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请醒一醒,先生!”

  那个声音还在不依不饶地叫着,我不得不再次睁开眼,心怀惴惴地打量眼前的一切。我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古怪的金属小床上,那床刚好和我的身体密切地吻合。我很怀疑人怎么能做出如此精巧的东西,而这个狭小的房间也异常精致,四面那不知用什么材质做成的墙壁,光洁平整得不见一丝缝隙,完全看不到一丝污点或尘埃。房顶有非常柔和的蓝光投下来,那恬静的光芒令人十分舒适。我略略转头,便看到床前侍立着一个满脸恭谦的年轻人,金发、碧眼,面容十分英俊,只是他那身紧紧贴在身体上的衣服,让人觉得十分的怪异。

  “先生,要不要我搀你一把?”年轻人小心地问我,脸上露出些关切的神情。

  “不用了!”我挣扎着下得那张床,突然发现自己身上也是紧紧罩着那种怪异的衣衫,短短的衣袖,衣衫前胸还有些古怪的字母和奇怪的图案。我用手摸摸,那是一种十分柔软的布料,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布料,我觉得这种衣服穿在身上十分的舒服和……合体。

  “先生,要不要我送你出去?”年轻人抢先为我打开了房门,我这才注意到那扇门,竟与墙壁严丝合缝,要不是他抢先打开,我一定不会注意到这扇门的存在。我小心翼翼地跨出门,外面是一条安静宽阔的走廊,墙壁和地面也都光洁得一层不染,走廊顶上也有淡淡的蓝光投下来,但却看不到光源。我茫然望着长长的走廊,不知道该往那边走,那年轻人已跟了出来,用手向我示意说,“先生,请这边来。”

  我再次回头看了看那个房间里的一切,只见除了那张奇怪的小床,里面空无一物,床头有些金属的机械,上面有许多黑色的怪异绳索,看那形状我猜想是套在头上的东西,而床一侧有……有个像盖子一样的东西正向里侧翻开,使那床看起来就像……就像一个打开了盖子的盒子!我突然意识到,方才我就是被装在那金属盒子里面!

  “先生,请这边走!”那年轻人礼貌地催促着,我默默跟在他的身后,放轻脚步穿过静悄悄的走廊,最后转到一间大些的房间。一个金发碧眼的女士立刻迎上来,示意我来到一张桌子前,然后把一个小小的卡片递给我,礼貌而冷淡地说:“对不起先生,你银行的存款已经为零,我们不接受透支,你得有足够的存款才能继续游戏,你的ID我们将保留二十四小时,欢迎你下次再来!”

  对她的话我充耳不闻,只盯着身旁的一面墙发怔,那上面有一个怪异的窗口,大约有一尺宽三尺高,窗子里也有个人在用奇怪的目光和我对视。我突然感到浑身寒毛直竖,那张脸我有些熟悉,漆黑的头发淡黑色的眼睛,黄色的皮肤和茫然的神情,五官轮廓柔和,没有任何可称为特色的东西,除了没有刀疤,那是和我在鬼城魔潭中见过,和我一模一样的脸!

  我心神巨震,情不自禁地用手摸向自己脸上的刀疤,我看到窗子里那人也像我一样摸着自己的光滑的面庞,只是他是用另一只手摸着另一边脸颊,然后眼里露出和我一样的惊诧和恐怖之色!

  没有!没有刀疤!也没有大漠里的风沙磨砺出的粗糙和皱纹,我抖着手不停地摸着自己的脸庞,突然意识到,窗子中那个人就是我自己!

  幻觉!这一定是幻觉!我突然一拳击向自己鼻子,我要用痛苦来赶走眼前这一切幻像!

  “砰!”拳头击在脸上,我捂住鼻子忍不住惨叫了一声,鼻子又酸又痛,眼泪也涌了出来,这感觉真他妈难受!可眼前的幻觉依旧不变,并不因为我的痛苦而消失,我突然意识到,要说这是幻觉,也太他妈真实了些。

  “先生你没事吧?”金发女士关切地问我,我捂着鼻子摇摇头,转身就往门外走,我不知道要去哪里,我只想尽快离开这该死的鬼地方!

  “大卫!你送这位先生出去!”金发女士立刻吩咐那个年轻人,那年轻人一路领着我穿过十分怪异的走廊、楼梯、大厅,最后终于来到大门外。

  望着周围的世界,我再次惊骇莫名。高耸入云的四棱高楼,宽阔笔直的平整大道,大道上无数飞驰而过的金属怪兽,不长腿却长着四个圆轱辘……一样!和我梦中的情形几乎完全一样!难道这是梦境?我现在是在梦中?在做一个逼真得惊人的梦?

  “先生,你最好是去看看医生。”年轻人注意到我怪异的神色,在门外与我告别时不禁好心的提醒了我一句。我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只茫然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只见四周是直上直下、刀切斧削般陡峭、比山还高的四棱高楼,我昂起脖子也很难望到它的屋顶。大道那些长着四个轮子的金属怪物飞驰而过,偶尔发出刺耳的鸣叫,同时屁股后面放着怪怪的臭屁,空气中也弥漫着难闻的味道,天空中飘浮着似雾非雾似云非云的东西,我陡然感到浑身发冷,毫无疑问,这就是我梦中的世界!

  就在我站在街边发楞的时候,一个四轮怪物突然“吱”地一声停在我面前,一个脑袋!一个人的脑袋!突然从怪物身子中探出来,笑着问我:“先生,要去哪里?”

  我吓了一跳,本能地大声叫道:“我要回鬼城,告诉我鬼城在哪里?”

  “鬼城?”那脑袋眼睛里露出迷茫之色,跟着低声骂了一句,“白痴,你当是万圣节啊?”

  “你认识我?”我有些意外,“快告诉我这是哪里?”

  那脑袋缩了回去,但骂声还是从怪兽的身子里隐约传了出来:“真他妈倒霉,第一趟生意就遇到个疯子!”

  四轮怪物发出刺耳的吼声跑了,我无助地回望身后,方才离开的那扇大门已经关上,我似乎有些明白,如果我要回鬼城,一定还得先回方才那间屋子,我以前从来不相信怪乱神力,现在我怀疑我方才离开的那间屋子和那张床,有可能就是传说中巫师或神汉的祭坛!

  “嘀嘀……”

  我身上突然发出一声声刺耳的尖叫,吓了我一大跳,上下寻找半晌,这才发现那声音是从我衣服一个口袋中发出来。我把手伸进去,然后小心翼翼地从口袋中掏出一个长方形的小东西,上面有一些按钮和一个窗口,那窗口正一闪一闪地亮着,我想阻止它再叫下去,便尝试着去按上面的按钮。突然,窗口一闪,渐渐现出一个小人的脸,尖着嗓子直冲我大叫:“你他妈跑到哪儿去了?这么久还不接电话?你倒底想不想干?不想干早点吱声,我好另外找人!”

  我吃惊地盯着那个小人的脸,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现在就有生意,赶紧过来,史密斯大街179号大楼,我在大楼门口等你!”小人继续吼着,我赶紧把它拿开一些,生怕它的唾沫星子喷到我的脸上。

  “还楞着干什么?赶紧过来啊!”小人满脸不悦地催促。

  “我……我不知道怎么走!”我终于说出第一句话,一张嘴却又令自己吃了一惊,我说的是跟那个小人一样的语言,也是这个世界通行的语言。我不记得自己以前曾经学过,但此刻却凭着本能十分流利而熟练地说了出来!

  “你他妈真是白痴啊!”小人终于不耐烦起来,“拦一辆的士告诉司机地址!赶快!”

  话音刚落,小人就一下子消失了,我呆呆地望着手中那小玩意儿,忍不住翻过来翻过去地找寻,实在想不通这薄薄的玩意儿,那小人能藏到哪里?寻找半晌一无所得,最后我只有无奈放弃,嘴里念叨着小人说的那个地址,心中毫无头绪,只好决定先去那个地方看看。

  顺着空无一人的大街往前走出十几步,我忍不住回头看看刚才出来的那座山一样高的四棱高楼,这才注意到高耸的楼顶上,竖立着几个比人还大的字母,那些字母我从未见过,却本能地认得,并且立刻就用一种奇怪的发音读了出来:“欢迎光临真实幻境,用有限的生命去体验无限的精彩!”

  顺着大街漫无目的地走着,我实在不知该到哪里去拦一辆什么“的士”,正茫然无绪时,迎面走来一位年长的夫人,手中牵着一条小小的卷毛狗。我很奇怪那狗也穿着衣服,真是一个奇怪的世界。见那夫人面目慈善,我鼓起勇气拦住她,结结巴巴地问道:“请问夫人,你知道哪里有……的士?”

  那夫人茫然地望着我,礼貌地问:“你说什么?”

  我这才发现我跟她用着不一样的语言,我立刻换成她的语言又重复了一遍,那夫人脸上先是露出奇怪的表情,然后又变成同情,对我温柔地说:“你等在这儿,我帮你拦。”

  说完她冲大街上招了招手,一个四轮怪物突然“吱”地一声停在了她的身边,她打开那怪物身上一扇门,回头像招呼小孩一样对我招手说:“来,让这位先生送你回去?”

  我向怪物肚子里望了望,立刻明白那不是怪物,而是一种……一种人造的机器。我犹豫了一下,这才小心翼翼地钻入它的肚子,对前面坐着的那位中年男子说出了方才小人告诉我的地址,四轮机器开跑前,那位好心的女士又在前边那位中年男子耳边小声交代了几句,我只隐约听到一个词——弱智。

  四轮机器发出一种低沉的咆哮飞驰,我有些头晕目眩,只觉两旁的高大房屋飞快倒退,让我看不清外面任何情景,只觉得四周除了高楼还是高楼。大约过了一顿饭功夫,机器停了下来,前面那个男子出来为我打开了门,小心翼翼地等着我出来后,才对我说:“你不用付钱了,钱方才那位夫人已经替你付过了。”说完飞快地关上门,钻回那机器,我现在已猜到它就叫的士,的士立刻放着臭屁像逃一样飞驰而去。

  “你他妈怎么才来?”一个粗鲁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我回头一看,一个肥头大耳的家伙正冲我在怒吼。他……他居然跟我衣兜中小方盒里的小人长得一模一样!只听他不断地在抱怨,“我等了你足有半个小时!你要不想干了趁早给我滚蛋!白痴!”

  “你……你知道我是谁?”从他的表情我知道他以前认识我,总算遇到个认识我的人,我也无心计较他的粗鲁,立刻追问道。

  “你是谁?你他妈是这世界上最大的白痴!”胖子不耐烦地吼着,然后对我一招手,“快跟我来,消防局那帮家伙早等不及了!”

  我不明所以地跟在胖子身后,进了对面那座高耸入云的房子,里面一切都让我觉得新奇,尤其奇怪的是,胖子带我钻进一个极小的金属房间,房间金属门无声地关上后,胖子按了按门旁一个按钮,我的身子突然有一种往下坠的感觉,不一会儿又变成要向上飘,血往上涌,头也晕沉沉地难受。正在奇怪,小房间的金属门无声地向两边打开,我惊讶地发现,门外的景象只一会儿功夫就完全变了样。

  “跟我来!”胖子招手带我出去,顺着长长的走廊来到一扇门前,门已经被什么利器劈开,从门里飘出一股让人恶心欲吐的腐臭,胖子用一块布捂住鼻子,指着门里对我说,“里面那老头死了差不多有半个月了,尸袋早已经准备好,把他装好背出来。要快点,一百多层,够得你背一阵子的。”

  “我为什么要背死人?”我十分不解。

  “为什么?”胖子怪异地盯着我,“因为你是乌鸦!是火葬场临时雇佣来处理尸体的临时工!我说老大,你要不想干,好歹把这一票先干了再说,总不能搁我的挑子让我背吧?”

  我无言以对,在胖子那殷切的眼神注视下,我默默钻进那扇劈开的门,房内的恶臭越加浓烈逼人,床上那具丑陋的尸体更令人感到恐怖,我实在不想去碰它,便使劲掐了自己大腿几把,希望能从这怪异恐怖的噩梦中醒来。可惜我试了无数次,都无法把自己从这梦中唤醒。我最后只得拼命忍住恶心,把那个已经开始腐烂的干瘦尸体装进尸袋,然后仔细地捆扎起来扛在肩上,幸好它不是很重,而我又足够强壮,我想我能一口气把它抗出这幢大楼。

  扛着尸体出得房门,我大步往方才出来的那个小房间走去。我相信那是一个有魔力的小房间,可以很快让我回到原先进来的地方。

  “喂喂喂!尸体不能走电梯,也不能走楼梯,难道这起码的规矩都忘了。”胖子突然追着我喊道,“不然要你们乌鸦干什么?”

  “那该走哪儿?”我不明白。

  “走消防梯,在这边!”胖子把我领到一扇隐蔽的小门旁,门外有一个窄窄的铁梯,悬在房子的外面,我向外看了一眼,不由一阵眩晕,突然发现下面街道十分遥远,人如蚂蚁般渺小,我惊讶地发现自己竟处在非常高的半空中!

  “你慢慢背下去,我在下面等你!”胖子说着就丢下我赶紧走开,钻进那个金属小房间不见了,我现在总算知道那叫玩意儿叫电梯。

  我扛着尸体慢慢顺着消防梯往下走,地上的景物像虚幻般不真实,途中我歇息了五次,足足用了半个多时辰才把那尸体抗到地面。那胖子早已在下面等着我,一脸的不耐烦,见我下来,立刻指挥我把尸体扔到一个四轮机器上,我认得上面的字是“火葬场”。

  “好了,总算干完了!”望着那写着“火葬场”的四轮机器走远,胖子长出了口气,从衣服口袋中掏出一叠花花绿绿的纸,数了几张递给我,用居高临下的口吻对我说,“你又可以去玩一阵子了,不过我劝你少玩点游戏,你看你现在那鬼样子,神情恍惚一脸煞白,简直就像个白痴一样!”

  我接过那些花花绿绿的纸片,翻来覆去看了半晌,实在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只好问胖子:“这……这是什么?”

  胖子蓦地睁大双眼,盯着我怪叫:“喂,你没事吧?该不会连钱也不认识了吧?我劝你最好去看看医生!”

  钱?我心中“咯噔”一下,浑身一个激灵,我记得的钱都是些金银铜铁铸成的金属币,虽然我没有,但在咸水镇也见过不少,从来没听说过花纸片也可以当钱用的,除非……我突然想起了东方人的风俗,人死后要烧纸给他,让他在地狱中当钱使,莫非……莫非这是冥钱?想到这我顿时浑身冷汗直冒,难道这里不是梦境而是地狱?难道我已经在鬼城中毒身亡?

  “怎么?嫌少?”胖子一脸不屑,又扔了两张给我,“拿去看医生,你下次最好精神点,不然我另外找人!”说完不再理会我,转身钻进街边一辆的士,放着臭屁扬长而去。

  我紧紧攥着几张纸钱,心情异常复杂,我突然想起哈里老爹的父亲也是死在鬼城沙蛇的毒牙下,难道我也是同样的命运?可如果这里是地狱,怎么也会有死人?或者是死鬼?鬼难道也会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抬头望望灰蒙蒙的天空,心中奇怪:地狱中也有月亮?

  “嗨!哥们!要不要便宜的游戏碟?”一个半大的小孩,哦,不,是小鬼。鬼鬼祟祟地凑到我的身旁,稍稍敞开衣襟,露出里面许多花花绿绿的小圆片,小声对我说,“有热血第七代,终极版的半条命,最新的传奇,还有你们东方人最喜欢玩的金古梁温黄奇侠大传,只要十元一张,你要买得多我还可以优惠。”

  “有没有吃的?”我认真地问道,扛了半天尸体,我早感到肚子十分饥饿,现在只对吃的有兴趣,心中又是一阵奇怪:做鬼也会饿?

  小鬼用怪异的眼神盯着我,然后用奇怪的口吻说:“有!”

  “有什么?”我很好奇,不知道做鬼要吃些什么,千万不要是人肉啊!

  还好,那小鬼没有拿出让我恐惧的断手断脚或血淋淋的肉,只对我高高地竖起中指:“鸡巴!”说完转身就跑,转眼就消失在拐角那边,我一愣,半晌才明白那小鬼是在恶作剧,没想到地狱中的小鬼也像人一样会恶作剧。

  顺着街边漫无目的地往前走,饥饿使我不得不再次请教一个看起来很有教养的女士,哦,不对,应该是女鬼,很幸运,她耐心地指点我说:“街角那边有热狗卖。”

  热狗?我猜想是活的狗或者刚杀的狗,不管了,只要不吃人,别说热狗,就是热牛热马我现在也照吃不误!

  我很容易找到那个小店,门上果然写着“新鲜热狗”几个字,当掌柜递给我“热狗”的时候,我一连证实了三次才犹犹豫豫地接过来。仔细审视着手中这玩意儿,我实在看不出它和狗有什么联系,小心翼翼地咬一口,一股软软的馨香直冲脑门,这味道依稀有些熟悉,但我不敢肯定以前是否吃过。

  “对不起,请大家出示身份证,现在是临时检查!”几个穿着一模一样样深篮色衣服、戴着大盖帽的大汉闯进小店,对所有人礼貌地喊道,大家平静地望望他们,然后都掏出一个小卡片交给那些大汉。

  “先生,请你出示你的身份证!”一个大汉来到我面前,不带一丝感情地问我,礼貌中毫无掩饰地透着严厉。见我茫然摇摇头,那大汉脸色更加严肃,收起了最后一点礼貌质问:“是没有还是没带?”

  “我……我不知道!”我呐呐地说,实在不知道什么是身份证。

  “靠墙站好!两腿叉开!高举双手!我怀疑你是偷渡客,并怀疑你藏有武器或毒品,你有权保持沉默,你所说的一切都将成为呈堂证供!”大汉突然把我拎起来,直推到墙边,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好照他的话去做。大汉在我身上仔细地搜查半晌,最后从我衣衫的口袋中掏出一张小卡片,大汉仔细审视着卡片,然后望望我又望望卡片,最后用怀疑的语气问:“你叫皮特·李?”

  我茫然摇摇头,跟着又点头说:“可能……大概……也许……应该……是吧。”

  那大汉转头对着肩上一个小黑匣子喊道:“总部,给我查查身份证号码为731150796的华人,看看他有没有前科。”

  不一会儿,那匣子发出一种带有“沙沙”杂音的怪异回答:“皮特·李,华裔安梅瑞克国人,本国出生,电脑软件工程师,现失业,没有前科!”

  大汉悻悻地把卡片还给我,并用教训的口吻对我说:“下次遇到警察临检要合作,不然我可以告你妨碍公务!”

  望着几个大汉出门而去,我这才仔细查看手中那卡片,那上面有一张小而精致的画,显然画的是我,只是比我见过的模样要年轻些,我轻轻读着上面那个名字——皮特·李!原来这就是我在地狱中的名字?

  就在第三个热狗完全装入肚子后,我不禁想起桑巴临死前的嘱托,想起商队最后几个幸存者未来的命运,没有我这个向导,他们肯定要迷失在沙漠中,想到这我神情黯然,为他们的命运和自己的无能黯然。突然,我脑海中灵光一闪,想起今日那个金发小姐说过的话,我只是因为没有钱才从鬼城被带到这儿,如果我有钱,我可以继续……游戏!

  我突然冲出小店,发疯一样往那个有祭坛的高楼跑去,刚跑几步我又不得不停下来,我完全忘了它在哪个方向!街上的士的尖叫声提醒了我,我立刻学着今日见过的那位夫人那样扬起手,一个的士“吱”地一声停在我面前,我手忙脚乱半天也打不开门,还是前面坐着的那个小伙子帮我打开,我这才钻进了的士的肚子。

  “去哪里?”的士在慢慢往前走,那小伙子头也不回地问我。

  去哪里?我张张嘴,突然发觉自己根本不知道那儿叫该什么。

  “先生,你要没想清楚的话,请下车!”小伙子神情冷淡,缓缓停下了的士。我满头冒汗,两手比划着说:“那儿有很大一块牌子,上面写着一句话,‘用有限的生命去体验无限的精彩,欢迎光临真实幻境!’”

  “哈!”小伙子突然笑了起来,“你也喜欢‘真实幻境’?玩过些什么?我也是它的痴迷者,现在全世界都为‘真实幻境’疯狂,全世界人民都是它的玩家!”

  的士在飞驰,我茫然无语,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小伙子兴致勃勃地顾自说着:“看来你还是个新手,‘真实幻境’最大的特点就是完全真实,有完全的代入感,再加时间错觉和记忆封闭,以及像冬眠那样减缓新陈代谢等等最先进的生物电子技术,能让人在不长的时间内,体验一次完全不同的人生,正像那句最有名的广告语——用有限的生命去体验无限的精彩!你体验过什么样的人生和精彩?”

  我茫然摇头,完全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到了!”的士突然停了下来,小伙子笑着对我说,“说不定哪一天我们会在游戏中相遇,真希望我们在游戏中还能相互认识,只可惜这根本不可能。”

  我给了他一张纸钱,然后匆忙地下得的士,三步并作两步直闯进那个有祭坛的高楼,立刻有金发碧眼的姑娘迎上我,就在这时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她那高挑健美的背影,轻盈快捷的步伐,我敢肯定那是沙漠女匪首“一阵风”的背影!等我要追上去时,她已经消失在迷宫一样的走廊中。

  “先生,请这边来!”还是先前那个金发碧眼的姑娘接待我,我把所有的纸钱都掏出来,有些担心地盯着她问:“这些,够不够让我回去?”

  那姑娘望我的眼神有些奇怪,但还是立刻点头说:“当然没问题,虽然我们很少收现金。”

  说完,她向一旁那小伙子示意道:“大卫,带这位先生去游戏间!”

  我跟着那个英俊的小伙子,很快就重新躺上了那个小床样的祭坛,他把那个金属帽子一样的东西套在我头上,我眼耳口鼻立刻被完全遮住,看不到一丝光线,接着我感觉到他合上了床边的盖子,然后听到他在问我,声音有些缥缈:“先生,请问准备好了吗?”

  我刚“嗯”了一声,突然就有奇寒无比的感觉侵入身体,自己好像在坠入一个虚无缥缈的漩涡,意识也渐渐模糊,最后跌入了无边的黑暗……

  “醒了!他醒了!”

  耳边有人在惊喜地呼唤,我感到自己被人扶住头躺高了些,然后嘴被撬开,有清凉的水缓缓流入我的口中,立刻滋润了我干涸的喉咙,让我渐渐平静下来。我慢慢睁开眼睛,立刻又被明晃晃的阳光刺得不得不重新合上。我不禁吃力地问:“我……我现在在哪里?”

  “醒了!你终于醒了!差不多昏迷了整整两天!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一个激动的声音在我身边唠叨着,我欣喜地记得,那是哈里老爹的声音,他还很少这样唠叨过。

  “你现在感觉如何?要不要紧?”这是托尼的声音,他冷静中也透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我们已走出了鬼城,现在正往东方前进。”

  “你可醒了,吓死我了!”这是黛丝丽的声音,十分温柔悦耳,“我们还要靠你带我们走出这沙漠,你答应过我爷爷的!”

  我的意识渐渐清晰起来,立刻想起了一些零星的记忆片断:咸水镇,桑巴老爷,商队,死亡之海,鬼城,黛丝丽,保护神。我再次睁开双眼,一一辨认着围着我的几个人,和我记忆中的完全一样,只是更显疲惫和满面风尘。第一次近距离看到黛丝丽没有蒙面纱的脸,我发觉她竟十分的……清丽逼人!注意到哈里老爹还在用疑惑的目光担忧地望着我,我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地狱的经历——或者只是幻觉——说出来。犹豫再三,我还是决定暂时不说,我怕让大家更加相信怪乱神力,在众人心中造成更大的恐慌和听天由命的惰性。

  “现在我们在哪里?”我躲开哈里老爹询问的目光挣扎着站起来,除了感到有些虚弱,没有更多的不适。

  “现在我们离鬼城有一天半的路程,离你昏迷的地点大约有一百三十里。”托尼冷静地解释道,他已经把我当成了可以信赖的伙伴和可以依靠的主心骨。我手搭凉棚眯着眼看看太阳的方向,自语道:“靠太阳很难精确定位,等夜里星星出现后,我再根据我们的行程画出我们前进的路线,希望没有偏离预定线路太远。”

  我们骑上骆驼继续前进,一小队人就这样孤独地行进在茫然无边的沙漠中。夜色来临后,我根据星座方位的细微变化,知道我们稍稍偏离了正东方,我边在沙地上画出我们行进的路线,边安慰大家:“明天我们可以把偏差纠正过来。”

  大家默默看着我画出的线路,从折道走新线路开始,到现在已经有二十一天了,我们在这条路上已经走了一千五百多里,鬼城就在我们身后大约两百里,表示我们前进方向的箭头停在我们现在的位置,而前方,仍然是一望无际的未知沙漠,没有人知道前面还有什么,我们还需要多久才能走出这该死的死亡之海?

  夜幕降临,我们把骆驼围在四周,大家卷曲在骆驼的包围中休息,骆驼温暖的绒毛可以为我们抵御夜晚的寒冷,当然我们也不忘在身边埋下一个瓦罐,大家轮流值夜监听,“一阵风”虽然仅剩两名手下,但所有人都清楚,她仍然不会放过我们。

  我与哈里老爹和巴斯挤在一起,一睁眼就能看到对面瑟瑟地缩在托尼和弗莱特之间的黛丝丽,望着有些神秘的她,我不禁又想起桑巴临死前那句话——你是保护神!我很想知道什么是保护神,难道我的使命就是保护她?更让我不解的是,我在梦中曾不止一次听到过“保护神”这个词!所有这些疑问我都想问黛丝丽,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希望她能给我解答,至于这两天的……幻觉,我不知道我要是说出来,会不会有人相信?

  天刚亮的时候,我朦朦胧胧地感觉骆驼突然骚动起来,等我完全清醒过来时,只见负责值夜的尼奥歪着脑袋睡得正酣,而骆驼的骚动越加激烈,也惊起了对面托尼和弗莱特,我们立刻拿起武器站起身,正好看到三个黑衣人从驼群外杀进来,幸好围起来的骆驼阻止了他们的步伐,不然我们在睡梦中就可能被杀掉。

  从一匹灰白色健马鞍上骑士矫健的身姿,我认得她是匪首“一阵风”,只看她那匹没有一根杂色的坐骑现在那肮脏的模样,我就知道这一路下来,她并不比我们好受多少。

  我和托尼带着所有男人迎出去,三个匪徒立刻纵马退开几步,然后向我们直冲过来,我们已没有马匹,只得张惶逃开,虽然我们人多势众,但托尼伤未痊愈,而我的体力尚未恢复,哈里老爹和老苦瓜几乎没有战斗力,剩下的除了弗莱特稍懂刀法,尼奥和巴斯都只靠着蛮力在拚斗,“一阵风”三人竟把我们逼得手忙脚乱。

  “大家聚在一起,千万不要散开!”我招呼着所有人,我知道如果我们四散逃开,立刻会被“一阵风”各个击破,聚在一起至少可以对匪徒们产生一点威胁。

  三个匪徒控马退开了十几步,见我们集中起来躲在骆驼后,他们也不禁犹豫起来,如果放马冲锋,他们虽然有优势,却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万一落马,在我们围攻下肯定也是必死无疑。踌躇再三,“一阵风”对一个匪徒小声吩咐了几句,那匪徒点点头,突然纵马走前几步,扬着脖子冲我们高喊:“把那个女的交给我们,我们放过你们所有人,不然你们迟早要被我们困死在这‘死亡之海’!”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弗莱特已经在大吼:“休想!除非杀光我们!”

  我正在奇怪弗莱特的英勇,几个匪徒小声商量了几句,然后缓缓向我们逼来,我一见他们控马的架势就猜到他们歹毒的意图,他们是要杀我们的骆驼!这对沙漠中的匪徒来说也是最卑劣歹毒可耻的行为,比残杀手无寸铁的妇孺还让人鄙视和不齿,但却是对付我们的最好办法。偷袭的时候他们已经杀掉了我们两匹骆驼,最后剩下这十几只骆驼是我们的命根子,如果骆驼死在他们手里,不用他们动手,我们迟早要在这沙漠中渴死!

  我还来不及警告大家,匪徒们就从不同的方向逼近我们的驼群,却不向我们直接进攻,只靠着马匹的速度在驼群外一掠而走,立刻有骆驼受伤摔倒,第一波进攻我们就有三匹骆驼倒下,我们却无能为力,更糟糕的是,骆驼受到惊吓开始四处逃散,这更容易被匪徒分头截杀!

  “保护骆驼!大家尽力保护骆驼!”我嘶吼着提刀冲上去,现在保护骆驼比保护自己的生命还重要!托尼拉住一匹骆驼飞身而上,打算把骆驼当坐骑和匪徒拼杀,只可惜骆驼不是战马,根本不听指挥,再加速度远不及战马,被“一阵风”追上从后一刀劈中后腿,手忙脚乱的托尼根本无法抵挡,立刻从驼背上摔了下来,“一阵风”当即纵马踏向托尼,托尼狼狈地在地上左闪右躲,却始终躲不开“一阵风”的威胁。我见状也顾不得别人,立刻飞奔过去,挥刀砍向“一阵风”的马蹄,她猛一提缰,坐骑轻盈地跃起三尺,几乎从我头上一跃而过,直奔我的身后。我回头一看,脸色立时大变,大家都忙着保护骆驼,却把黛丝丽一个人丢在了一旁,而“一阵风”正是向她飞驰而去,手中的弯刀挽着刀花,杀意凛然!

  我呆呆地站在当地,完全无能为力,正懊悔间,陡听一声大吼,彪悍的巴斯竟舍身拦在奔马前面,奋不顾身地扑向迎面而来奔马,人马相撞,巴斯一声惨叫,像个玩具娃娃一样倒飞出十几丈,平平地摔在沙中,溅起漫天沙尘。那匹战马被这一撞,身子也失去平衡,突然向一侧摔倒,就在它倒地那一瞬,“一阵风”手中弯刀蓦地脱手而出,射向不远处目瞪口呆的黛丝丽!

  刀如闪电飞射而去,所有人都停下动作,呆呆地望着这一幕,除了弗莱特,只见飞奔而去的弗莱特突然奋力一跃,飞身拦在黛丝丽身前,总算在最后一瞬赶上了这一刀,被这一刀钉在胸口,然后平平地摔倒在地。

  我一声大吼,冲向正从马腹下挣扎着出来的“一阵风”,手中的刀发疯一样向她劈去,我毫无章法的刀似乎对她并没有多大的威胁,第三刀就被她刁住手腕在膝盖上一磕,我的刀立刻甩落在地,不过我脚下一个小绊子也把她绊倒在地,我跟着和身压上去,发誓要将她生擒活捉!

  她扣着我的手腕使劲反拧,几乎要把我的手腕拧断,手腕上传来的剧痛让我浑身冷汗淋漓,但我决心拼着牺牲一只手也要把她生擒!拼命死死压着她毫不放松,她连着变了几种反压的手段都被我一一化解,我盯着她近在咫尺、野性十足的眼睛怒吼:“你别想逃!你逃不了!”

  她也在盯着我,大海一样碧蓝的眼睛渐渐柔和起来,因方才的挣扎,她的面巾已松落开,露出半张轮廓分明堪称俊美的面庞,此刻这张脸上竟现出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情,然后她突然放开我的手说:“我不逃,只是你不觉得,像这样紧紧贴在一位淑女身上是十分无礼的举动吗?”

  我一呆,这才体味到身下那凸凹有致的感觉,死死缠着她的腿不禁松开了些,她的腿一获自由,突然一下頂在我的命根上,一股剧痛顿如灵犀灌顶,我不禁惨叫出声,当即被她掀翻在一旁。我捂住下体卷曲如虾米,痛苦地呻吟着,眼睁睁看着她翻身而起,狠狠一脚踢向我胸腹,我本能地抱住胸膛,总算牺牲手臂保住了胸腹要害!

  尼奥咆哮着向她扑来,哈里老爹也举着把刀向她冲来,而另一边托尼也正向这儿飞奔,她无奈放弃对我的攻击,转身迎向冲在最前面的哈里老爹,我清楚地看见她一掌抢在哈里老爹刀落下前砍中他的咽喉,哈里老爹立刻一头栽倒黄沙,像头无力栽倒的老骆驼。就在托尼和尼奥围上去时,一个匪徒已纵马飞速赶来来接应,只见他弯腰向“一阵风”伸出一只手,她立刻准确地拉住,借着战马飞驰的冲力,如蝴蝶般翩然落在那匪徒身后,两人一骑呼啸而去,远远地传来她的高呼:“交出那女人,不然你们全都得死!”

  扶着奄奄一息的弗莱特,见那把弯刀几乎把他的胸膛完全刺穿,我便知道谁也救不了他,虽然我对他并没有多少好感,但他飞身挡刀那一瞬的英勇身姿,也永远烙在了我的脑海中。紧紧攥着我的手,他在艰难地说着什么,我伏在他的嘴边,依稀可以听到他在说:“送黛丝丽去东方,答应我!”

  我黯然点了点头,他脸上露出一丝安详,眼神渐渐涣散,手也缓缓松开,平静而去。

  三具尸体渐渐被黄沙淹没,那是弗莱特、哈里老爹和一个不知名的匪徒,我望着被撞成重伤的巴斯和四周惨死的十几匹骆驼,以及“一阵风”那匹折断了腿、曾经神俊无比,如今却在声声哀嘶的坐骑,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愤懑,直直都走到黛丝丽面前,恨恨地问:“所有人都在为你而死,我想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

  黛丝丽脸色发白,但神情却异乎寻常的镇定。她毫无畏惧地迎着我的眼光淡淡地说:“你无权知道,任何人都无权知道。”

  “无权知道?”我面露嘲笑,指指奄奄一息的巴斯,又指指掩埋弗莱特的沙堆质问道,“所有这些人,桑巴,弗莱特,无数武士、伙计和苦力,甚至包括托尼和‘一阵风’那些匪徒,都是在为你拼命,都在为你而死,你却对我们说我们无权知道?无权知道我们大家拼命的原因?”

  黛丝丽垂下眼帘,眼中隐约有丝恻然,但嘴唇却紧紧抿住,显然不打算回答我任何问题。托尼见状,突然柔声对我说,“你别逼黛丝丽。我和我的飞鹰武士是撒尼族最勇敢的武士,我的族人接受了桑巴老爷无私的馈赠,所以我们答应一路护送他们去丝绸之国,保护他们是我们的责任,至于遇到目前的困境是我的无能,就算飞鹰武士仅剩我一人,我也会拼尽全力把黛丝丽送去东方,不问任何情由。”

  “你是武士,而我却不是,我们都不是!”我指着幸存的苦力们大声说,“我们并没有把命卖给桑巴老爷,‘一阵风’虽然只剩两人,但他们只靠马匹根本追踪不到这里,显然他们在沙漠深处一定还有骆驼,按常情她至少会留下两人看守那些骆驼,所以他们至少还有四个人,我们就算改变方向一路掩埋牲口的粪便,也仍旧逃不过猎犬的追踪,只要‘一阵风’倾其所有力量放手一击,我们就没有任何侥幸,以她方才不顾自身安危也要击杀黛丝丽的决心,相信她很快就会这样做!”

  说到这我顿了顿,盯着黛丝丽决然道:“既然咱们已毫无办法,你又不给我们一个卖命的理由,我不想再糊里糊涂地送命。所以,我现在打算和你分手,大家按人头把剩下的几只骆驼分了各自逃命!”

  几个苦力犹犹豫豫地望望我又望望黛丝丽,都没有吭声,托尼则紧盯着我冷冷地说:“所有骆驼、粮食和清水都是桑巴老爷的财产,现在都属于黛丝丽,任何人也没有权利瓜分。”

  “哈!”我一声嘲笑,“这一路上就不说了,就说方才,要不是我们几个苦力拼死保护,别说这几只骆驼,就连黛丝丽小姐都已经性命不保,还来什么财产?我们有权分得我们该得的报酬。再说在生存机会面前,任何人都一律平等,没有贫富贵贱之分,谁愿意跟我一路就请站过来!”

  几乎没有犹豫,尼奥就扶着巴斯站了过来,然后是老苦瓜,我对托尼和黛丝丽淡淡笑道:“我们是四个人,你们是两个,考虑到你是女人,我们只要最后四匹骆驼中的两匹和一半的食物清水。”

  “谁也不能动骆驼!”托尼说着拔出了弯刀,眼里杀气腾腾,我却知道他是在虚张声势,便镇定地说:“好,要动手我们也奉陪!”

  “等等,我告诉你原因!”黛丝丽突然阻止了剑拔弩张的我和托尼,我刚暗松口气,她却用理所当然的口吻说,“因为你是保护神!”

  “去他妈的保护神!”我勃然而怒,“我不知道什么是保护神,我也不相信自己是保护神或者其它任何神灵,告诉我们这一切真正的原因,不然大家分了骆驼各自逃命!”

  所有人都鸦雀无声地望着黛丝丽,显然大家都想知道这个原因,我和黛丝丽更是无声地对视着,都在从对方眼中窥探其决心。我突然发觉黛丝丽的眼神竟异常恬淡坚毅,远远超越常人,虽然她最后退缩让步,但我知道,那不是因为屈服于我的威胁,而是她对我有一种盲目的信任。

  “好吧,我告诉你原因。”她终于垂下眼帘淡淡地说,我浑身一松,精神上竟有一种大战后的疲惫和解脱,我知道再坚持下去的话输的一定是我,就算我能忍心丢下一个弱女子不管不顾,能违背自己对两个辞世者临终的承诺,我也无法接受被“一阵风”击败的颓丧。“一阵风”的坚毅多智和不屈不挠已激起了我无穷的斗志,我早就下定决心要与她周旋到底!逼迫黛丝丽说出这一切的原因,只是不想糊里糊涂地为人卖命。

  “只是,就算我说出原因,只怕你们也未必会相信,就算勉强相信,也未必理解得了。”黛丝丽说着环视所有幸存者一眼,然后在一副马鞍上慢慢坐了下来。她那超然的神情和居高临下的语气令我十分不快,但我没有表露出来,只平静地坐下,心中暗道:老子连地狱都去过,还有什么怪异事理解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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