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少女的梦魇
黑色的雨水，黑色如同水墨一般世界的山林境内。
淅淅沥沥的雨水，让原本就不大明亮的山林内，显得更加湿冷而昏暗……
阴森森的山林之中，一片参天古树缭绕在昏暗的笼灯余光之间，一条条杂草丛生的山道上，山风吹拂，寒冷，更多是心灵的寒微。
一个少女，如此虚弱，独自一个人游荡在这一个不祥之地。
不远处，有一座古老破败的神社，神社上到处都摆满了大小不一的日本人偶，皮肤早已掉漆，但是那一双空洞的眼睛却不约而同地往少女的这边看着，似乎都有了自己意识一般。
夜风吹拂，吹拂着这一位站在龙灯光辉里，不断喘气的少女身影，在雨水中，少女的影子不断抖动起来……
孤独，寒冷，畏惧，一切的情绪都缭绕在少女的心田中。
“呼哧~呼哧~”
双手持着一台老式照相机的泽村英梨梨全身湿漉漉，金色的头发也滴落着水珠，她低着头不断地喘气，刘海微微盖住了她的眼睛。
古道中水雾弥漫，周围似乎有一条巨大的瀑布，【轰隆】的瀑布声都能清晰听见。
孤独的一人，就站在这一个完全陌生又阴森的地方。
颤抖的双手，再一次举起了相机。
这里，其实也并不安全。
英梨梨的体力恢复过来之后，她的双手握紧了几分老式照相机，抬起头来，那一双蔚蓝色的眼瞳依然尤为专注而坚定。
她咬紧牙关，克服着内心的恐惧，终于喊道：“不要躲了，快一点现身，你这个胆小鬼！”
她不断地紧张地在眼前一片都是青黑色的密林和看不见的黑暗中寻找着目标，同时早已做好拍照的姿态准备，似乎在跟什么周旋一样。
呼吸，依然极为急速……
“宅……宅……”
她嘶哑的声音，一直都小声地念着某个人的别称，似乎这样做会让她幻想那一个人就在身后保护着她，而不是自己孤军奋战……
双脚踩在一片厚厚的落叶上，游走在山道与山崖边缘的地区，警惕地跟某个敌手周旋。
然而，道道闪电不断的山林中，突然，英梨梨极度紧张的身影后面悄然出现。
一双青灰色的鬼手，猛然将她的后辈一推，英梨梨猛然惊呆起来，这一股巨大的力道将她整个人推到了半空之中，如同树叶一般往深不见底的瀑布谷底掉落下去……
“啊……”
英梨梨睁大眼睛，至今都不大原因相信，自己就这样掉落下去。
她在生死一刻之时，终究忍不住伸出手，发出尖锐而绝望的声音。
“宅男李，救我——！”
一阵摇晃，一瞬间，如同在耳边响彻的求救声，让沉睡在车厢里面的李炎猛然睁开眼睛。
“英梨梨！！”他脱口而出，惶恐而紧张地喊出那一个少女的名字。
但是眼前的车窗却是一片雨雾蒙蒙的夜景。
此刻的李炎早已衣服被汗水浸湿，脸色煞白，眼睛布满了血丝，几乎到了精神崩溃的边缘，这一个噩梦竟然让他有些分不清哪里是真实，哪里是梦境……结果第一眼看到的人，却不再是那一群劫匪，而是一个金发有角的少女。
“……那个，李？”
托尔被李炎这一个举动吓得目瞪口呆，许久之后，才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呼，呼……”
李炎那一双狰狞的眼睛盯着托尔，好一会，他才渐渐冷静下来，神色也跟着缓和了很多。
好可怕的梦，好不吉利的梦……
不过，李炎也庆幸这幸好只是梦而已。
“……托……托尔小姐？”李炎说道。
“李，太好了，你终于醒过来了。”托尔看到李炎清醒过来，露出欢快的笑容，说道。
李炎有些意外的看着托尔，他此刻双手仍然被反锁起来，又一次沉睡了过去，醒过来的时候，车内已经不见任何人影，所有的工具和行李也都不见，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被放置在这里。
这一次，车辆开到了日上山的山脚下之后，他再一次被呼吸性麻醉药剂给弄昏睡过去。
在这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李炎还是有办法用双脚来发动奇袭的，有较大的几率全面击溃这一群来路不明的雇佣兵，不过只要有丝毫的误差，他的小命就真的会死在去日上山的路上。
所以，李炎只能够再赌一次，他们只会用麻药让他睡着后启程去日上山，而不会痛下杀手，起码现在还不会……
托尔眨了眨眼睛，问道：“我闻着你的气味找过来，结果才在这一辆空车内找到被绑架的你，发生了什么，你竟然会被绑架，怎么那么大意？”
李炎无奈地解释说道：“毕竟他们都有枪，我也是没有办法……”
“枪？那一种塞入火药后打出铁块的武器吗，你在搞什么啊，你可是连黑龙尼德霍格都能击败的人类啊，竟然会被这样的玩意给吓到，搞不懂你的思维啊。”
“……”
李炎眯起眼，一下子也无话可说。
他的确能够做到很多不可思议的战果，但是无论怎么具备近战的能力，他自始至终都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而已，基本上一颗子弹就能要他死一次。
“对了，托尔小姐，麻烦你帮我解开这一个手铐。”
李炎想要站起来，但是原本四个小时要让他沉睡的麻药效果也仅仅只是过了半个小时便让他醒了过来，身上依然有一些麻痹感，站起来的时候摇摇晃晃，一边请求，一边转过身将手铐亮给她看。
“我知道了！”
托尔看了看这一条银色的手铐，露出笑容说道。
原本李炎以为托尔单纯用手扯开便可以，但是托尔则是考虑更多，她为了避免扯伤李炎的手腕，直接俯下身，用锐利的牙齿直接一口一口，咔嚓一声，坚固的手铐就在恶龙的利齿之下成了粉碎，掉落在地面上。
“……谢谢了。”
李炎有些被托尔的好牙齿给惊呆了，迟疑了一会儿，才说出道谢的话语。
终于，从车上下来，李炎放眼四望，顿时被周围这一股渗人的气息给深深震慑住。
应该说，这里太过诡异了……
他的身上，淅淅沥沥淋着寒冷的雨水，然而再寒冷，也无法跟数百米外的落雪景色相提并论。
仅仅这一段距离，呈现出来的景色却如同两个世界一般格格不入。
不远处，就是一座长满了杂草的石桥，河流的对面则是一座废弃的建筑物，隐隐约约在一片密林中，还能够看到有铁网将一部分的道路封闭起来。
雨中河流湍急，天空轰隆隆一片轰鸣，发出清脆悦耳的流水声，周围湿漉漉的树林一片沙沙作响，山上的树叶摇晃不止。
这一辆车，就是停靠在这一片阴气森森的景色前的，而下车的人影，则是肆意被雨水淋湿，站在这一座宏大而……
“我事先说明哦，这一次我自己行动的确找到了你所说的一座别墅房子了，闻到了泽村小姐生活过的味道……”
托尔看着李炎，说道：“不过，那里已经完全没有人了，桌上的纸杯那里残留着咖啡一样的东西，我特意尝了一些，里面有你们人类迷药的成分哦。”
在那一栋相隔二十里路的别墅内餐桌上，只有一个盘子的食物和饮料丝毫未动，静静摆在桌上，似乎有一个人，听从了建议之后，逃过了一劫。
“……”
李炎听了托尔的说明之后，通过逻辑分析，他也大致明白了最有可能的经过和结果：英梨梨或许就在深山里，而且，很有可能是保持清醒的状态，自己动身去阻止香取的自杀和抓人陪葬行为的……
※※※
神隐。
顾名思义，就是指一个人在没有任何的预兆下，突然人间蒸发，不知道消失在哪一片土地的事件。
日上山，可谓是出了名的神隐圣地，在李炎收集的资料中，就有记录着数不胜数的失踪事件。
然而，在地狱少女莲华的那里，这一座山的名字都是忌讳，这一座山的某一处跟地狱最黑暗邪恶的入口连接在一起，所以这里也曾经是日本村庄展开原始人祭的地方。
【轰隆隆……】
电闪雷鸣之中，李炎和托尔一起开始出发，踏上那一条唯一可以通往山顶的山道上。
雷电伴随着雨水，眼前的雨景如同电视的雪花一般苍白而点点斑斑，让世界失去了基本颜色。
日上山，是莲华和阎魔爱全力阻止他过来的地方。
他看着眼前的场景，漠然的眼睛内，却一直在思考着这一个问题。
地狱，就在那里。
他却不得不前往……
好不容易从地狱逃出，重获新生的自己，真的能够再一次幸运地从这一个鬼门关前全身而退吗……
这里还只是山脚下，在路过了河流边的一角，离奇的一幕再一次在李炎面前发生了。
“！”
一只全身苍白发青，如同尸体一般的透明人缓慢地从河畔草堆上，缓慢爬起身来，发出痛苦而森然的呻吟声。
是一个惨死在这里的亡灵。
李炎和托尔两手空空，如今，霰弹枪，还有包裹内的妖刀都被那一群人给带到山上去了，在山林内的冤魂幽鬼自然更加贪婪杀戮，散发怨恨，拖人坠入黄泉……
“啊啊啊啊啊！！”
这一只不知道何时被杀掉的男人冤魂猛然发出刺耳阴郁的尖叫，朝着李炎扑了过来。
一片大雨中，一个拳头，如同曾经在万华镜那一般凶猛致命，蓦然砸在幽魂的脸颊上，整个魂体都被这一拳打得扭曲起来，雨水震散，这一个冤魂一瞬间飞到黑暗处，差不多要魂飞魄散一般。
一旁的托尔目瞪口呆，在李炎狰狞可怖的眼神前，湿漉漉的手臂中，似乎有冒出一丝丝蒸汽的燃烧感。
然而，周围的情况却并没有因为这一拳而减少危险。
慢慢的，树林的黑暗处，越来越多的亡灵晃晃悠悠，断脖子，溺死，上吊，割腕……各种死状恐怖的幽灵开始聚集过来。
神隐的真相，大概都是血腥和残酷的残像……
“……托尔小姐，我想我们应该加快一点脚步才行。”
“是。”
托尔点点头，说道。
站在大雨中的李炎看得惶恐不安起来，这一个山林之中，竟然有这么多数量的索命冤魂。
必须，他要跟托尔一起加快步伐探索这一座“死人之境”，他实在无法预知英梨梨会在这一个空间里，能够支撑多久……
鬼怪不懂畏惧，鬼怪身躯也难以触碰，李炎和托尔一路快速朝着山峰上奔走，很快的，两个人在经历一番波折之后，来到了山顶的神宫殿内。
轰！
李炎转过身，猛然将身后的大门紧紧关上。
“这一群该死的混蛋……”
李炎喘着气，听着外面的让人头皮发麻的各种鬼叫声，在一路缠斗奔跑后，急促喘气的时候忍不住骂了一句。
但是很快他就有些后悔了，他骂的有些没水平，因为阻拦他们的那一群恶灵原本就不在人间了。
这一个看起来像是祭祀用的神宫内，有些走廊十分昏暗，有些走廊则是点满了蜡烛，他渐渐地有一种莫名的预感，这一个地方的时间，有可能已经早早被固定在某一时刻。
“李，那里好像有一个很奇怪的铁质箱子。”
托尔好奇地看着这一个有些奇怪的房间，一片昏暗中，唯独有暗淡的光泽洒落在一个铁质箱子上，随即指了指箱子，跟李炎说道。
“嗯？”
李炎微微一愣，看了过去。
的确，整个巨大的宫殿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唯独只有这一个刻印着图腾的箱子摆放其中。
他和托尔走了过去，开始调查这一个独特的箱子。
然而，不一会儿，李炎就在这一个箱子一角内，看到了盖子边上压着的一件黑色和服衣角，应该说，这一件和服实在太过熟悉，那和服的花瓣图腾，俨然就是地狱少女的标准和服装束。
“莲华小姐，阎魔小姐？！”
李炎一愣之下，连忙双手抓住这一个盖子，将整个沉重的盖子给掀开。
箱子里，一摊乌黑的水泽里，静静沉睡着一位黑发少女，正是已经被地狱证实失踪的阎魔爱。
李炎和托尔看到这里，心里都有些寒意。
“阎魔小姐，快醒一醒……”
李炎伸出手，打算将她从这一个禁锢的铁箱里提起来。
一瞬间，感觉如同触电一般，李炎触碰到阎魔爱的那一刻，他的意识……不，就如同整个身躯都被拖到一个迷糊的记忆世界里面一样，整个身躯都猛然一震，让他露出那一刻露出惊愕的复杂表情……
沙沙沙……
在暗淡的记忆世界中，不断抖动着，最终，如同古老的电影屏幕一般，苍白一片的世界中，出现了几个关键的身影。
在战国时代的一个日本山村里，有一个天赋异能的少女出生在这一个村庄里。
偶然的一天，坐在树下的少女捧起了一只死去的蝴蝶，这一只蝴蝶却在这一位少女的手心中复活，拍着翅膀翩翩起舞，在这一位娇小的少女眼中越飞越远……
在李炎的眼中，这一只舞蝶飞舞的动作就跟曾经见过的倒逆之蝶如此神似……
在苍白的记忆中，只有蝴蝶是有颜色的。
——【看到了吗？这个小鬼是妖怪。】
——【大家会因为这一个妖怪转世而蒙受灾难的……】
记忆的不远处，周围的村民窃窃私语和歧视的眼神从此开始聚集在这一个普通而贫困的小女孩身上。
不过，李炎眼前的记忆，却渐渐变成了充满活力地彩色世界。
在遭遇到村子的排斥之后，一个个冷漠的村民包围中，只有一个人愿意站在她这边，似乎是一个少年，比她年长。
——【我会永远保护你的，爱。】
在色彩斑斓的记忆世界中，那一个面容模糊，看起来似乎相当英俊的少年，露出笑容对阎魔爱承诺道。
那时候的爱，似乎深信不疑。
沙沙沙……
李炎别无选择一直在窥测地狱少女的记忆的时候，转眼间，眼前闪烁的记忆又开始抖动，不稳定起来……
很快，一转眼，李炎的眼前，这一段记忆更加苍白，更加黑暗起来。
似乎长大了一些的阎魔爱被蒙上了双眼，穿上了白色的衣裳，站在一片村民高举的火把下，一步一步往深坑里走去。
“……”李炎如同村民的一员观众，站在人群一旁，目睹着这一位已经亭亭玉立的少女低着头路过他眼前，完全不明白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然而，惨烈的一幕就上演了。
三声清脆的声响，鲜血飞溅，少女的父母还有自己被捆绑起来，带到深坑内，被村民用铁锹砸中后脑勺的方式处死。
李炎呆呆看在眼里，浑身发寒，如同掉落到冰窟一般。
但是，这是记忆，他无能为力，这一切对他而言，如同身外之物，空气一般不可触碰。
……他突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这是人祭。
——【仙太郎，这一次由你来赎罪。】
——【为了赎去这六年来隐瞒山神的罪过，你要亲自把这一个不详的家伙埋掉才行。】
结果，这一个声称会一辈子保护她的男人，竟然真的在畏惧之下，按照这些村民这么做了……
倒在深坑内，亲眼看见将她活埋的男人，那一双眼睛留下了血泪。
——【我一直相信你……你说过会保护我，我一直那么相信你，深深地相信着你！】
——【我恨你们，你们所有的人，就算是死了也不会放过你们！！】
仿佛听到了内心中接近疯狂一般的怨恨，响彻在李炎的耳边，深深刺痛着这一个“窥测者”的内心。
然而，不清楚是否是记忆错误，一瞬间，记忆发生了错乱，拿着铁铲活埋阎魔爱的那一个身影，不知不觉突然代入成了李炎本人。
在无法记忆起那一个人的脸之后，某些特征有些类似的人会被潜意识替代成那空缺的位置。
这一幕，李炎意识到了什么。
自己是否可以做一些什么，即使是美梦也好……
李炎丢下了铁铲，伸出手，去抓阎魔爱。
“对不起！”
李炎努力的伸出手，睁大眼睛，朝着坑内的阎魔爱喊道。
阎魔爱看着那一个后悔莫及的男人，那一双眼睛，还有那一只手……
“我错了，请你原谅我……”
他觉得，这一个少女一定最想要听到这一个人当时的忏悔，就如同……他自己到最后也只是想要听到自己所爱之人说出这一句道歉话语一样。
某一程度，他实现的心愿比阎魔爱更加渺茫一些……
李炎拉住了阎魔爱的手，不仅仅是记忆中，还是在日上山的现实中，都将这一个被埋葬的少女拉了起来，相拥在一起……
阎魔爱睁开眼睛，流着血泪，如此虚弱而迷惘。
她那一刻，差点相信了，自己是不是记错了曾经的记忆……
“抱歉……李。”
阎魔爱松开了李炎，眼睛继续流淌着眼泪，颤抖地说道：“那一次要拖你进地狱，对不起……一直，都想要亲口跟你道歉……”
“我不打算做这样的事情……真的……”
似乎因为之前战斗太过激烈，又被黄泉黑泽夺走了太多的灵力，阎魔爱最终说着这些细语，身体渐渐发着光芒，越来越透明化，最后消失李炎的眼前。