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天空之城

　　午后的烈日斜斜当空，将初夏的炽烈洒遍战场上的每一处地方。

　　硝烟滚滚，尘土弥散。清晨还生机盎然、郁郁葱葱的要塞前部战地，此刻已经成为了弹坑密布的月球表面区域；数不尽的废弃杂物依旧在空旷地带熊熊燃烧，于跳跃的火光中带起升腾而上的沉重浓烟。堡垒前方的阵地上，横七竖八的倒下了无数具德军官兵的尸体，鲜血染红了他们身下的土地。热风吹来，带着浓烈的血腥气味，一直让人恶心干呕到心底。

　　后方阵地上，埃里希·鲁登道夫凝视着前方伏尸遍野的战场区域，目光沉重，久久不言。在持续三个多小时的突袭猛攻中，展开了散兵队列的德军仍旧在要塞堡垒的火炮和机枪下蒙受了近两千人死伤的重大损失，而所取得的战果却仅仅是攻占了堡垒之间一些微不足道的区域。列日的确无愧于欧洲第一要塞的美誉，这些外围的大型堡垒不仅能够轻易抵御150毫米重炮的轰击，其反击火力也是没有任何死角；虽然突破了空隙地域的德军强行爬上了比军火炮无法俯射的斜坡，堡垒中的机枪却是像割麦子一般将他们尽数扫倒！

　　战区中央，烈火兀自燃烧不已，打着白旗和国际红十字旗的德军医护人员在遍地的尸体中弓着身子缓步前行，不时将一些重伤未死的幸运儿抬上担架送往后方。在一战时期，这种出于人道主义的救助都是被交战双方所普遍认可的行动。见德军派出了医护救援队，一时也没有发动进攻的迹象，一些比利时军人也从堡垒中爬了出来，开始清理附近那堆积如山的德军死尸。大量堆积的尸体已经影响到了堡垒机枪火力的射界发挥，必须将这些战果兼累赘从战场中央搬离开去。一时间，双方都不约而同的暂时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埃里希，你有什么能够攻破面前这些比利时要塞的办法么？”兵团司令埃姆米西走到鲁登道夫身边，用略带焦虑的声音开口道，“比利时人修筑的列日要塞，已经对我们的前进造成了严重阻碍，而我们却缺乏能有效对付他们的办法。你今天也看到了，这些该死的比利时乌龟壳完全可以轻易承受150毫米榴弹炮的打击！如果再这么打下去，我们不仅将蒙受极其惨重的伤亡，最后也很难保证按期将这些防御坚厚的堡垒给砸破。”

　　身躯粗壮、面容有一种令人颇不舒服的凶恶之相的鲁登道夫双目微眯，沉声道：“我已经详细摸清比利时人的防御情况了。他们之所以能对我们造成如此大的杀伤，全靠正面的这几座堡垒工事作为支点，而堡垒与堡垒之间的空隙却缺乏有效的防守。在堡垒之间驻防的比利时野战军团，其战斗素养和我德意志完全不在一个等级上，只是靠着堡垒的火力支援才堪堪没有崩溃。”

　　“你的意思是，要从这些堡垒之间莫约两到三英里的空隙中实施突破了？”埃姆米西眼前倏然一亮，不由得脱口说道。

　　鲁登道夫嗯了一声，脸上仍旧是那副冷峻不苟言笑的神情：“等到夜幕降临、比军堡垒中的火力对我方威胁最小的时候，将军即可集中主力从几座比利时堡垒之间的间隙实施突破，一举攻到五英里外的列日主城下。凭借我们得到增员之后的8个旅的兵力，必将能够毫无悬念地吃掉驻守在列日的比利时第三师。”见埃姆米西脸上的表情渐渐舒展开，鲁登道夫却是又给他泼了一盆冷水：“然而，这却是我们所做出的一个无奈选择。在无法攻破这些扼守马斯河通道的堡垒、为后续大军开辟道路的情况下，我们只能退而求其次，先拿下要塞的主城列日。即便是我们拥有数倍于列日守军的兵力，攻占列日全城也需要好几天的时间。等到420毫米和305毫米大炮随着后续部队到来之后，我们再返过身来逐一敲掉列日外围这些阻挡我们前进的钉子。”

　　听到这一话语，埃姆米西脸上的喜悦之意渐渐消散了下去。虽然这一策略堪称临阵应变的典范，能够将目前德军的优势兵力从与比利时堡垒的搏斗中解放出来，但却仍旧没有解决攻陷列日要塞群的这个最根本的问题。正当埃姆米西苦苦沉吟，思索着是先攻取列日、还是不惜一切代价发动冲锋以求按时达成战役目标的时候，一名副官快步走到鲁登道夫旁边，从黑色文件夹中向他递上了一份电文：“将军，第二集团军司令冯·比洛将军发来的急电。”

　　鲁登道夫微微点头。时任第二集团军副参谋长、领少将军衔的他，目前正负责从这支部队中抽调出来的埃姆米西突击部队与军部之间的联络，比洛给他直接发电报实是再平常不过了。他从副官手中接过电文，凝神看去；只消片刻，一丝微笑便悄然爬上了他的脸颜。

　　“怎么了，埃里希？”见鲁登道夫脸上露出的那丝笑意，埃姆米西大为惊愕，不由得开口问道。一直以来，鲁登道夫就以前任陆军总参谋长施利芬为偶像，并始终刻意模仿着那冷峻严厉且喜怒不形于色的风格，与他共事过的军官们对此体会极深。此番他竟然能有笑意露出，那定然是比洛上将给他带来了一个极好的消息！联想到目前己方军队的处境，埃姆米西心中一动，讶然道：“难道是我们的重炮部队提前抵达了么？可它们在计划表中可是要到5月9日才会抵达出发基地亚琛，再快也不可能这么早就运抵前线的啊？”

　　鲁登道夫将手中的电文递给了埃姆米西，嘿然道：“是天空中的炮兵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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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云飞涌，蓝天澄净，阳光灿烂明丽。过不多时，一阵发动机的细微嗡鸣忽然出现在了这片天地。战场中的德比两国官兵们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抬头极目远眺，只见几个米黄色的小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东方极远处的天际里，正朝自己这一方缓缓飞来。

　　暖风吹拂，嗡鸣声愈发响亮而清晰；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家伙们的真实面貌也在数万大军的注视下现出了身形。它们拥有比当世最巨大的海军战列舰还要磅礴巍峨的壮硕体型，遮蔽了一朵又一朵的天际白云；米黄色的特质坚材包裹在雪茄似的流畅身躯上，优雅华丽，使得它流露出了一种完全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尖端科技的梦幻气息。它们就如同神话故事中天堂山众神所乘坐的煌煌方舟，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庄严气韵，俯视万方，威凌天下。

　　渐渐地，地面上爆发出一阵阵夹杂着愕然和恐惧的狂乱惊呼。它们那标志性的艇艏涂装随着距离的临近，而尽数暴露在了下方的官兵眼中。庞然鲨嘴中獠牙森然，倒刺林立，似乎下一刻就要张开血盆巨口，将捕获的猎物瞬间咬断撕碎。最传神的是那一双猩红色的狭长巨目，其中蕴含着深渊恶魔般的残忍暴虐和毁灭杀戮；不论从哪个方向望去，都会感觉到它的邪恶目光锁定住了自己。一股无法反抗的战栗之意从脊髓深出迸发出来，一直寒到全身心底。

　　由于对这种完美融合了恐怖和科技的战争兵器见所未见，在“巨鲨”凶光闪耀的双目面前，所有阵地上的官兵们都屏息凝神地望着天际，周身行动已然僵硬。不少虔诚的比利时守军甚至是将这些飞艇当成了圣经中所记载的地狱邪魔，他们脸色惨白地瘫倒在地上，身体四肢抽搐发抖，口中一遍又一遍地祈祷着圣天使能够显身降临，将这些魔鬼全部净化干净。而德军官兵们的情形则要稍好一些，经历了最初的惊愕恐惧之后，他们赫然发现这些庞然巨物们的身体上都喷涂有明显的铁十字，这显然是代表自己人所有！过不多时，先是零星、继而宛如波海浪涛般的欢呼就响彻了整片德军进攻阵地。虽然不明白自家的这些大家伙是干什么用的，但光凭其这无与伦比的外观造型所给心中带来的巨大冲击力，就足以让德军官兵们为之鼓舞欢跃了！

　　“啪。”一只手掌拍在了埃姆米西的肩膀。仰望空中的他蓦地一激灵，而后转过头来，只见鲁登道夫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神色，正用炯炯的目光看着他。埃姆米西长出了一口气，慨然道：“原来这就是情报中的‘天空之城’。我真是没想到，原来帝国已经有了这种令人震惊的先进武器。”

　　“将军，请下令让第一线的官兵们保护耳朵吧。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们今晚甚至都不用孤军深入进攻列日，而是在日落之前就直接可以踏过这些该死的堡垒群了。”鲁登道夫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