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列日之风

　　根据德国总参谋部所制定的战争计划，德军将沿德比边境展开由三个集团军共80万人的力量，作为施利芬计划的关键右翼通过比利时地区。第一、二、三集团军司令分别为克鲁克、比洛和豪森将军。除此之外，德军在这一地区还部署了由3个骑兵师所组成的独立兵团作为穿插包抄的机动部队。由于小毛奇修改了施利芬的原作，将借道的范围仅限于比利时一国，使得德军的整个右翼主力全部都要蜂拥挤过马斯河上的列日才能继续进军。因此，比利时人在这一地区所修筑的列日要塞群，便成为了德军实施“施利芬计划”首当其冲的第一个障碍。

　　为了打通经过列日的这条道路，德国总参谋部特别从第二集团军中抽调了六个旅编成一支“马斯河部队”，由埃姆米西将军指挥。小毛奇的算盘很明确，如果比利时人不做抵抗，那么这支部队就将在主力大军完成集结之前就占领列日，为随后到来的主力部队打通道路。而如果比利时决定死战到底，这支部队也能作为进攻的矛头将列日迅速攻占，以确保德军主力的行动不被攻略列日要塞所累，能够按照之前所预订的时间表将施利芬计划顺利执行下去。目前正在德比边境线快速推进的，便是由埃姆米西所指挥的六万先遣大军。

　　步履整齐，越过溪流村庄，马蹄清脆，席卷森林庄稼。在高亢的《德意志高于一切》、《莱茵河的守卫》和《国王胜利万岁》男声合唱声中，负重65磅的德军步兵们轻而易举的越过了木桩为界的德比边境，并开始将比利时东部边境的村庄小镇尽数占据。奋扬的德意志黑秃鹫取代了无力的比利时黑黄红，侵略者武装到牙齿的强盛阵容让每一个目睹他们从大街隆隆开过的比利时民众为之惊悸震动。而那如潮水般奔腾的进攻大军，也在进入比利时境内后各奔一方而去；他们将从东南北三面包围列日，并开始清除屹立在马斯河东岸的比军堡垒集群。

　　令绝大多数德军普通官兵所没想到的是，比利时人竟然真的敢于抵抗；当他们试图在被炸毁了桥梁的马斯河上搭建浮桥的时候，迎面而来的是比利时步兵的开火。战争的残酷一面开始在这场欧洲大战中再度体现，跳入河中搭建浮桥的德军官兵如同兔子一般被对岸比军的火力尽数射翻；沉浮的尸体伴随着殷红的血迹被奔涌的马斯河所冲走，从此再也杳无踪迹。截止到当天傍晚，德军才在绝对的火力优势的压制下从北翼的维塞渡河成功，并在夜幕降临时将所有的进攻部队都开到了列日要塞正面最突出的堡垒面前。

　　繁星点点，明月初升。暮春时节的晚风和煦轻缓，和着青草泥土的芬芳气息，让人身心不由得为之沉醉，直想在这清朗的夜色里优哉游哉的漫步穿行。然而战争的炮火却无情摧毁了这一恬淡的宁静，为各自使命而战的德比两国军人早已不可能再有心思享受这一风景。在距离堡垒数公里外的阵地上，经过一天真枪实弹的战斗的德军步兵大部分都进入了沉睡，而炊事车大锅中袅袅升起的白烟是为巡夜部队等还在连夜奋战的官兵们所准备的餐品。临时搭建的帐篷指挥所里，几名参谋正紧张地汇总情报；随着草间的虫鸣声，突击兵团的各旅位置被清晰标注在了战图之上。想到明日就会对眼前的列日要塞发动正式进攻，一丝忧色悄然爬上了突击部队司令埃姆米西将军的脸颊。

　　从19世纪80年代起，比利时人就开始在这一地区构筑堡垒群，如今早已把此地经营成了一座有口皆碑、在整个欧洲都最是固若金汤的坚实要塞。在因河为池的列日主城四周，分布着12座堪称杰作的坚固堡垒：这些一共装备了包括210毫米重炮在内的超过400门火炮的堡垒主体建筑全部深埋地底，只留下一块三角形的顶部和弧形罩盖隐蔽着可以自行升降的炮塔群，拥有近乎完美的防守与反击的能力。在最初的设计中，这些堡垒都能承受280毫米重型列车炮的直接轰击。

　　尽管为了攻克列日要塞，克虏伯在1909年就研制成功了惊天动地的420毫米口径超级攻城炮大贝尔塔，德国陆军也得到了奥匈友情援助的几门305毫米自走攻城炮；但这些极其笨重的大家伙还在被运往亚琛的专列上，运抵前线发挥作用怎么着也要一周左右。而由于比利时军队在撤退的途中炸毁了桥梁和隧道，德军的大口径列车炮也无法快速赶到列日前线。目前埃姆米西手中威力最大的就只有150毫米榴弹炮，而这几乎无法敲开这座欧洲第一要塞的龟壳。要知道，当年日本在围攻俄国达里尼要塞的时候，也是靠最后的280毫米重炮作为铁砧，才赢得了那场耗时近一年的血腥攻防战的最终胜利；而自己面前的这座列日要塞，可是号称能与达里尼要塞等量齐观的欧洲最强防御的存在！

　　埃姆米西深思半晌，最终还是决定在明天太阳升起时发动强攻。目前他手中有6万人的雄厚兵力，而对面的比利时军队连同堡垒防御部队加在一起也只有2.5万人；如果选择就这么停止前进等待重型攻城炮的来临，无论从哪个方向而言都是完全说不过去！到头来自己不仅无法向总参谋部、德国民众和世界交代，他这支为主力大军争取时间的突击部队也就失去了组建的意义。

　　晨光辉耀，霞光万道。

　　经过了一夜的休息之后，那股令人望而生畏的灰色大军再度开始行动起来，他们穿过溪流和山丘，缓缓逼近正面那几座看似并无多少危害的堡垒炮台。经历了昨日荷枪实弹战斗的德军官兵已再不复初入比利时境内的那种阅兵般的前进，而是严格按照德国陆军的野战条例，匍匐隐蔽，交替掩护。

　　令埃姆米西感到惊喜的是，对面的比利时守军并没有清除掉野外那些有碍于堡垒大炮火力发挥的树木和房屋；这不仅使得进攻中的德军有了相当多的隐蔽场所，也让自己的炮兵有了完全展开火力的充裕阵地。除此之外，堡垒前方的斜坡也只挖掘了浅浅的战壕、并只架设了零星的几段铁丝网，己方的大炮火力完全可以在炮火准备中将其消灭。由于唯恐让德国找到比利时违背中立的借口，比利时军队直到德军入侵前两天的5月2日才开始进行战争准备；而当德军先锋兵临列日城下的时候，这些工作才刚刚起步了一个零头，猝不及防的比利时人只能靠列日堡垒群硬扛德国人的进攻！

　　埃姆米西心中略微有些愧意，然而他还是挥了挥手，下达了全面进攻的命令。

　　“轰！”伴随着一发信号弹的升空，德军炮兵阵地中的各型大炮纷纷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惊天震吼，接连不断的炮击声响宛若密集连奏的雷鸣巨鼓，向前方尽情绽放着自己的蓬勃力量。弹道平直的加农炮后发先至，在前方比军的堡垒周围激起蓬然炸舞的火光炎浪；威力更大的榴弹炮则喷吐出从天而降的流星火雨，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登时淹没了整片比军的防守阵地。

　　重炮怒吼，喷涌出姹紫嫣红的赤丽光弧，火红色的炮弹轰然激撞在比军堡垒所在的阵地上，火光冲天，雷鸣响彻。105毫米、150毫米的榴弹炮加农炮、甚至是旅一级中为数不多的120毫米迫击炮也加入到了这场火炮大合唱当中。德军炮兵如同海啸风暴般朝着比军堡垒尽情肆虐了两个小时之后，前方阵地上的那一层薄薄的铁丝网早已被炸得千疮百孔；而仓促挖掘出的战壕更是被火炮炸塌的泥土给尽数填平，只剩下那几座彼此间相隔数英里、面积大如城堡的巨型堡垒还留存在地面上。德军步兵们平端着毛瑟98K步枪从进攻阵地上爬出，排着野战条例中所再三要求强调的散兵队列，向着深埋地下、只将顶部露出的“城堡”发动冲锋。

　　“轰！”就当德军官兵展开冲锋没过多久，在德军炮火之下压抑良久的比军堡垒爆发出了它自建成之后抵御外敌入侵的第一声狂吼。刹那间火光轰雷连奏，数十发炮弹从比利时堡垒爆射而出，密集没入前进的德军阵列中。赤光怒爆，气浪奔腾，数十人哼也来不及哼上一声，在顷刻间便在炮弹爆炸的骤然释放的恐怖威能中瞬间解体，化成了四散横飞的血肉碎块。另有十余人或是被激荡的气浪冲天掀起，浑身着火；亦或是被旋转激舞的弹片刺穿躯体，惨叫倒地，鲜血激扬。

　　埃姆米西看在眼中，心中不由的骤然一紧：比利时人的要塞果然如同自己想象中的一样坚固，150毫米级别的火炮威力还远远不够。然而此时的他已经别无选择，只能继续狂攻一段时间后再看看形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