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灵台上,赵襄儿幽静地立着,她的腰间雪带束紧,膝盖下的裙裾边缘如风吹动的细浪,纤细的小腿在秋光中白得耀目。

  宁长久看着她新月般的眉,那娇小脸蛋褪了稚气,更为精致美丽,黑白的瞳孔间所绘不似仙意,更像是神祇隐匿世间的神秘。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寒风吹袭而去,天上阴厚的云快速地滚过,似是随时会从中挤落一片雪。

  赵襄儿认真地看着他,许久之后,她终于抚平了心中的情绪,面若秋霜,道:“你还敢回来?”

  宁长久道:“在赵姑娘心里,我就这般无信么?”

  赵襄儿淡淡道:“我实在信不过你。”

  宁长久走过了最后的台阶,来到了她的身边,他们离得很近,宁长久几乎可以数清楚她每一根纤细曲翘的乌黑睫毛。

  “两年零六个月了。”宁长久看着她,话语稍顿。

  他原本以为赵襄儿会把这个时间补充到天或者时辰,但她神色如常地看着自己,道:“确实过去许久了,若你再不回来,我就忘记了。”

  宁长久微笑道:“与殿下约定,不敢不来。”

  赵襄儿冷冷道:“我看你没什么不敢的。”

  宁长久看着九灵台,道:“三年前,老狐狸就是在这里死的。”

  赵襄儿轻轻嗯了一声:“当时你身体都被捅穿了,像屠户门口挂着的猪肉。”

  宁长久寸步不让:“我记得当时殿下似乎还对猪肉福下身子行了一礼呢。”

  赵襄儿道:“是你记错了。”

  少女的脸始终平静,但宁长久注视着她瞳孔时,依旧可以在黑与白中寻到其他的色彩,只是那些色彩被平静和淡然的伪装覆盖着。

  赵襄儿转过身,与他并肩而立,目光望着深秋苍凉的天色,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宁长久道:“几天之前。”

  赵襄儿沉默稍许,问:“你先去见了陆嫁嫁?”

  宁长久心虚而平静道:“我回来的路恰好先经过天窟峰。”

  赵襄儿道:“也对,陆嫁嫁在深渊边等了这么久,若是我,我也会先去见她。”

  宁长久揣度着她看不清神色的神色,不知如何回答。

  赵襄儿平静的容颜终于有了些波澜:“但我还是不高兴。”

  宁长久看着她微微锁起的细黑的眉,试探性伸出了手,想要揉她的眉毛。

  赵襄儿却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你找打?”

  宁长久微笑道:“我今天来就是讨打的。”

  赵襄儿看着他的眼睛,道:“临河城的时候,还没有挨够打?”

  宁长久道:“赵姑娘的喂拳刻骨铭心,这也是我能从深渊里爬回来的动力之一。”

  赵襄儿看着他,正色道:“当时生辰宴上订下三年之约,确实是我冲动了,但既已立言,便当践行。所以你能爬回来……我还是很高兴的。”

  宁长久嘴角轻轻勾起:“还能再见到赵姑娘,我也很高兴。”

  赵襄儿收敛了神色,认真道:“若你现在求我饶了你,我兴许会心软的。”

  宁长久道:“我是来退婚的,哪有未退先怯的道理?”

  赵襄儿看着他,道:“你一点没变,还是喜欢嘴硬。”

  宁长久笑道:“赵姑娘不也一样。”

  赵襄儿看着九灵台下的赵国,道:“这场约战若是要战,我不会让你分毫的,因为娘亲曾与我说过,要完璧归赵。”

  “完璧归赵?”宁长久问。

  赵襄儿螓首亲点,转过身,向着九灵台之下走去:“嗯,这既是指赵国国壤,也指的是我,我不可输不可败,需以白璧无瑕之身,重归西国。”

  宁长久问道:“西国是朱雀的神国?”

  赵襄儿未答。

  宁长久道:“如今非朱雀年,如何能归朱雀神国?”

  赵襄儿道:“你若有本事,就亲自去问我娘亲。”

  宁长久看着她缓缓走下九灵台的背影,纯白的裙子贴身吹动,或腴柔或纤瘦,曲线毕露,带着青春独有的美。

  宁长久轻轻跟上,道:“你要去哪?”

  赵襄儿回过头,脸上的冰霜消解,莞尔笑道:“我饿了,我们先去吃饭。”

  ……

  ……

  “赵国的皇城,你应该还没有好好逛过吧?”赵襄儿问道:“如今你侥幸回来,我可以暂时网开一面,在揍你之前请你吃顿好的。”

  宁长久笑道:“那草民是不是要谢主隆恩呀。”

  赵襄儿道:“你再与我耍贫嘴,今日的饭你就自己掏钱吧。”

  宁长久笑了笑,果然不说话了。

  赵襄儿看了他一眼,道:“与我说说你这些年的故事吧,想来是新奇有趣的。”

  宁长久道:“这故事有些长,稍后我们可以边吃边说。”

  赵襄儿点了点头,道:“也好,那故事就当是你付的银子了。”

  两人走入了皇城偏僻之处。

  宁长久看着周围的草棚作瓦的屋子和坑坑洼洼的墙壁和地面,不由地想起了心魔劫中四岁时的场景:“殿下不会是要把我卖了吧?”

  赵襄儿此刻虽简单地易了容,面容看上去只是寻常秀气标致的女子,但她身上的贵气与威仪却难以遮掩,说话之时依旧给人一种神子早熟之感。

  “卖了?你想卖去哪里?你这般瘦,卖去屠户的肉店里,算来也没几个子,还够不上我焚一炉香。”赵襄儿说道。

  宁长久认真地分析道:“可以卖去楼里啊。”

  “楼里?”赵襄儿旋即明白,道:“你知道得可真多呀。”

  “殿下过奖。”

  “你可别觉得卖去楼里之后,来寻你的都是官家小姐,其中最不乏的,可都是有龙阳之好的公子哥。”

  “殿下懂得也很多啊。”

  “你要是再耍嘴皮子,我就真把你绑了卖了。”

  “那到时候殿下可要多来捧捧场啊。”

  “找打!”

  赵襄儿停下了脚步,她已然解下了白绫,握于手中,那柔长的白绫随着手腕颤动,竟成了一柄硬邦邦的,螺旋形剑身的剑。

  她眉眼的边缘如剑锋锐。

  在白绫化剑的那一刻,周围的土墙房子似都挨了一大截,成了她脚边相连成串的石子。

  今日他们而来,本就是约战的。

  少女的宁静的气息如海面上的风,带着渊渟岳峙般的宗师风度。

  宁长久也停下了脚步。

  精纯的剑意自他的足下、袖间、发丝以及眉眼中自然地渗出,如一面发射了月光的明鉴,似罩着一层薄薄的月晕。但那是秋月,所以光一经亮起,便带上了霜杀百草的意味。

  他们静静地对视着,谁也没有率先出第一剑。

  但他们身侧,已然有两条线轻轻划开了土墙的墙壁,凌厉而笔直地向着对方撞去——那是被空气中无形的剑意割开的。

  剑道之争,许多时候争的便是第一剑。

  一剑快则剑剑快。

  哪怕毫厘之差,其后果也可能是决堤之势的。

  周围一片安静。

  少年与少女对视久了,从旁人看来,目光竟还有几分深情。

  但暗处,无形的剑意已即将相触。

  就在它们要交触的瞬间,一记吆喝声陡然响起,这幅近乎完美的画卷添了不合时宜的一笔。

  那是渔歌。

  街道尽头的不远处,一艘乌篷船摇水而来,头戴斗笠的老渔夫扯着嗓子,干瘦的胳膊上,肌肉不停地起伏着。

  “走,我带你吃鱼。”赵襄儿若无其事地向前走去。

  宁长久一身剑意也被微风吹去,他脚步快了一些,走到了赵襄儿的身边,道:“殿下不愧为一国之君,果然大方。”

  赵襄儿道:“稍后可不许叫我殿下,若是说漏了嘴,等会你就自己掏钱吧。”

  宁长久好奇问道:“那叫什么?”

  赵襄儿反问道:“你觉得应该叫什么?”

  ……

  两人叫停了渔船,上了渔舟。

  这是靠近城外的地方,所有的河流都连通着巨大的湖。这里的渔舟打的都是最新鲜的鱼,客人一边吃鱼喝酒,一边看渔舟两岸的风光,等到酒足饭饱,差不多该是渔舟入湖了,届时视线更会豁然开朗,皇城最繁华的烟柳之地便在对岸。

  “这里的秋鲈鱼是全城最好吃的秋鲈鱼,小时候我便常来,这么多年也未有太大变化。”赵襄儿微微提起些裙摆,踩着甲板上了船。

  老渔夫听着,竖起了大拇指,笑道:“姑娘是懂行的人啊。”

  宁长久应道:“那是,我家媳妇什么都懂。”

  赵襄儿身影微停,回身看向了他,一副你又在找死的神色。

  宁长久则面带笑意,似在说不是你让我随便喊的吗?

  老渔夫自然不知道他们眼中的交流,只以为是这小媳妇娇羞,笑道:“公子与姑娘真是郎才女貌啊,不知是办了酒宴没有啊?”

  宁长久道:“那是当然,这是我刚过门的媳妇。”

  赵襄儿也懒得管他了。

  老渔夫问:“公子想点些什么啊?”

  宁长久问:“你们这有什么?”

  赵襄儿嗓音微冷,直截了当道:“一碟秋鲈鱼,一碟红姜鳝丝,再来壶酒。”

  老渔夫看了一眼宁长久,宁长久不以为意,笑道:“小媳妇刚过门都这样,骄纵,回去我振振夫纲。”

  赵襄儿幽幽地看着他,道:“你这些话我可都记账上了。”

  宁长久在她身边坐下,轻声问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算账?”

  赵襄儿道:“秋后。”

  深秋的寒风吹过江面。

  香味从船舱中飘了出来,馥郁得秋风都吹之不散。

  赵襄儿靠着船篷,身子放松了一些,她的白裙均匀地覆在小腿上,被秋风吹得微微鼓起。

  她看着两岸的屋楼,似是追忆着什么。

  宁长久也悠悠地看着江景,看着那些来来往往穿着白衣服的人,道:“今日是国祭?”

  “明知故问。”

  “祭的是谁呀?”

  “自然是那些为了赵国统一死去的将士。”

  话音才落,老渔夫便端着一盆鲜嫩的鱼肉走了出来,鱼肉用刀剖了数道口子,其中塞满了鲜香的料子,红红嫩嫩间点缀葱花,煞是好看。

  老渔夫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笑道:“这位姑娘有所不知了,今日国祭,名头上祭的是将士,但这半年来,我们赵国打仗,哪里死过人啊?”

  “哦?”宁长久疑惑道:“那祭的是谁呀?”

  老渔夫道:“据说啊,是我们陛下的一位未婚情郎,只是那位情郎因故去世了,陛下思慕得很,又爱面子,不好明说,便在今日假以国祭之名思念情郎啊。”

  宁长久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原来还有这般说法,老人家懂得果然多。不曾想我们的女帝陛下也是深情之人啊。”

  老渔夫慨叹道:“是啊,这些年有了陛下之后,赵国确实焕然一新,只是世上的人谁又逃得过情爱二字啊。我们陛下这般的女子,若是孤独终老,却是天公太不公了啊。”

  宁长久道:“陛下再美再强,也终究只是十几岁的少女,想来当时陛下若能舍下些面子,便不是这般结局了……”

  “不用找了!”赵襄儿实在听不下去,取了一锭银子递给了老渔夫,趁势打断了宁长久说话。

  老渔夫看着这银子,有些惶恐,望向了他心中的主家人宁长久。

  宁长久揉着额头,叹息着笑道:“老人家收下吧,我家夫人就是爱败家。”

  老渔夫收了银子回了船里。

  赵襄儿微讥道:“一想到花了一锭银子请你这张嘴吃这般美味,我就觉得怜惜。”

  宁长久笑道:“不想听我这张嘴讲故事了?”

  赵襄儿道:“你讲,讲得不好我就把鱼扔下河喂鱼。”

  “听说赵国崇尚节俭之风,你不以身作则?”

  “嗯,有道理……那就把你扔下去。”

  “……”

  “当时我掉下了深渊……”宁长久下了筷子,夹起了最嫩的一块鱼肉,抬起眼,看着赵襄儿平静地看着自己,他犹豫片刻,将这肉蘸上了汁,放到了赵襄儿的碟子里。

  赵襄儿神色微微缓和,夹起了肉,送到唇边,薄而粉嫩的嘴唇抿上,几乎是将这鲜美鱼肉融化的。

  “你继续讲就是了。”赵襄儿道。

  “等我讲完,这鱼不就都吃完了?”宁长久担忧道。

  赵襄儿可半点不照顾他,转眼把最嫩的肉都挑走了,道:“那你就长话短说。”

  宁长久说起了那些故事。

  赵襄儿状似随意地听着,只是许多时候,她将筷子放入唇中轻抿的动作依旧看得出她的紧张,只是她将情绪藏得很好,毕竟稍后犹有一战,她可不能因为听到罪君这样的存在便露怯什么的。

  “你命倒是不错。”赵襄儿评价道。

  宁长久道:“要是命不好,此刻也没有机会和襄儿一起吃这顿鱼了。”

  赵襄儿将盘中一块鱼肉夹给他,用赏赐般的口气道:“你很勇敢,奖励你的。”

  宁长久笑道:“多谢襄儿姑娘。”

  赵襄儿回想着他先前说的故事,问道:“那司命夜除还有那个叫小黎的,都是什么人啊?”

  宁长久道:“神国的国主都是太古的真神,天君和神官自然也是凶神恶煞的厉鬼。”

  赵襄儿看着他,认真道:“你骗人。”

  宁长久眉头皱起,问道:“我怎么骗人了?”

  赵襄儿问道:“那个叫司命的,是不是个漂亮女人?”

  宁长久心想这丫头果然比嫁嫁难对付,他洒然一笑,道:“你想多了。”

  赵襄儿继续问:“她和陆嫁嫁谁漂亮一些。”

  宁长久本就微微紧张,下意识道:“当然是……”

  欲言又止。

  赵襄儿看着他。

  宁长久道:“当然是襄儿姑娘最天下无双。”

  赵襄儿恼道:“到处拈花惹草,陆姐姐怎么会喜欢上你这样的人?”

  宁长久问道:“那你呢?”

  赵襄儿道:“我可不眼瞎。”

  宁长久道:“我可是你娘亲给你定下的未婚夫,你是在说你娘亲也瞎?”

  赵襄儿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凉凉的河水,思考着该用什么姿势把这不知死活的少年扔下去。

  幸好,鳝鱼救了他一命。

  老渔夫端着红姜鳝丝走了出来。

  菜已上桌,宁长久才想动筷,却见赵襄儿运筷如剑地刺来,宁长久本能反应,以剑招迎接,木筷撞击着声响,如敲打的乐器,噼啪的撞响声中,那双筷子快若无影地交击着,短短一息之后,两人同时停手,那两双筷子一根接着一根互相压着,没分出胜负。

  宁长久道:“这是做什么?”

  赵襄儿道:“谁允许你先动筷了?”

  宁长久有些生气:“这都要争个先后?”

  赵襄儿理所当然道:“这顿饭是我请你的,我是主人你是客人。嗯……叫声主人听听?”

  宁长久当然不从:“一锭银子我也付得起。我付了我就是主人了?”

  赵襄儿白了他一眼,电光火石般下了筷子,夹起了一条柔滑鳝丝,送入口中,道:“少废话,吃饭。”

  宁长久也下了筷子。

  于是两人极有默契地地交替下筷。

  碟中的鳝丝渐渐少了。

  这是暗中的较量。

  就像是有女子遇到无法决定的心事时,喜欢取一朵花,一片片摘下花瓣,直到摘尽最后一瓣时,把最后一片花瓣代表的决定当做自己的决定。

  他们此刻便是如此。

  谁也没有动用灵力或者其他手段,单纯地交替下筷,仿佛谁能吃上最后一条鳝丝,谁就是胜利者,就是这一场船宴的主人。

  碟中的鳝丝渐渐见底。

  两人随意地交谈着,但手上的动作却半点不慢。

  “上次你来赵国的时候,就吃上了顿生辰宴,还吃得不尽兴,是我招待不周了。”赵襄儿夹起了一缕,轻声说道。

  宁长久一边夹着,一边道:“能和赵姑娘一起吃饭本就是殊荣了。”

  赵襄儿冷笑道:“你可少奉承我,临河城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永远是嘴上一套,手上一套。”

  宁长久笑道:“所以与襄儿投缘呀。”

  “哼……”

  碟中鳝丝没几根了,赵襄儿夹起时也变得慎重了许多。

  宁长久也下了筷,在汤汁中搅了搅,寻出了一根。

  赵襄儿眉头微蹙,她有些不确定地下筷,在其中转了一会儿,薄薄的嘴唇越抿越紧,片刻后,她神色稍松,夹出了一根细得仿佛一下就能夹断的鳝丝。

  压力又转移到了宁长久的身上。

  “宁公子请。”赵襄儿嘴角微微勾起,她笃定碟中不会再有了。

  宁长久皱起眉头,用筷子仔细地搜寻起来。

  片刻之后,赵襄儿的笑意凝固在了脸上。

  宁长久竟真的夹起了一根,他志得意满地笑了笑,仿佛赢得了一场大战,他将这最后的战利品送入口中,轻轻咀嚼,接着他的脸色变了,咀嚼的动作一下子停了。

  赵襄儿注意到了他的脸色,冰雪聪明的她哪里会看不出来呢——那哪里是鳝丝,分明是裹着汤汁以假充真的红姜丝啊。

  她清清冷冷的俏脸绷了一会儿,依旧没有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花枝乱颤。

  “你输了唉!”赵襄儿宣布着胜利,久居深宫中的幽冷在秋光中消融。

  “襄儿姑娘厉害,草民甘拜下风。”

  宁长久看着她笑时弯起的眸子和露出的雪白贝齿,也笑了起来,他一边作揖求饶,一边无声地将口中细嫩的鳝丝咽了下去。

  渔船驶入开阔的湖中,视线霍然开朗。

  老渔夫送来了酒。

  酒不好不坏,但只要是酒总能醉人。

  湖风熏着粼粼的光,拂面而来,带着单薄的清凉。

  “要不我们不打了吧?”宁长久看着赵襄儿清秀的脸,说道。

  赵襄儿微笑道:“酒足饭饱,要秋后送去刑场砍头才知道怕了?”

  宁长久笑道:“草民确实惶恐得很。”

  赵襄儿饮了一口酒,看着江面,想起一事,微微不悦道:“那幻雪莲谁让你送来的?”

  宁长久问:“不喜欢么?”

  赵襄儿道:“我要的东西,我自会取,可用不着你施舍。”

  宁长久笑道:“确实是我不对,你是小姑娘,我应该放在最好的木盒里,打上大红的蝴蝶结送给你的。”

  赵襄儿细眉微挑:“听你这语气,这些年哄骗了不少小姑娘吧?”

  “殿下冤枉草民了。”

  “不许自称草民!”

  “为何?”

  “临河城的时候,我就把你开除赵人了。”

  “那我娶个赵国姑娘可以吗?”

  “嗯?看上哪家小姐了?需不需要我诏书一封?”

  “多谢殿下好意,我已有婚书在身了。”

  “婚书拿来我看看。”赵襄儿摊开了手。

  宁长久从怀中取出了那封艳丽如火的婚书,递给了赵襄儿。

  赵襄儿眸中微醺的醉意淡去,她瞳孔中似也燃起了火。

  她接过了婚书,轻轻翻开,目光柔缓。

  上面的字迹和章印熟悉万分,做不得伪。

  “果然是你么……”赵襄儿轻声呢喃。

  “嗯?”宁长久有些不解。

  赵襄儿薄怒道:“还装?你给我的这封与我给你的,不是同一封。”

  “襄儿好眼力。”宁长久赞许道。

  那封原婚书当然不能还,要是让赵襄儿看到了那褪去了灵气的永结同心四字,可又难以解释了。

  宁长久解释道:“婚书本就是交换的,你给了我一份,我当然要还你一份。”

  赵襄儿问道:“这枚印的主人是你的谁?”

  宁长久如实道:“过去是我师父。”

  赵襄儿没有纠缠过去二字,只是道:“想来你也出身不凡。可……你这又算什么意思呢?”

  “嗯?”宁长久不解。

  赵襄儿平静道:“我娘亲与你师父定下的婚期为十六岁,早已然过了。之后的约定是我们单独立下的,无关婚约。当时从生辰宴到之后你去谕剑天宗的清晨,你始终瞒着我,不告诉我真相……”

  当时的许多话和心中的许多怀疑,看起来都显得有些傻。

  这让她更恼了些。

  赵襄儿叠好了婚书,递还给了宁长久,质问道:“现在你拿出来,是想告诉我,我们是门当户对的吗?”

  宁长久听着这有些无理取闹的话语,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不对!婚书不是你让我拿出来的吗?”

  赵襄儿半点不听,只是质问道:“那你什么意思?”

  “我……”宁长久甚至不知道她到底要问什么,他直接摊开了手,道:“我只是给你看看这婚书漂不漂亮,看完还我!”

  赵襄儿眉头一蹙,心想这人怎么这般无理取闹?

  “送我的东西还想要回去?”

  “你这丫头到底想怎样?”

  “丫头?殿下姑娘地叫了一路,终于露出真面目了?”

  “……”宁长久捋起了些袖子,解下了系在腰间的新剑,道:“今天不把你打到求饶,我就把这剑吞下去。”

  赵襄儿莞尔一笑,解下了背在背上,用布包裹的红伞,道:“这才对呀,想证明自己,就该拿出你的剑,而不是婚书。”

  红伞横于膝上,剑意盎然。

  舟头猛地一沉。

  老渔夫惊慌地跑出来,看着船头一股剑拔弩张之势的新人,慌张地劝起架来:“两位……两位新人这是不睦了?一日夫妻百日恩,多念念对方的好……”

  宁长久抬起手,微笑道:“多谢老伯好意,我这新媳妇刚过门,不守规矩,今日管教定了。”

  赵襄儿轻轻抚过红伞斑驳的面,道:“希望你的剑和你的嘴皮子一样厉害。”

  沿湖人来人往,江楼楚馆之间,锦簇的繁华还在盛开着,歌楼间的琴音遥远飘出,渺渺若耳语。

  而中央的湖心上,渔舟忽停,秋风骤止。

  舟前,一头鲤鱼轻轻探头,轻啄水面,吻出了一圈细细涟漪。

  倏然间,涟漪自中心切开,星星点点的剑意秋萍般撒落寒湖。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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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名网文作者 “仁慈”,创作出《凤族》《八洲》等经典小说的传奇网文作者,Z时代最具商业性作家,21世纪最年轻的富豪作家......最具IP改编价值作家......2024年7月,仁慈死了。 然而在死后,得到的却并非网友们的祝福,反而而是恶毒的咒骂。 “其他作者死了我会感到惋惜,这位我只能祝他好似。” “善恶终有报了。BYD万订切书,上架跳脸,出道才几年,切了十几本书。” “前不久还在BILIBILI跟读者对线,现在就死了,因果报应这块。” “唉,唯一可惜的是,凤族或许真的永远不会出第四卷了。” “你放心,就算他活着也出不了第四卷,而且以他生前那水平,写出来也是屎。”有人说,这样的恶意评论实在太过分了。 但还有人说 “仁慈”本人都没意见。.......17岁少女梅园千矢坐在床上,面带微笑的看着这些评论。 “是的,我的确没意见。” “因为......”说着,她扔下手机,从床站起身来,眼中燃烧着恐怖的决意。 “我从地狱里回来了。”至此,惊天大太监,转生少女文豪!

网游之从头再来

坚持了2年的游戏人物成为废材;   4名队友投靠他人,叶寒也被小人陷害,不过在这个全新的宏大的类魔兽DOTA世界——《大玄界》!一切都是有可能的!   不过是删掉人物,从头再来。   看昔日皇者如何上演王者归来!   一切你能想到,这里都可以找到!

地火明夷

快哉风!把红尘扫尽,放出一天空。银汉崩流,惊涛壁立,洗出明月如弓。会当挽、轰雷掣电,向沧海、披浪射蛟龙。扳倒逆鳞,劈残螭角,碧水殷红。   记得纵横万里,仗金戈铁马,唯我称雄。战血流干,钢刀折尽,赢得身似飘蓬。抚长剑、登楼一望,指星斗、依旧贯长虹。笑看千秋万世,谁与争锋。   ——调寄《一萼红》   共和十九年的九月,共和军第一元帅与大统制发生争执,元帅出走西北,第二上将军毕炜奉命率军追杀。二十...

饲神

饲神就是培养神。   资质不好那是先天不足,可能你的师傅都会遗憾的告诉你,你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成为神一样的绝世强者了。   不过没关系,只要你信仰我,翻手为云就可以让你成为二十几级的卫兽战士:一样是神一般的存在。   神说,信我者得永生。   永生有什么了不起?信我者成为神!   卫磨灭的信条:要把别人培养成神,首先要把自己培养成神。

机关师传奇

一万多年前修真者死了,留下的只是残破不全世界。正魔两道分家,新的修行者为了日益衰微天地灵气而战。   田茂平,一位世家子弟,一位忍受魔噬痛苦曾经高手,天魔教选中了他打入正道天一门执行任务。奇异的飞剑世界,不同修炼道路,孤立无援怎样行事?除了那些身份,不为人知的机关师即将大展拳脚。 第一集 卧底开始

美女请留步(巅峰强少)

好不容易从世界猎人学校毕业的超级富二代赵钢镚,还没来得及享受美好的富二代生活,就又接到了来自其父亲的命令。   什么?泡妞?对方是本少爷的未婚妻?这还要泡?什么?人家的老子是超级黑帮的老大?不行,我威武不屈!!什么?对方是绝世美女?好吧,电话多少?三围多少?在哪读书?   奉旨泡妞的赵钢镚来到了一所中学里面,御姐,萝莉,熟女,冰山女王纷纷出现在赵钢镚的生活里。从此,赵钢镚的生活变得丰富多彩了起来。...

逆歌

本想安稳过日子,却莫名得到传承,神来杀神,人挡灭人。   我本善人,奈何命运所迫。   且看一个小小孤儿,如何走上逆反之路。

侧妃进门我让位,死遁了你疯什么

【男主洁+死遁重生+带马甲归来+疯批黑化+追妻+女主一心回家】乾元大帝谢晋白年少掌权,二十六岁登基为帝,文治武功,彪炳史册但他无情无欲,无妻无妾,最后无嗣而终,间接造成长达百年的乱世后世史学家们推断他不是身体有隐疾,就是不喜女人第一次带着系统任务攻略谢晋白为了教会他懂得情爱,喜欢女人,崔令窈把自己嫁给了他成婚足足两年,总算完成任务她按捺住愧疚,毫不犹豫选择脱离世界系统却告诉她,谢晋白的攻略值已满,自动激活一年冷静期于是,崔令窈被迫留下‘冷静’一年可就在这一年内,攻略值拉满的情况下,谢晋白竟决定要娶侧妃他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当世男人的薄情和花心崔令窈只觉得任务完成的当真不错。 她看着新人进门。看着他将另外一个女人高高捧起看着他纵容那个女人当众羞辱她直至最后的情分也耗尽……这样也好这样她连愧疚都不用了一场落水,崔令窈死的干净利落临死前的最后一眼冰冷刺骨的湖水中,素来冷静理智的男人第一次失了态,疯了般朝她扑来,抱着她双目猩红,浑身颤抖的厉害—崔令窈想,一切都结束了,他们从此再也不会有交集。 没想到三年后,系统竟又一次找上门问她,要不要再接一个任务…

叱神

天地浩瀚,圣力玄妙,无数人类为强大自身,执圣之则,掌圣之纹,以御圣力,求逆天地之途!   神圣大陆的圣力修炼者们,在经过十品圣徒的圣力积累阶段后,都必须经历一个巨大的瓶颈,那就是淬炼圣图,凝结圣轮。   圣图代表意念玄奥,圣轮为圣力凝结而成,不同的圣图形态即不同的圣力属性和战斗方式,圣轮的多少则象征修为的高低。唯有淬炼出了圣图后,才能凝结圣轮,成为真正的圣者。而传说中的传奇圣尊,拥有九轮!   地...

赤唐

铁马铮铮,踏及万里。旭日升处,即为大唐!   边关狼烟起,燃尽汉家辛酸。亲睹家园倾颓,他愤然投笔从戎,黑盔黑甲,弯弓直发,守护大汉民族心灵深处的一抔净土。   渔阳鼙鼓动,惊破霓裳春梦。身历胡乱中原,他毅然挥师北上,横刀立马,化石补天,捍卫大唐帝国威加海内的一份荣耀!   我想,五千年浩瀚历史,大浪淘沙后,不悔的是一个男人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