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四季歌

    向北似醒非醒地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清醒过来，大脑中混混沌沌记得先前的遭遇。


    他记得以前有人说过，遭遇“鬼压床”时有个技巧：口中要不停地默念“阿弥陀佛”，这样就能重新控制自己的身体。不过，这毕竟只是理论知识，真要到了操作层面就会发现，全他妈是扯淡。


    向北心中莫名生出一句国骂。


    他想到了那个压在身上的女孩，一场艳遇竟然成了车祸现场，想想都觉得恐惧。什么长相甜美，原来是蛇蝎心肠！


    向北冷静下来想一想，虽然“鬼压床”如此真实，但肯定是梦，噩梦！坐在沙发上不停点头的一大一小两人，应该是周雪岑和诺一。


    这母子俩，肯定是看到自己做了这种不忠不义的淫邪之事，找上门来，用鬼压床的方式给自己敲敲警钟。


    不行，还是出去透透气吧。外面已经艳阳高照，又是一个40摄氏度的好天气，有太阳的地方就有阳气，太阳越大阳气自然越足。


    隔壁的女人已经起床，紧接着又是一阵覆雨翻云，女人的叫声还是一如既往地肆无忌惮，仿佛像一种生命的呐喊，冲破天际。


    不论富人穷人，不论是住在别墅还是贫民窟，都同样享有发泄原始冲动的权利和资源。这恐怕是这个世界为数不多的公平之一吧。


    就像隔壁这个小伙子一样，不知从哪里搞到了这么好的女人，或许是花了钱或许是靠人格魅力，但是既然得到了，就要充分享用。不分白天黑夜，日夜操劳。


    向北心中又生出一句国骂，这么欠揍的叫声！不过他心中已经没有了半点邪恶念头，浑身上下都是软踏踏的。


    ……


    北江晚报社内，罗方伊一到单位就开始忙碌起来。


    曲长国给她布置了一个题目：高温下的劳动者。


    这是一个四季歌的题目。


    所谓四季歌，就是一年四季、年复一年都有固有的选题，比如春节、端午、中秋、十一的节假日报道，比如夏天报道高温，秋天报道出游，年末来个新春走基层。


    四季歌虽然都是规定性动作，没有什么挑战性，但就像大年三十看春晚一样，成了一道下饭菜。


    不过今天确实是高温，天气预报的温度虽然从未超越过37摄氏度，但是地表温度早就爆表。


    高温下的劳动者？记者不也是吗？罗方伊心中不爽，从办公桌上拿起一瓶藿香正气液，一饮而尽。


    这味道果然够酸爽，罗方伊咧着嘴，拎起包冲向“战场”。


    自从跟秦默天分手后，罗方伊已经习惯了单身狗的生活：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下班，一个人过周末。


    女人不像男人，男人们单身久了，总会想一些下流龌龊的事情。女人大都很单纯，只要不触发她们的引信，就永远不会爆炸。


    现在倘若让罗方伊躺到一个男人的怀抱，她反而会不适应。


    罗方伊刚要走出报社大院，电话响了起来。


    “喂，你出发了吗？”


    “没有啊，刚出大门。”罗方伊回答。


    “等我，咋们一起去采访。”


    来电是张智尧。


    罗方伊纳闷，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还是天太热把张智尧的脑子烧坏掉了？堂堂的政文组主任，竟然愿意去干这样的脏活累活。


    “嘿嘿，走吧。”报社大院里，张智尧背着相机，手里拎着袋子迎面走来。


    “张主任，你这是干嘛？咱们是去采访环卫工人、外卖小哥和电力公司的工人。你带着大包小包，恐怕不好行动。”


    无利不起早，罗方伊觉得像张智尧这种口活好过手活的人，会如此踊跃积极，肯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难道是社长亲自点名这个题目？


    “社长有命令，高温下的劳动者，必须体现出高温来，这还真是个难题。我想了一下，咱们就做一个鸡蛋实验吧，把鸡蛋放在地上，看能熟到什么程度，”张智尧拎起手中的袋子，“你看，鸡蛋都在这里。领导还说了，不能只发报纸，客户端的视频也很重要，所以咱们还要做一条短视频。”


    果不其然，罗方伊会意地笑了笑：“行，张主任带队，我全


    力配合。唉，对了，你袋子里都有啥宝贝？”


    “那可多了去了。gopro、大疆云台、无人机……”张智尧如数家珍。


    今年以来，北江晚报社在发展新媒体报道领域下足了力气，花了大笔资金搭建起了融合报道平台，又购置了苹果、premiere这样的视频剪辑工作站，以及尼康d系列、无人机、手持云台、如影、魔杖等拍摄器材和设备。


    大有一番另起炉灶的势头。


    多数记者对这样的转变节奏适应不了，更理解不了。可是，社长夏侯明奇已经嗅到了行业寒冬的味道。


    “这些器材的操作……你都会？”罗方伊有些惊讶，这可都是上天入地的拍摄设备，每一样都有不同的app和操作方法。


    “除了没拿到机长证之外，全部搞定。”张智尧一脸得意，即便是黑飞，那也是会飞。能上能下，能文能武，能说会道，在北江晚报社，像这样的全领域操控的人才可真不多。


    张智尧和罗方伊都算不得新人，四季歌也参与了不少，像“高温下的劳动者”这样的题目，操作起来早就驾轻就熟。


    上午采访环卫工人，中午跟拍外卖小哥，下午做鸡蛋实验和采访电力工人。张智尧把所有的家伙式都搬了出来：给外卖小哥带上gopro；在野外进行高压电作业时进行无人机航拍；在市区马路上进行鸡蛋实验，还邀请罗方伊实力出镜，来一场vlog。


    罗方伊是美女，而且阳光。阳光美女通常都有一个特点——爱表现、爱臭美。虽然是vlog处女秀，罗方伊的表现却自然大方，活泼又不做作。


    这一天真是太完美了，过得既充实又酣畅淋漓。


    没错，的确酣畅淋漓，罗方伊都能闻到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臭味。


    所有的采访拍摄完成时，天色并不算晚。一天四五场采访，这样的效率已经算是极高了。当然，后期的稿件写作、视频剪辑也不是一件轻快事。好在是两人合作，各有分工，自然会轻松不少。


    “张主任，视频剪辑就全拜托你了，我是个门外汉。”罗方伊要提前跟张智尧掰扯清楚，免得他又去找领导打小报告。


    哪个记者啥特点，罗方伊一清二楚。不过她也暗自佩服张智尧，这人脑袋确实灵光。


    “没问题，稿子你就多费心。”张智尧也给罗方伊安排好。他倒不算是推脱，视频新闻绝不是单兵种作战，既要拍又要采，肯定不能兼顾。他漏掉了很多重要的采访信息，必须靠罗方伊完成第一稿。


    “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


    “天也不早了，走吧，我请你吃饭去。”张智尧盛情邀请。


    “算了吧，这一身臭汗，我还是赶紧回家吧，”罗方伊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的时间日期，忽然想到了什么，糟啦，差点误了这事。不行，赶紧走！


    还没等张智尧反应过来，罗方伊早已消失在人海。


    ……


    河东市的夏季格外闷热，行人走在大街上，一个个无精打采，像躺在铁板烧上面的肥牛、鱿鱼圈、炒面，好不容易在树荫下躲了一会儿，再一出来，又像被铁板烧的铲子翻了个，滋得直冒烟气儿，无处躲藏。


    向北在大街上溜达了一天，就是不敢回家，可这样也不是办法，还是回去吧。他从肯德基里一出来，迎面扑来一股热浪，真是冰火两重天啊！


    “兰州牛肉面馆……”快到小区门口时，向北抬头看了看饭馆的招牌，推门进去。


    这两年，来自西域的面馆以惊人的扩张速度向全国蔓延。跟很多馆子一样，这个破旧社区里的饭馆面积不大，狭长的空间里摆放着七八张简易的桌子，没有菜单，客人想点菜的话看着墙面上那张大幅彩图即可；也没有空调，墙壁上的旧挂扇快速旋转着，但看上去只能搅浑这个封闭空间里的热浪。


    “老板，来三份小碗拉面，其中一份加蛋。”


    “小碗拉面三份，有一份加蛋！”裹着黑盖头的老板娘扯着嗓子，以西北人特有的豪放嗓音冲着厨房喊了一声。


    “在这吃还是带走？”


    “呃……带走。”向北说，“老板，鸡蛋能不能不要煎的？”


    “不要煎的


    ？”


    “是的，给我煮一个，可以吗？”


    老板娘的眼神有些错愕，她还是第一次听到顾客提出这样的要求。


    “鸡蛋不要煎！要水煮的！”老板娘又扯着嗓子，粗犷的声音顺着长长的过道冲进后厨。


    等着拉面的时间，向北又去隔壁的商店买了一点小菜、一盒烟、一瓶白酒。


    一刻钟的时间，三份拉面和一个水煮蛋顺利出锅。向北拎着晚饭回到家，推开房门又是一个惊喜，这次不是女人的呻吟声，而是嗅觉上的盛宴：汗臭味，下水道味，廉价香水味，沐浴露味……


    十二道风味掺杂在一起，一股脑地钻进了向北的鼻孔，要是换做别人可能已经避而远之了，不过他早已习以为常。向北将客厅里的一张小桌子搬到自己的房间，又把三份打包的拉面取出，均匀地摆在桌子上。


    其他几个房间里，各种嘈杂声已经“开张”，跟着大街上的喧嚣合奏起乐章。


    “老公，把我的指甲油拿过来，”隔壁传来了年轻女子的尖叫声。


    接着是“咣”的一声，似乎是一只脚搭在了桌子上，他甚至能感觉到到那个浓妆艳抹、穿着时髦的女子一屁股坐在床上，紧裹身子的长裙将她的肥大臀部和细柳腰明显地勾勒出来。女子右脚搭在桌子上，一边抠着脚，一边小心翼翼地抹着指甲油，嘴里还嘟囔着办公室里的那些八卦事儿。


    那个甜美女孩？女人真善变！


    向北将手机里的音乐软件打开，有意把音量开到最大，戴上耳机，世界瞬间安静了，大脑中只有那些熟悉的音乐声。


    耳机真是个好东西，就像很多社交软件里的“免打扰”功能一样，可以屏蔽掉那些不分时段的让人心烦的垃圾信息。


    “你们娘俩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向北摆好三个杯子，其中两杯倒上酒，一杯倒上可乐，“就知道你俩都不记得了，今天是我的生日，一个人实在太无聊了，你们娘儿俩陪我一起过吧。”


    向北像是在跟人对话一样，一言一语地聊起来。


    昨晚他们娘俩既然能找到这里，还在我的房间里摇头晃脑，今天生日应该也会过来吧。


    “也没啥菜，我一个人嘛，吃不了多少。”向北看了看桌子，把那颗水煮蛋拿在手里，在桌子上滚了几下，“在我老家，过生日讲究吃鸡蛋。我还记得小时候每次过生日，奶奶要先把鸡蛋在我身上从头到脚滚一下，说这样能带来福气。滚完以后还要把鸡蛋在头上磕开，说这叫开窍，如果一下就能磕开，说明这个人聪明。我记得上次给诺一过生日，也是这么过的吧。”


    被碾碎的蛋壳附着在蛋皮上，向北揪起一撮蛋壳，顺势将它一圈圈剥开。


    “老婆，喝一杯吧。”向北右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左手拿起鸡蛋咬去一半。


    “再过几个月就是诺一的6岁生日了吧，我都记在手机的备忘录里了。哎呀，你们娘俩比我幸福啊，你们还能彼此有个伴，我就一个人。我还能给你们过生日，但是就没有人给我过生日喽……”


    “谁又把客厅的桌子拿走啦！”


    向北自言自语着，门外忽然传来了女人尖细的嚷嚷声，显然是想让所有的租户都听到。房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是谁拿走的，吱一声！”女人一看没人回应，又喊了一嗓子。


    向北干下一杯酒，冲着门外喊道：“我用一下，怎么了？！”


    “嘿嘿，是大哥拿走了啊，用完了记得放回来哈。”女人的嗓音瞬间变得温柔。


    向北用筷子捞起一坨面条塞进嘴里，又啜饮一口酒，手机忽然响了，是罗方伊。


    “铛铛铛铛，寿星先生，生日快乐。”


    罗方伊？这丫头记得我生日？


    “方便下来一趟吗？”罗方伊问道。


    “下来，下去哪儿？”


    “当然是请你屈尊从二楼下到一楼了啊！”


    “别闹了，这都几点了？！赶紧睡觉吧！”向北说完就要挂掉电话。


    “哎哎哎，我没开玩笑，你打开窗户看一看。”罗方伊说道。


    不一会儿，房间的窗帘拉开，向北从里面探出头来，果然是罗方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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