我们的友好邻邦，所以我一直犹豫未决。正好您也来到了亚科斯，所以今天我把大家都找来，就是想听听你们各自的理由，以便我做出判断。”

　　“也就是三堂会审，法庭陈述对吧？”索尔暗自撇了撇嘴，亏你想得出来，这可是国家大事耶，身为国王居然毫无主见，还要别人来帮你判别。

　　那边斐利诺稍稍摆手示意布朗稍安勿躁，随后微微一笑：“感谢陛下给我们这个机会。事实上鲁林的态度，早在几天前我来的时候就对您说清楚了，诚如布朗大人所言，目前迪拿尔必败无疑，他们之所以会派人来请求援助，不过是落水的人想不顾一切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罢了。”

　　“巴姆克是伟大的国家，我们无意与您为敌。但如果陛下真答应对方的无礼要求，战场是无情的，我们将不敢保证帝国的战火不会波及贵国。”

　　他这番话既表明态度，又隐含威胁，特别是让人想到鲁林在迪拿尔国内势如破竹，已经逼近到王都，就显得极有说服力。

　　一席话说得布朗一方全都点头不止，欧格尔忍不住道：“斐利诺大人说得确实有理，不过我想请问，你们的野心仅仅是迪拿尔就满足了吗？恐怕占领迪拿尔后，巴姆克就将是贵国下一个进攻的目标吧？”

　　说着他对马可尼躬身道：“陛下，请不要听他的蛊惑。正因为有了迪拿尔，巴姆克才能在两国的夹缝中平安无事。一旦这个实力平衡被打破，我们将轻易沦为鲁林的附庸，甚至……会亡国！”

　　这话说得极重，当下就有不少官员惊呼出声。布朗刚要反驳，斐利诺已抢先道：“这位是欧格尔大人对吧？显然您对鲁林有所误会。我们之所以会进攻迪拿尔，不过是两国间纠葛数百年的恩怨使然。我们与贵族素无仇怨，又怎么会无缘无故攻击你们呢？相反，如果你们轻易的卷入这场战争，才是真的危险。”

　　他几句话说得欧格尔哑口无言，毕竟鲁林占领了迪拿尔就会进攻巴姆克云云，都是建立在猜测的基础上，并无真凭实据。如果他一再坚持的话，反而有想把巴姆克拖入战争的嫌疑。

　　这时斐利诺对马可尼道：“陛下，我最后要说的是，鲁林将保证永远不会进攻巴姆克，并承认你们独立的地位。事实上，如果陛下答应我们的请求，做为回报，我们将以赠送迪拿尔在你们边境附近的几块领地做为回报。”

　　他的话再次引起一阵哗然，连索尔和洁西卡都忍不住面面相觑。战争都还没打完呢，鲁林已经开始把迪拿尔的领土当礼物送人了，看来对方已经认定这场战争他们必胜无疑。

　　巴姆克国土稀少，那几块领地的诱惑无疑是巨大的。一时间政事厅中议论之声大起，就连马可尼也不可抑制的露出意动之色。

　　索尔暗叫不好，现在摆明了迪拿尔实力较弱，说话也没法像鲁林那样理直气壮。斐利诺确实很有谈判的技巧，仅仅是一个空头承诺，还慷的是迪拿尔之慨，就彻底把马可尼打动了。

　　对此索尔能怎么样？若要反驳，说迪拿尔一定能打败鲁林，恐怕连自己都不信。也学斐利诺贿赂马可尼？自己总不能出卖本国的领土吧？

　　正无奈间，就听洁西卡冷笑一声：“斐利诺大人，我能问您几个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