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金玉其外

    “加入玄天圣地，你最重要的目的，是为了修仙。”


    “所以，你要多想，多看，多听，多结交有用的人；少说，少问，少管，少得罪那些得罪不起的人。遇事记得先保护好自己，其他的，等你有实力之后再说。”


    “修仙，是与天争，更是与人争。”


    “道心惟微，人心惟危。玄天大陆的天才数量并不少，但无数天才，都在还未崭露头角之前便已陨落。要藏拙，养晦。”


    “倘若有人问及你和老夫的关系，照实说即可，一切痕迹首尾，我都已经处理妥当，你不必担心。”


    说到这里，苏子衿停顿下来，目光幽深。


    他还清楚地记得。


    当年，自己也曾送了一个少年加入玄天圣地，也曾在这间茶肆内，和对方说出了同样的话。


    只是到了现在。


    道不同，不相为谋。


    “其实用不着老夫太过啰嗦，我相信，这些你都知道。但，还是那一句，老夫希望你能经常问问自己，修道是为了什么。”


    “好了。”


    “走吧。”


    苏子衿率先起身。


    楚阳默不作声，跟着他走出茶肆，穿过喧闹的街道，来到了一座安静的酒楼内。


    空旷的大厅里面，摆着一副水墨画屏风，盘膝坐着十七八个小孩。


    旁边站着三名修士。


    中间的这名，穿着玄天圣地制式黑色道袍，大腹便便。这修士名叫毛刚，炼气四层修为，是玄天圣地的接引修士。


    苏子衿先向楚阳介绍了对方的情况，又走上前和毛刚低声聊了一会，递上一个储物袋。


    “老夫走了。”


    待毛刚点头之后，他微笑着向楚阳说了一句。


    “先生，珍重。”


    楚阳弯腰，恭恭敬敬地向对方行了个礼。


    倘若没有苏子衿，或许总有一天，自己也能加入玄天圣地。但，绝对不可能这么快，也不可能这么轻松。


    想起对方一直以来的悉心教导，真正临别在即，楚阳的心中忽然有些不舍。


    但他更清楚，苏先生要的是什么，自己要的是什么。


    在上次模拟人生中，他就像现在这样，无言的与对方告别了。只是现在，他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先生……”


    “天道无亲，常与善人。”


    苏子衿回过头，认真地看了他一眼，接着笑了，随手抛来一枚铁指环：


    “但愿如此。”


    然后大步走出酒楼。


    没有再回头看任何一眼。


    楚阳收回目光，摩挲着手里的铁指环，样式平平无奇，做工粗糙，上面锈迹斑斑，没有丝毫的灵力波动。


    试了一下后，戴在自己左手食指上。


    在上次模拟人生中，苏先生临别之前，并未送给给自己这样一个东西。


    应该有用。


    楚阳默默思索着，在旁边盘膝坐下。


    过了差不多半刻钟，又有人领着两名孩童分别到来，也是像苏先生一样，给毛刚交了灵石，然后留下孩子，自己离开。


    “好了。”


    毛刚清点了人数，拍手将二十名孩子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圆乎乎的脸庞上神情漠然：


    “从此刻起，你们就将加入玄天圣地，成为真正的修仙者，所以，将你们以前的经历统统忘记吧。”


    “跟我来……”


    毛刚大步向屏风走去。


    屏风上，绘着一副水墨山水画，上面无数峰峦起伏，湍流如飞。


    他脚步丝毫不停，直接撞上屏风，身形消失不见。


    二十个孩童站起身，在剩余两名修士的指挥下，排成队伍逐次前行。


    有的显然知道这屏风是一座传送法阵，毫不犹豫地跟着进入其中。


    还有的满怀好奇之色，试探着伸手触摸了几下，发现没有危险，便也走了进去。


    楚阳前面有一个和他岁数差不多的小孩，犹犹豫豫地不敢上前。旁边的一名修士不耐烦起来，直接推了一把。


    小孩被吓得放声大哭。


    但身体没入屏风后，哭声也戛然而止。


    轮到楚阳。


    他深吸一口气，大步上前，瞬间没入屏风之内。


    轰然巨响！


    所有的景象全都变了。


    自己身处一座长宽超过百丈，由整齐嵌合的青石铺成的广场。面前广场的尽头，是巍峨耸立，金碧辉煌的连片建筑。


    广场两端，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在四周更遥远的地方，一座座陡峭如利剑般的山峰，刺破云雾。


    身后，无数层台阶向下延伸，直至苍茫的地平线，辽阔的原野都成了青灰之色。


    凛冽的山风阵阵吹来。


    令人肌肤生凉。


    楚阳知道，自己已经进入了玄天圣地。虽然在模拟人生中已经经过过一次，但在现实中再度进入，他仍是微微有些激动。


    深深呼吸，闭上双眼，他默默感受着天地间浓郁至极的灵气。


    广场上已经簇拥了数百人。


    其中绝大多数的十岁左右的孩童。


    他们兴奋地指点着眼前的景物，感到一切都是那么新奇，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喂！”


    正在这时，身后一个少年捅了捅楚阳，等他回过头来，便冲他挤眉弄眼：


    “认识一下？”


    “我叫张伯仁，今年八岁，炼气二层。我爹花了好多钱，才把我送进来的。”


    “看你岁数这么小，穿的又这么破，肯定掏不起什么钱的啦。应该是因为天赋特别厉害，才被接引修士相中的吧？”


    “我跟你说，修仙这种事情，光靠天赋厉害是不行的，咱们比不上那些家里有修士的人，得报团取暖。”


    “我岁数比你大，修为比你高，认你当大哥，不对不对，你认我当大哥，这个不算欺负你吧？”


    “咱们今后互相帮忙……”


    楚阳微微一笑，平静地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楚阳。”


    对方在自己后面进入酒楼，所以不知道，自己其实也是掏了钱的。


    但他并不准备解释。


    上次模拟人生中，他也遇到了对方。巧合的是，两人后来还被同时分配到了青秀峰，成了同门中的同门。


    经过一个月的相处下来，他大概也了解了张伯仁的脾性。


    本性不坏。


    可能是因为在商贾人家长大，善于察言观色，打探消息，出手也很大方，很会笼络人心。


    但天赋不高。


    加入玄天圣地的最大目的是修仙，第二个目的是镀金——如果修仙不成，将来回去继承家业，有了玄天圣地弟子的身份，就不会被随便欺负了。


    楚阳面带微笑，听着对方絮絮叨叨，心中想的却是其他事情。


    他早已知道，玄天圣地弟子的来源共有三个途经，仙二代，官二代和草根。


    仙二代和官二代暂且不说。


    玄天圣地派出接引修士，在整个玄天大陆搜寻天赋弟子，这本意是好的。可惜现在，无论是自己还是张伯仁，都只需要交钱就能进入。


    真正天赋绝伦却又出身贫苦的孩童，很难有机会被选中。


    寒门再难出贵子。


    他似乎看到了，在玄天圣地光鲜亮丽的外衣下面，已经渐渐腐烂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