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谈判

　　柔和的光晕从穹顶吊灯洒落而下，将整座房间照得一片亮堂。

　　霍尔丹沉默片刻，终是缓缓开口道：“在1906年以前，贵国的造舰速度的确是处于一个相对缓慢的状态，然而这却并不代表贵国海军实力没有得到实质性的飞跃。从1903年起，贵国就开始建造航速超过20节的全重型火炮战舰；这种舰艇对于以往的常规战列舰有着无以伦比的压倒性优势，除了不列颠的纳尔逊勋爵级有一战的资本以外，其余任何战舰在她面前都如同狮口下的羔羊一般毫无反抗之力！除此之外，贵国还建造了标准排水量18250吨，装备8门11英寸重炮的大型巡洋舰，同样使得皇家海军此前建造的54艘一等巡洋舰都成为了过时的产物。贵国所建造的这些新型舰艇，从单方面严重破坏了双方海军力量的平衡关系，不列颠在迫不得已之下，只能选择大量开工同类型主力舰来予以应对。”

　　听得霍尔丹的一番言论，比洛狭长的眼眸中陡然绽爆出冰冷凌厉的锋锐神光。他深吸一口气，冷冷道：“目前世界科学技术发展突飞猛进，各国海军都在努力将自己的最新研制成果转变成让战舰性能得到提升的实物。在这一领域，我德意志海军只是取得了较其余列强更加丰硕一些的收获，造舰数量根本没有任何的提升，这居然也能成为阁下口中挑起军备竞赛的罪魁祸首？更何况爵士先生你刚才自己也说，贵国拥有54艘一等巡洋舰，而我德意志却只有14艘。难道这近乎4倍的数量差距就是不列颠所认为的理所当然的事情，而我德意志建造几艘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的新型战舰就破坏了海上的‘平衡’？”比洛冷笑一声，用满是讥嘲的语气毫不留情的讽刺道：“那么按照贵国的理论，除贵国之外的所有海军列强都应该把自己的战舰全部凿沉，并解散所有的海军科研院，这样就能不破坏不列颠式的海上平衡安心发展，而后变成白痴。”

　　见面前之人脸色微变，比洛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想法，继续穷追猛打道：“其实只要稍微进行一番分析，事情的前因后果就已经是很明了了。由于我德意志在海军战舰领域取得了兼具开创性、颠覆性和突破性的进展，使得一直眼高于顶、信奉‘海权神授’和‘只许我有不许别人有’的典型灯下黑的强盗逻辑的贵国，瞬间受到了如同情人被仇敌所勾引走了一样的剧烈刺激和强烈愤怒。在恐惧、愤恨、嫉妒等一系列不可理喻思潮的推动下，贵国便宛若癫狂般的在1906年通过了开工9艘主力舰的庞大预算，并‘理所当然’的反诬一口，将挑起军备竞赛的责任推到了我德意志的身上。若不是贵国在一片歇斯底里的疯狂叫嚣声中猛然提升造舰速度，我德意志何至于以今天的速度扩充海军舰队！作为这场造舰竞赛的直接发动者，如果贵国执意不肯停止这场疯狂的造舰行动，德意志也只能予以伴随奉陪。”由于此次见面是双方的私人会晤，狭小的密室房间中没有任何第三者，因此比洛只管畅所欲言的表达着心中长期以来对英国强盗无耻行径的刻骨愤怒，完全不担心自己过激的言论会流传出去、并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

　　被比洛这一番刁钻辛辣的直接讽刺，霍尔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似乎是难以承受光鲜面皮被直接戳穿的无尽羞恼，又似是在强行压制心中涌起的澎湃愤怒。他死死盯着眼前面露嘲讽之色、但同样是脸红脖子粗的德国首相，过了半晌，方才初步平定下了心中躁动的情绪，缓缓开口道：“也就是说，贵国是执意要与我不列颠展开海军军备竞赛了？不过贵国需要明白，从西班牙到法兰西，从德雷克到纳尔逊，皇家海军从来就没有害怕过任何一个敌人在海洋上对我们所发起的挑战。针对贵国的造舰计划，大不列颠国会已经通过了以2比1的速度来予以回应的法案，贵国接下来每建造1艘主力舰，不列颠就将建造2艘。这场海军军备竞赛，贵国将没有任何的胜算。”

　　“需要强调一点的是，这场海军竞赛实际上是由贵国所发起，德意志最多是跟随了贵国的脚步；因此贵国如果想停止这场造舰竞赛，必须先停下贵国自己那急速前进的脚步。只有这样，我德意志才也会随之减缓造舰速度来进行谈判。如若不然，那么就让你我两国将各自的意志付诸船台。”比洛淡淡回了一句，心中有底的他完全不为霍尔丹的威胁所动，“至于贵国究竟能否实现双倍于我德意志的造舰速度，我想爵士先生你心中最是清楚。”

　　霍尔丹听着比洛这番语气平静却异常强硬的话语，心中那本就有些忧虑的心绪，更是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在到访德国之前，霍尔丹便觉得自己此次柏林之行很可能将充满坎坷和荆棘。因为如果按照当前形势继续发展下去，英国根本无力对海峡对岸的德国海军实现数量上的有效压制；在这个真理只存在于大炮射程之内的社会达尔文主义盛行的时代，只有拥有实力的一方才能在谈判桌上获取他们想要的结果！

　　单从造舰速度上来看，德国的确不如英国。以法俄两国为假想敌的德意志，需要维持一支在世界上首屈一指的庞大而精悍的陆军，这便决定了这个传统陆权帝国会将远胜于英国同行的经费投入陆军当中。而德国的造船能力虽然在统一后的三十多年里得到了飞速发展，但和英国这个对海洋极度依赖、天生就对其有向往进取之心的老牌工业国家比起来仍旧是有着不小的差距。因此，即便是英国的经济工业总量都被德国所逾越，在造船速度上仍旧是可以将德国超过。

　　然而，英国也就只能勉强做到这一步了。由于这一位面的德国在获取外国投资、对外倾销商品和殖民地盘剥榨取上的成就都远胜历史，蓬勃发展的国民经济使得他们能以比历史上年均4艘更快的速度新建无畏舰；而英国则一如既往的在这场大变革时代中反应迟钝，以自毁长城的方式坚持着自由贸易，并放任各殖民地纷纷脱离伦敦的直接掌控成为自治领，使得双方能用于造舰的经费大大拉近。如果放任造舰竞赛正常延续，英国能打造出一支规模超过德国的无畏舰队不假，但却根本不能同德国海军拉开像19世纪末期英国同其余列强的那种天地悬殊般的差距，甚至连4比3的微弱优势都不能占据！而德国这支庞大到令人战栗的舰队距离伦敦只有不到2天的航程，随时都将成为威胁英伦三岛的第二个拿破仑！

　　“必须想办法破坏德国海军的造舰计划。”这是霍尔丹离开伦敦之时，班纳曼首相反复叮嘱他的一句话。不管政党、王室、和广大民众对德国那势不可挡的崛起是持何种态度，政府的最终决定是战争解决还是和平妥协，但在英国已经无法维持与德国在海军领域像19世纪末期那样的优势的情况下，霍尔丹也必须要通过外交途径尽可能的阻止德国海军的发展势头，为英国海军重建对德优势争取时间。然而作为英国政府最高决策层的一员，霍尔丹却清楚的知道，大英帝国上空那照耀了三个世纪的璀璨骄阳，正在以缓慢但却不可逆转的趋势徐徐西沉；在那与舰队规模直接挂钩的国民经济领域，德国已经超越英国，占据了领跑地位！因此，只要德国决策层能洞悉其中的关键、紧紧抓住手中的舰队实力不放，那么自己此次柏林之行，对德国做出一定程度的妥协便已是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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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维护文明的灯火不因战争而熄灭，大英帝国非常愿意通过自己的实际行动，为这一造福全欧洲的仁慈善举尽一份绵薄之力。不过，作为欧洲乃至全世界排名第一位的陆军国家，贵国也应该表现出对和平所应有的诚意。”霍尔丹着重加深了陆军一词的语气，似乎是在暗示比洛应该对德国的属性有一个准确的定位。虽然他对自己此次能成功讹诈到德国已经不抱什么幻想，但他还是在尽一切努力的忽悠着面前的异端首相，希望能够获得更多的额外收益。

　　比洛微微一笑，对霍尔丹那着重强调的陆军一词置若罔闻：“不知贵国将会作出什么行动，而又希望我德意志履行何种义务？”

　　见自己的表情完全是做给了瞎子看，霍尔丹心中有些苦涩；他面色凝重，而后仿佛是像做出了极大决定一般深吸口气，道：“如果贵国将无畏舰的数量保持在大英帝国的50%之内，那么大英帝国就将修改同法国之间的诚挚协定，在贵国遭到法俄两国主动攻击的情况下永远保持中立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