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考察

    邀请无果，眼看伊薇特要返回防空洞内，杜格拉比忽然又叫住了她，有些僵硬的说：“那件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哪件事情？”伊薇特转过头看着它，红宝石一样的眼眸里流露出困惑。


    “就是……就是那件事情！”


    “哦~~”伊薇特恍然大悟，但很快又偏过头，再度问道，“是哪件事情？”


    “你不要明知故问！”杜格拉比急了，也就对面是个神灵，这要换作正常的人类法师，它多少得给一口龙息过去。


    居然敢这样戏弄堂堂炎龙王之子，好大的胆！连拥有真神的人族三大教会都不敢如此怠慢！


    “……但你为什么会想要拜我为师？我应该和你父亲差得很远。”伊薇特问。


    这一次她是真的有些不理解。


    通过杜格拉比的介绍，她对龙族是有些了解的，也深知龙族的六大龙王手眼通天，堪称是人间界的第一战力梯队，寻常生物，哪怕是信徒少一点的三流神灵，都很难赢得了龙族的龙王。


    而在六大龙王中，炎龙王又是其中战斗力可以列入前二的强者，堪称龙族战力天花板。


    这种得天独厚的条件下，杜格拉比还要主动拜她为师，怎么想都有些说不过去。


    是的，直至现在，伊薇特也不清楚，自己已经借着传奇法师的东风，走入了辉光大陆的主流神话之中，成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冷门神灵了。


    甚至她还觉得，只要她不主动说，杜格拉比就猜不出她和传奇法师的关系，只会觉得她和罗莎琳·席恩有一点渊源罢了。


    所以很快，她便对杜格拉比的拜师根源产生了一点小小的误解。


    她觉得杜格拉比可能是想要借着她的人脉，和传奇法师攀上关系。


    这是一个相当合理的解释，富有逻辑。


    唯一能反驳这个逻辑的，就是这种长远战略，不像是杜格拉比的智商能想出来的。


    ……


    面对伊薇特的发问，杜格拉比一时间也有些沉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它想要像传奇法师一样获得奇遇，但又不想把白银魔女的传说告诉对方，因为这会显得它蓄谋已久，四年间相处的所有行为，都变成了刻意而为之，很不真诚。


    虽然它也确实蓄谋已久，但它自认为很真诚，或者说，龙族的高傲让它不屑于伪装。


    于是僵硬了半天，它决定找一个借口，尴尬的说：“我现在一时半会回不去，但也不想蹉跎时间，想早点开始学起来……”顿了顿，“呃……不行吗？”


    伊薇特的眉毛蹙了起来，她想这番话放在别人身上都是没问题的，但放在杜格拉比身上就不太对了，首先龙族能活两千年，到成年也要七百岁，还有随年龄觉醒的天赋能力“龙语魔法”，根本没必要那么着急。


    况且它又对龙族身份格外骄傲，对人类等其他物种格外瞧不起，连神灵在它眼中也不过是和龙族平起平坐的族群。这种情况下它会低下高贵的龙头，拜一个人类为师，就更奇怪了。


    另外，它好像也是个懒鬼……


    不过她也不是个偏执的人，见杜格拉比不愿意说就算了，她认真确认道：“你是真心想学？”


    虽然没有魔导终端，但根据她的了解，辉光大陆的魔法规格极低，所有术式的规格都限定在200个符文以内，且常见一点的术式，也不会超过50个符文。


    毕竟那边又没有元素芯片、符点缓存与符文硬盘。法师们的施法，又要死记硬背，又要念诵咒语，能放出什么高规格的术式？条件不允许啊。


    这种情况下，伊薇特给杜格拉比教点基础知识，再给它一些小规格术式，倒也不担心落伍。


    “当然是真心的！”杜格拉比连忙说。


    “可以是可以……但我需要对你进行考察。”


    “考察？”杜格拉比紧张起来，“什么考察？”


    “这你不需要知道，但如果考察结束了，我会告诉你的。”说完，伊薇特转身消失在防空洞的走廊内。


    ……


    之后的几天时间，杜格拉比得到了一个颇有难度的战斗术式，是猩红装甲的超超超简化版本，约等于极致色彩变成了简约线条。


    虽然只有两百多个符文，但对于术式平均符文量不超过50个的辉光大陆来说，这个术式在难度上，已经和传说中的禁咒不相上下了。


    杜格拉比本以为这就是所谓的考察了，结果魔女又告诉它不是，只是让它有点事情做，先提前开始学着。


    这算什么？我考察呢？


    杜格拉比左等右等，也没看到所谓的考察，它发现这位白银魔女就和平日里一样，每天还是睡到中午才起床，然后一天到晚就窝在她的房间里，偶尔出来也就透透气，看看风景，用不了几分钟又马上回去了，比它这个好吃懒做的龙太子还要懒——至少它还喜欢出去玩，到处走走看看呢。


    该不会是在骗自己吧……其实只要把这个术式掌握了，考察就结束了？


    想到这里，杜格拉比难得的努力起来。


    但很快，新的问题又出现了——它不认识符文，学习术式的第一步不是术式本身，而是让魔女给它上符文课，建立最基本的符文认知。


    这真是要它老命了。


    就像学一首外语歌，第一步不是学歌，而是先把外语给学了，这对从小到大没努力过的杜格拉比来说，简直比上历史课还要折磨。


    甚至它还宁可去上历史课，至少讲课的龙裔对它尊敬有加，不敢对它上课睡觉的事情有任何意见，而在魔女的符文课里，敢打瞌睡，是真的要挨揍的。


    于是学了两个多月，杜格拉比就决定先请假一段时间。


    反正魔女也说了，这不是考察，对于要到700岁才能成年的龙族来说，拖延个七八年的，和人类拖延七八天没有任何区别。


    而且魔女自己也是长生种，一定能理解它的。


    ……


    就这样，时间匆匆，转眼便到了第二年的夏天。此时，距离一人一偶一龙在此暂居，已经过了整整五年。


    在一个风平浪静的早晨，趴在防空洞大厅内的草堆上，还没睡醒，杜格拉比就感觉有人在拍自己的鼻子，它恶狠狠的睁开眼，看到了一个笨拙的、头上戴着花环的小魔偶，正盯着它。


    “龙先生，龙先生，起来了吗？”小魔偶看到它睁开眼，高兴的说。


    这是那个叫茉莉的、人设是小女孩的机械魔偶，也是本地王国仅有的三个小孩之一，最大最明显的特点就是头顶戴个花环，作为可供辨认的性别特征。


    另外两个小孩一个叫“肥皂”，一个叫“滚筒”，都是小男孩设定，比茉莉要吵闹一点，不太讨喜。


    如果是肥皂或滚筒，敢来骚扰它睡觉，那它现在肯定已经开始哈气了，龙太子休息，岂容一群低贱的炼金造物打扰？


    但茉莉平日里给它做过不少事，在它眼里，算是个勤勤恳恳的低配龙侍和半个朋友，所以这会儿，杜格拉比决定宽容大量一点，便收敛了起床气，瓮声瓮气的问：“干嘛？”


    “外面太阳已经出来了，龙先生，你不是让我叫你起床吗？”茉莉的扬声器里传出乖巧的嗓音，听着很是清脆，像夏日里叮咚的风铃。


    “好像是这样。”杜格拉比打了个呵欠。


    “昨天我们约好的，今天一起去基地玩，肥皂和滚筒已经在外边等着了，龙先生是不是要起来了？”茉莉说。


    “出去玩……”杜格拉比耷拉着脑袋，又打了个呵欠说，“今天太困了，算了。”


    “哦，那好吧……那就不叨扰龙先生休息了。”茉莉遗憾的说，等黑龙闭上眼后，她转身走到了外边，向两个等候多时的同伴通报了这个消息，并果不其然的收获了失望的叹气声。


    在有了杜格拉比这条黑龙的加入后，“库克斯大家族”儿童探险队的生活要比往日丰富多彩了许多，这其中最大的改变就是——杜格拉比本身可以发挥交通工具的职能，让儿童探险队的涉足范围大幅增加。


    在黑龙到来之前，茉莉、肥皂和滚筒三个孩子，顶多也就在山谷附近玩一玩，靠两条小短腿，再怎么走也走不了多远，还要在天黑之前回家。


    但现在就不同了，黑龙四只爪子都可以带人，并且一飞就是十几二十几公里远，三个孩子一下子能去到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神秘地带探索了，这得多刺激。


    “茉莉，你能和龙哥说话，你劝劝它呗。”滚筒说，“都说好了，突然取消，我很难过啊。”


    “算了吧，龙先生今天很困的样子，不要强求人家。”茉莉直接拒绝，“滚筒，你忘了铜皮爷爷说的话了吗？要学会替别人着想，换位思考，这是修行的一部分。”


    “好吧……”滚筒心说这我怎么换位思考，我又不知道困是什么感觉。


    在防空洞睡了一天，等到第二天，杜格拉比终于有心情带着儿童探险队出发了，这次他们的目的地，是一个废弃的军事基地。


    这个基地离王国所在的谷地有将近25公里那么远，由于周围环境开阔，多是平坦地带，就算有山鲸靠近，也能提前很早发现，危险性不高。


    用爪子带上三个小魔偶，掠过山脉与茵茵草甸，出现在杜格拉比眼前的是一个地上有坑洞的巨大空地，周围环绕着一些人类建筑的残破骨架，四周都是青苔与嶙峋的黑石。


    落地后，将三个孩子放下，它环顾一圈，眼中露出好奇之色。


    它对终焉之地的历史还是很感兴趣的，这也是它愿意陪这些孩子们一起探险的原因。虽然读不懂黑潮语的文字，但有小茉莉给它讲解，让它也能够勉强窥见那个在无数岁月前曾经极其强盛、宛若陆上神国一般的古代文明的冰山一角。


    这样一个文明，最后竟落得如此下场，也让它更加深刻的感受到了终焉魔女的恐怖与强大，不愧是那个背刺了造物主、摧毁了伊甸园的神话第一反派，当之无愧的邪神之王。


    目送三个孩童兴奋的跑进了旁边的废墟建筑中，杜格拉比拍打翅膀，飞入了坑洞。这里是军事基地的下半部分，充满了神秘色彩。上次它来的时候只是简单看了看，这次它打算观察更多。


    在地下空间到处探索了好一会儿后，不知过去了几个小时，杜格拉比开始感到腻味了。这地方许多空间都不是为了大体型生物设计的，又经常有门被堵住，用龙息都难以破开。它决定上去把茉莉带下来，让她帮忙看看这里还有什么秘密。


    但就在它准备飞出去的时候，一阵古怪的动静，引起了它的警觉。它仔细听了一下，发现那是一种怪异的动物叫声，由远及近，冰冷而悠长，像是来自最黑暗最幽邃的海底深处，散播着令人战栗的恐惧。


    刹那间，一个冰冷的答案，在它的心中浮起。


    ——山鲸来了，而且不止一头。


    意识到这一点，杜格拉比竖瞳一缩，动作立即停了下来。它突然有点后悔，刚刚实在太投入了，都忘记时不时出去转一转，看看有没有危险来临。现在山鲸神不知鬼不觉的靠近了这里，它要想要安全的渡过这一劫，最好的思路就是躲在地下，直至鲸群离开。


    不过很快它又想到，三个孩子目前还在地表的废墟中，并且那里的断壁残垣大多只剩骨架，缺乏屋顶，山鲸如果从上方飞掠，躲藏的空间会非常小。


    沟槽的！在心中怒骂一声，杜格拉比咬咬牙，扇动翅膀，朝着洞口的方向加速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