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黑海中的交锋

　　煤烟滚滚，惊涛冲天喷涌。

　　经过一番机动之后，两艘土耳其战列舰一前一后，朝着东南方破浪前行；4艘鱼雷艇则如同忠诚的轻骑兵，在其后方排成一堵拱卫主力的铜墙。尽管海雷丁号的土耳其舰长并没有和俄国舰队交战的意图，但苏丹塞利姆号的行动已经让他势成骑虎。伴随着尖锐的警铃，一群棕色皮肤的大胡子水兵纷纷跑动到自己的岗位；四座主炮塔在呜呜的声音中悄然转动，并每隔半分钟，便根据火控台报给的数据做一次小幅度的微调。

　　由于追求命中的海战不同于此前毫无目标的岸轰，土耳其战列舰并没有在20公里以外的地方发起炮击，而是从斜角向俄国舰队方向插入，不断拉近着双方的距离。在将目标放大了数十倍的蔡司测距仪中，俄国舰队也逐渐从一个个小点变成了勉强可辨的轮廓。和俄国做了数百年仇敌的土耳其人，对俄国黑海舰队中的舰艇早已是如数家珍：在土耳其瞭望兵的眼中，叶夫斯塔菲、圣约翰、波将金、三圣徒、罗斯季斯拉夫5条主力舰赫然都在其中！

　　见到这一情形，埃科曼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蓦地在司令塔中纵声大笑起来，引的旁边的参谋军官纷纷侧目而视。无畏舰之所以能形成对前无畏舰的压倒性优势，除了全重型火炮能在远远超出前无畏舰有效射程的距离上，实现理想的打击密度之外，其在火控上的巨大飞跃也是最主要的原因之一。这就好比一个1000度近视的人拎着一把自动步枪，去和一名训练有素的专业狙击手对战一样：虽然自动步枪的射程也颇为不俗，但其最终结果也是不可能会有悬念的！

　　“一号目标距离14000米，方位343！”传声筒中蓦地传来瞭望兵高亢的声音。埃科曼再不迟疑，当即抓起旁边一个传声筒大声下达了炮击的命令。巍峨雄壮的双联装350毫米炮塔内，德国水兵们已经紧紧锁住了闭合的炮闸；当炮塔顶部的红色灯泡倏然亮起的刹那，众人耳畔便陡然炸开了一声天崩地裂般的巨响！

　　“轰！”苏丹塞利姆号的舰体首尾再度冲涌出四条宛若赤龙腾空般的磅礴火焰，其巨大的声势让每一个目睹它的德国水兵都为之热血沸腾。过不多时，四条粗壮的水柱便在俄国舰队前方轰然升起，银涛滚滚，一直冲上了近40米的高空。虽然首轮射击并没有取得命中，但这完全处在埃科曼的预料之内；位于海拔52米高处的主桅杆瞭望手，正迅速通过这四发炮弹的落点计算出平均着弹点，而后将修正数据传往下方的中央火控室。在14公里的距离上，德制蔡司4.5米基线测距仪所产生的误差，完全处在一个可以接受的范围当中。

　　过不多时，“海雷丁”号战列舰也爆发出了属于自己的震天怒吼，姹紫嫣红的光焰呼啸喷薄，其声势同样是磅礴浩大而惊心动魄。这艘1911年竣工的无畏舰，装备了8门德奥两国海军主力舰所普遍配备的斯柯达制45倍径305毫米K10型主炮：该炮能将450kg重的硬被帽穿甲弹以800m/s的速度从炮膛中射出，威力在同等级舰炮中属于绝对翘楚。在15km的距离上，这款火炮能轻而易举地将炮弹送入俄国那5艘老朽舰艇的弹药库。

　　炮火轰鸣，水柱冲天喷吐。对于一战时期的舰队决战而言，1.4万米仍旧是一个相对偏远的位置，再加上苏丹塞利姆号上的德国官兵仅仅训练了两个月，还远没有达到与战舰形如一体的地步，致使该艘战列舰的前8轮半齐射全部失的。倒是土耳其人率先取得了命中：一发305毫米炮弹势若陨石呼啸，重重激撞在“圣约翰”号前无畏舰左舷前部的那座单装203毫米二级主炮上。性能优良的穿甲弹毫无悬念地撕开了其正面203毫米的装甲，在炮塔内部轰然爆炸。

　　伴随着一声天崩地裂的爆炸声，整座炮塔从内部轰然炸碎开来；扭曲的钢铁和着破碎的弹片冲天飞射，将六七名俄国水兵瞬间扫倒在血泊之中。沉重的203毫米火炮像玩具一样被掀飞到了数十米外的海面上，溅起一朵巨大的白色水花。在爆炸的正中央，七八具人体的血肉残肢遍地洒落，肚肠翻卷，脑浆汨汨；滚滚浓烟和蓬勃烈火从一片废墟残垣中腾升出来，灼烈、腥臭而令人窒息。唯一让俄国人庆幸的，便是这发毁灭了炮塔的305毫米炮弹并没有引发弹药库殉爆，圣约翰号仍旧能以16节的速度保持前行。

　　当双方距离接近到1万米的时候，俄国前无畏舰上的305毫米L40主炮纷纷争先恐后地开火，两艘土耳其战列舰的四周登时升起了一排水柱。然而这些俄国炮弹却准头全无，根据德国观测兵自己的估测，其平均着弹点距离本舰的实际位置至少都在八百米以上。这一现象其实也完全在情理之内：在不改进火控的情况下，前无畏舰的正常交战距离一般都在4000米上下，最多不超过5000米；历史上费希尔在创立无畏舰的时候，其预估的交战距离也不过只有7000米。在当前一万米的距离上，这几艘老掉牙了的前无畏又哪里能有什么准确率？即便是两艘1910年竣工的叶夫斯塔菲级前无畏拥有相对精良的火控，但其仅有4门主炮的这一在炮术上的先天劣势，却是根本无法弥补的巨大缺陷！

　　苏丹塞利姆号的主桅观测台中，观测兵穆勒正满脸焦急地通过测距仪注视着远方的海面。在此前的所有射击中，该舰的炮火无一命中，反倒是让那帮每天都要跪下来高喊真主至大的蛮夷土耳其人先声夺人，这无疑让从属于世界第二海军的每一个德意志水兵都感到脸上无光。巨大的震动从脚底传来，穆勒知道这是己方战舰的又一轮半齐射了。他屏息凝神，双目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光学测距仪中的场景；不出二十秒，四根参天摩云般的巨大水柱轰然升起。见到那四根错列分布的滚滚水柱，穆勒忽然福至心灵，对着中央火控室的传声筒大声道：“主炮着弹点偏离目标147方位450米，从速修正射击参数！”

　　“吭哧吭哧……”伴随着一阵奇异的噪音，一组参数从火控机械中被演算而出；枪炮官随即将新参数通告全部的4座炮塔，粗长壮硕的炮管随之缓缓旋转起来。红灯亮起，雷鸣巨震，四发炮弹呼啸飞冲，破天而去。过不多时，一马当先的俄战列舰“波将金”号突然绽爆开一团巨大的火浪云团，其声势之剧烈，比起之前海雷丁号所取得的命中还要强猛三成有余！见此情形，穆勒兴奋地挥了挥拳头；而在其数十米下的舰桥中，德国水兵也是欢声雷动！

　　德国人的欢呼意味着俄国人的痛苦。这发350毫米巨弹不偏不倚，正好从波将金号的舯部甲板处切入：炮弹摧枯拉朽般地破开了其不到40毫米的水平装甲，直接钻入了锅炉舱中。20kg烈性炸药的爆炸威力，瞬间摧毁了这艘前无畏舰的锅炉动力。钢管爆裂，炉火倾泻，炽烈的高压蒸汽狂喷而出，火红的煤灰碳粒倏然倾洒：整座锅炉舱顿时成为了一片炼狱。在其中辛苦劳作的俄国司炉兵们或是被爆炸的弹片贯穿身体，或是与泄露的蒸汽炽浪迎面对冲，或是直接被飞射的火红碳粒覆盖周身……血肉剥离，嘶声惨叫，惨烈如地狱。

　　浓重的黑烟夹杂着炽烈蒸汽，从波将金号甲板上那个触目惊心的大洞中滚滚涌出。失去了动力来源的俄舰登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了下来，最终漂浮在海上，再也不能向前一步。对于苏丹塞利姆号上的全体德国官兵而言，这艘排水量1.3万吨的俄国前无畏已经成为了他们的囊中之物：接下来，他们只需按照平时所训练的科目打死靶，不出数轮齐射就能彻底将其送入海中！

　　得到波将金号动力全毁的消息，俄国舰队司令卡兹诺夫心都在滴血：即便是在叶夫斯塔菲级服役之后，这艘1903年竣工的前无畏也是黑海舰队中的绝对主力。然而开战仅仅过了十分钟出头，它便蒙受了近乎毁灭性的重击，返回基地的可能性已然无限趋近于零。最令他焦虑的是，土耳其人的战列舰始终与自己保持在8000米的距离之外，而己方前无畏在这个距离上的命中率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想要拉近距离，土耳其人却又根本不让他如愿。对方航速高达20节以上，远胜他手中这几艘最高航速只有16节的老前无畏；针对他当前的直线突进，土耳其人正在做出保持距离的最正确的应对！

　　“传令，鱼雷艇部队立即向敌方发起攻击！”卡兹诺夫蓦地转过头来，对身旁的传令兵大声说道。虽然土耳其舰队迄今为止仍未被命中一弹，与他之前“压制敌方副炮火力”的设想相去甚远；但在当前，却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