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梦中相聚

    “据我了解，当年你在北江晚报时，被同事认为跟曲长国是一条线上的人。他为什么对自己人下手呢？如果真的是他写举报信陷害你，而你们又没有什么矛盾，那就是有另一种可能：你的某些做法触动到他的利益了，而且是重大利益。正因为这样，他才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你。”


    罗雨辰的分析让向北再度陷入沉思。


    他的话不无道理，对于曲长国这个人，就应该用常规思维去剖析，毕竟他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属于理性思维范畴。可是，是什么事情让曲长国对自己“痛下杀手”？


    向北将那段时间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想了一遍，忽然想到一件事情——难道是跟洛河村的调查采访有关？


    “怎么可能呢？”向北像是自言自语。


    “什么意思？”罗雨辰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罗队，你还记得当年的骆河村事件吗？”向北提示道。


    “当然记得，我们是在那次报道中认识的。说实话，这事把我折腾得不轻。”


    “洛河村的采访结束后，单位同事聚餐，曲长国跟我说过一句话。”向北又回想起当时的经历。


    “什么话？”


    “他说，洛河村的事情不要再查了，查下去没有什么好结果。当时我以为是酒话，没放在心上。后来我继续追查真相，可是每次接近真相时，就会遇到阻力和危险。”说到这里，向北想起另一个人，骆景晨。


    虽然这人离开人世前跟他说了很多，但是有些疑点一直没有解开，比如他每次跟谁通风报信？为何每次自己去洛河村，他都了如指掌，甚至第一次见面，就对自己和罗方伊的来历都一清二楚。


    骆景晨死之前，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可是很多事情又说不通，比如那些举报信。骆景晨怎么可能了解那么多报社内幕？除非内鬼。这么多天，向北一直没有办法将两者联系到一起。倘若……倘若将曲长国放在这条线上，两者的因果逻辑自然就能成立。


    不过，这仅仅是猜测，因为把任何一个报社的同事放在这条线上，逻辑关系都能成立。所以，最重要的是找到证据。


    “这个从中作梗的人，会不会就是曲长国？”罗雨辰问道。


    “像，又不像。因为洛河村的采访任务，本身就是他安排的。既然他怕我调查，干吗当时派我去查呢？”


    这是整个逻辑链条中最说不通的地方，向北反复想过很多次，想到他的头疼病多次复发还是想不通。正因为如此，他虽然早就开始怀疑曲长国，却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


    “这就不清楚了，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罗雨辰分析道，“还有，如果他真的是所有这一切的幕后主使，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对他有什么好处？”


    罗雨辰的思路很精准，曲长国的动机是什么，所有的事情中，有多少是他策划参与的？自己被辞职，被抓进监狱，还有老婆孩子的死到底跟他有没有关系。


    《控卫在此》


    所有这一切都需要调查。怎么查？


    向北忽然觉得，如果这个人真是曲长国，那真是太恐怖了，离自己最近的人却是伤害自己最深的人。他想到曲长国那双诡异的眼睛，看不懂、猜不透，却感觉充满真诚与善意。真是细思极恐！


    “目前，这一切都只是猜测，还需要证据。罗队，能不能帮个忙？”向北说道。


    “什么事，你说。”


    “能否调查一下骆景晨的通话记录？尤其是洛河村事件那些天，他都跟谁联系过。”


    向北这个提议不错，很有老刑侦的风格。找到骆景晨的通话记录，就能发展他跟北江晚报社之间有什么关联。嗯，主意很好，可是并不好办。


    “这个恐怕有难度，且不说这个案子已经结了，就算是调查通话记录，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年了，恐怕很难调取了。”罗雨辰面露为难之情。


    “你只需要查到他的通话中有没有这个号码。”向北将手机递给罗雨辰。


    这是当年曲长国的手机号码，向北至今还保存着。


    罗雨辰扫了一眼号码和通讯录的名字。


    “向北，你是怀疑骆景晨和曲长国之间有联系？”


    “没错，他是最大的嫌疑人。当然，我只是猜测，需要求证。”


    “好吧，我想办法，查到了给你消息！”


    罗雨辰知道有难度，调去三四年前的通话记录，已经不是警局技术部门所能做到的事情，必须协调网络通信商提供数据。这自然就涉及一个问题，走官方途径还是走个人渠道。


    罗雨辰觉得，两条路都不好走。即便这样，他也得试一下。眼看有了重大突破，他不可能半途而废，这不是他罗雨辰的风格。


    “罗队，谢谢你。”向北眼神很真诚。


    看到向北这么奇怪的眼神，罗雨辰觉得有点可笑，怎么像个娘们儿一样。


    “我们都在一条船上了，有什么谢不谢的。你要真想谢我，找时间劝劝我妹妹。这丫头太倔，就你的话还算好使。”


    即便罗雨辰不提出这个请求，向北也打算找罗方伊聊一聊。只是，他不知道自己的话有多大意义。


    两人交谈结束时，已正值午夜。此时的河东市已经进入梦乡，夜幕像一床被子轻轻披盖在了城市上方。


    写字楼上、高架桥上、跨河大桥上五颜六色的城市景观灯依旧透着光亮，似乎在证明夜里的自己同样活力四射。


    灯光与月光、星光交织。一眼望去，就像带给人希望和梦幻的波板糖。


    如果你见过海上的黑夜，你就会明白，人类将色彩斑斓的电用于美化城市，不仅仅是为了照亮黑夜，更是为了驱赶恐惧。


    向北的心中，却并未因为这些霓虹灯而变得没有恐惧。一个人无限接近死亡和困难之后，恐惧会永远住在心里，他觉得很累，既然累为什么不歇着？向北不知道原因。


    如果能活下去，谁愿意拿命折腾？


    向北回到家中时已经十一二点钟。从小区二楼可以清晰听到楼下蛐蛐的叫声。秋意袭来，一件单薄的外套不足以御寒，还是屋里暖和。


    他蹑手蹑脚进了自己的房间，其他室友的灯都已熄灭，和谐的鼾声不知从何时已经奏响。出狱以来，即便生活落魄，向北也一直留有多年养成的习惯，比如睡前要洗漱、看书和冥想，甚至做读书笔记。


    向北对读书有着特殊的癖好，尤其是那些大家的著作。他喜欢品读那些高尚的灵魂，这可以让他洗涤心灵，瞬间变成圣人。要知道，圣人可以保持平静、毅然和豁的心态。再不齐，至少可以继续压抑自己，不让打手枪欲望之气充斥整个房间。那可是很肮脏的。


    向北领教过鬼压床的恐惧，至今还有心理阴影。


    然而这一晚他着实有些累了，刚刚打开一本诗集没多久，


    两只眼皮就开始打架。


    很快，向北进入一个似梦似真的场景，这个场景很熟悉，以至于他心中咯噔一下，该不会又是鬼压床吧？


    向北发觉自己从床上起来，穿上外套，到了户外。天气这么冷，居然忘记添件衣服！他不知不觉走到一片小区，这小区很熟悉，但是记不清在哪里见过。


    向北很自然地从衣兜里拿出一张门禁卡，“嘀”，大门开了。晓得了，这不就是当年住的小区吗？没错！熟悉的楼房，熟悉的小道。只是邻居们的表情有些奇怪，大家似乎感觉不到彼此的存在，每个人满脸笑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小区里五彩缤纷，像过年一样。可是，又听不到任何声音。


    向北下意识地来到了五号楼，电梯来了，他有些错愕地走进去，摁亮了八楼的按钮。电梯门打开，向北走了出来，右转就是自己家的房子。他摁了摁右上方的门铃。


    “叮咚。”


    这门铃是向北搬到这个新家时从网上买的，一边粘贴在入户门上，一边插在室内插座上。这么多年了，竟然还没坏。


    为什么会这么紧张？向北有些忐忑。过了一会儿，门开了，是周雪岑。


    此时，向北忽然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泪水在眼眶打转。


    “老婆……”


    终于回家了，他爱这个家。


    “嘘，小点声，诺一睡着了。”妻子还是那样轻声细语，就像每次迎接他时一样。


    “嗯，”向北强忍住泪水，走进屋里，换了鞋子、脱掉外套，他将整个屋子反反复复、仔仔细细地看，他怕自己忘了，要记住这里的一切。


    “老婆，我想你！”向北一把将周雪岑抱住，抱得很紧。


    这些年的痛苦、委屈、思念和煎熬仿佛一下子都涌到心口。向北再也抑制不住泪水，哭出声来，浑身颤抖。


    “怎么了？以前出差回来也没见你这样啊，是不是工作又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周雪岑像妈妈抚摸孩子那样抚摸着向北的头发。


    不知哭了多久，向北渐渐平复情绪。


    “诺一睡着了？”


    “嗯，一直在家等你，五分钟前刚睡着。”


    向北悄悄来到主卧，诺一已经熟睡，整个身子趴着，一只胳膊半撑着，像极了自己睡觉时的样子。


    也许是向北的动作太大，惊醒了诺一，他微微睁开眼睛，用好奇的目光将眼前这人打量了一会儿，忽然露出开心的笑：“是爸爸，嘻嘻，是爸爸。”


    “嗯，是爸爸。”向北轻抚着诺一的脸蛋。依然紧紧地抱住他，小鬼，爸爸不能再失去你了！


    不一会儿，诺一又睡着了，脸上带着笑容。


    “老公，吃饭了。”周雪岑在门口轻声说道。


    向北走到餐桌旁，是牛肉面，上面还有几根青菜。他挑了几根面条塞进嘴里。还是熟悉的味道。


    “老婆，谢谢你。”


    周雪岑站在客厅，头顶就是客厅灯。也许是灯光的原因，向北总是看不清周雪岑的模样。


    “老婆，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向北想把这些年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他有太多话要说了。


    “嗯，我知道，我和孩子也想你。”


    “老婆……”向北正要说什么，却发现周雪岑的模样越来越模糊。


    “老婆，你在哪？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