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明正典刑，死刑起跳

　　后蜀灭亡第十三日。

　　风和日丽，黄道吉日，适合杀头。

　　成都，菜市口。

　　一队虎背熊腰的刽子手手持大刀站在两测，正中央跪着一排人，四周则是人山人海，黑压压一片的人头，成都的百姓们压低声音窃窃私语，街口的茶楼雅座早就已经坐满了，甚至有不少人爬到了屋顶上眺望此处。

　　路山君魁梧的身影坐在主位，他已经完全化作人形了，根本看不出丝毫妖类的特征。

　　没过多久，便有一人站在了台阶上，此人一副官吏打扮，年纪三十来岁，但说话却是抑扬顿挫，有几分像是说书先生。

　　只见他摊开手中的罪状，沉声道：“绵州大盗孙飞逸、魏宏，遂宁土匪许奎、邹睿……”

　　一连串的名字被念出。

　　有绿林响当当的人物，也有巴蜀地带无恶不作的豪强权贵，更有一些街面上不入流的地痞无赖，敲诈勒索逼良为娼，也曾害死过不少人，这些人大多都已经被废了一身的武功，跪在正中央的则是孙飞逸，此人在巴蜀绿林也算一个人物，绰号川中飞龙，轻功身法可以横渡三峡，前不久却是被东厂的高手直接擒下，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一个阉人，轻功剑法居然会比他厉害这么多。

　　而且从那宦官口中得知，在东厂西厂，像他这样的高手，根本不算什么，甚至都排不上号，那些修炼天罡童子功的宦官才是真正的高手。

　　那宦官跟他在三峡一地激斗，剑法诡异，飘忽不定，十几招便挑断了他的手脚筋，扔给了锦衣卫的人。

　　“孙飞逸。”

　　“去年六月，在绵州灭钱氏满门十六口，一个月后，在夔州杀三人，扬长而去，随后带人洗劫商船，再杀二十一人，无一活口。”

　　“魏宏。”

　　“恶贯满盈的江洋大盗，死在其手下的人不计其数，仅是今年上半年，便带人屠杀了桥东村，村中数十户，尽皆被其麾下的匪类屠戮。”

　　那中年男人面无表情地念着，声音越来越冷酷，四周围观的民众尽皆愤慨，也有一些江湖中人，看着那些跪在地上被废了全身筋骨的高手，一时间神色震惊无比。

　　“师兄。”

　　“附近巴蜀地带的绿林高手，差不多都已经快凑齐了。”

　　说话的一个英武女子，来自青城山，在她旁边一男子也是神色惊骇，他看着前排的数人，低声道：“过山虎徐奎，跳涧虎邹睿，没看到他们的几个结拜兄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逃了。”

　　这时，一旁传来了一道阴冷的男声，冷冷道：“自然是死了。”

　　“没有人能逃出东西厂的追捕。”

　　两人惊讶转头，看到了一个双手抱剑而立的年轻男子，面白无须，观其人气度不像是江湖中人，倒像是一个白面书生，只不过身上的阴寒气息着实重了一些。

　　“兄台知晓事情的经过？”那男子抱拳行礼，好奇问道。

　　可惜身旁那面白无须的年轻男子并没有多说的想法，只是瞥了他们一眼，冷冷道：“青城山卫涛、赵妍，算你们师傅运气好，早些年救济灾民，有几分功绩，要不然你们也得被清算。”

　　“将来好自为之。”

　　听到这人的话，两人顿时一惊，刚想开口，那人却已经不见踪迹，身法快得宛若鬼魅。

　　“师兄，那人似乎是……”

　　赵妍不由压低声音道：“宦官。”

　　卫涛沉默不语，只感觉那一刻如芒在背，此时身上已经冒出一身冷汗，低声道：“此地不宜久留。走。”

　　这时，前方传来一阵欢呼声。

　　鲜血喷涌。

　　一排虎背熊腰的刽子手上前，挥舞大刀砍下了一颗颗的人头，最前排的十人被斩首，接着又是第二排的十人，他们的工作效率极高，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便已经砍下来了三十余颗人头。

　　好快的刀！

　　这些刽子手似乎是军中高手，这刀法凌厉不弱于江湖二流人物。

　　那些围观的民众最开始是好奇振奋，没过多久便面露一丝恐惧，当看到数十颗人头被砍下后，不少平民百姓都渐渐吓得闭上了眼睛。

　　血腥味弥漫整个菜市口，涌出的鲜血溅出槽口，流淌到了大街上。

　　他们早听说过明教的魔兵杀人很利索，但也没有想到这么利索，一队队的人被压上刑场，不管他们此前是绿林人物还是地方豪强，不管他们硬着头皮喊一句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还是当场吓得尿了裤子，都丝毫没有影响到行刑的效率。

　　那些刽子手就宛如是无情的砍头机器，一排接着一排，手起刀落，鲜血喷涌，人头落地。

　　“快点，快点。”

　　“别磨蹭了。”

　　“后面还得砍一百多颗脑袋嘞，一会儿耽误了时辰，你们去鬼门关也不方便。”

　　“千万不要自误，错过了吉时。”

　　“这可是专门请先生挑的时辰日子，让你们重新做人，下辈子好好做人。”

　　说话的那人声音尖细，示意刽子手不用管他们，不管是吓得屁滚尿流也好，还是强行装逼也好，只要人头唰唰唰地砍，不要停，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如若耽误了正事，他也是要受到责罚的。

　　一旁的茶楼上，正有成都本地的居民窃窃私语，那人面露一丝惊惧，压低声音道：“我就说这些魔兵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吧？”

　　“你们也不想想。”

　　“他们刚入巴蜀的时候，砍自己人的脑袋都不手软，听说因为违反军纪，一口气砍了六百多颗人头。”

　　“你们见过谁家的将军杀自己手下的兵也这么狠的吗？”

　　“他们杀自己人都这么狠，杀其他人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吗？”

　　这话乍一听，好像还真有点道理，身旁一人战战栗栗，哆哆嗦嗦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点头道：“是。确实是杀人不眨眼。”

　　“不过他们的军纪倒是不错。”

　　第一步，对自己人开刀，杀得人头滚滚。

　　第二步，对其他人开刀，杀得人头滚滚。

　　这些成都的居民不太清楚是什么情况，只是听闻告示上有‘严打’二字，没过多久便得知市面上的泼皮无赖都被抓了，然后江湖上也有传闻，那些绿林好手有匪号有名声的，都被一群突如其来的高手杀得杀擒得擒，名声越大的，死得越快，绵州七盗，巴蜀五虎，只要是在江湖上排得上号的黑道人物，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全部都死得七七八八了。

　　人头还在砍。

　　前面的中年男子念完罪状，后面的刽子手便手起刀落，干脆利索，一旁有人收拾尸首，尸体拖走，人头整整齐齐地码在一旁。

　　乱世当用重典！

　　邓肯划下了一道红线，只要是犯下的罪越过了这条红线，那便是死刑起跳。

　　万王之王的屠刀下，众生平等，不管是市井无赖，还是绿林大盗，又或者是地方豪强，脑袋都一样砍，甚至砍头的过程中，还发生了一件趣事，有成都颇有名声的无赖对着一旁跪着的绿林大盗称久仰大名，今日跟你一同死在刀下，他大感与有荣焉。

　　刽子手可不会理会这些人，一刀砍下，两颗人头当即滚落。

　　“这怕是已经杀头了一百多人了吧？”

　　“那边还在砍！”

　　川民大多有爱看热闹的习惯，有不怕死的人站在一旁数人头，数完了就朝着后面报数，很快人头数便传到了外面。

　　邓肯给了一个小小的指标，三千颗人头，整个后蜀的地界，先砍三千颗人头，砍完了第一阶段的治安整顿就算达标了。为了整顿军纪，南汉的军队都砍了那么多，要一视同仁，这巴蜀地界有名有号的绿林人物，统统宁可错杀也不放过，还有那些在战争爆发时趁火打劫的匪类，既然脑袋不想要了，那么邓肯就顺手砍下来一些。

　　“两百颗人头了。”一男子哆哆嗦嗦的报数。

　　这还得杀多少啊？

　　有些人都已经吓得不敢看了，在刑场的一边，两百颗人头整整齐齐摆放成一堆，听说不止是成都一地，在巴蜀的其他地方，那些较大的州城内，这几天也砍了不少的人头，少则数十颗，多则上百颗，但是肯定没有成都这么壮观。

　　“虽说乱世当用重典，但这也杀得太重了。”一书生打扮的人声音发颤。

　　这时，旁边另一人道：“李兄，慎言，慎言。”

　　原来告示中的严打是这个意思啊。

　　那确实是严苛。

　　不少人暗中庆幸，幸好他们没有在战争爆发时纵火洗劫，要不然这会儿他们的脑袋也得搬家。

　　“三百颗人头了！”

　　“那边好像快停下了。”有人浑身颤抖低声道。

　　既然陛下划下了一个指标，那么下面的人就得严格执行，剩下来的那些人，只能说他们运气好，能够以苦役来代替死刑，若真是严格按照唐代的律法来执行，巴蜀地界怕是砍下一万颗人头都不止。

　　世道确实是坏了。

　　锦衣卫只是稍微查一查，配合百晓生的江湖传闻，光是江湖上杀人越货的土匪，怕是都得砍下上千颗脑袋。

　　这一番杀戮，别说是寻常百姓，就连五仙教都吓住了，圣姑当即下令约束门人。

　　至于那些后蜀的降兵降将，鱼肉地方、巧取豪夺、谋财害命等等行径，简直是数不胜数。

　　邓肯杀了一部分，其他的全部打乱重整。

　　这都不用刻意去收集情报，直接用罗马帝国的刑罚，十个里面抽杀一个，那都有数不胜数的漏网之鱼。

　　乱世真的是杀不尽，邓肯砍够了人头，最终还是决定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但不管这么说。

　　今天这三百二十颗人头砍下去，整个成都平原的地界，巴蜀地界的治安确实是肉眼可见的变好了，甚至整个巴蜀的路上丝绸之路，商业活动也有繁荣复苏的迹象。

　　原因无他。

　　绿林里面响当当的人物，这段时间被杀得差不多了。

　　甚至已经有人自毁容貌隐姓埋名，江湖名声全部都成了过往云烟。

　　这位陛下的杀性也忒重了！

　　不知道多少人吓得心惊胆战，害怕哪一天便被那些凶神恶煞的锦衣卫找上门来。好在这一波杀戮后，官府颁发告示，宣布第一阶段的严打已经结束，改杀的都杀得差不多了，剩下来的好好做人好好改造。

　　后蜀灭亡第十六日。

　　黄道吉日。

　　适合让巴蜀的百姓们也高兴一下。

　　于是邓肯颁发了一道旨意，整个巴蜀的地界，免去百姓半年的税赋，其他的基本上照旧，他也不可能免去太多的税赋，毕竟还有几万大军要养，要知道他麾下的军队向来都是足额足饷的。

　　这道政令一出，整个巴蜀瞬间有了大治之相，无数百姓感恩戴德，他们要求的其实真不多，减免半年的税赋就能让他们高兴得合不拢嘴。

　　一杀，一济。

　　恩威并施。

　　巴蜀之地的民心悄然朝着邓肯靠拢，虽然他指派的官员还没完全掌控地方，但是平民百姓已经对这位陛下即感恩又敬畏。

　　杀人，即是立威，也是立信。

　　人头最能取信于人。

　　邓肯终结整个乱世的态度没有任何人可以质疑，除非说是谁不想要项上人头了。

　　天下动乱已久，人心思定。

　　哪怕是邓肯杀得再凶，他们也会包容，甚至觉得只有如此雷霆手段，才能真正终结这个乱世！

　　死刑起跳仅维持了不到一个月。

　　随后一切恢复正常。

　　邓肯倒也没有刻意颁布什么政令，一切照旧，维持着孟昶统治时期的制度，治大国如烹小鲜，有什么得慢慢改，战乱刚刚结束，巴蜀民众已经宛若惊弓之鸟，得好好安抚一下，才能进行制度上的改革。

　　摩诃池，水晶宫。

　　在宫灯烛火的映照下，邓肯俯视着眼前跪伏的一众美人，卢琼仙站在他的身侧，轻声细语地介绍，那跪在正中央的便是花蕊夫人，乍一眼望去，果然是国色天香，难怪连赵匡胤都忍不住收入后宫。

　　在她的身旁，则跪着一美貌女子，唤作李艳娘，朝天髻便是她发明的，引得宫中争相模仿。

　　孟昶的后宫位号十有四品，昭仪、昭容、照华，保芳、保香、保衣，安宸、安跸、安情，修容、修媛、修涓等，秩比公卿大夫士。

　　如此多的美人跪伏于身前，看得人眼花缭乱，中原的皇帝果然比西方的皇帝快活。

　　——“冰肌玉骨清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绣帘一点月窥人，欹枕钗横云鬓乱。

　　起来琼户启无声，时见疏星渡河汉。屈指西风几时来，只恐流年暗中换。”

　　在这琉璃堆砌的水晶宫殿下，眼前的花蕊夫人果然是冰肌玉骨，暗香盈盈，此刻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便是女子看到也不由心生怜爱。

　　吾当鉴赏一番，到底是何等冰肌玉骨，就连赵匡胤都把持不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