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寻仇

　　紧闭十五年，原本毫无可能睁开的左眼就这样无端的开启了。

　　方天纵一时恍然若梦。

　　他痴痴的看着水面片刻，最后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在疼的倒吸一口凉气之余终于确认了自己不是在做梦。

　　于是他摇晃着站了起来，抬头看了一下广阔的天空，雨后的空气有些微凉，但世界却是如此的壮阔，方天纵忽然觉得天很蓝很美，而大地也是一望无垠的辽远。

　　能够同时睁开双眼的感觉真好。

　　方天纵抬起头，闭上双眼，深深的吸了口气，尔后再用力张开，他又微微眯起双眼，似乎想将天空最蔚蓝最遥远的颜色收入眼中。

　　“哈欠……”

　　突然打了一个喷嚏，方天纵这才觉得有些冷，他低头一看，衣衫褴褛，大半个身子都露在空气中。

　　方天纵顿时一愣，因为这些裸露在外的皮肤晶莹剔透，丰盈若玉，而且毫无一丝伤痕。

　　可在此之前方天纵清晰的记得自己爬出水潭时遍体是伤，血迹斑斑，为何在短短一瞬之间就消失无踪？而且方天纵记得自己右臂有一道伤痕是十岁时跌倒导致的，伤口很深，即便愈合之后还是留下了若蜈蚣一样的伤疤，但此刻也奇异的消失无踪。

　　“怎么回事？”

　　方天纵仔细一回想，这才记起了那银色蟒龙钻入自己左眼时的过程。

　　“难道是那银光蟒龙起了作用？”方天纵心头有些后怕，天才地宝之中不乏一些怪异之物，拥有灵性，最终占据宿主的躯体取而代之，远古魔宗就有所谓的“种魔”大法，精心培育一副躯壳最终被魔物所占据，极为可怖，威力绝伦。

　　方天纵越想越是后怕，但那睁开的左眼又毫无异常，他试图运转了一下体内的真气，饱满充盈，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昔日运转真气时左眼疼痛无比的感觉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且真气倍增，竟在不知不觉中突破至了第四阶武士之境。

　　困扰多年的顽疾消失不见，这让方天纵惊喜莫名，早把那诡异的银光蟒龙抛之脑后。

　　“哈哈，老子的顽疾去了，老子从此不再是方家的耻辱了，哈哈……”

　　仰天大笑声中，方天纵又发现自己的右腕上有一个淡淡的红色印记，如张翅之雀，模糊不清。

　　他试着擦了下，发现这印记完全无法抹除，不过他此时心头被狂喜所充斥，也没去在意。

　　天空的色彩依旧阴霾，大雨过后的世界到处弥漫着清凉的感觉，方天纵抬起头，再一次仰视无垠的天空，深深的吸了口气，旋即大步向城中的方家迈步而去。

　　……

　　回到府邸的时候气氛有些怪异。

　　门前没有了站岗的武士，虽然已近黄昏，但这个时段不该是武士离岗。而且大门中开，敞开了一大道缝隙。

　　方天纵心头有些好奇，不过进门之前他略一沉吟，还是习惯性的将左眼闭了起来。

　　左眼无端的睁开牵扯到山谷奇遇，而目前方天纵对奇遇的后果并不了解，何况怀璧其罪的道理他多少是明白的，在没有清楚左眼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之前，他觉得还是应该将秘密隐藏的好。

　　从门缝中挤进去之后，方天纵大吃一惊。

　　眼前的场景让他大吃一惊。

　　在方家千步见方的广场上，两群人对峙而立，一方是人多势众的方家子弟，领头的正是方天纵的四叔方如虎，而另一方只有区区两人，一个身材魁梧、赤裸着上身的肌肉青年，以及一个蹲在地上抽着旱烟的枯瘦老头。

　　虽然双方的人数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但让方天纵惊奇的是，占有气势竟然是人数少的可怜的那一方。

　　“南蛮？”

　　方天纵看着那赤裸着上身的壮硕青年，一时有些诧异，白水城位处中原地区偏东，已然算是偏僻之地，但比起远在洪大陆最南端的荒原热林来就算是繁华之地了。

　　荒原之上的土著与中原人风貌截然不同，不受开化，以部落为单位，又称南蛮。

　　最显著的特点便是那壮硕青年赤裸上身纠缠的赤红色花纹，在黝黑的肌肤映衬下分外显眼。

　　“哎呀，独眼龙，你想死啊，赶紧闭嘴，这货不好惹。”

　　方天纵刚轻轻突出南蛮两字，就有一只又肥又白的肉手掩上了他的嘴巴，硬是没让南蛮两个字音扩散开来。

　　方天纵不用转头，都知道这肥手的主人是谁，一把将手挪开，皱眉问道：“死胖子，怎么回事？”

　　手掌的主人是一个白白净净的小胖子，大眼小嘴，有些萌，就是邋遢了些、胖了些，乍一看就仿似一个大号的包子。

　　“嘘，独眼龙，你声音小点啊，这两个家伙不好惹，都已经打伤不少人了，天雷天刚都给人家揍了，半死不活，还昏着呢。”小胖子和方天纵年纪差相仿佛，个头却不矮，此刻弓着身子，一副惊惶惧怕的模样。

　　方天纵眉头皱的更深了，他这一辈乃是方家第三代，家谱中就以天字为名，这胖子和他最是要好，名唤方天实，之前提到的方天雷和方天刚都是方家第三代里厉害的人物，已然都是武士第四阶的修为，却等闲被人打个半死。

　　“踢场子的？”方天纵凑过去小声问道。

　　胖子却是一脸惊惶的说道：“不是啊，来寻仇的，仇家啊。”

　　说完，还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仇家？”方天纵站在人群外侧，看的不是很真切，踮起脚来才发现原来在那壮硕青年的对面地上，正躺着两个面色白纸般昏迷不醒的少年，正是家族第三代中颇为受宠的方天雷和方天刚。

　　虽然同为方家第三代，而且方天纵乃是嫡系子弟，但可惜缘于实力孱弱的缘故，向来被一些家族弟子排挤，方天刚和方天雷就在此列。

　　“奇怪，这大黑个看上去也就是个武士而已，至多六阶罢了，四叔他们为什么不动手？”方天纵有些奇怪，家族高手不多，但达到气者境界的怎么也有十数个，怎会安然不动？

　　小胖子却老气横秋的长叹一声：“独眼，你是知不道啊，族长带着家族精英昨天下午就匆匆出去了，至今未归，至于四叔，唉，进来就被人打伤了，现在人家是在羞辱咱们呢。”

　　方天纵转了个角度，这才注意到藏在那壮硕青年身后看似不起眼的枯瘦老头竟有着一对犀利若鹰的眼，偶尔扫视时会露出狰狞凶残的光。

　　而正如方天实所言，方家如今最强的方如虎，三阶的气者正脸色苍白的站在枯瘦老者对面百丈外，虽然依旧挺拔着身子但气势却孱弱的很。

　　两方对峙，气氛一时很诡异。

　　方天纵又小声凑到方天实的耳畔说：“为啥不去搬救兵？”

　　方天实一张包子脸上满是惊恐：“声音小点，你想死啊，出去一票人了，不过始终没音讯，唉，怕是有问题。”

　　方天纵这才察觉出问题的严重性来，对方极有可能是有备而来，外面还有埋伏。

　　这个时候，那蹲在地上的枯瘦老头忽然在地上敲了下烟袋，站起来说道：“方如虎，想不到你们方家这三十年来真是越来越弱了，竟然没一个人能够赢过我的儿子，三十年，你方家可是如狼似虎，高手辈出，想不到如今竟然不成气候。”

　　方如虎冷哼一声：“赤鸠，废话少说，三十年前你赤旗家族被连根拔起，如今你再回白水，就不怕重蹈当年的覆辙么？”

　　被称作赤鸠的枯瘦老者咧嘴一笑，露出惨白的牙齿，说道：“嘿嘿，方如虎，废话少说，如今你们方家的小子们已经连败两场，还有人敢上来挑战么？若是无人，就莫怪赤某不客气了。”

　　方如虎面色一沉，对方摆明是来杀人的，先是让自己的儿子出来挑战，若是赢便罢手，输就动手杀人，以赤鸠的手段，只怕院中近百人无一能够幸免，毕竟大多都是武士境的家族少年。

　　“四叔，让我来。”

　　就在方如虎面沉如水之时，一个沉稳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方如虎转过头，瞧见说话之人的样貌，先是一喜，旋即又有些复杂。

　　方天纵顺着方如虎的眼神看过去，也是微微一惊，因为这个面相沉稳的少年正是方家第三代中的翘楚人物——方天想。

　　方天想有着一张方正的面庞，看上去就给人踏实可靠的感觉。

　　事实上，作为方家第三代中最杰出的人物之一，方天想的实力悍然已是武士第五阶的修为。

　　比起那屹立当场的南蛮青年丝毫不弱。

　　不过方天纵看着方如虎复杂的表情，倒也能够明白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方天想看来也是从外面刚回来，他修为不弱，可即便战胜了那南蛮青年，后面的赤鸠老儿也不会放过他，唉，谁出头谁就是个死啊。”

　　方天纵微微摇头。

　　可这时候方天想已然越众而出，如同一杆枪般屹立在南蛮青年之前，冷冷说道：“在下方天想，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那南蛮青年竟咧嘴森然一笑，露出一口赤红的牙齿。

　　“能捱过我这一掌再说。”

　　言罢，一拳奔袭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