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y……”罗方伊朝向北用力地摇着手，嘴角上扬，那笑容像水一样清澈。
向北想起了昨晚梦中坐在自己身上的那个女人，同样是长相甜美，除了大腿根处那片看不清形状的文身。
真龌龊，怎么将他们两人联想到一块儿去了！向北扇了自己一巴掌。
“你怎么这么晚来了？”向北压低嗓音，从二楼的窗户探出脑袋问她。
罗方伊举着胳膊，指着手腕上的黑色iwatch时尚手表：“现在才9点，晚吗？师父该不会已经是老年人的生活状态了吧，嘿嘿。”
向北哭笑不得：“等我一下，五分钟！”
他原因为罗方伊会乖乖在楼下等着，睡着这丫头并不老实，径直闯了进来。
虽然罗方伊来过几次这个小区，但是向北从来没有让他进过楼。一来这小区确实太破旧，里面住的人更是三教九流；二来，也许是太在意罗方伊对自己的看法，他也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落魄的样子。
“师父，坦白讲，我知道你住的地方条件差，但它还是超出了我的想象。”罗方伊进了向北房间，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向北想要阻止罗方伊，可是欲言又止，他想到了昨晚的梦，他们娘俩就是坐在那个沙发上不停地点头、点头……
“一个月六百块钱，还能住多好的地方啊。”向北苦笑。
因此，罗方伊的乱入，的确让这个寿星有些惊慌失措。好在向北不是个邋遢的人，穿过的袜子、用过的纸巾，早就悉数收拾起来，房间里虽然简陋，但也算是整洁。
“你不觉得害怕吗？这周围都是什么人呢？”罗方伊想起刚进房间时一个年轻小伙儿看自己的眼神，那种饥渴的目光，感觉随时都要把自己吃掉。
“他们才是最真实的人啊，丝毫不用掩饰什么。”
“那客厅那些乱七八糟的摆设呢？臭袜子，脏衣服，还有剩菜剩饭，都酸臭了，还招了苍蝇。咦，想想都觉得恶心。师父，你搬走吧。”罗方伊一脸嫌弃。从小到大她没来过这种地方，她觉得这像另一个世界，简直刷新三观。
“这才是市井气息。”向北不想多做解释，他觉得现在跟罗方伊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即便罗方伊从来不承认这一点。
对于向北的回答，罗方伊并不在心，她只是对于目睹这一切的习惯式吐槽。
罗方伊将房间扫视一圈，房内家具不多，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沙发。桌上摆放着一些籍，还有向北一家三口的合影。
她又想起了向北的遭遇。算啦，今天是师父的生日，不说这些糟心事。
“这就是你平时吃的药吗？”罗方伊看到床头有一个铁盒子，没有盒盖，里面杂七杂八摆着大大小小的药丸。
“是啊，你不说我都忘了，下周我还得去找那个老中医开药。这药吃得太快了。”向北说。
“去找家正规的医院看吧，那种土郎中太不靠谱了，”罗方伊起身，“走吧，师父，为你庆祝生日。”
“都一把年纪了，有什么好庆祝的，算了。”向北摇摇头，“再说了，我都已经庆祝过了，你看。”
罗方伊顺着向北手指的方向看去，小方桌上三副碗筷，一瓶白酒。还有吃剩的碎蛋皮。
三碗面只吃了一碗，另外两碗一动未动。不用猜都知道，这是“一家三口”的聚餐。看着这幅景象，罗方伊心中生出莫名的心酸。这个奔四的男人，就在这里苟且活着，甚至没有一个人会记得他的生死。
向北也意识到那三副碗筷的含义，眼神变得尴尬，他支支吾吾地解释：“哦，我怕吃不饱，多买了两份拉面，要不你就在这儿吃吧，就当是为我过生日了。”
罗方伊绝对不会同意向北的提议。不是为自己准备的饭菜，她不会吃的。既然自己已经是不请自来了，还有什么可矜持的，罗方伊一把拽起向北往楼下走。
向北有些不知所措，他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说道：“这么晚出来，你家里人知道吗？”
“我都这么大了，这点自由还没有吗？”说话间，两人坐到车上。
向北觉得车子很
熟悉，这么怀旧的款式，怀旧的装饰，让他立刻想起了车的主人——罗雨辰。
“喏，送给你的。”罗方伊将一个小礼盒递给向北。
“这是什么？”
“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生日礼物？你怎么知道今天我生日？”
“师父，你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我想知道你的生日还不容易吗？”
“好吧。”向北说着拆开礼盒。
“哎哎哎，你都是这么对待别人送的礼物吗？”罗方伊急忙阻止。
“怎么了？”向北有些疑惑。
“当着我的面就要拆开礼物？”
男人跟女人的确不是同一种动物。两个人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呃……好，我回去再看。”向北笑着说，“谢谢你的礼物，我以为不会有人记得了。”
“这么客气啊，走，请你吃饭去？就当是你上次请我的回请吧。”
“上次请你？”
“你忘记了？你从民族市场买的煎饼果子啊。”
晕死，两人还是不在一个频道上。
“哈哈，好吧，你不说我都忘了。不过可能会让你失望了，我已经吃过了。”
“切！”罗方伊白了他一眼。
这可不像是徒弟对待师父应有的态度，太没大没小了。
不用说，向北意识到自己的回答又错了，句句聊不到点子上，气氛尴尬到极致。既然怎么说都是错，那索性就闭嘴吧。
“没关系啊，我也是有应酬，吃过了。”罗方伊控制着饥肠辘辘的胃，不让它发出任何声响。下午的采访结束后，她就马不停蹄往这里赶，不要说吃饭了，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现在完全是又饿又困。
“师父，我给你列个选项，吃喝玩乐，这四样你随便选吧。”罗方伊提议。
“哦？看来我今天是碰到‘金主’了？我吃过了，也喝过了，至于玩乐嘛，我都不擅长，要不咱们随便走走吧。”
已经可以确定，这场对话绝对是惨案现场。罗方伊实在想不通，当年那个情商智商双高的明星记者，现如今怎么成了榆木疙瘩？
“哎呀，真没劲。”罗方伊有些失落，不过又像是脑子里闪出了什么点子，“既然你说随便走走，那就听我的喽，我说去哪儿就去哪儿。”
“好，听你的。”
“上车吧。”罗方伊将副驾驶打开。
“这是你哥的车子吧。”向北问道，屡屡将天聊死，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许这个问题门槛比较低吧。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昨天刚刚坐过，哈哈。”向北笑了起来。
车里的气氛瞬间冷掉，连空调都省了。
两人乘着车子漫无目的地开着。
没办法，这天聊不下去了，听听歌吧。
“我是只化身孤岛的蓝鲸，有着最巨大的身影，鱼虾在身侧穿行，也有飞鸟在背上停……”cd里播放着音乐，旋律很优美。
“cd换了？”向北问道。
“是的啊，我哥的那些歌都太老了，我不喜欢，就自己又拷了一份。你白天听到的是他的cd吧？让你的耳膜受委屈了，哈哈。”
“还好，你哥的曲目挺正能量的。”向北调侃道。
“《化身孤岛的鲸》，一首改编歌曲。我很喜欢里面的歌词。”罗方伊说道。
向北认真听了听，曲子没有什么亮点，歌词的确蛮有意思，听着这首歌，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个画面：茫茫大海上一只鲸孤独地穿行着，偶尔有海鸟飞过，游轮驶过，但是它们终究都是过客。繁华过后，这只鲸还是孤独地在海中遨游。
“这首歌背后还有一个很感人的故事。据说歌词写的是一只被称为最世界上孤独的鲸，它叫alice。”罗方伊讲述起这首歌的故事，看来，她的确很喜欢这歌。
“最孤独的鲸？蛮有意思的。”
“从1992年开始，科学家对它展开追踪录音，此后很多年里，人们发现它没有一个同伴。科学家经过研究找到了原因，原来，alice的频
率有52赫兹，而正常的鲸频率在15~25赫兹，频率不同，让它与所有同伴错过，始终孤独地游走。”
向北一直以为鲸是群居动物，没想到还有科学的解释——频率。当然，任何故事能够跟科学结合在一起，可信度自然大大增加。
罗方伊接着讲述这个故事：“20多年的时间里，alice从美国加州中部的温暖洋流游到北太平洋的刺骨洋流，一路迁徙一路寻找，一路孤独歌唱，从未与同伴相遇过……”
“很伤感的故事。我记得有一个作家说过，孤独是人类的本质，看来动物也一样。我们都是52赫兹的鲸。”
“不过……很多伤感的故事都会有一个励志的结尾。这个故事也一样。2010年的时候，科学家们终于捕捉到了符合它模式的鲸歌。而且，是在两个地方同时。这意味着，也许alice终于找到了同样频率的同伴。也许它其实一直是特殊鲸群的成员，只是喜欢时不时单独行动；也许它把自己的歌声教给了其他的鲸，让自己不再孤独。”
罗方伊似乎已经沉浸在这个故事中。女人都是水做的。在此时，这一点再准确不过了。
“听你这么一说，心里感觉舒服多了，人心总是软的，希望听到完美的结局。”向北说。
“是啊，所以嘛，凡事都要看开点，总会过去的。”罗方伊说着，将车停在了路边。
“这是哪里？”
“不知道啊，走，上天桥！咱们换个视角看看这座城市吧。”罗方伊两步并作一步地爬上过街天桥，将双手托着下巴，靠在栏杆上。
“所以说，你今天带我出来就是兜风吗？”向北开玩笑道。
罗方伊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严肃。看来，她还沉浸在那个悲伤的故事里。
向北站在一侧，点燃一支烟。
罗方伊侧脸看看他，又转过头去：“师父，我记得跟你说过，要少抽烟。”
微风吹着她的长发，在风中飘扬。
没错，这话是罗方伊在调查骆河村事件时说的。向北一直没有忘记，他迅速将烟掐灭。
“从这里看过去，河东倒没有感觉那么没落了，你看灯火通明的，还有那些高楼，还有那里！”罗方伊指着远处，一栋高楼在景观灯的点缀下显得更加高耸，两人隐约看到楼体上闪着几个字：景诺，生日快乐！
“这么巧，景诺也过生日。”向北笑了笑，他不认识这个景诺，不过能用“河东之根”表白，男人和女人应该都不一般。
“那里是胖冬的公司！”罗方伊说道。
“是吗？”向北有些惊讶，看来，这个小胖子已经腾飞了。
“你看到那边有亮光的地方吗？”罗方伊指着右前方一片有些低矮的建筑问向北，她今天似乎对河东市的地形地貌很感兴趣。
“那里是……火车站？”
“嗯！站前那条小路上一直往前走就是我上小学的地方！”罗方伊兴奋地说着，又把手机掏了出来“你看，这是我小时候的照片，像不像个男孩，哈哈！”
“你小时候比现在可爱多了。”
“可是……从小到大，小学、中学、大学甚至是工作，都是在父母的庇护下长大的，哎，好想自由啊，好想能够不用看着墙上的钟表到时间吃饭、睡觉，好想可以跟朋友痛快地整夜逛街、唱歌。越长大越不可爱了，可能是背包里的行李多了吧，越来越沉重。”
“我跟你开玩笑呢。”向北看出罗方伊情绪忽然变得严肃，急忙解释。
“毕业那天，男朋友像往常一样跟我道别，后来我才知道，他道别的是爱情。”
“怎么话题忽然这么沉重？”向北看着她，忽然觉得这不是几年前的那个女生了，想哭的时候会抑制，内心的情感也变得敏感丰富。“好像有人说过，一个人应该经历三次爱情，她才会变得成熟。所以你不要难过，往前看，还有更美好的爱情等着你。”讨论感情一直是向北的弱势，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么说是否合适。
“是袜子。”
“什么？”
“送给你的礼物是袜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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