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4 终结

　　当旧世界的创口撕裂到一定程度，人们忍不住往里窥视另一头到底是何种存在。

　　创口边缘蓬勃的弧光活跃地流窜，同时端点星背后的混沌物质团也激起了巨浪，疯狂拍击在边界上。这意味着母神的力量也察觉到创口打开，正试图侵蚀它。

　　不过这是徒劳的，就像过去几十年祂孜孜不倦地想要腐蚀交界地，却因为罗夏的镇守始终不得进展，保证了所有施法者和大部分法阵的安全。

　　创口内壁则映射出破碎的剪影，剪影来自交界地内部，直到它洞穿整个世界的荚膜，来自另一头的景象才能传来。

　　而在景象之前抵达的是喷薄的射线，在端点星这颗没有大气的上空划过类似极光的帷幕。

　　“仪器失灵了！”

　　记录历史性时刻的显影机、各项处于研究目的指向创口的探测设备都开始报错，有的爆发雪花纹，有的突出不稳定的错误数值。

　　少数聪明的头脑没有惊慌，相反，对此他们大为兴奋：“是来自新世界的能量！那里和我们一样有魔力存在！”

　　不光是探测设备，一些护盾较弱的小船还发生了事故。不过这对于那些可以穿梭各个位面、自我传送的“深空巨鲸”来说并没有致命的影响。

　　经过三个太阳时，甬道几乎扩张到和端点星的投影面一样大，目睹一切的人们浑身颤栗，因为他们无法想象这需要多大威能。罗夏的身影已经微不足道——他始终只是以人的尺寸伫立于地表，而现在随着新世界的能量喷薄而出，聚焦在他身上的探测器、望远设备已经失灵。

　　因此几乎所有人都是靠目视见证这一奇迹，他们已经可以朦胧的看见另一端的景象——那是有着橙红、深蓝两色的星球，以及三枚伴星。它就那样静静地卧在星空之中，相比之下，旧世界此时的天幕如同在沸腾和燃烧，罗夏的秩序以及全体施法者的力量在与母神的力量彼此拮抗，无休无止。

　　主教和传习司铎在新马林号上目睹“天堂”的真面目，流下泪来，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他们此时心里在嘶吼，欢欣地叫喊着：主没有欺骗我们！然后是深深的忏悔与悲哀。

　　他们不该质疑秩序之主的仁慈与博爱，可是如今其他教会的船只和兄弟姐妹已经迷失在星界，再也看不到如此盛况，更何况主给他们的应许之地此时要与这些无信者共享，而且他们还是寄居于帝国移民的船内。

　　怀着各异的心情，飞船缓缓启动。最先进入的是宇航公会的先遣船，它完好无损地穿透了两个世界的交接，除了临界时护盾激起的反应格外强烈，除此之外一切正常。

　　随着先遣船安然无恙，其他移民船纷纷启动，它们的引擎开始以最大功率输出，通过压缩再瞬间释放前方的空间拉扯自己，以获得极大的加速度。整个过程让人看不清楚，只是在光线与飞船形体的翘曲中看到它们一闪而过，纷纷涌入通道。

　　等最后一艘后勤船离开，还有许多私人飞艇试图飞入世界的创口，他们原先以为对面是黑暗无序、有待探索的未知星域，没想到罗夏开启的通道甚至能看到那颗诱人的宜居星球，相比之下破碎混沌的主位面更像是杂乱的坟岗，不少新生代的成员对曾经的摇篮毫无感情，他们现在不再犹豫，开始直接向着新世界冲锋。

　　这些冒进的小船装不下扭曲时空的超大型引擎，远距离航线完全依赖传送通道，不过在他们看来目的地触手可及。然而更致命的是它们的护盾密度和韧性同样不够强大，仅仅是接近端点星的时候从异世界抛射来的能量之风就能将这些迷你载具撕得粉碎。

　　最后行会和宇航公会不得不下场维持秩序，禁制小船再不要命地靠近创口和端点星。而大船则缓缓接近那颗死寂的天体，它太小了，根本没有阻力。这些星舰投下锚点，与其说是停泊，更像是所有大船以端点星为核心链接在了一起。

　　异世界抛射而来的能量风越来越弱，“天门”也缓缓关闭，对此法师们也没有惊慌，最多为没来得及开展的研究叹息一声。他们当然知道，维持两个世界的链接不是常态，而且今天本就只安排了第一批开拓者穿越过去。

　　“门”从面溃缩成线，最后又回归成光点，人们在光点的位置找到了伫立在陨石坑的罗夏。

　　和十六年会上的投影比较，他反而更加虚幻，浑身上下披着淡淡的荧光，还是一副停滞的青年模样。最先找到罗夏的卡洛琳眼见他开始施法，端点星的尘土开始塑形，一座宏伟的建筑拔地而起把罗夏的身形包裹掩盖，老拜恩人应该能够认出这座塔和主位面上、坐落于肯普森矿坑中的高塔如出一辙。建筑的大门自动敞开，显然是在邀请来客进入。最先抵达、跟随卡洛琳的都是有资格参加十六年会的人物，不过此时他们不约而同没有争先，相反放慢了脚步，让那位女士率先进入。

　　卡洛琳走着走着，忽然发现自己孤身一人，四周茫然一片，好像进入的不是塔，而是最原始的交界地。

　　“罗夏？你在吗？罗夏？”

　　呼喊回荡在这片空间，卡洛琳隐隐有些不安，她攥紧琉璃之心吊坠，仿佛能得到些许安慰。

　　“还记得十六年前的约定吗？”

　　“我记得。”卡洛琳赶紧回应，她面前浮现出罗夏的模样，然而带给她的不是什么喜悦，而是陌生和害怕的感觉。

　　“这就是最后了，谢谢你能来这里。”罗夏的声音结束，卡洛琳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最后一刻只感受到虚无、冰冷的怀抱。

　　其他进入塔内的宾客完全不知道卡洛琳的遭遇，他们见到的是一张巨大的圆桌，罗夏坐在主座上。他扫过来者问了一句：“理查德没来吗？”

　　“他正和夫人、孩子在一起。”有人答到，除此之外还有“伯爵夫人病危”的声音。

　　对此罗夏没说什么，只是示意众人落座。目睹先遣队前往新世界，这些“大人物”同样很兴奋，在罗夏面前他们不需要也装不起架子，直接问道：“罗夏大人，请问通往异世界的窗口什么时候再度开启？”

　　“.创口不会再开了。”

　　罗夏至始至终没什么表情，而其他人的笑容则凝固、逐渐变形成各式的丑态：“什么？”“我不懂您的意思！”

　　全世界最有权势的十余位领袖、元老等人物也有像菜市场鸡鸭嘈杂的一天，等所有人说够说累后罗夏才再次开口：“这个世界万物都有共同的母亲，包括你们。就像每个人的灵魂都来自创世者的滥觞，盖娅、迦梨、时之母、大地之母、万物之母.随便祂叫什么，总之，祂是阴性的源头，在座各位、其他成员同样有来自祂的一部分。

　　“所以，如果以现在的状态，穿梭到新世界的人足够多，母神的梦魇、万物终焉的结局将会接踵而至。你们还可以永无止境地逃亡，那时，整个文明就是母神扩张自我的前驱、一个衰亡世界的伥鬼。这样的结局可以接受吗？”

　　“.无法接受，但也无法接受坐以待毙！”争吵再度爆发，他们叫嚣着靠自己打开通道，或是要和母神对抗到底.

　　“我没问你们。”青年的虚影破碎，以端点星为界被挡在外围的混沌物质团爆发，母神的污染瞬间吞噬整座塔、星球以及锚定在上面的大型星舰。

　　少数几位强大的法师拼死逃了出来，他们不断地传送，而来自象征界的污染同样失去控制，它们没有了交界地的阻隔，顺着传送通道在各个位面之间倾泻流窜。

　　“罗夏堕落了！”声嘶力竭的呐喊借着传讯术、传送阵疯狂扩散，接踵而至的就是毁灭的洪流。几乎最尖端的力量都被集中在端点星周围，他们首当其冲，在洪流中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