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3章 进攻号角

　　一轮红日从东方地平线上跳脱而出，光芒耀眼，朝霞万道。

　　俄国列兵门沙克抄着一支莫辛纳甘M1891步枪，懒洋洋的在简易哨所内眺望着不远处自家的营房阵地。此处位于普鲁特河流域的平原，方圆十几公里都没有过于起伏的地形，仅有自己所在的这一处超过了100米高的山丘；因此，俄军便把负责警戒的瞭望哨所设在了这座山丘上，可由此控制周围的大片土地。从这座丘陵顶峰向下望去，俄军的兵营军帐星罗棋布，到处都是涌动的土黄色人流和各种骡马牲畜；数门黑漆漆的大炮夹杂其内，那种特属于金属的冷冽和肃杀之意，让刚刚从中西伯利亚山区中应征入伍的门沙克为之大开眼界，心潮澎湃。

　　“真羡慕那些被派往前线的家伙们啊……”看着远处后方军营中那一波波向南列队前进的步骑，门沙克有些痛苦的喃喃自语道。经过几天的战斗，俄军在罗马尼亚境内快速推进的胜利消息，已经如同瘟疫一般迅速传遍了整个都迫切需要一场胜利的各俄军部队当中。在军官们的有意宣传下，所有俄国士兵都知道自家军队在前线取得了了不得的胜利：现在罗马尼亚就如同一个只剩下一口气的富家翁，而俄军可以肆无忌惮的冲进他金碧辉煌的宅院内恣意掠夺了！

　　对于被派往前线作战的命令，之前一直畏若蛇蝎的俄军各师旅此刻都已是奋勇争先，唯恐手慢一步就被别人捷足先登，自己只能去喝西北风。门沙克自然也是蠢蠢欲动，准备去那传说中遍地黄金的地方抢钱抢粮，最后再找个标致的罗马尼亚少女一泻自己那沉积了19年的元阳烈火。实际上，这也是门沙克投效从军的最主要目的。对于生长在中西伯利亚贫穷山区中的门沙克而言，没有背景也没有受过教育的他，在正常情况下将没有任何正常上进的机会，最理想的结局也就是学会一门小手艺，然后保证自己勉强能有不被饿死的资本。至于结婚……如果能在40岁之前，找到一个不知道在半掩门子里接过多少次客的珠黄徐娘愿意跟着他这个穷光蛋，就已经是门沙克这种俄国最底层民众的莫大幸运了！

　　由于这一原因，仍旧处在不甘寂寞的少年之龄的门沙克，便在大战爆发之后不久选择走入了征兵站，并凭借着自己那双天然环保无修饰的2.0的视力谋得了一个瞭望兵的职位。然而令他沮丧万分的是，自己却在这场吃肉的战役中根本没有前去分一杯羹的机会。门沙克所在的队伍属于俄国第11集团军，在对奥匈布科维纳进攻受阻之后，集团军司令卡列金上将命令他所在的第7西伯利亚军向东折转，绕开奥匈主力布防的河段，跟在左翼第9集团军的后方进入罗马尼亚，为友军提供侧翼的屏障。换言之，这支部队便成了最悲剧的看门者，别人都到外面花天酒地醉生梦死去了，自己却只能窝在家里啃坚硬发霉的黑面包！

　　“嗡……”一阵宛若苍蝇飞舞的声音忽然在门沙克耳畔响起，经久不散；他有些愕然的四下望去，却见到北方天空中赫然出现了一个红黄色的小点。待得近了，门沙克才发现那竟然是一个自己所从未见过的飞行事物，它拥有两组宽大的翅膀，前方有扇叶高速旋转，与军队中所一直传说的“飞机”混无二致！

　　“砰砰砰！”正当门沙克为这个自己所从未见过的飞行器而心醉观察的时候，突如其来的猛烈的枪声却骤然打破了清晨的平静。地面上的俄军士兵纷纷朝天开火，密集的火力似乎是要将这架人类征服天空的成就彻底击落。门沙克猛地反应过来，像飞机这种复杂先进的东西，只有可能是聪明的德国人才会造的出来的！心中激灵的他也顿时举起步枪，加入了对天射击的一员。

　　天空中的飞行员似乎对这一情况十分熟稔，其飞行的高度选得恰到好处，既能避开地面步枪火力的直射，又能较为有效的观察地面情形。过不多时，远方的枪声逐渐稀疏了下来，似是大量士兵都没有再开火；继续射击的门沙克正自惊诧焦虑，手中的步枪却骤然被人劈手夺去，而后脸上便挨了重重的一拳！

　　“砰！”一声大响，眼冒金星的门沙克被顿时打翻在地；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自己脸上又挨了十几个耳光，每一下都抽得又沉又响。门沙克艰难睁开双眼，一张狰狞凶恶的容颜便骤然出现在眼前，咆哮起来的唾沫星子直接喷了他一脸：

　　“你这个被熊捅爆的白痴，没看到飞机两侧的机翼下方都覆盖了巨大的蓝白色标识么？那他妈的是我们自己的飞机！”身着上尉军服的凶恶大汉戟指空中，厉声怒吼，巨大的声音震得门沙克双耳都微微嗡鸣起来，“为什么每次有飞机从头上经过，你们这帮新入伍的爬虫就像比熊还要弱智100倍的蠢货一样朝天射击？分辨颜色对你这头牲口而言就这么难么？告诉你头猪猡，要是真的造成了飞机坠毁的严重事故，把你卖成专供基佬们发泄的容器都赔不起它的一片桨叶！”上尉军官越说越怒，抄起夺自门沙克手中的步枪就是狠狠几个枪托，直砸得面前之人嘶声哀嚎，蜷缩着身体成了滚地葫芦。

　　看着地面上那散落一地的黄橙橙的弹壳，少说也有三四十之数，上尉瞬间又是怒火狂涌，下手更加殊不留情：“看看你这头白痴，浪费了多少发宝贵的子弹！知道帝国为了给我第11集团军配齐步枪子弹花费了多少心血么？当初招兵部的人是怎么允许你这种蠢货入伍的？是的，上帝，我真的认为你就该老老实实去当牛马一样的奴隶，在垃圾堆里找食并做着最低贱的工作，这样才不至于让你浪费帝国一丝一毫的社会财富。从今天起，立即扣除你三个月的卢布收入，你有意见么？”

　　门沙克周身剧痛，不知有多少地方被打得青紫瘀肿，只能滚在地上不断摇头。上尉恨恨啐了一口唾沫，把枪往门沙克身上一砸，转身大步离去，似是再不想看到这个家伙一眼。隐约间，一阵鄙夷至极的恶毒咒骂从远方传入门沙克的耳中：“这些农奴出身的狗鸡，恁的愚蠢卑贱，完全就是一个个只会消耗军火资源的造粪机器！真希望德国人快点出现在这里，把这帮牲禽全部杀尽……”

　　过了好半晌，门沙克才艰难从地上爬了起来，感受到浑身上下传来的剧痛，心中又是羞惭又是恨怒。他狠狠低声咒骂着自己那名从莫斯科中央陆军军校毕业的长官，心中的不平恼恨已臻顶点：由于自己的庄稼汉出身，使得他在军中已经受尽了那些科班出身的歧视和侮辱。想到那曾经在狭小街巷中所看到的那些革命者所散发的传单，门沙克暗暗打定主意，如果自己有机会，一定要见识一番这些反抗者的天地，而参与其中也未尝不可了！

　　晨风习习，云彩漂浮，在门沙克恨恨的目光当中，那架双翼机始终在附近这片原野上空盘旋。过不多时，天空中的嗡鸣声忽然有了变大的迹象，门沙克抬头望去，却见是西方天空中又飞来了一架头生螺旋桨的飞行器。而与之前那架飞机所不同的是，新出现的这架只有一对飞翼，身躯也较前者小了一圈；即便是相隔了老远，门沙克都能感受到它的轻盈身躯中所蕴含的灵巧和迅捷。

　　“帝国什么时候有这么多飞机了？”门沙克有些讶异地念叨道。然而片刻之后，他却看到了一幅令他难以置信的画面：宽大笨拙的双翼飞机竟似突然像一只见了猫的老鼠一般，原本向前平飞的态势突然向侧后方急转，而那架体态纤巧的单翼机则骤然加速，以比骏马狂奔还要快数倍的速度朝着对方直冲而上！

　　“哒哒哒……”一串清脆的机枪开火声陡然响彻天空。不过这一次，却不再是地面那些生平第一次看到飞机的俄军士兵不管不顾的朝天射击了。伴随着单翼机机头处的火舌喷出，前方那架艰难逃命的飞机机身处陡然冒起一股浓重的黑烟，整架飞机顿时如同折翼的天使般向下流星坠落！

　　“轰！”一声大响，涂着蓝白色标识的双翼机重重撞在地面，木片断折迸飞，火焰熊熊高卷。门沙克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半晌都没反应过来。抬头望去，那架如海燕般优雅灵巧的飞机正好飞过他的头顶。这一次门沙克看清楚了。通体灰蓝的机体上，喷涂的却是宽大的黑色铁十字，而这个符号即便是门沙克这个刚摸抢没多久的新手都明白，这正是那个在俄军各部中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德意志帝国的标识！

　　“德国人！”门沙克的惊呼淹没在了发动机的轰鸣当中。翼风呼卷，刮得他头发衣袂猎猎鼓舞，然而门沙克此刻已经根本顾不上这些，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德国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是说此次战役最多只会面对奥匈的么？

　　西方极远处的天际中，一片密密麻麻的黑色小点已经骤然飞射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