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阴谋

    晚上7点，河东市已经繁星点点、华灯初上。


    罗雨辰回到家中，看到老妈已经备好晚饭，老爸正靠在沙发看新闻节目。他将外套挂在鞋柜衣架，换了拖鞋，走进厨房，以一种惯有的好奇眼神环顾一圈，“老妈，今天又做什么好吃的了？”


    “大包子、八宝粥，还有咸菜。”


    “哇，这么丰盛！”罗雨辰一幅夸张而又惊喜的表情，内心却有几分复杂：我的亲娘啊，已经吃了一周的包子了，我都快成包子了。即便心里有一万个纠结，他也不敢造次。把老娘惹住，能吃的可就不是包子了！


    相比于现在动不动就吃泡面、下馆子、点外卖的年轻人，他们的父辈总是对于做饭有一种难以理解的热衷，这也许跟他们经历过那些艰难的岁月有关。而且，他们只喜欢模式化地做一种食物，反复做，即便白天已经很忙很累，一进厨房还是乐此不彼。


    罗雨辰观察了一下，其实老妈霸占厨房并非出于对烹饪的热爱，而更多的出于一种习惯，她不仅固化地做包子、馒头这些食物，而且每次还需要得到你的反馈：“包子馅咸了吧”“馒头发的怎么样？”每到这时，罗雨辰会条件反射似的说，甜咸适中，味道棒极了，这几乎成了每次回家后的一道程序。


    每个家庭成员都已经习惯了这套流程，包括一家之主——罗雨辰的老爸。


    完成这道程序后，罗雨辰看了看外边，小声问老妈：“我妹呢？”


    “在自己房间待了一天了，我们问她出什么事了，她也不说。你去看看她。”


    从老妈的反应就能看出，罗方伊回到家没有履行这道程序，这个反常举动太明显。


    罗雨辰蹑手蹑脚走到妹妹的房间门口，敲了几下门，没人回应，又试探性地打开门，看到罗方伊正靠在床上，闭着双眼。房间顶灯没开，只有床头散着充电器的微弱光芒。


    “丫头，别睡了，去吃饭，妈做的大包子，可香啦。”


    罗方伊没有反应。


    罗雨辰上前一步，一下子把她拽起来。


    “哎呀，哥，我不想吃饭。”罗方伊挣脱开，又靠在床边。


    看来她的心情的确糟到了极点。罗雨辰将房灯打开，看到罗方伊蓬头垢面、无精打采，完全没有了平时机灵古怪的劲头。


    罗雨辰本想调侃她一通，可是转念一想，这丫头是真在气头上，自己还是不要惹事了。


    罗雨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丫头，你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单位到底是什么决定？”


    罗方伊沉默片刻，又一五一十把这次经历全盘托出，“早上我去了单位汇报，领导说不用担心，报社会把事情查清楚。让我现在家等着，等出了结果通知我。”


    罗雨辰听明白了她的意思，说白了，就是停职调查。


    这个曲长国，处处跟罗方伊作对，到底是为了啥？


    “妹妹，你是不是把曲长国得罪了？他这是故意给你使袢子。”罗雨辰说出心里的疑惑。


    罗方伊仔细琢磨哥哥这番话，自己平时确实跟曲长国不对付，要不然他也不会总是派一些脏活累活。可是，不至于用这么一招来对付自己


    吧。果真如此的话，这个曲长国可就太心狠手辣了。


    “哥，即便他不待见我，也不可能拿这条稿子说事儿吧，你是不知道这条稿子的影响力。不光是对我，也对报社带来了很大的冲击。他是常务副总编，不可能不考虑大局。”罗方伊分析道。


    罗雨辰不了解北江晚报社的情况，光凭字面意思，他觉得罗方伊说的有几分道理。不过，他也想到了不久前曲长国跟自己的谈话，言之凿凿地警告自己，收手向北事件的调查。他究竟是个什么人，罗雨辰也说不上来。


    “明天我去报社一趟吧，找找你们领导。”这是罗雨辰唯一能做的。


    “算了，哥，他们爱怎样怎样吧，反正我也不想干了。”罗方伊摇摇头，她能做的也只能是心意领了。


    从小到大，哥哥都是这么护着自己，在学校被校霸欺负了，他第一个出头修理对方；跟男朋友吵架了，他也第一个出面苦口婆心、好言相劝。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只是一个小小的警察，靠拳头解决不了问题。


    罗雨辰清楚自己的实力，那个靠拳头话事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但是他对罗方伊还是不放心。


    “丫头，你不能这么放弃了。你忘了为了给你找份工作，家里出了多大力气？你现在也已经工作几年了，不是小孩子，不要意气用事。”


    “可是我能怎么办呢？影响在那摆着呢，集团被省里批评，报社被集团批评。总编室被夏侯明奇批评，自然到了我这个层面，肯定要被曲长国批评。而且，这种批评处分都是层层加码。稿子是我写的，情况是我调查的。对我的处分十有八九是滚蛋走人，”罗方伊分析道，“哥，我这次不是危言耸听，也不是破罐子破摔，现实情况的确很严峻。就跟当年师父的遭遇一样，必须有人顶包。”


    罗雨辰明白她的意思，现在各个单位各个系统都在搞责任制，任何事情都要责任到人，发现问题必须找到当事人，处理问题必须层层落实，落实过程中自然也就容易层层加码，好好的经越念越歪。


    所以，每个人都在喊累——员工累，领导也累。但是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累。


    “总是会有解决的办法的。丫头，现在爸妈都退休了。你看他们表面上没啥事，其实一直为你担心。不知道你有没有跟我一样的感觉，爸妈开始老了，他们这个岁数更像个孩子，而我们更像家长，要时时让他们感觉到被关心，感觉到踏实。”


    听了罗雨辰的话，罗方伊想起了老娘做的大包子。难怪哥哥比自己觉悟高，原来有这么深刻的领悟。


    想到这些，罗方伊也觉得自己不懂事，都已经快三十的人了，不但工作不让人省心，连个男朋友也带不回家。她长叹了一口气，强作笑颜地到了客厅。


    罗雨辰晚饭吃得特别敷衍，往嘴里塞了俩包子就匆匆了事。包子做的的确不错，皮薄馅大，油香四溢。可是，架不住天天吃。


    他心里一直还记得白天约定好的事情——找向北聊一聊，于是起身就要走。


    “你干啥去？”老妈叫住了他。


    “妈，我吃饱了，我还有事，得出去一趟。”罗雨辰满嘴的包子还没咽下去。


    “喝了汤再走，这汤败火！”


    罗雨辰看了一眼桌上的汤：面疙瘩入锅，加上一颗打碎的鸡蛋，不放糖不放盐。这汤从小喝到大，他看不出里哪里可以败火，反而觉得自己每天都火急火燎的。


    “好，老妈，我败败火！”罗雨辰一饮而尽，“丫头，陪着爸妈吃饭。”


    “哥，你去哪？”


    “我约了人。”罗雨辰没有多说，甩门而去。


    罗雨辰满脑子都是曲长国。他一直没有把自己对曲长国新的认识告诉罗方伊，也许是出于警察的职业习惯，也许是出于哥哥对妹妹的一种保护，在他看来，自己有一套办法解决这些问题。


    按照约定的时间和地点，两人在河东市中心的跨河大桥一侧长廊碰面。


    这一点但是像极了警察跟线人接头的意思，也让向北想起来当年为了逃避警察追捕而四处流浪的岁月。


    “小罗情绪怎么样？”刚见到罗雨辰，向北就问起了罗方伊的情况。


    “还行吧，我知道她的压力，我也只能是尽量哄她。”


    “我能想象得到她有多沮丧，当年我承受的压力不比她小。你转告她，现在最重要的是承受住一切压力，只要事情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就总还会有希望的。”这是向北的经验之谈：很多时候，事情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糟，最怕的是自己先乱了阵脚。


    “你当年不也是这样吗？很多事情身不由己。”


    “我们的情况不完全一样。她现在的处境，比我当年要好得多。所以，我觉得事情的发展未必会那么糟糕。”


    “但是倘若有人真的想害她呢？”罗雨辰反问。


    “你是说曲长国？”


    “这个人心机太深了，让人觉得可怕。”


    向北沉默，若有所思：“有件事我觉得必须告诉你。”


    “什么事？”


    “还记得调查那些神秘的举报信吗？”


    “当然记得。”


    “咱们当时去过一个小区，在河东市东郊。我当时一直觉得这个小区很熟悉，似乎曾经去过那个小区。后来，我忽然想起来，我还在北江晚报时，有一次同事聚餐，聚餐结束后我送他回家，他家就是那个小区的。”


    “哪个同事，我认识吗？”罗雨辰追问。


    “曲长国。”


    “他？！”罗雨辰惊讶，多年的职业经历培养了他敏锐的嗅觉，“他住在那个小区？能有这么巧的事？这件事会不会与他有关？”


    “有这种可能。”


    “那是不是可以做这种假设，当年的举报信是曲长国写的。可他为什么这么做呢？你跟他有什么矛盾？他要这么害你！”


    向北沉思，生活方面，他跟曲长国虽是校友。两个家庭偶尔也会有个小聚会，但是向北一直很注意跟他保持距离，所以说话做事都很注意分寸。


    至于工作，在很多人看来，曲长国与自己是嫡系关系，两人可谓是一条船上的人。曲长国需要他去落实的任务，他都会不打折扣去执行，并没有因为工作产生过不愉快。


    向北也有这样的疑惑，自己什么时候得罪曲长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