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选择（一）

    这场超级流感持续了半个多月，“幸存者”简直和中了彩票一样稀有，人一波接一波地病倒，再一波一波地回来，循环往复，至此终于结束了。


    期末考试的脚步越来越近，为了让大家有紧迫感，宋瑶还在黑板边角写上了期末考试倒计时。


    自从宋瑶在班会上预告了分科的事，班里的氛围都变得紧张兮兮的，因为重新分科就意味着要重新按期末成绩分重点班和普通班，也就意味着有人将会被移出重点班。


    如果从一开始就在普通班，被分到普通班也不会有人大惊小怪。但是如果是从重点班被移出去……


    到时候就会有一堆人研究这人为什么会被移出来，想想都觉得窒息。


    但是周落不担心。


    在大多数人眼里，重点班的师资是一等一的，尤其是理科，而来这个班里的学生也几乎全是打算选理科的。最后选文的他们觉得只有一个可能——理科学不好，智商不够。


    目前全班只有安木和周落想选文。


    理化生的课上大家把背挺得笔直，眼睛瞪得一个比一个大，生怕漏掉一个知识点。只有他们两个低着头复习史地政。


    这还是物理老师给的启发。


    那天物理课上，他讲着讲着课，不知怎么的就扯到了分科的事。


    “当年我历史学的特别好，我就觉得历史课跟讲故事一样，轻轻松松就拿满分。分科的时候，历史老师还专门找我谈话，想让我学文，我只说了一句话就让她放弃了劝说。”


    物理老师故意停顿，有个男生好奇地问道：“老师，你说了什么啊？”


    只见物理老师卖了个关子，轻轻笑道：“我说：‘老师，我是男的！’”


    班里的同学捧腹大笑。


    他等众人笑完，继续说：“想分到理科重点班的就要认真听讲，物理就是这次考试最重要的拉分科目。想选文的呢，我的课就可以不用听了，看你们的政史地吧，反正以后跟你们也没什么关系了。最后劝你们一句，选文要慎重，别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不知道他是不是每年都这么说，起码周落觉得是的。


    其实也不怪理科老师看不起文科生，就连某些文科老师自己也看不起，比如某天来给五班代课的历史老师。


    他说：“你们是重点班的学生，理科师资力量是最好的。如果这样你都学不会理科，那真得找找自己的原因了，别总想着学文科就可以逃避了，我是过来人，文科那都是理科学不会的学生才去学的！”


    选文好像成了一个敏感词汇，一个人人避之不及的选项，谁都能来踩上一脚。


    周落也想反驳，可用什么反驳呢？她并没有那个资本，她确实学不会理化生。


    可学不会理化生和喜欢政史地这两者到底是怎么扯上了关系的，周落一直不明白。


    学不会和不喜欢在他们眼里没有区别，都是文科生为了辩白的“强词夺理”。


    五班唯一一个正经上课的文科老师是政治老师程玉君，周落特别喜欢她，她觉得这位老师的幽默里总是藏着无数道理。


    “看看那些当官的，有几个不是文科生出身啊？文科生以后都是管理者！”说完她自己绷不住笑了。


    “好了，不开玩笑了。其实学文学理没有什么对错之分，我知道咱们班很多人都想学理，那我真的挺替你们感到遗憾的，等高二的时候，学文的同学会开始学哲学，这真的是一门充满智慧的学科，你们只用会考前背背知识点，不能仔细地学这本书，哎呀，真是太遗憾了！”


    “是金子在哪都会发光，想选文的同学不要因为别人觉得文科怎么怎么样，你就怀疑自己的选择，别人是别人，你是你，无论你做什么选择都一定要听从自己的内心。加油吧，咱们班选文的同学将来应该还是我教，期待在新的班级见到大家熟悉的面孔哦！”


    “这个学期马上就要结束了，我真的觉得咱们重点班的学生素质真的挺高的，很感谢大家对我这一个学期课程的配合，谢谢大家！”她十分郑重地鞠了一躬，柔顺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垂到胸前。


    在这个重点班里，程玉君是唯一一个从头至尾都没换过的文科老师，她总是笑呵呵的样子，明明已经年过四十，眼神却依旧清澈得像泉水。她讲课的时候，周落总觉得她的眼里闪烁着光芒。大概是对这份工作十分热爱吧。


    周落学文是早就想好的事，可这不代表她面对世俗对文科赤裸裸的恶意时能够丝毫不退缩。


    很多年后她都记得程玉君在讲台上熠熠生光的样子，那就是成功在自己选择的路上一直坚持并且热爱的模样。她很感谢政治老师给了她那一份面对世俗的勇气。


    *


    周落入学的时候是周默山开了后门才进了重点班，她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暗暗发誓要凭着自己的努力进到文科重点班。


    于是她开启了分秒必争的学习生活。


    中午的时间紧张，吃饭和别的事只能选择一个。等周落把手头那道大题写完，食堂都关门了，只好从超市端了一桶泡面拿回宿舍吃。


    宿舍的楼道里湿漉漉的都是水，每个宿舍门口都蹲着几个人在洗头或者洗衣服，回宿舍的路上她差点摔一跤。


    她端着泡面，迅速地穿过楼道，终于到了宿舍门口，小心地开门。


    “啊啊啊，落落快给我来一口，我要饿死了！”孟祥婷一边擦着滴水的头发一边哀嚎。


    周落把面递了过去，问道：“你也没吃饭啊？”


    孟祥婷扒拉着泡面，含糊不清地说：“这中午时间这么紧，我要是去吃饭肯定就没办法洗头了。”


    等她终于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又补充道：“我想了想，吃饭不洗头难受半天，洗头不吃饭只用饿一个中午，于是果断选择了洗头。”


    “嗯，你真明智。”


    “我也觉得，哈哈哈哈哈”


    孟祥婷把面还给她，周落开始大口大口地吃面，看了看时间，马上就要午休了。


    宿管的大嗓门哪怕是隔着两层楼都能听见，“上床睡觉了啊，快点都上床，让我抓到还在地下的我就报给你们班主任了啊！”


    楼道里有人小声嘟囔道：“这不还有五分钟呢嘛，这个老妖婆真是每次都这样！”


    “都给我闭嘴！午休了，都把宿舍门给我打开，别想在床上干别的！”


    不知道是哪些个宿舍把怨气发泄在了可怜的木门身上，“哐当”的摔门声在楼道里此起彼伏。


    周落抓紧时间喝完最后一口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爬上床，闭上眼，酝酿睡意。


    过了约莫十几分钟，楼道里一阵刺耳的对骂声传来，把周落从美梦里拉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